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被他突然的喝斥吓了一跳,手一抖,恰好放在桌上的食盘一滑,便撞向了贺绍廷面前的酒杯。
那酒杯被推得滑出一小段距离便翻倒,酒水却一下子便洒到了贺绍廷的身上,也打湿了他一直随身带着的玉麒麟。
贺绍廷也顾不得被弄湿了的衣裳,慌忙取出素净的帕子擦拭那玉麒麟上的酒水。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拖下去!”眼睁睨地看着酒水洒了个干干净净,冯维亮大急,快步上前来,用那吃人的目光盯着那侍女。
侍女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拉下去找牙婆子发卖了,咱们府里留不得这种废物!”杜诚忠也大为光火。
正擦拭着玉麒麟的贺绍廷动作一顿,浓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看着那侍女不停地叩头认错,额头上很快便红肿了一片,可还是有两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板着脸走过来,打算把她架下去。
冯维亮抓住地只倒在桌上的酒杯,见里面的酒水果然洒得一滴不剩,又气又急,只恨不得当场便打杀了这名坏他好事的侍女,朝着那两名侍卫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她拉下去!!”
“饶命,饶命啊!公子饶命啊!”
贺绍廷终于忍不住冷笑:“贵府果然御下甚严,怪不得当年会弄得出强行打胎之事来!”
杜诚忠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瞬间便沉了下来的脸色,暗暗叫苦。哪里想得到他竟然会由这一个犯了错的侍女身上,联想到了当年之事。
“罢了罢了,拉下去让人再好好教她规矩,把规矩学好了再回来当差吧!”在那两名侍卫的手即将触到侍女时,他佯咳一声,摆摆手道。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劫后余生的侍女朝着他又是好一顿叩头,末了又转过身,感激涕零地同样向贺绍廷叩了几个响头,“多谢!”
贺绍廷似是没有看到她一般,只是拿着那玉麒麟来回翻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玉麒麟的颜色似乎有点儿变了,又用力擦拭一番,见仍是如此,顿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这可是宝丫小时候送给他的礼物,也是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这些年来他一直随身带着,已经是他最重要之物。
“这玉麒麟可是弄脏了?干脆我再送你一个新的吧。”杜诚忠察言观色,忙不叠地道。
“不必了。”弄坏了最心爱之物,贺绍廷有几分烦躁,顿时没有心思再与他周旋,直接了当地道,“我有些公事上的问题要问杜将军,还请冯公子暂且回避。”
说着,还随手用那素净帕子塞进袖中,玉麒麟则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收好。
“那好,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只是这酒都洒了,我再让人重新温了来。”冯维亮努力掩饰住功亏一篑的恼怒,勉强笑着道。
“不必劳烦了,我只问几句话便走,不敢打扰府上。”
冯维亮有些不甘心,可还是只能暂且离开。
“你有什么公事上的问题要问我?”杜诚忠虽然遗憾不能与他把酒言欢,趁机拉近距离,可也知道他的性子,不敢坚持,故而问道。
“尊夫人先夫冯升出身的前朝冯府,不知杜将军了解多少?”贺绍廷直接便问。
杜诚忠神情一僵,脸色顿时有些不怎么好看:“你问他做什么?”
尊夫人先夫……这样的称呼,着实让人听了心里不痛快!可他偏又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
“事关前朝一位亲王生死问题,还请杜将军明言。”贺绍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杜诚忠更觉得不痛快了,哪怕他这些年来再表现得怎么大度,可是他自己心爱的女子曾嫁过人之事,到底还会有几分介怀,毕竟正是当年云府择婿选的正是冯升,而不是他。
冯升代表着他前半生的失败、憋屈,连自己心爱女子都留不住的憋屈。
“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冯府乃是前朝名门世家,祖上曾出过一位皇后、两位贵妃,不过从冯升祖父那一代起,冯府渐渐势微,儿孙当中亦无什么出色人物,只靠着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苦苦支撑着。”他不情不愿地回答。
“按我所得消息,冯升生父曾为某位皇子伴读,只是关于前朝皇室的记载中,却没有找出这位皇子,你可知他是后来去了何处?”
杜诚忠皱眉想了想:“此事我曾听夫人提起过,仿佛是那位皇子打出生身子便不怎么好,当时的得道仙长断言他活不过十八,除非今后远离富贵之地,潜心修道。”
“那你可知那仙长道号是什么?”贺绍廷追问。
“这我就不记得了。”杜诚忠顿了顿,奇怪地道,“你问这些,难不成那位亲王还活在世上?”
出家修道么?贺绍廷若有所思,一时没有听到他的话。片刻,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可却没能得到答案。尽管如此,他也不算失望,见时候不早了,遂起身告辞。
廊下,冯维亮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阴鸷,满脸不甘。
就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便成功了。到时候贺绍廷神不知鬼不觉地‘病死’,他倒要看看一个死人还怎么与自己争!
只可惜……他恨恨地咬紧牙关,终只能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却说贺绍廷回到自己府里,把缰绳交给侍从,净过手擦干水珠便大步往正屋而去,忽见曹胜迎面走了过来:“将军,尚书府有人送了东西来。”
“把东西送到书房里便是。”贺绍廷随口吩咐。
“恐怕不行,东西还在来人手上呢!恐怕得将军亲自去向她拿。”曹胜的语气有些无奈。
贺绍廷不解:“要我亲自去取?”
“正是如此。”曹胜清清嗓子回答。
贺绍廷狐疑,只是也没有多想:“他在何处?”
“在园子里喂野猫呢!”曹胜更加无奈了。
贺绍廷一愣,当即便笑开了,足下步伐越来越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园子里,果然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亭子石栏上,一双腿荡荡悠悠的,手上捏着什么东西往前一抛,便抛到了离她不远的一只肥猫跟前。
可惜那只肥猫只是懒洋洋地瞄她一眼,而后继续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天底下竟然会有这般懒的猫?说你是哪户人家娇养着的我都相信。”他听着那人嗔道。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看着那又作小厮打扮的小姑娘,仿佛与一只猫耗上了,把手中那半馒头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就往那猫跟前扔过去。
可惜的是猫大爷明显嫌弃她的破馒头,到后来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更别说去吃了。
一旁的范广鄙视地斜睨着她。
真是个愚蠢的小妖女,这只挑嘴的肥猫怎么可能会吃馒头!
“宝丫!”贺绍廷终是无奈地轻唤,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
唐筠瑶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便从石栏上跳了下来,乐颠颠地朝他跑了过来,习惯性地拉着他的袖口摇了摇,娇声抱怨道:“廷哥儿你怎的才回来?我等了你许久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从贺绍廷袖中飘出一块素净的帕子,那帕子顺着吹过来的风飘出一段距离,最后飘落在地上的水洼里,很快便被水浸透了。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一阵子。”贺绍廷有几分歉意地回答,“你怎的过来了?”
“我来给你送画卷啊!你答应帮我找人,我自然是要将要找之人的画像给你。”唐筠瑶理所当然地回答。
贺绍廷轻笑,低声道:“送东西这种差事,如何轮得到唐三姑娘亲自出门,嗯?”
唐筠瑶笑嘻嘻地往他跟前凑:“自然是轮不到,不过人家想见你啊!方才在家里,周哥儿在旁边盯着,我还有许多话没有跟你说呢!”
贺绍廷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怜爱地擡手轻捊了捊她的鬓发。
范广恨恨地瞪了那没脸没皮往将军跟前凑的小妖女一眼,正想要上前,便被曹胜硬是给拉走了。
唐筠瑶仰着脸冲他笑得眉眼弯弯,那对甜蜜又诱人的小梨涡又浮了出来,这一回贺绍廷却没有忍住,伸指轻轻戳了戳,软软的暖暖的,甚是舒服。
“廷哥儿你方才去哪里了?”唐筠瑶喜欢他对自己的亲近,愈发往他身边蹭,笑盈盈地随口问道。
贺绍廷也没有瞒她:“到了镇远将军府。”
唐筠瑶倒是意外了。
贺绍廷迟疑须臾,轻声又道:“杜诚忠,是我的生父。”
唐筠瑶虽是一早便知道了,可这会儿却还是假装一副惊讶的模样。
贺绍廷便将自己的身世一一向她道来。
他的嗓音平缓,听不出半分喜怒哀乐,可唐筠瑶却是气得脸都泛起了红,身边也微微地颤抖着。
“简直是禽兽不如!”她从牙关里挤出这么一句,一时又心疼她的月光少年身世如此坎坷,难为他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头,可却还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性,亦不曾想过要报复谁。
她承认,若是换了自己,是绝对做不到如此心平气和,还不去报复的。
见她为自己抱打不平,贺绍廷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着,看着那如花般娇美的容貌,一时再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哑声道:“宝丫,待你及笄了,我便上门提亲可好?”
正在气头上的唐筠瑶听到他这话,整个人难得地呆了呆,不明白明明还在说着他身世之事的,怎的好好的便转到了成亲上去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有几分害羞,又有几分欢喜,不过还是大大方方地清脆应下:“好啊!”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贺绍廷怔了怔,随即轻笑,只觉得仿佛有一股和煦的风,把他心底所有的阴暗彻底吹散了。
两人的目光彼此注视,脸上带着同样欢喜的笑容。
突然,一阵‘喵呜喵呜’的痛苦叫声打断了两人的柔情蜜意,两人同时侧头望去,竟见那只肥猫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那‘喵呜喵呜’的叫声便是它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唐筠瑶急步上前,却见那猫竟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顿时大惊。
贺绍廷急忙蹲下去正欲检查,那肥猫又是一声更痛苦的叫声,而后竟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听到动静的范广与曹胜也急忙赶了过来,见状亦是吓了一跳,曹胜眼尖,指着铺着一方素净帕子的水洼道:“它是不是喝了那里的水了?”
“范广,立刻去请大夫;曹胜,去取一碗干净的水来。”贺绍廷冷静地吩咐。
待范广带着大夫急匆匆地赶到时,那只肥猫已经奄奄一息了,地上还留着好几摊它吐出来的黑血。
“将军,它是中毒了!”大夫细细检查了那猫,又用银针探了地上的血,脸色当即一变。
“虽然不过一只畜生,只好歹也与贺某有缘,还请您尽力救它一救。”贺绍廷沉声道。
那大夫自然应下。
唐筠瑶没有打扰大夫,脸色凝重地看着贺绍廷将那方帕子捡起,而后扔进装满了水的大碗公里,隔得片刻,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麒麟扔了进去。
良久,他接过曹胜递过去的银针探入碗里,唐筠瑶走过去的时候,便看到那银针黑了半截。
“水里有毒!”范广惊叫出声。
“不,是帕子和玉麒麟有毒。”唐筠瑶肯定地道。
曹胜不死心,捧着碗走到刚好医治完那肥猫的大夫跟前,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廷哥儿,这帕子可是你身上之物?在此之前它可曾沾过什么东西?”唐筠瑶冷静地问。
“方才在镇远将军府打翻了酒杯,玉麒麟沾了酒水,我便是用这帕子擦拭的。”贺绍廷心里颇不是滋味。
“杜诚忠那老匹夫想毒死将军?!”范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贺绍廷没有说话,倒是唐筠瑶冷笑道:“未必就是杜诚忠,若真论起来,那府里有一个人最希望你们将军出事!”
那厢,曹胜已经带着大夫走了过来。
“烦请将军伸出手,让我把把脉。”大夫低声道。
贺绍廷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任他把脉。
“万幸,将军脉相平稳有力,想来不曾沾上那毒。”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松了口气。
“那到底是什么毒?”唐筠瑶迫不及待地问。
“是一种出自东狄,毒性既猛又迟缓的毒药,不会立马致死,只是人一旦沾上,身体便会变得越来越弱,就跟寻常生病了一般,时好时坏。但到了某种程度,就会愈发衰弱,最终缠绵病榻衰歇而亡,就如同病逝一般,教人瞧不出半点异样。”
唐筠瑶心口一紧,下意识便抓着贺绍廷的手,瞬间便想到了上辈子他‘病逝’东征途中的结局。
会不会、会不会那一辈子他也根本不是病逝,而是遭人毒害!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便如同被钝刀割着一般,痛得她脸色发白。
不应该这样,这个人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他原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原应该驰骋沙场成就伟业,而不是在世人的遗憾与惋惜当中憋屈地病死。
贺绍廷察觉她的恐惧,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怕,我没事。”
他对生死之事向来看得极淡,此刻纵然得知自己险些进了鬼门关,可是也并没有情绪起伏。
唐筠瑶深深地呼吸几下,扬声吩咐:“曹护卫,请你到镇远将军府请杜将军过府,便说贺将军有紧要事与他相商,务必把人请了来。”
曹胜明了,拱手应下便去。
“请他来做什么?待我杀进去直接把那对假父子的脑袋砍了来!”范广恨恨地道。
唐筠瑶没有理他,又忙吩咐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催促着贺绍廷快去洗一洗,顺便把身上同样沾了毒酒的衣裳换下来。
贺绍廷半句反驳的话也没有,乖乖地听从她的安排。
见她反客为主地在府里这里安排那里吩咐,范广又忍不住嘀咕:小妖女脸皮可真厚,倒像是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子似的。
唐筠瑶却不放心地又问了那大夫关于贺绍廷身体之事,得到对方再三保证,确定他除了往些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并且这些伤并不致命外,再没有其他问题。
杜诚忠来得相当快,那厢贺绍廷还没有沐浴更衣完毕,他便已经跟着曹胜过来了。
“绍廷呢?”见诺大的园子里并没有贺绍廷的身影,只得范广、一位大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俊俏得过分的小厮。
又见范广对他怒目以对,似乎下一刻便要冲上来一般。而那名小厮则用一种鄙视的眼神对着自己,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顿时不悦地沉下了脸。
“你是谁?半点规矩都不懂,我问你绍廷呢!”他瞪着那小厮喝问。
唐筠瑶眼睛忽闪忽闪,脆声道:“我姓贺,你可以叫我贺夫人!”
范广、曹胜:“……”
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了!
转角处正要迈出来的贺绍廷步伐一顿,有点耳热,又有点欣喜,嘴角不知不觉地微微上扬,干脆也不出去了,只继续听‘贺夫人’说话。
杜诚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眯着双眸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恍然大悟,又不悦地道:“唐姑娘还请慎言,你不要名声,绍廷还要呢!”
唐筠瑶冷哼一声:“他人都是我的了,还要什么名声!”
范广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将军已经被这小妖女给……
曹胜捂着眼睛侧过脸去,对这姑娘的厚脸皮简直叹为观止。
贺绍廷一张俊脸登时涨得通红,愈发不敢出去了。
杜诚忠怒骂:“不知廉耻!唐松年便是如此教女的?”
“我爹教我的东西可多了。比如他就教过:畜生就是畜生,便是再穿得人模狗样,本质上仍旧是个畜生,自然是没有必要给他脸面!”
“你骂谁?!”杜诚忠大怒。
“我骂畜生,骂那等负心薄幸、驱妻杀子,待得了报应后,又厚着脸皮要认亲,认亲不成又暗下毒手的衣冠禽兽。杜将军这般恼怒,难不成你也是这样的畜生?”
“放肆!”杜诚忠勃然大怒,骤然朝她击出一掌,曹胜范广大惊,想要飞身前去救人,可有人却比他们更快,一道蓝影如闪电般掠来,挡在唐筠瑶身前,硬生生地接下了杜诚忠一掌。
只听一声闷响,掌风交接间,杜诚忠被震得连退几步,气血一阵翻涌,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要取我性命,我便当是还你生身之恩。可是你若想伤她,我纵是拼了性命,也必教你付出代价!”贺绍廷铁青着脸,脸上布满了杀气,死死地盯着嘴角渗着血丝的杜诚忠,一字一顿地道。
杜诚忠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杀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心也凉透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等得到父子相认的那一日。
“我又怎会想取你性命,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又怎么可能想取你性命……”他神情颓败,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苦涩地道。
被贺绍廷护在身后的唐筠瑶没想到杜诚忠居然一言不合便动手,当即更恼了。
“杜将军,扪心自问,若是你儿女成群,你还会想着认回当年便被你抛弃的孩子?只怕不但不会,还要彻底抹杀,免得传扬出去有损名声。你此番所谓的后悔,不过是冲着“唯一”二字,何来真正的悔意?!”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狠,廷哥儿不认你,你便一样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竟连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上了。”
“你血口喷人!”杜诚忠气得额上青筋频频,死死握着拳头,用着吃人的目光盯着她。
“我血口喷人?”唐筠瑶一下子便从贺绍廷身后跳了出来,哗啦啦便将方才之事添油加醋地道来,直听得范广咂舌不已。
“她之前不是说未必是杜诚忠,很有可能是那个冯维亮的么?怎又换了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