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玲花拎着把柴刀,神情癫狂,嘴里还念叨着要宋幼湘以命偿命,大家伙哪里会让她真跑去行凶,人还没有冲上马路就被人给拉住,并把柴刀给抢走了。
“这事哪里能怪宋知青,陈玲花,你儿子什么货色你不知道,怎么?不管他怎么祸害人,别人都得受着是不是?”说话的平时就跟陈玲花不对付的一个婶子。
“亏得大队的拖拉机手是知青,人家见的世面多,知道这事要找公社干部,要是咱大队的人,估计这亏就得白吃了,说不定弄坏了拖拉机,还得把工作赔上。”
到时候,刘旺家说不定又能当上这拖拉机手了!
众人唏嘘,说不定刘旺家真的存的是这心思,不过碰上的人没按常理出牌,人家发现得早,还直接找上了公社。
刘家人在大队嚣张,陈玲花这个大队长的嫂子在大队更是张扬,在大队没少得罪人。
以前她是大队长嫂子的时候都有人跟她处不来时常干架,何况现在刘德光人都下了台,大家没逮着就踩一脚,已经是客气同情了,现在更不会给她面子。
陈玲花摔坐在地上,忍不住揪着心口嚎啕大哭,主要是她也没词反驳,只能哭。
“算了,少说两句吧。”她这一哭,还真哭得大家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起来,都是一个大队的人,刘旺家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大家可能也是长年累月习惯了刘家人高高在上,有些事习惯成了理所当然,竟然都觉得这一家人讨厌归讨厌,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现在刘德光和刘旺家都被送到农场去改造,刘家的名声也臭不可闻,虽然说是罪有应得吧,但也挺可怜的。
那婶子可不同意,“怎么,还不许人说了,人家宋知青是发现得早,你们没听说吗,刘旺家弄坏的是刹车,那可是要人命的,牛车刹不住都可能要出事,何况那大铁砣!他那是想害人!”
陈玲花哭声一顿,立马嚎啕得更大声起来,还爬起来去撕人的嘴,“你胡说八道!”
突然这么打起来,大家愣了愣,赶紧去拉架,拉得当然是偏架,陈玲花打不过,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你还有脸哭,你知道你儿子把拖拉机这么一弄坏,大队要掏多少钱去修车吗?这钱都得大家伙来均摊。”陈顺祥被人找了过来,看着陈玲花那模样,不觉得可怜,只觉得烦。
现在在这里哭,早干嘛去了,刘旺家越长越歪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掰一掰?
“啊,还要我们摊啊?”社员们顿时一脸肉痛,明明犯错的是刘旺家,这钱不应该刘旺家来掏吗?
大家立马谴责地看向陈玲花。
“刘家人说了,要钱没有,要命就给,你们敢要?”公社是让刘家赔钱,但刘家人都是滚刀肉,刘家两老一副儿子孙子都去劳改,再逼我们就吊死的模样,那钱不得是大队掏?
不过大队也不会白吃这亏,钱肯定会从刘家人的工分里扣,但这就没必要说给大家听了,省得他们又慈悲心肠发作。
陈顺祥扫过那些面露同情,这会听到要均摊,又一脸肉痛的社员,“拖拉机停的这几天,你们去看看别的大队开荒的进度没有?咱们比他们整整晚了三天!咱们都是老庄稼把式了,晚三天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种地是讲究农时的,晚几天开荒,就代表什么都会晚,运气好可能不会影响收成,但要是运气不好,对收成的影响极大,晚收、减产,甚至颗粒无收也有可能。
同情陈玲花,那怎么不同情同情自己,每年收公粮的时候,刘德光明里暗里要往自己家里扒拉多少,就算心里没有准数,多少也有感觉吧。
明明五星大队每年的产出不少,为什么粮食每年都不够吃,还得混着红苕一起才勉强够温饱。
每次吴新良下乡,刘德光哪回不是好酒好肉地招待,那些酒肉哪里来的,刘家人连工分都挣不满,哪有钱来供?
“宋知青一把拖拉机修好,人就立马去地里了,还要求我从大队挑两个能干的后生出来,跟她一起轮班,打算昼夜不停地开荒,好追上进度!”陈顺祥继续道。
听到陈顺祥这样讲,大家心里都有些羞愧,听到后面两句,大家眼睛又都亮了起来。
关系到切身的利益的时候,大家的触感都是很敏锐的。
跟宋幼湘一起轮班,那肯定要学着操作拖拉机才行啊,如果他们自己,或者自家孩子被选上的话,不说像宋幼湘那样拿到工资补贴,至少有个技能在手上,以后有机会就能抓住了。
别说农民没文化,目光就放不长远,在一些大事上确实是这样,因为他们见过的世面少,但更多的时候,在农村这样特定的环境下,能拿到眼前的利益就已经是聪明的做法。
真到了这种需要长远打算的时候,大家也都不笨。
“陈会计,人选出来了吗?”
“他顺祥叔,你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他最是吃苦耐劳,从来都是拿满工分的!”
“我弟弟也不差,长得又高又壮,顺祥叔,你可不能偏心你们陈姓啊。”
……
谁还管陈玲花啊,都热情地关心起这事情来了,无人理会,陈玲花的哭声都小了很多,这些人都是势利眼,以前对她多恭维啊,现在见她们家落魄了,一个个都恨不得来踩上几脚。
“陈玲花,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地,努力干活挣表现,你要在队里找事,害的只可能是刘旺家。”陈顺祥把大家打发走,看向坐在地上没爬起来的陈玲花。
刘德光一下台,陈玲花就没有轻松的日子过了,应该说整个刘家都没有轻松日子过。
别人家的老头老太太,七老八十了都还下地挣点工分,不然就是养猪养鸡贴补家里,而刘家两老是好多年前就不下地的。
至于刘家的男人女人,平时干的活也是轻松的多,担堤、修路,还有通渠这样的义务工基本是从来没有出过。
这一家人,嚣张的时候是真嚣张,现在也十分识时务,一家人除了陈玲花还哭天抢地,其他人好像都已经接受了现实,“你要是想去农场陪你儿子,我不拦着你。”
说完,陈会计就走了,他还得去看看开荒情况呢。
村西边的荒地那块,拖拉机突突突地走着,一垄垄整齐的新泥被翻出来,这个速度两头牛都赶不上。
一群人围着在看,对拖拉机的劳动效率啧啧称奇,这大铁牛可比牛省事多了。
田里还站着四个男青年,是大队干部临时挑出来跟宋幼湘学技术的,平时在大队表现不错,踏实肯干,记分本上的工分都是记得满满的。
大队干部也有点儿小心机,选的男青年都是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的小伙子。
女知青的婚嫁都是自由的,宋幼湘现在年纪是还小,但明年就到年龄了,万一嫁到别的大队去了怎么办?人才还是得留在自己大队才行,这叫未雨绸缪。
大家对这次大队选出来的人非常满意,这要是刘德光还是大队长的时候,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他们,好事都是刘家人的。
就算选了外姓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宋幼湘犁完了几垄地后,停下来把几个男青年叫过去,仔细教他们操作方法,“……因为两侧轮胎抓地率和打滑率都不同,机器可能会偏向边,这种情况就要停下来调整,不要觉得机器能走,就将就着开。”
说完,宋幼湘把机器交到旁边一个男青年手里,“慢慢开,不要紧张,我会在旁边看着,你们几个散开一点。”
看宋幼湘犁得轻松,大家都觉得很容易,等真上手的时候,才知道比想象的难多了,开拖拉机犁田,不仅需要操作,还需要技巧,还需要力气。
“不要急,沉着冷静。”见对方开偏,宋幼湘立马提醒,“不要光盯着拖拉机,目光要看向前方,看远了才能走直线。”
这一拖四的教学,一直教到下工,那四个男青年都没有办法完全独立操作机器,不是突然熄火,就是走不了直线,好奇围观了一天的社员们,也都心情复杂。
原以为宋幼湘一个瘦小女同志能干的事,大家谁也能干,没有想到,是他们看轻了,这开拖拉机,还真不是是个人就能上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