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经近两点,姜沪生和魏林川约好了守夜,安宁人来疯,也闹着要守夜,宋幼湘和魏棠回屋休息。
铺被子的时候,安宁嘴里鼓囊囊地冲进来,非要宋幼湘张嘴。
宋幼湘张了嘴,她就把藏在手心的糖果喂给了宋幼湘。
接下来又用同样的套路去闹魏棠,把糖喂到魏棠嘴里,才心满意足地拍拍小手。
“是小兔子糖,林川哥哥特意给咱们留了三颗。”安宁背着手,高兴得摇头晃脑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学校的晚会是同学们自行组织的,准备的糖果瓜子也是自己凑钱买的,每个人分到的也不多,也就是魏棠他们几个年纪小的,能多分几颗。
安宁分到的糖早在看晚会的时候就吃光了,后来兜里的都是宋幼湘他们分给她的。
“你小林叔对你这么好,你平时少气他,知道吗?”宋幼湘把安宁抓过来,摸了把后背,没摸到湿润才放心。
安宁笑嘻嘻地点头,“我们是闹着玩儿。”
说着话,外头响起烟火嗞嗞的声音,魏林川在外头招呼安宁去玩烟花。
宋幼湘跟随着出去,叮嘱他们别太吵闹,这才回屋睡下。
其实也就能眯两三个小时,四点钟不到,四处就响起了鞭炮声,宋幼湘醒过来,一摸就发现身团着个火炉子。
睡得还怪熟的,呼呼地打着细微的小鼾。
就这还要守夜呢。
宋幼湘起床,隔壁屋魏林川和姜沪生都没睡,旁边摆着没收的象棋盘,这会两人一人捧着本武侠小说在看。
南边有些地方的新年禁忌从年前就开始了,京市是从大年初一开始。
不能扫地,不能泼水,不能动剪刀,也不能蒸炒……
也是从大年初一开始,庙会也开始了,魏林川对京市的庙会活动向往已久,早就做好了计划,这段时间要把满京市的庙会都走个遍。
年初一也是新年拜年的开始,今年师母不在,宋幼湘要和姜沪生去各师伯,师兄家里拜年。
除此之外,魏棠学美术的恩师那里也需要拜访。
“老师去河北闺女家了,年初六才回来。”魏棠把自己的速写本收进书包里。
宋幼湘点头,“行,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年初六再上门送节。”
简单地吃过早饭,魏林川和魏棠领着安宁去庙会上玩,宋幼湘和姜沪生去拜年。
拜年得知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姜沪生的工作问题已经落实,过了年初六,他就得去单位报到。
考虑到他还要接受治疗,每周都会有调休让他自行申请。
“许伯伯,我的事叫您费心了。”姜沪生搓着手,整个人情绪又有点儿上来,想哭又不知所措。
许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不说你本身的学识水平,按照制度,原本你也是可以顶你母亲的职位的,再说了,工作我能安排,但工作中遇到的的困难,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克服。”
如果那时候姜沪生接到讣告能回来,这边的工作单位就能接收他回城。
可惜,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
讣告发往农场,姜沪生没回来,有些事自然也没了下文。
提到母亲,姜沪生眼里泪意更重,他当时不是不想回,是根本回不得。
其实接到病危通知的时候,他就急着想回家了,但当时身无分文,农场那边也不同意给开介绍信,说他思想出了问题,说姜母病重是编的,是姜沪生想要借机逃避劳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姜沪生百口莫辩,甚至因为农场领导的这段叱骂,被钉在耻辱柱上好长一段时间。
他那段时间本就因为姐夫,姐夫相继离世心情沉郁,再次受到这样的打击,完全不知所措。
“沪生哥。”宋幼湘轻轻喊了一声姜沪生,目光鼓励地看着他。
姜沪生能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被教育得太好,太有教养太讲道理,也太过方正,经历的险恶太少,所以才会被坏人欺负得死死的。
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姜沪生努力把自己从情绪里拉出来,尽力让自己保持正常的状态。
很辛苦,但回来这段时间积极的治疗是有用的。
“我会努力克服的。”姜沪生认真点头。
家属院这里需要拜访的不止许老一家,还有师伯等人,宋幼湘带着姜沪生走了一遍,中午两人才从家属院出来。
师伯娘其实特别热情地留了饭,但考虑到姜沪生的情况,宋幼湘都婉拒了。
出了家属院,姜沪生说了声对不起,就快步走到了一边。
宋幼湘没有过去,站在路边上等着他,虽然要积极干预,但某些情况下,也要给姜沪生一定独处的时间。
这是医生交代的。
宋幼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时机把握得对不对,但这个时候,或许姜沪生需要一点点自己的空间。
他已经忍耐得很辛苦了。
大概五六分钟后,姜沪生红着一双眼睛过来,努力笑着看向宋幼湘,“我没事儿了,咱们回去吧。”
宋幼湘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上了公共汽车。
汽车上姜沪生都很安静,目光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沪生哥,下午还有两个师兄家里要过去,一个城东一个城南,咱们先去哪一家。”宋幼湘的话把姜沪生的思绪拽了回来。
初一初二这两天,宋幼湘基本拉着姜沪生满京市跑,到了初三,舒莹来了。
宋幼湘过了年初二,就被许老找去经改办干活,舒莹毛遂自荐,主动上门,要帮宋幼湘盯着几个小的。
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宋幼湘明知道也只能无奈同意。
舒莹大方开朗,她虽然对京市游玩的地方没有魏林川那么了如指掌,但她会做攻略,会提前准备,而且一旦进入状态,就玩得特别放开。
能玩会玩,像是去后海滑冰,舒莹在冰上的身姿,简直吸引全场的目光,她还能拽着安宁他们满场飞。
才一天,安宁就舒姨长舒姨短,叫个不停了。
逛庙会,去后海滑冰,去看升国旗,还跑去雍和宫烧香,祈福一年顺顺利利。
中间姜沪生也有过突然情绪低落的时候,但每到这时候,舒莹就会支使安宁,或者自己出马转移姜沪生的注意力。
哪怕在姜沪生掩饰得很好的时候,她也能察觉得到。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先吃颗糖,然后再去找爱吃的东西填满肚子,很快就会觉得满足又幸福。”舒莹身上总是备着糖。
姜沪生这几天吃的糖,比他人生前二十多年吃到的都要多。
他不是个嗜甜的人,竟也渐渐习惯了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