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名昏迷的女子是第二日午时清醒过来的。
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抱膝缩在床上,呆愣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浮云坐在一旁耐心哄了很久,才终于将她从那惊惧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这女子家住城南,自从陆城出了妖邪,家中之人便让她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但夜里躲着,白日里也生怕被这妖物盯上。
近日听闻有仙人前来除妖,她本以为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快要结束了,却不料昨夜忽有一只八足怪人将她掳走。
蛛丝缠上身子的那一刻,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成想竟还能从那场可怕的噩梦中醒来。
女子说着,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嘴里碎碎念着感谢的话语。
这女子最后是被沈遗墨和浮云一路送回家中的。
她的家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泪水,要不是浮云眼疾手快,这一家子差一点就要尽数跪下磕头了。
把那女子送回家后,二人朝黄道长的家中去了一趟。
那间小院此刻已经被官府围住。
院中的障眼结界已然消失,阵阵腐臭从院内飘了出来。
笼罩院落的蛛网仍在,院角的“肉山”依旧,那些墨蓝色的小蜘蛛已然没了影踪。
院子里少了一棵桂花树,木屋里还散落着满地杂乱的黄色符纸。
不少人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半点。
人们在沈遗墨口中得到了他们最想听到的好消息——妖物除了。
那只祸害了陆城数月之久的妖物,已于昨夜在城西伏诛。
他说,这间小院是那妖物藏身之处,城中所有符纸都非降妖之物,全是囚困鬼魂的把戏。
这些符咒会让遇害者死后无法逃离此处,最终化作入不了轮回的孤魂,成为妖物滋补魂魄的养料。
城中人闻言,一时心惊不已,纷纷回到家中撕下所有符纸。
鹿临溪听见了人们的咒骂,而被他们咒骂的“妖物”此刻早已不在这人间,甚至因为妖化的躯壳随妖气一同散去,留不下一座孤坟。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能留下一座坟来,也无人知晓那墓碑上应该刻下怎样一个名姓。
面对鹿临溪这样的感慨,谢无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世上至死都还无名无姓的人多了去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个无名小仙,不是谁都像魔尊大人这般大名鼎鼎呢!”
谢无舟无所谓的笑了笑,随手拿了颗花生放于指尖,玩儿似的朝大鹅脑门上弹了过去。
——正中眉心,准头足得让鹅无语。
鹿临溪彻底服气了,这家伙不管用不用法术,都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欺负一只鹅。
“无名小仙,提醒一下,留给你的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鹿临溪无奈地叹了一声,拍着翅膀跳到了桌上,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不你直接问吧,反正我是伤不到你了。”
“不急,还有几日。”
“不差这几日,快点让我死个痛快!”
“不急。”谢无舟说着,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
行吧,他是真的不急。
鹿临溪一屁股在桌上坐下,低头看了一眼盘中的花生,刚想上嘴吃点儿,便被一根指头拦住了脑袋。
她刚想哔哔点什么,便见谢无舟将剥好的花生放进了一旁的空茶碗。
这是给她的?
大鹅眨了眨眼,在一旁多看了一会儿。
见茶碗里的花生粒越来越多,试探着上前吃了一口,发现没被阻止,一时心情好了不少。
就在她感觉有点口干的时候,谢无舟又倒了碗茶水推至她的面前。
她埋头喝了一口茶,难得真心地说了一句:“谢啦!”
“怕你弄得满桌都是。”
“……”
如果语音可以撤回,她绝对要撤回自己的感谢。
不过话说回来,陆城之事还没真正了结呢。
她擡头问道:“接下来,我们是要向着玉山出发了吗?”
谢无舟:“嗯。”
鹿临溪:“那个裴文生应该已经把埋伏设好了?”
谢无舟:“嗯”
鹿临溪:“要是入了埋伏,浮云他们是他的对手吗?”
谢无舟:“说不准。”
鹿临溪:“你真不出手?”
谢无舟:“嗯。”
鹿临溪忍不住把脖子向前伸了一些,好奇问道:“这都不出手,你后续要怎么圆啊?”
谢无舟笑得从容:“我自有办法。”
鹿临溪:“……我算是发现了,我这辈子吃过的饭都没您的办法多。”
谢无舟:“想学?”
鹿临溪:“这种忽悠人的办法,我不感兴趣!”
谢无舟似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仍旧带着那浅浅的笑意剥着手里的花生。
鹿临溪望着碗中越来越多的花生粒,陷入了一阵沉思。
她不禁想起昨天夜里谢无舟对她说过的话。
——鹿临溪,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我已经绕过几次路了,你别太难伺候。
昨晚,她其实想过道歉,可那道歉的话最终没能说得出口。
她与谢无舟之间好像已经成为朋友了。
至少从好感度来看,她大胆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
可能正是如此,她才隐隐觉得,谢无舟不会需要她的道歉。
因为他们立场不同,要去往的“地方”也截然不同。
就算没有这一次两次的误会,将来也终究避免不了更大的分歧。
误会可以道歉,可若有一天所有的伤害都不再是误会的时候,她和这个大魔头之间又该如何收场呢?
鹿临溪想到此处,忍不住擡眼望向谢无舟。
其实,如果放下心中的偏见,这个家伙看上去真不像一个大魔头。
他身上似有一种,将什么都看淡了的闲适。
他对这世间一切,好像是无爱无恨的。
小说里说天道预言他终将灭世,可一个人要做一件事,总该有个理由吧。
谢无舟这样一个最不乐意顺人心愿的家伙,应该只会把什么天道、宿命一类的东西当做狗屁才对。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奔赴那天道预言的命运呢?
他就一定要复生天魔,让灾厄降临这个世间吗?
鹿临溪:“谢无舟。”
谢无舟:“嗯?”
鹿临溪:“你有想过,换一条路走吗?”
谢无舟:“……”
鹿临溪:“有没有嘛?”
谢无舟:“没有。”
鹿临溪耸了耸翅膀,埋头吃了两口花生,又喝了一口茶水。
末了,她若无其事地擡头望向窗外,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问题都没有问过。
得到这样的答案她是一点都不意外的。
反正她也只是忽然好奇,然后随口那么一问,就像每次问他愿不愿意出手一样,打从一开始就没抱半点希望。
她现在一点也不急,就像谢无舟不急着问她问题一样。
因为谢无舟说他已经绕过几次路了。
既然这些路都是为她绕的,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法子,让谢无舟换一条路走的!
陆城的“妖物”已除,城中的夜晚陆陆续续有了人气。
客栈掌柜找人修补着二楼那巨大的窟窿,沈遗墨想要承担这份支出,掌柜的却是如何都不肯收下。
他说仙人分文未取,便为陆城除了那杀人的恶妖,全陆城都欠仙人的恩情。他这小店让仙人住过已是荣幸之至,先前不过是破了个窟窿,哪能用仙人的钱财修补呢?
掌柜的说着,还不忘把这十几日的房钱点清,尽数退还给了沈遗墨。
沈遗墨不愿意接,他便往一旁浮云的手里塞。
浮云哪里懂这人情世故,有人往她手里塞,她就敢往包里收,主打一个非常实诚。
沈遗墨一时没有办法,只得留下几张护身的符咒,以此浅浅换个心安。
尽管他并不精通符道之术,也明说了这护身符只能辟辟寻常邪祟,掌柜的仍是如获珍宝,分外高兴。
经过两日休整,三人在城中寻了一辆新的马车,依照计划向着玉山的方向离了城。
此行或多或少有些凶险,三人心照不宣地没有雇佣车夫。
沈遗墨不愧是个实诚又主动的年轻人,苦活累活从来不躲,都不需要人说什么,便二话不说坐在了驾车的位置。
真是毫不意外呢,又让谢无舟成功懒到了。
大鹅扑扇着翅膀蹦上了马车,还没站稳身子,便被浮云抓到了怀里。
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她就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宠物,说不出的有些忧伤呢。
鹿临溪乖乖趴在浮云的怀里,翻看起了系统好感度。
浮云:3012
沈遗墨:80
谢无舟:493
真是十分稳定的增长呢。
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男主的好感度刷到正常。
男主完全听不懂她的鹅叫,这好感真是让鹅无从刷起啊。
鹿临溪想到此处,忍不住在心底问道:“系统系统,能不能透露一下,我大概要有多少灵根才能说人话啊?”
【宿主只需要1500灵根便能口吐人言!】
一千五!
鹿临溪拉开商城看了一眼。
她现在灵根1010,身上有1501点可用积分,100积分可以换加二十灵根的仙草,全部换完也就只能加个三百……
还差两百灵根要上哪里拿呢?
算了,还是先攒着吧。
积分这种东西可不敢急着用,万一后面解锁了更实用的东西,手头却没有积分可以兑换就不大好了。
反正男主好感也不咋重要,让他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吧。
鹿临溪这般想着,在浮云轻柔的抚摸之中安心闭上了双眼。
马车不知前行了多久。
鹿临溪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浮云将她轻轻放在了一旁,起身去到外头和沈遗墨聊起了天。
恍惚间有人轻轻揉着她的后颈,指尖几分冰凉。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并没怎么在意,继续沉沉睡了下去。
睡着睡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四周渐起一阵寒意。
鹿临溪猛地睁开双眼,梗着脖子问了一句:“来了吗!”
“嗯。”谢无舟淡淡应着,眼睛都似懒得睁开。
鹿临溪却是心头一紧,惊叫着一个飞扑跳到了他的腿上,耗子钻洞似的把脑袋往他衣袖里藏。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到谢无舟有在把她往边上推,但她完全不在意,刚被推了出去便又快速拱了回来!
什么男女有别,什么边界感,在蜘蛛面前屁都不是!
千年大蜘蛛!!!
她看一眼就会原地暴毙!!!
谢无舟:“……”
外头传来了浮云的声音:“小溪别怕,你躲在车里,这家伙交给我们解决!”
话音落下,她拔剑出鞘。
剑尖所指之地,站着一名蓝杉男子。
他转过身来,对沈遗墨和浮云二人欠身作了一揖,擡头之时面上携着温和的笑意。
“在下裴文生,曾与二位仙人在陆城有过一面之缘。”他笑着说道,“二位仙人为我陆城除妖,却又不收分文,在下实在敬佩,特来此地为二位送行。”
这个声音,鹿临溪是记得的。
在那道士的记忆里,裴文生多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看上去文文弱弱,如何都不会让人联想到杀人的妖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家伙,非但在陆城之中肆意杀戮,还敢在这前往玉山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袭击人间仙门之首玄云门的弟子。
不难看出,他为了自己那个人类妻子,真是疯得十分彻底。
“若是在下没有看错,裴公子这阵法,应是一门杀阵。”
“还真是‘送行’呢!”浮云握紧了手中长剑。
“不愧是玄云门的弟子,眼力好生了得。”裴文生笑道,“其实在下也不想得罪玄云门,若是小仙长愿意让个步,将身旁这只小鹅妖留下,那么今日这‘行’,在下也是可不送的。”
“少废话!要打就打!”
浮云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阵阵打斗声响。
大鹅止不住颤抖起来。
谢无舟:“你也不用这么怕吧。”
鹿临溪:“我要死了!”
谢无舟:“我总不能在马车里一直守着你吧?”
鹿临溪:“你又不出手!”
谢无舟:“随便演演,不算出手。”
鹿临溪:“……”
大鹅一下噎住,脑袋从他袖子钻了出来,望向谢无舟的眼底满满都是无语。
她正无语呢,忽而听见浮云发出了一声惊呼。
浮云出事了?
这是鹿临溪心底的第一反应。
然而下一秒,她发现出事的不是浮云,是她此时此刻身处的马车!
好一道锋利如刃的墨色灵光,自上而下将这马车劈做了两半!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数道蛛丝如刃般向她飞来。
谢无舟一把抓住她的后颈,飞身后退数米,指尖聚起灵光,于周身撑起一道灵力屏障,将那蛛丝尽数弹开。
浮云见鹿临溪没事,再次持剑向裴文生攻去。
视线清晰的那一刻,她看见小小的蜘蛛啃噬着已经倒地不动的马匹。
目之所及处,满是蛛丝布下的罗网。
大鹅闭上双眼,失声惊叫着扑扇起一对翅膀,两条悬空的小腿儿踢得像是溺了水的人。
叫着叫着,不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催促。
沈遗墨:“谢兄,快想想法子!”
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鹿临溪努力定下心神,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沈遗墨早已负伤,此刻不过勉力支撑。
这杀阵之中,万千蛛丝成刃,天罗地网让人无处躲避。
浮云眼中满是焦急,可在这罗网之中,谁又能斗得过那个织网之人?
无论她多么急切,那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都会被裴文生轻易躲过。
裴文生没有伤及浮云一分一毫,他想要一副足够无瑕的身子。
至于旁人的死活,他是半点也不在意。
那么问题来了,谢无舟在做什么呢?
大鹅努力扭着脑袋,想要看看抓着自己后颈的谢无舟正在做啥。
似是嫌她太能动弹,谢无舟松开了手。
鹿临溪双脚落地,当即扭头朝谢无舟直直望去。
只见他一手维持着阻挡蛛丝的灵力屏障,一手聚起灵力,向着就近一处阵脚攻去。
灵光如焰般灼烧着那处阵脚,看似全力以赴,实则不见半点应有的威力!
好你个反派,料到你会划水,但没料到你能这样划水!
嗐呀!好气啊!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得赶紧想个办法!
大鹅硬着头皮四下张望起来,似想寻到某种突破口。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懂阵法,也不会运用灵力,这样望上一圈就和看风景没啥区别。
但那一刻她就是急得把什么都给忘了,十分本能地用上了自己那双大概率无用的眼睛。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竟还真让她发现了一处异常之地!
准确说,不是她发现的。
她所凝望的方向,其实除去一堆蛛网之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可她偏偏就是看见了点儿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闪烁着的,来自系统的,充满善意的,淡淡的金色光芒!
光芒之下,是她久违的宋体小字!
——这里有人。
系统都提示到这个地步了,鹅就是用脚指甲想想,也该知道那儿藏了个啥了!
裴文生果然迫不及待想为自己的妻子换一副身子啊,他竟急到直接把妻子带在身旁,隐匿在这杀阵之中了。
估计是原本那副身子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吧!
这杀阵之中的蛛丝全由裴文生一人控制。
如果能引裴文生分神,沈遗墨和浮云或许可以抓住机会将他拿下!
可是谢无舟不会帮忙的,这件事只有她自己能做。
她瞪大眼睛认真观察了一下。
裴文生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已然负伤多处的沈遗墨,其次则是看似正在破阵,实则疯狂划水的谢无舟。
她身子比较矮小,这杀阵中飞舞的蛛丝几乎都位于她脑门之上,想要从这边去到有系统提示的那头,只需要稍微躲避部分贴地的蛛丝,并不算特别困难。
但这四周都是蜘蛛网和小蜘蛛啊……
不行啊,不能害怕了,你要有点作用啊鹿临溪!
不就是蜘蛛吗,不就是蜘蛛网吗,一只大鹅怎么能害怕这种东西呢!
浮云用手去抓都没事,你只是从这头跑过去而已啊!
鹿临溪这般想着,不由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下一秒!
一只大鹅向前伸长了脖子!
她发出嘎嘎的嘶鸣,视死如归般扑扇着翅膀,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那奇怪的动静,几乎是在瞬间吸引了四道诧异的目光。
那一刻,有风掠过耳畔,她飞跃过脚下蛛网,无视着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小小蜘蛛。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战神!
然而就在她快要靠近目的地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无比担忧的惊呼。
“小溪!!!”
出于一种惯性,大鹅没有停下脚步。
她只是下意识擡头朝声音的源头望了一眼。
她看见一团染着血气的墨蓝灵光朝她袭来,无边的死气于那一刻铺天盖地向她沉沉压了下来。
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她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
初次遇到谢无舟的那一日,也是这般好似被恐惧彻底淹没的感觉。
——我要死在这儿了?
她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让一阵如焰的灵光彻底占据。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外力悬于半空之中,而那股力量此刻正不受控地自她体内不断向外倾泻。
那铺天盖地的死气似于顷刻间被彻底燃尽,用以障眼的结界尽数损毁在刹那之间。
漫天火光于顷刻吞噬了旁侧那具由蛛丝缝连的腐烂身躯。
裴文生忽而化作足有两人之高的巨型蜘蛛,疯了似的向大鹅扑去。
谢无舟飞身至她跟前,擡手一掌,将其击退十数米远。
红色灵光于蜘蛛体内轰然炸开,发出一声骇人的闷响。
鹿临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一只手掌抓住了后颈,她体内不断向外倾泻的那股力量,于这一刻被收了个一干二净。
大鹅双脚稳稳落至地面,擡眼之时只见谢无舟一挥衣袖,灭去了四周燃起的焰火。
他不是说不出手吗……
愣神间,她听见有人声嘶力竭的吼叫。
“不!!!”
原是那尸块拼凑的身躯已在灵火中化作一阵飞灰。
肉身已毁,拘魂术散。
烈日烧灼着那缕自灰烬中释出的残魂。
蛛丝不再漫天而舞,裴文生催动着自己仅存的妖力,想要送走那缕再也无力挽留的残魂。
转生之阵,结于她脚下方寸之地。
残魂退了半步。
她不要轮回了,因她而去的人太多了,轮回的路,她走不安生。
那一刻,绝望的大妖近乎哀求地望着那缕残魂。
她却只望向蓝天。
残破至几近苍白的魂灵,浅笑着于那许久未见的日光之下缓缓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