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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的大鹅只想作死 正文 第95章

    第95章

    灵光收紧的一刻,黑雾发出了愤怒而又痛苦的声音。

    本就并无实体,只是一缕魂魄,还在十日前受到了重创的天魔,能够聚起一座蜃楼已是十分不易。

    如今的它,若是无法攻心,几乎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可谢无舟已经撕破了它的幻境。

    “没有我,你不可能做到!”它急促而又愤怒地低吼着。

    谢无舟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回应,只是又一次收紧了灵光对黑雾的束缚。

    过往真相已然明了,他没有心思陪这不怀好意的家伙玩下去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们才是一路人!”

    它不能理解,为什么他明明遭受了那么多的不公,为什么他明明也是恨的,却还是不愿与他合作。

    他肯定受到影响了,它能感受到他的怒火,那是多么冰冷的眸光也无法掩盖的存在。

    可他仍旧留存着绝对的理智,就像曾经无数次压制它的意识那样,无论心底的苦痛与怨恨多么汹涌,也没有一刻向它低过头。

    “什么一路人?”谢无舟冷冷说道,“如果你从来不曾出现,如果七千年前,你可以死得干净一点,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天魔明显挣扎了起来。

    它开始质问,开始接连不断地讥讽。

    它好像十分愤怒,愤怒眼前之人竟和七千年前那三个固执的蠢货一样,为了除掉它,可以不顾一切。

    它本以为谢无舟和那三个蠢货不一样,他分明不在意世俗的评价,他分明也曾扔下所有良心,决绝地踏上过它最期待的那一条道路。

    可他竟然放弃了,它竟无法唤回他那时的决绝。

    天下苍生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神魔之力无法干预凡尘之事,不公与苦痛无时无刻不在各个地方反复上演,越是良善守序之人越是容易受到欺凌。

    倒不如把“恶”带到这个世间,打破所有的规矩与道德枷锁,让世人释放最原始的兽性,只用力量争取想要的一切。

    如此,再不会有守序者被自己坚信的规矩束缚,伪善者用尽心机剥夺他人一切,却仍高枕无忧的事情发生了!

    “这不和魔界一样吗?若这世间没有魔界这样的地方,你会有今时今日这样的地位吗?”天魔急迫地追问着,“把三界都变成这样不好吗!”

    可它想要劝说之人,始终无动于衷。

    “谢无舟,你还真是最完美的容器。”天魔语气里满是恨意与怨愤,它不再尝试劝说,只是开始了言语上的刺激,“天帝选择你来封印我,真是他此生做得最对的决定,因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比你更可笑的人了。”

    “只有你能封印我这么久,只有你哪怕从未得到善待,甚至被夺走一切,被憎恶、被算计、被利用,也依旧愿意替天界对付唯一能够帮你的我!”

    “你和你父亲一样固执,可你不是你的父亲,他为苍生杀我,会被所有人铭记。而你为苍生杀我,并不会被任何人铭记,到头来你我都只会是世人眼中祸乱世间的魔头,死不足惜!”

    “你会后悔的!”天魔忍着痛苦,近似癫狂地大声笑道,“天帝会杀了你,他早就在外头准备好了!”

    “血海之水会将你彻底限制,没有我的帮忙,你连冲破结界都做不到!”

    “我死后千年万年,总会再次因怨而生!而你,会死在血海之中,除了天界留给你的骂名,就连一滩烂肉都不会留下!”那一刻,它笑得是那么的刺耳,“你是我见过最可笑的存在,我真怜悯你!”

    “你闭嘴吧!”鹿临溪忍不住骂道,“吵到我的耳朵了!”

    好聒噪啊,聒噪得人脑瓜子贼疼!

    按常理来说,不都是主角打不过反派,才会大段大段话疗反派的吗?

    这怎么还反过来了呢?果然人在打不过对手的时候,都爱采用话疗是吗?

    要是能把这家伙和天帝关一起,让他们彼此话疗,一个明着坏,一个暗着坏,两个话都不少,还真说不好最后谁输谁赢。

    “你别听它胡说八道,浮云会帮我们的,沈遗墨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鹿临溪望着谢无舟认真说道,“再说了,还有我呢,我支持你现在就弄死它,可别让它再哔哔下去了!”

    这货真的太吵了,再让它哔哔下去,她都想灭世了。

    “你真相信他们会帮你?你真觉得他们对你就没有半分利用?你可是魔啊,你曾经想要他的命,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

    “要不是你们在他不知真相之时骗他吸走了我另外半缕残魂,你觉得他回到天界后,就不会想要抓到你,把我魔骨中封印的残魂渡入你的体内,让你和我一起消失吗!”

    “你怎么会相信‘朋友’呢?当初的天帝与你父亲就不是‘朋友’了吗?”

    鹿临溪:“你说够没有!”

    很显然,它没有说够。

    “就算他真把你视作朋友,你也报不了仇的!如果你能忍下心中恨意,你所信任的‘朋友’或许还能护你离开,可你若想报仇,他一定会忠于他的父亲!他知你有本事潜入天界,为了自己父亲必定会加重防守,只要有他在一日,你就别想轻易如愿!”

    鹿临溪:“……”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是好像确实如此。

    无论如何,那都是沈遗墨的父亲,上一次离开天界之时,即便是早已身受重伤,他也还是想要护住那个早已不配受他敬仰的父亲。

    可是谢无舟不会再忍了,这一次他是认真的,说什么都要将新仇旧怨一并算上的。

    他们会变成敌人吗?

    曾经约定好的还要重逢,会成为一件再不可能的事吗?

    她不想这样,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替他再做任何选择了。

    他已经为她让步太多,仇恨这一步,再也不能退让了。

    就在她止不住胡思乱想之时,那一团束缚黑雾的灵力已渐渐渗出血色的红烟,像是魂魄溢出了鲜血,随时可能被彻底湮灭。

    那一缕魂魄于痛苦之中嘶吼着相似的话语。

    谢无舟不由冷笑:“虚张声势!”

    “你会后悔的!”它一次又一次强调着,直到又一次在灵光之中消散。

    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

    鹿临溪不由诧异:“它死了吗?”

    她这话音刚落,便见眼前这片混沌的天地一点一点泛起了暗红的血烟。

    看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忽然之间,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外头撕破了这片混沌。

    所有的幻象似在那一瞬彻底破碎,周围只剩下了暗沉到发黑的怨气,与丝丝缕缕若隐若现的魔气。

    它们如烛光填满房屋那般,相互交缠着弥漫了整座看似空空如也的蜃楼。

    鹿临溪只是站在其中,都感觉心绪十分不平稳。

    混沌散去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沈遗墨和浮云,也看见了他们眼中的诧异。

    她刚想说点什么,便见一道灵光毫不犹豫地攻向了谢无舟所站之地,一旁浮云似也没有认出他们,瞬间结印施法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浮云:“天魔,受死!”

    鹿临溪:“不是……”

    怎么就天魔受死了?这明显是搞错了啊!

    鹿临溪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见三道灵光于半空之中相撞,四周怨气显然受到冲撞,好似油墨被水晕开一般,缓缓扭曲着、旋转着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间。

    这种感觉,看得人多少有些头晕了……

    眼前无比熟悉之人,好似一点一点扭曲成了一团带着血烟的黑雾……

    难道她看见的不是浮云他们,而是天魔借蜃楼编织的幻影?

    鹿临溪皱了皱眉,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就在此时,谢无舟指尖点上她的眉心,一道灵光闪过,周遭画面终于不再扭曲旋转。

    这一次她看清了,眼前之人确实是浮云和沈遗墨,但是他们的周遭似是蒙了一层魔气,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鹿临溪惊道:“他们为什么还被困在幻象之中?”

    就在她发问之时,两方又已交手数次,灵力的碰撞似让整个蜃楼都已不再稳固,就像是船遇上了浪,摇晃得鹿临溪险些没能站稳脚步。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谢无舟的回答——天魔把更多力量压在了对面。

    难怪她总觉得刚才那团黑雾很菜,好像很轻易就被拿捏住了,搞半天这天魔也就嘴上说得奋力,实际上还是把更多的力量放在了另一处幻境之中。

    她虽不知浮云与沈遗墨二人究竟在那个幻境里看见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无疑是把谢无舟当成天魔了,动起手来一招一式可谓是毫不留情。

    她试着唤醒浮云,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似被怨气吞没了一般,全然无法传到浮云耳中。

    刚才那一瞬,他们撕开了一道幻象,此刻肯定以为眼前一切就是真实。

    殊不知这就是天魔故意的,假意露出破绽败退,实则设下新的幻象,想让他们相互消耗彼此的力量,再寻机会趁虚而入。

    鹿临溪:“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

    谢无舟:“毁掉蜃楼。”

    鹿临溪:“你能做到吧?”

    谢无舟:“需要时间。”

    想要毁掉蜃楼需要时间,可眼前二人却将谢无舟缠得完全脱不了身。

    鹿临溪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大声叫嚷了一声:“我帮你争取时间!”

    “什么?”谢无舟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来拖住他们!”鹿临溪说着,在谢无舟无比诧异的目光下化身一只大鹅,扑扇着翅膀冲向了浮云。

    只那一瞬,沈遗墨已操纵着灵力转而攻向了她。

    谢无舟下意识想要替她挡下身侧致命的灵光,却见一阵红色灵光先他一步闪起。

    灵光散去之时,只见大鹅口中叼着一根红色的尾羽。

    如她所料,这尾羽就像法宝一样,可以用灵力催动其中蕴含的力量。

    “你别管我,毁掉蜃楼!”鹿临溪口齿不清地说着,又一次扑扇着翅膀绕着眼前二人飞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但是她大胆猜测,此时此刻自己在他们二人眼中只是一团黑雾,或是一部分魔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甚至不需要进攻,只需靠近徘徊,他们便会万分警惕,无暇顾及其他。

    事实也确是如此,她在浮云和沈遗墨二人眼中真就只是一团黑雾,携着骇人的魔气,意义不明地在他们身侧诡异穿行了起来。

    有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说的就是鹿临溪现在这种情况。

    此时此刻的她,虽说离打死老师傅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因为看上去毫无章法,反而让人完全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就好像是遇上了无法理解的阴谋,就连全力抵御都害怕会中了对方的圈套,只能警惕地选择保守防御。

    正因如此,她受到的攻势远比刚才谢无舟面对的轻上不少。

    那一刻,鹿临溪几乎是拼了老命地扑扇着翅膀,用上了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慌不择路般绕着二人上蹿下跳。

    因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她半点不敢儿戏地拉满了自己的求生欲,但凡是能够躲掉的灵光她是半点也不敢碰,那种实在无法躲掉的攻击便把灵力注入尾羽之中硬抗。

    她感觉世上不会有比自己更能飞的鹅了!明明那么大一只,却硬生生飞出鸟儿才有的那种灵活!

    可不管再怎么灵活,她这也与玩火无疑。

    哪怕已经把全部精力用来躲闪了,也还是因为修为差距确实太大,无法尽数避开那一道又一道快速袭来的灵光。

    哪怕有尾羽之力能替自己阻挡伤害,每一次硬抗下来的攻击仍旧让她浑身酸痛发麻。

    她是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这小小的身板,有朝一日竟还需要承受来自主角的“混合双打”。

    只见短短数秒,第一根尾羽便已消散如烟。

    鹿临溪不由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有数,抗不了多久是必然,可这灵力消耗速度确实太快了。

    早知道她就多要几根再上了,一只孔雀那么多尾羽,总不能被她薅秃了。

    就在她取出第二根尾羽之时,浮云释出的一缕灵光趁机将她束入其中,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除了把灵力注入尾羽护体以外,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我抓住它了!”浮云惊喜道。

    周身的灵力压力一下重了许多,洁白的灵羽一点一点将她牢牢缠缚,又缓缓向内挤压,彻底遮蔽了她所有的视线。

    几乎只用了一瞬,她就有点难以呼吸了。

    “谢无舟!我撑不住了!”鹿临溪一时大声嚷嚷起来。

    她才不会逞强呢,她就只有三万灵根,绕不晕两个主角一点也不丢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不怕疼,最后受到的伤也大多会被转移到谢无舟身上,她可不能拖这后腿!

    第二根红羽即将消散,红色灵光愈发微弱。

    鹿临溪下意识再次挣扎了一下,忽闻一声巨响震动天地,洁白灵羽外似有火光若隐若现。

    天地间传来天魔震怒的低吼,周遭似有什么轰然崩塌。

    风声作响,浪潮呼啸,都在那一瞬于她耳边响起。

    “小溪!”

    随着一声惊呼,浮云撤下术法,飞身上前将大鹅接入怀中,眼底满是懊悔与后怕。

    鹿临溪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残破的蜃楼正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坍塌,满是裂缝的墙壁好似一寸寸被人剥落的外壳,带着红焰坠入血海。

    血海只一瞬便吞没了焰火,那些被剥落的“残壁”也缓缓化作怨气,又一次向蜃楼中心的一团巨大黑雾聚拢而去。

    “我有没有伤到你!”浮云担忧地问着。

    鹿临溪刚想回答,便觉得一阵拉拽之力猛地把自己揪出了浮云的怀抱。

    她连忙催动周身灵力,好努力才在半空维持住了身形,擡眼只见那团黑雾已被谢无舟与沈遗墨二人牢牢束住。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蜃楼之中看见了什么,哪怕神色凝重,显然各有心事,可这一切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时间解释任何。

    但是就算心中有再多疑惑,也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存在任何异议的。

    ——天魔必须死!

    哪怕失去了蜃楼的天魔已经十分虚弱,二人释出的灵力仍是给足了这缕魂魄最大的尊重。

    忽然之间,白昼化作黑夜,烈火焚灼天空。

    天魔最后一次拼尽全力反抗,天地间所有的怨气都向四方散去。

    与此同时,云端之上,无数仙神运起灵力。

    天边灭魔阵法忽起,遮天蔽日般沉沉向下沉落,牢牢笼住了那四散的怨气。

    那一瞬,天地之间都回荡着天魔无比刺耳的笑声。

    它说等到怨气弥漫人间,它会再次归来。

    就算灭它身形、毁它神魂,这三界众生欲念未除,它便不会彻底消灭。

    它可以等,无非是陷入长眠,无非是等得时间更加漫长。

    最后的咒怨之声随着黑雾一起,于这天地之间一点一点消散无踪。

    而那尚未净化的满天怨气,仍被灭魔阵法压着缓缓向下沉来。

    鹿临溪第一时间擡头朝着云间望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望见了那个冷眼俯视着他们的天帝——那双好似威严的眉目,似是努力压抑着奸计得逞的喜悦。

    这老畜生向来如此,过河拆桥已经是他的惯用把戏了。

    要不是此处除了谢无舟,还有他自己的儿子,想必他并不介意再一次留在九重云台引动天雷。

    一切正如先前所料,天魔未死,天界仙神提前布下的灭魔阵法便会用于应对天魔。天魔若死,这阵法所灭之魔便会是他们眼中那个执迷不悟的神族叛徒。

    “小溪,你们快走!”浮云说着,飞身掠至阵法之下,以全身灵力撑起一个结界,试图抵御它的下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道灵光自沈遗墨的掌心释出,那用以阻挡灭魔阵法的结界瞬间灵光大盛。

    “祈泽,天魔已除,如今这世上谁才是我们天界最大的威胁,你难道不清楚吗?”

    天帝的声音冷冷回荡于天地之间。

    话音落时,他稍稍擡了下手,明显是下达了某种命令。

    下一秒,狂风骤起,血海好似活了一般,忽而向上腾起水波,如被人生生剥去鳞片的血色巨蟒,扶摇直上数十丈高,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可以在顷刻间吞噬一切。

    它向着谢无舟追了过去,鹿临溪几乎没有思考,飞身拦在血蟒面前,幻化人形的同时,双手结印向前释出了一道微弱的浅蓝色灵光。

    微弱灵光与血蟒相接的那一瞬,一只手掌抵上了她的后背,只见那微弱灵光忽而如泉化海,只一瞬便彻底淹没了血色的巨蟒。

    卧槽!有被爽到!

    鹿临溪对天发誓,她这辈子就没那么霸气过!

    然而就在她惊喜之时,血蟒忽而化作万千丝刃,天罗地网般向她袭来。

    “这要怎么办!”

    鹿临溪话音未落,便觉体内又多了一股灵力,都不需她思考,便已化作一道道灵光,拦阻了那些落下的罗网。

    数位仙神操纵着血海一次又一次试图穿过那层灵力的防守,却都徒劳无功。

    天帝不由皱眉,擡手之时,星辉化剑,穿过灭魔阵法与那漫天怨气,刺向了那毫不起眼的女子。

    夺目的剑光瞬间便穿透了那浑厚却又无比寻常的灵力。

    那一瞬的威压,强大得几乎凝滞了她的呼吸。

    恍惚间,她被谢无舟拽到了身后,只见如焰的灵光顷刻便已击碎那道剑光。

    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却仿佛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下一秒,谢无舟抓着她的手腕,只一瞬便将她带到了沈遗墨的身后。

    鹿临溪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谢无舟掌心运起灵力,猝不及防向前打出一掌。

    那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沈遗墨的双眼却在那一瞬涣散了。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错愕地停下了施法的手。

    鹿临溪隐约听见谢无舟对她做出了解释,没有半点声音,似是随着紧握的手,传至她的心间。

    ——我只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鹿临溪回过神来,连忙回身拦住了想要上前救人的浮云,神色坚定地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浮云,没事的!”

    浮云不由一愣,欲言又止间,眼底的惊惶一点一滴化作担忧与害怕,却再无上前一步。

    鹿临溪擡眼望向云端,第一次在天帝眼中看见了担忧与震怒。

    红色灵光于沈遗墨身侧散去之时,天帝正以灵力引动血海之水,眼底杀意已如入骨执念般深不见底。

    可也恰在那一刻,沈遗墨原本涣散的双眼里渐渐生出了几分难以置信,而那难以置信又在顷刻间化作了天塌地陷般的茫然无措。

    他仿佛忘记了留手,手心的灵光只一瞬便震碎了那一道灭魔之阵。

    阵法破碎之时,布阵之人皆承受了轻重不一的反噬。

    天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还未做出任何反应,那如焰的灵光已然冲破渐渐散去的灭魔阵法向他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操纵血海之水想要吞噬这样的灵力,却发现失了灭魔阵法的压制,他根本无法靠那血海之水将这铺天盖地的灵光尽数阻挡。

    谢无舟以灵力缚住天帝的那一刻,沈遗墨下意识想要出手阻拦,偏又在刹那犹豫后缓缓散去了指尖的灵力。

    鹿临溪看见谢无舟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只是静静望着一旁沉默的沈遗墨,似要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

    “祈泽!你在做什么!”天帝说着,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没有想要救他的打算。

    哪怕是上一次,他亲手将他重伤,他也曾为他设下一道结界……

    他忍不住向他质问:“你真要背叛天界吗!”

    可下一秒,他对上了那满是质问的双眼,每一分无法理解都似在问他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

    沈遗墨:“父帝不是说,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界,没有选择,无可奈何……”

    他竟然全信了。

    牺牲旁人,是为了苍生无可奈何,舍不得他,所以没有第二种选择。

    就算无法理解,他也还是信了。

    可除了那一件事呢?

    七千年前那一道锁住了所有人退路的结界,和原本不该落下的天雷,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为什么没有选择?

    原来,是他天真了。

    他的父帝一直都有选择,不只有选择,还将每一个选择都做得那么冷血无情。

    若非如此,世间不会多出一片尸山血海。

    而那个他曾无比崇敬之人,直至此刻都还没有半分悔改。

    他竟然还在问他,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天界,不是为了护佑这天下苍生?

    他竟然还在说都怪那个神族叛徒执迷不悟,他本也不愿如此……他是他的父帝,他不能不管他……

    沈遗墨眼底的挣扎终是一寸一寸化作了心灰意冷。

    “这一次,我不会拦你了。”沈遗墨沉声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祈泽……”浮云眼底似有不忍,却也没再多说任何。

    鹿临溪不禁望向了谢无舟,望向了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眸。

    这一次,终于再也没有人会阻拦他了。

    自己的,父母的,曾经忘却的,以及那些莫名背负的……

    七千年来所有的仇怨,都能在今日彻底清算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