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筠瑶憋笑憋得辛苦极了,也不敢擡头,生怕被人看到她脸上根本掩饰不住的笑容。
唐筠柔便是再笨,此时也看出信王对唐筠瑶怀的什么心思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得死死地绞着帕子,望向唐筠瑶的眼神充满了嫉恨与杀意。
一连几回都被五公主把话给截了去,信王心中恼怒,只是却不好发作,唯有借着低头品茶之机掩饰脸上怒容。
五公主却不放过他,一脸关切地问:“二皇嫂身子时好时坏,太医可曾说过是什么病?”
信王一怔,他如何得知是什么病?一个娘家已经不能给他半分助力,病殃殃却老是死不去,生生霸占着王妃之位的妇人,他又怎么可能在她身上耗费心思。
不过,见本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唐筠瑶也擡眸望了过来,似乎也对信王妃的病很是关切,唯有随口扯了个谎话圆过去:“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太医也没有法子。”
“咦?不对啊!方才在二皇嫂处,我偷偷问了太医,太医说是自那年二皇嫂小产之后落下的病根,畏冷又畏热,要精心调养着才行。”五公主故作惊讶地道。
唐筠瑶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连唐筠柔也不解地望向她。
太医?今日太医根本没有来过。
信王清清嗓子:“她是打娘胎出来身子骨便有些弱,加上当年意外小产又损了身子,故而你方才问太医的话也并没有错。”
“哎呀!”五公主忽地一声惊叫。
“五皇妹这是怎么了?”
“二皇兄,我记错了,小产落下病根的不是二皇嫂,而是大皇兄身边的彭侧妃。”五公主憨憨地揉了揉耳根,冲他笑得一脸抱歉。
她假装没有看到信王微变的脸色,又狐疑地问:“二皇嫂也曾小产过么?”
信王此刻哪会不知道这死丫头这是故意耍自己,一时又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教她今日处处针对,唯有沉下脸摆起兄长的威严,并没有回答她这话。
“不对啊,二皇兄那般关心皇嫂,处处体贴入微,怎么会不记得二皇嫂根本没有怀过身孕?又怎会不知道二皇嫂到底所患什么病呢?难不成是因为府里的小嫂嫂们太多,二皇兄分身乏术记岔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小唐唐你说对吧?”五公主喋喋不休。
“对,必是记岔了,毕竟信王殿下日理万机,要看顾之人又是那般多,哪里会记得周全。”唐筠瑶笑盈盈地回答。
信王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愈发不自在,想要离开,可看着面前那张明艳动人的笑脸又有点不舍得。
要想俏,一身孝,因处国孝之期,眼前这姑娘打扮得相当素净,身上并无半点多余的装饰,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打扮,也把他满府的姬妾给比下去了。
唐筠柔一直注意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偷望向唐筠瑶时满眼的惊艳,心里恨得要死。
突然,五公主又掩嘴‘噗嗤’一笑,唐筠瑶知道她必是又想到了什么噎人的话,相当捧场地问:“公主你笑什么呀?”
“我笑我的颜面真大,头一回来信王府,便能得大忙人信王殿下作陪,天底下再没有比我颜面更大的了。”五公主喜滋滋地回答。
侍候五公主出来的宫娥飞快擡眸望了信王一眼,又瞅了瞅笑得一脸纯真的唐筠瑶,再度垂下眼睑。
信王彻底呆不下去了,本以为两个黄毛丫头最容易糊弄不过,五公主又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他更是不放在眼里,只想着在唐筠瑶跟前塑造出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印象,得了她的好感,接下来再安排别的巧遇,用上几分心思便能把她的心勾过来了。
可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失算了。
“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事在身,这便先走了,柔儿,好生招呼五皇妹和筠瑶妹妹。”
“是。”唐筠柔连忙起身恭送他离开。
“难得来一回,大姐姐不如带我们四处瞧瞧可好?”唐筠瑶记挂着严小五,待信王离开后便道。
唐筠柔有心想向她显摆自己在信王府的地位,自然恨不得带着她们四处走走,好教她知道,自己才是信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五公主坐了一会儿便想走的,可见她饶有兴致,便也作罢。
唐筠柔刻意带着她们专往人多之处走去,一路上有不少信王侍妾及下人向她行礼问安,看着那些脸上的恭敬讨好之色,她得意地瞥了一眼唐筠瑶。
这一路走来,唐筠瑶便知道她在王府的地位已经跃居信王妃之上。
“二皇兄的侍妾可真多,这一会儿的功夫便遇着了四个。”五公主咂舌。
“咦?那个小姑娘难不成也是皇兄的侍妾?”五公主忽的往前方一指,唐筠瑶顺着她所提方向望过去,便看到假山石后探出严小五的半边脸蛋。
被人抓了个正着的严小五本想飞快地缩回去,可又见唐筠瑶望了过去,立即冲她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她是府上侍妾孙氏娘家的孩子。”唐筠柔解释,随即便沉下了脸,正想喝斥严小五,便见五公主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哎,你过来。”
严小五欢欢喜喜地从假山石后跑出来,一直跑到她的跟前:“你叫我么?”
“大胆,这是当朝五公主,岂能……”唐筠柔斥责,却被五公主打断了她的话,“无妨,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偷偷地望向眉目含笑的唐筠瑶,这才回答道:“我叫严小五。”
五公主乐了:“真巧,我叫赵小五。”
“咦?真的?好巧啊!”严小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神情瞧着惊讶极了。
“对,巧极了,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巧之事。”五公主笑眯眯地望着她。
“那你上面也有四个哥哥么?”严小五问。
“对呢对呢,我上面也有四个哥哥。”五公主随口胡诌,乐呵呵地回答。
唐筠瑶忍着笑意睨了她一眼。
“太巧了!怪道我瞧着你好生亲切,原来竟还有这般的缘分。”严小五抿嘴一笑,神情愈发欢喜了。
“可不是么,我也是瞧着你好生亲切,这才招了你来。”五公主逗她。
她一早就看到这小丫头躲在暗处偷偷地望着她们,小脸蛋的表情有些纠结,似是欢喜又似是犹豫,瞧着丰富极了,这才生出招她上前问一问之意。
没想到一问之下才发现果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严小五,你多大了?”她笑着又问。
“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一了。”严小五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比你大得多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叫赵大五或赵老五了?”五公主存心又逗她。
“姐姐长得好看,又是小姐姐,应该是小五。”严小五认真地纠正。
唐筠瑶忍俊不禁,看着五公主乐得哈哈大笑,而后拉着严小五到跟前,如同小时候待自己那般揉搓着她的脸蛋,疼得严小五扑腾着双手哇哇地叫。
好一会儿,五公主才松开作恶的双手,严小五趁机躲到了唐筠瑶身后,一脸防备地瞪着她。
这个赵小五简直太坏了!
唐筠柔皱眉看着她们闹,想要上前说几句什么,可却被五公主身边的宫娥制止。
“庶妃娘娘若有事自忙去,稍候公主若有吩咐再请娘娘。”
自皇后娘娘薨后,五公主还是头一回如此开怀,陛下此番让她出来,目的便是让她散散心,她自然不会让闲杂人等打扰。
唐筠柔心中不悦,一个小小的宫娥也敢拦自己?不过到底顾忌对方是从宫里出来的,又是五公主身边之人,不敢多话,唯有另寻了处凉亭候着,心里却是恨得要死。
自从进了信王府后,她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无视,这种感觉就像当初未出嫁前被唐筠瑜冷待作践。
那厢五公主又逗了严小五一会儿,顺带着将她的身世也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她们一家三口如今暂住在信王府,信王侍妾孙亦芳是她的表姨。
“孙亦芳?应该便是当年姚妃娘娘拨来侍候二皇兄的那一位吧?也是有些资历了。”五公主有些惊讶。
唐筠瑶也没有想到严小五的表姨原来竟是在宫里当过差的。
严小五紧紧地挨着唐筠瑶而坐,对五公主的防备已经在她的几番逗乐中消去了。
五公主又逗她:“严小五,不如你日后便跟着我吧!宫里比信王府要大得多,也有趣多了。”
“不要!”严小五想也不想便拒绝,“我要跟着爹爹娘亲。”
还有瑶瑶。她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跟我进宫,日后我给你挑一个好夫君,就跟……就跟二皇兄一般有着……”她想到小丫头见过的贵人不多,干脆便拿信王举例,哪知话未说完便被严小五打断了,“才不要!”
严小五飞快地左右望望,这才和她们咬耳朵:“信王殿下又凶又坏,还会打人,才不要跟他一样的。”
唐筠瑶愣住了,飞快地与五公主交换了一记眼神。
严小五生怕她们不相信,小小声地又道,“真的,那日我亲眼看着信王进了那个吴侍妾的屋,一会儿便传出了吴侍妾的惨叫声,可吓人了。”
一会儿,她又狐疑地道:“可是第二日我偷偷溜去看吴侍妾,又不见她身上有什么伤。”
有伤也不会让你看出来啊!唐筠瑶和五公主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道。
“小五,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和你爹娘搬出去住。还有,你看到的、听到的关于这王府里的一切事,都不能再对任何人说,把它烂在肚子里,明白么?”临走前,唐筠瑶不放心地叮嘱。
严小五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问:“那下回我可以去找你么?”
“等你们搬出去住了,我们自然便有更多的机会见面。”
严小五眼睛一亮:“我一定会尽早和爹娘搬出去住的!”
一直到回宫,五公主都是皱着眉,本是想先去向天熙帝请安,可听闻他在御书房议事,不欲打扰,便先回了自己宫里。
天熙帝将手中折子随手往御案上一扔,冷笑道:“又是奏请册立太子,近来这样的折子不停地呈上来,朕竟不知,信王竟有这般多的支持者。”
“虽说陛下春秋正盛,可储君未立,难免会有人钻研一二。”邱仲意有所指。
向来爱与他唱反调的韦良此时难得地同意他的观点:“邱大人所言甚是。”
“松年,你的意思呢?也是觉得册立信王为太子更好?”天熙帝望向始终不作声的唐松年。
“大齐以孝治天下,诸位皇子均乃陛下亲子,何人更适合正位东宫,相信天底下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唐松年不紧不慢地回答。
天熙帝一愣,随即便明白他的意思,君臣二人视线交接,而后同时捊须而笑。
邱仲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瞥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的唐松年,在心里暗骂: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