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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一万零一岁 正文 第16章 把路走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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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明轩中,凤骅正伏案作画。

    随着他手中笔挥洒间,一名骑着白马,身着青衣,眉目清冷,英气逼人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

    他专注地细细勾勒女子的每一处线条,如同对待着世间至宝。

    直到落下最后的一笔,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笔放置一旁,望向画中人的眼神溢满了情意。

    突然,有宫女进来禀道:“凤公子,太后传凤公子往明德殿。”

    “我这便去。”凤骅起身整了整衣冠,正欲出门,又不放心地嘱咐长明轩侍候的宫女。

    “莫让任何人进书房。”

    宫女应喏。

    明德殿内,冯谕瑧正品尝着今年的新茶,见凤骅进来,便让对方在跟前落了座,宫女玲珑忙为凤骅添上茶水。

    “好茶!这是今年新得的龙井?”凤骅品了一口,不禁赞叹道。

    “你若喜欢,让玲珑替你准备些便是。”

    “如此便多谢太后赏赐了。”凤骅含笑拱手行礼。

    冯谕瑧微微一笑,拂了拂袖口,温声问:“凤公子近日又新作了什么画作?”

    凤骅笑容有几分得意,故作神秘地道:“等全部完成了,再呈予太后。”

    冯谕瑧笑了笑,并没有追问,只是端过茶盏又呷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地问:“若是离开宫中,凤公子可有想去之处?或是想做什么?又或是有什么心愿?”

    凤骅脸上笑容一僵,瞳孔微缩,神情似是不敢相信。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么?他……根本不会是例外的一个么?

    冯谕瑧没有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骅才苦涩地问:“太后此言,是要凤骅离开么?”

    他不会不知道,在他之前的那四位公子,在离宫之前,太后都会满足对方的一个心愿。

    而就他所知,那四位均是求了下半生的安稳富贵,心满意足、感恩戴德地离开了京城。

    如今,终于要轮到他了么?

    冯谕瑧没有回答他,只是道:“这大半年以来,凤公子尽心尽力侍候,哀家甚为满意。凤公子若有什么心愿,大可与哀家细说。”

    “不论什么心愿,太后都能为凤骅达成么?”凤骅反问。

    冯谕瑧唇畔含笑:“凤公子一直是个聪明人,相信会清楚自己有何心愿。”

    凤骅先是苦笑,继而低低地叹息一声,轻声问:“这辈子除了先帝,太后心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对么?”

    冯谕瑧秀眉微蹙。

    “先帝一走,便把您的心也带走了……”

    冯谕瑧神情不变,但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凤骅鼓起勇气,擡眸定定地望着她,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期盼:“前燕荒帝十四年,永平县醉龙坡前,太后曾救过一个人,可还记得么?”

    冯谕瑧蹙眉回答:“哀家只记得醉龙坡之战,大梁军队虽取得最终胜利,只是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阵亡将士之多,堪称开国众战役之首。”

    凤骅眼中期盼终于熄灭,喃喃地道:“是么?我怎么会妄想您会记得呢!”

    他望向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这么多年了,依然秀美如初,唯一变化的,便是那通身的气派愈发逼人,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凤骅的心愿,便是可以进聚贤馆,收整历朝历代名画。”他定定神,缓缓地道。

    冯谕瑧凤眸微眯,凝望着他片刻,终于点头:“如此也好,前不久罗大人正好与哀家说,如今尚缺一人负责收整画卷,凤公子愿往,自是求之不得。”

    “传哀家旨意,赐凤骅聚贤馆学士一职,辅助大学士罗翀收整历代画作。”

    “臣凤骅谢太后隆恩!”凤骅当即起身,领旨谢恩。

    诺大的殿内只剩她一人后,想到凤骅方才所说的话,冯谕瑧轻笑,而后摇头叹息。

    先帝?

    ***

    永和大长公主府。

    穆元甫继续接受着筱月公子一对一的“特训”,只觉得每一日都过得水深火热,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煎熬。

    “很好,如今周公子算是把书本的东西学懂弄通了。不过这仅是理论,关键还得看实际应用。这会儿时间正好,我带你去现场观摩一番,免得你到时候怯场……”

    “你的意思是让老子去看活春宫?!!”穆元甫‘嗖’的一下从椅上弹了起来。

    筱月公子难得地没有纠正他的自称,耐心地解释道:“这只是现场观摩学习。所谓心中有佛,自然看万物皆佛;你若……”

    “告辞!”穆元甫转身就走。

    老子不干了!

    “周公子回来!”身后传来筱月公子的叫声。

    他只当没听到,越走越快。

    “你若就此走了,那便是前功尽弃!”

    他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是了,前头那么难熬的,他都熬过来了,这临门一脚却来放弃,总是有点不甘心。

    可让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去听床脚看活春宫,这着实难以接受。

    他这边正犹豫不决,那厢筱月公子却哈哈大笑起来。

    “周公子,我与你开玩笑呢!以周公子的聪慧,哪需什么现场观摩学习,直接便可以将理论应用于实际了。”

    穆元甫双眉倒竖:“你在耍老子?!”

    筱月公子愈发笑得放肆。

    穆元甫气得火冒三丈。

    他娘的!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可不管如何恼怒,他还是咬紧牙关坚持到了最后。

    待“特训”真正结束的那一刻,他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太师椅上。

    好了好了,这回终于真的、彻彻底底的解脱了。

    筱月公子看不惯他这般坐姿,教训道:“周公子,你需记得……”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最优美、最佳的形象,我记得记得,当然记得!”穆元甫迅速接下了他的话,挺直腰身,给了他一个毫无瑕疵的坐姿。

    筱月公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如今周公子也算是小有所成,只是平日也要注意,记得时刻保持最佳状态。需知人生总会有些小意外,不定哪日便会遇到贵人,万一一时松懈让贵人看到了不雅之处,岂不是白白错失了机会。”

    穆元甫麻木地点头:“您说得极是,是我疏忽了。”

    “孺子可教也!”筱月公子甚是满意他的态度。

    孺子……

    穆元甫无语,论真正年龄,老子说不定比你还要大呢!

    想到这,他不禁问:“冒味问一句,公子年方几何?”

    筱月公子含笑回答:“将近知天命之年。”

    “什么?!将近知天命之年?!你唬我呢!我看你这模样,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穆元甫一惊之下便从太师椅蹦了起来。

    就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连根白头发都没有,居然敢说自己将近知天命之年?哄三岁孩子都不信。

    筱月公子闻言却是朗声大笑。

    笑声过后,他才温声道:“能得周公子这么一句真心夸赞,我也算不负此行了。”

    穆元甫怀疑的眼神直瞥他:“你当真近知天命之年?不哄人?”

    筱月公子又是一声大笑,笑声之轻快,充分体现了他的好心情。

    “千真万确!我年至弱冠头一回见大长公主时,她还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带着太.祖皇帝到山上割猪草。”

    穆元甫还是不怎么相信,脸上的怀疑神色怎么也掩不住。

    筱月公子也不多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世上有千千万万种活法,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人活一世,总要不留遗憾才是!”

    说完,捊了捊垂肩的几缕长发,迈开步子离开了。

    穆元甫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眼前。

    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这一个多月的“特训”,难熬到甚至让他几度怀疑人生的地步,但好歹还是顺利熬过来了。

    至于筱月公子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区区月余所学,难不成还覆盖得了他前半生数十载得来的种种?

    笑话!

    “周兄,周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陈公子那兴奋的声音忽地传来,他打了个哆嗦,正欲装作没听见趁机溜走,袖口却已被急步而来的陈公子给揪住了。

    “周兄,有好消息,真是大好的消息!”陈公子兴奋得俊脸微红,望向他的眼神闪闪发亮。

    穆元甫硬着头皮,顶着那灼人视线问:“什么好消息?”

    “风华公子去了聚贤馆!!”

    “噢,聚贤馆啊,挺好的,算是为民办实事,不错不错。”他敷衍地应付。

    “周兄,我看你怎么糊涂了,风华公子去了聚贤馆,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失宠了!更意味着,你的机会来了!!”陈公子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几个阶。

    穆元甫一个激零,彻底醒悟了过来。

    “风华公子失宠了?”

    如此可真是太好了!今晚得痛饮三大杯,好好庆祝庆祝!

    “千真万确!人都已经去聚贤馆走马上任了。”

    穆元甫哈哈一笑:“失宠好啊,失宠好啊!”

    陈公子亦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早前还以为周公子性情古怪,目下无尘,甚是难以相处。可真的相处起来,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清高自许目中无人,分明是个性情直爽颇具豪气的。

    少顷,他正色道:“此番风华公子失宠,必定有不少人盯着他之前的位置,周兄虽容貌才情出众,又有大长公主举荐,只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南安王府,目前谁也不知道南安王手中有无其他……”

    穆元甫笑意一凝,双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是了,险些就忘了,除了长姐,还有他的那位好叔父,也是不遗余力给他头上草原浇水施肥的。

    那他刚才高兴个啥啊?走了一个风华公子,蔫知不会有水华公子土华公子火华公子这个公子那个公子替上啊。

    要彻底杜绝这个公子那个公子,只有他这个“周公子”堵上,把进宫的路都给彻底走绝了,让别的什么狗屁公子无路可走!

    不错,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他握了握拳头,双眸充满了浓浓斗志!

    这是一场只许胜利不许失败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