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灯泡厂招工的反响十分热烈,因为吸引了许多待业青年,也引起了上级部门的关注。
说实话,宋幼湘对外招工,灯泡厂的职工心里其实是有点意见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内部还有许多人的工作没有安排呢,怎么就对外招工了。
就算要对外,也不应该像宋幼湘这样,搞得声势浩大。
完全可以通知厂内部的职工,他们小范围地扩散消息才对。
不过有意见归有意见,宋幼湘手段强硬,已经习惯性顺从的厂职工们,也不敢跟她硬碰硬。
招工的事这样定了下来,宋幼湘没有考虑太多,有些岗位需要真正的人才,而不是那种需要慢慢上手,师傅教的新手职工。
但这次步子迈得有些大了,听说有些条件差一点就能够上参考标准的人去机关闹了。
还有人找上了县里其他企业,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像灯泡厂一样。
宋幼湘头一回挨批评,居然是因为一次招工。
当然,招工只是一根小小的稻草而已,上次一网撒的事,到底是触动了一些人敏感的神经。
“我不是否定你的工作,灯泡厂缺人才这事我们心里是有数的,但现在摊子铺得太大,一旦没有办好,很容易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
“这件事局里开会决定,先喊停。”
……
事情走到这一步,喊停才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多少人对这次招工抱有了希望,结果名都报上了,考试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直接说不招了,他们会怎么想?
突然喊停,对灯泡厂的负面影响也是很大的,宋幼湘坚决不肯同意。
会开到这里,宋幼湘已经有几分上火了。
她上火不是因为自己挨批评,而是因为有些人代入个人情绪,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味地否定。
而且话里话外都是打压,言下之意就是,省里的国营大厂都没有动作,灯泡厂一个小小的地方国营小厂,不知道低调做人,只想着出风头。
他们把宋幼湘的决策定位为出风头,这才是最叫宋幼湘生气的。
“办不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但要是办好了呢?”宋幼湘让自己别发火,发火解决不了问题,“这一年来,回城的青年越来越多,他们的就业问题急需解决,平时也没少闹出大大小小的乱子吧,厂里招工除了解决人才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替组织分担压力。”
“小宋,你不要心急,工作简单粗暴是做不好的,组织上是有压力,但具体要怎么做,还是需要慢慢商议,慢慢探索的。”会议桌上,有领导端着茶杯,慢慢地唆了一口茶开口。
“你要是一意孤行,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收拾烂摊子的,还是组织啊,你觉得我们给你压力,但上头的压力,也是我们在担着,我们也很头疼、难做啊。”
宋幼湘坐下,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说来说去,最后也没给出一个可行的章程出来。
“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灯泡厂这趟就先过了,无论结局好坏,后果由我一力承担。”宋幼湘没时间继续一场场会议,直接站起来立下军令状。
“这次招工工作做不好,我会引咎辞职。”
这工,灯泡厂还就招了。
宋幼湘在会议上跟领导差点吵起来的消息,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厂里,杨满生几个担心极了。
但他们也不晓得这事要怎么处理,只能绞尽脑汁地想,他们能做什么能帮到宋幼湘。
想来想去,还是专心做好本职工作,搞好生产,不叫宋幼湘分心才对。
平江县不大,系统内消息传播的速度也不慢,牛头山公社那边,五星大队,平江罐头厂那边,也都听到了消息。
“小许,咱们厂是不是也要招工了?”王建国第一时间响应。
不能叫宋幼湘叫人给看轻了,正好食品厂也要招工,那就往远了招,县里的知识青年他们也招,只要人家愿意到乡下来上班。
王建国不光带着食品厂搞,他还跑去游说平江罐头厂的领导。
“老王啊,你先前喝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谭厂长看着王建国,满脸写着你这人怎么说一套是一套。
王建国老脸发红,他嘛就是一普通人,也会有不甘和嫉妒这样的情绪的嘛,他以前内心确实是有一点耿耿于怀宋幼湘的年纪的。
人嘛,要是遇着领导年长经验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要遇着个年轻的,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得劲,需要一个接受适应的过程。
以前王建国虽然谭厂长喝酒喝到兴头上,也会说几句宋幼湘太强势,做事太莽太勇这样的抱怨。
“一码归一码,宋厂长待咱们都不薄吧,她现在遇着难关了,我们能伸一把手不说应该,也是必须的吧。”王建国今年以来跟王臹打配合多了。
从最开始的没有半点默契,到后来每次行动前王臹来跟他交底叫他配合,渐渐也有些体会黑心脸皮厚的真髓。
谭厂长叫王建国给气笑了,宋幼湘什么时候待她不薄了?
当时宋幼湘坑他的生产线,明明是她有求于人的事,倒叫他上了多少火,操了多少心,这叫不薄?
“招就招吧,也不一定能有人愿意来咱们这小地方。”谭厂长叹了口气。
他还是很看好宋幼湘的,王建国脸皮厚,扒着宋幼湘这职升得多快?反倒是罐头厂配合食品厂开始生产后,宋幼湘基本没来过几回罐头厂。
谭厂长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被虐出毛病来。
宋幼湘不来吧,他心里压力就没那么大,她长期不来,他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她,或者是哪里的工作没有做好。
县里那边,宋幼湘还没有动作,食品厂和罐头厂先贴了打招工简章贴到了县里去。
等宋幼湘知道这事,想去阻止时,招工简章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抄地址,准备去报名的了。
“这些人,也不跟我打个商量。”宋幼湘看着红纸上熟悉的毛笔字,心里莫名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