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夜校这事宋幼湘不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不然步子迈大了,收不回来多尴尬。
食品厂现在才开,刚刚见了一点点起色,别看厂子最近一直是进账,但这是没有支出的情况下,等到年底一结账,是盈是亏还不知道呢。
当然,目光放长远地看,食品厂肯定是会产生巨大的盈利的,源源不断的订单已经充分说明了情况,但食品厂现在毕竟初成立,不走稳当一点,随时可能会摔倒。
宋幼湘计划的是,夜校开办计划在年后提,鼓动全体社员知青学习,起码得等到夏收或者秋收以后,那个时间食品厂正好将学校腾出来,有场地可以操作。
七七年就要恢复高考了,提前一年多准备,但愿这辈子五星大队,乃至牛头山公社都能多考几个大学生出去吧。
宋幼湘也是要考的,她上辈子下乡前的学习很好,但下乡后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等到高考的消息传来,她疲于生活,根本没有精力进行学习,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她进行高强度的复习。
想到上大学,宋幼湘心里闷了一下。
在恢复高考以前,她其实是有机会学习的,因为英勇抢救集体财产,替国家挽回了损失,在失去左手食指、拇指的情况下,宋幼湘得到了一个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
但这个名额,最终却被许家栋哄了去。
这件事不能说是许家栋一个人的责任,宋幼湘自己自卑立场不坚定也占了大半的原因,当时她的心情有多复杂,宋幼湘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这辈子她不会去争取,她会等高考恢复后,直接参加高考。
至于许家栋,他上学时学习就一般,只是长相像学习好的学生,在学习上本身没有长性,这辈子没了她的奉献,没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不知道恢复高考后,他能不能考上大学。
不过考得上考不上,都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宋幼湘不过是想了一下,就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
等宋母走后,江媛朝仔细地理了理自己现在手上有的财产。
如果每个月接济宋家的话,她手里的钱肯定要吃紧,信里她养父只说没法给她汇包裹,钱应该还是会汇过来的,但如果她跟家里的关系一直这样紧张,难保有天养母为了逼她低头,不会把这钱停掉。
难道要跟家里低头吗?江媛朝很是犹豫。
她是万万不想跟家里低头的,但是不低头钱从哪里来?靠上工挣工分攒钱根本就不现实,五星大队的工分只能说是不廉价而已,根本没有多值钱。
还是得跟家里写信。
江媛朝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提起了笔,反正就是纸上认输而已,她又不吃亏。
寄出的信辗转一周多,才送到江父手里,这是江媛朝下乡以来,除开报平安的那封信以外,江父收到了江媛朝寄过来的第一封信。
而且还是态度良好,跟家里认错的信。
“明敏,媛朝写信回来了。”江父连班都顾不得上了,赶紧回了家,进屋就喊了起来。
江母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没有去上班,这会正坐在江媛朝的房间发愣,闻言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压了下去,“写了就写了,怎么我一让你停物资,她就知道听话了?”
说是这样说,江母还是迎了出来。
江父哪里不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笑着把信递给她,“看看,媛朝在信里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呢。”
听到这话,江母一贯严肃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些笑意,她把信接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信里江媛朝先说了一番对家里对父母的想念,又说了一下自己在大队的情况,都是捡好的说的,江母看着心安了一些,看到后面,江媛朝果然主动认了错。
“她不喜欢志邦那孩子,就应该跟我们直说,一声不吭跑去下乡!”说起这事,江母心里还是有些生气。
江父回来得急,这会正在喝水,闻言叹了口气,上前揽住江母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她。
妻子过于严厉,孩子一直比较怕她,有意见确实也不太敢发表。
江母叹了口气,没再抱怨下去,继续往下看,在看到江媛朝关心她身体情况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好了,母女俩哪有隔夜仇,你也别气了,孩子一个人在乡下不容易。”江父轻声安慰。
江母自然知道在乡下不容易,她也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但嘴上还是强硬,“那也是她自己非要去的,当时工作都替她安排好了。”
当时安排的工作还不差,儿子是烈士,她和老伴在单位的职位也不低,江媛朝本身个人条件也不差,高中毕业人也还机灵,直接给安排到了财务室。
眼看着就去报到了,江媛朝自己不声不响地去知点办报了名,江父江母知道再想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晚母女两个就大吵了一架,谁也没说服谁。
“我知道我知道,但孩子已经知道错了。”江父拍了拍老伴的肩膀,“你看她,一声苦也没喊呢。”
信里江媛朝确实一声苦也不喊,因为她知道,养父母肯定不高兴看到她像个懦夫,他们是那种特别无畏坚定的人,以前他们这样教育儿子,后来也同样教育江媛朝。
自己做的选择,咬着牙也要走下去,绝对不可以喊苦喊累。
江母又看了眼信,点了点头,“这一点她还是像她哥哥的。”
提到儿子,夫妻两个沉默了一瞬,但很快就默契地转移了话题,江母这会已经在张罗,要给江媛朝再邮些什么过去,好给孩子补充营养了。
江父看着妻子忙碌起来,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笑意,终于放下心来。
孩子下乡的这几个月,老伴基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手养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但越是心疼,也越是生气。
结婚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当时家里也只是说让孩子见见,但江媛朝的反应着实是有些伤人了。
但江媛朝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从她无意中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内心一直有些敏感,跟他们也慢慢疏远,江父想要说说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想到这里,江父叹了口气,但等老伴从房子里转出来,他脸上又忙带上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