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放缓的说法,是宋幼湘的个人看法。
虽然这是根据这几年的学习,以及对现在经济状况的了解,及数据分析之上得出来的,但未必没有被推翻的希望。
不管是国家,还是百姓,都是急迫地想要改变当下现状,大家都在努力。
第二天和省里的会议结束后,宋幼湘就领着调查组,由省会开始,到周边市县的大型国企走访之路了。
……
吕成陪着厂长守在厂门口,天气寒冷,他却紧张得不时掏出手帕来抹汗,他们身后,是厂文艺干事组成的号鼓队和劳动标兵组成的迎宾团。
“厂长,调查组的同志今天来么?”吕成紧张不是作为中层领导代表紧张。
他紧张的是厂长让他给京市来的调查组作汇报这事。
当初捡漏这个销售科科长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还能有今天这样的高光时刻啊。
吕成这么个向来信自己不信祖宗的人,这两天也忍不住念叨,是不是吕成祖坟冒青烟了。
视线暼到扎着大红花,被宋母抱在怀里,跟着在迎宾团后头准备看热闹的闺女,吕成顺了顺头发,挺高了胸膛。
宝贝闺女,你虽然小,但你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爹如今的英姿啊!
江媛朝今天休息,她陪在宋母身边,帮着带小外甥女,手里拿着块鸡蛋糕,隔一会给喂一点儿。
“就是今天,半个小时就出发了的。”厂长也在往道路远处看,看到有车过来,立马扬声道,“来了来了。”
厂长一出声,号鼓队的指挥目光就紧盯着厂长的手,等着他打出暗号,他这里第一时间挥起指挥棒。
负责引导劳动标兵挥舞红绸的生产主任也有些紧张,“大家都笑起来啊,脸上一定要保持好笑容,那谁,你长得标致些,你站到前头来,咱们要给领导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吕成激动地整了整衣领,跟着厂长往前迎了几步。
汽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厂长正要走过去,吕成突然拽住他不松手。
“小吕?”厂长笑着瞪大一双眼睛,回头看向吕成。
吕成看到宋幼湘第一个下车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差点直接被这口气给呛到。
“厂长,快快快,叫门口迎宾的全撤了,食堂大礼堂的横幅也得扯了。”吕成着急啊,忙道。
这不是别人啊,是宋幼湘啊。
妈也,祖上冒青烟的不是他吕家,是宋家啊!
厂长被吕成这么一搞,也有些慌张了,这人都到下车了,也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厂长赶紧示意副厂长回去处理,“按小吕说的办。”
这要是半年前,吕成说破天,厂长都不会听他一句话,但这半年,吕成算是入了厂长的眼了,他说得那么急,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副厂长顾不得计较得失,忙小跑回去。
厂长则大步迎上去,心里被吕成搞得七上八下,也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的,但拖延时间是必要的。
号鼓队和两边夹道欢迎的人被匆忙撤下去。
等宋幼湘由厂长一行带着进厂时,厂门口只有少数一些家属装作不经意好奇地围观。
宋母抱着吕佳宋,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整个人血液都仿佛凝固。
中间那人是宋幼湘?
可,怎么可能会是宋幼湘呢!
宋母内心下意识地否认,可没有用,自己生的儿女,再不待见,那也是自己的骨血孕育的,宋母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生的女儿。
江媛朝也看到了宋幼湘,不同于宋母的震惊怀疑,她确定那就是宋幼湘。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吕成为什么会当上销售科的科长,宋改凤为什么会成为销售科的骨干,江媛朝是知道一些原因的。
去年的时候,吕成为了立威,做事一板一眼,半点人情都不讲,除了最开始进去的宋改凤,他们夫妻两边的亲戚,没一个走到他的关系的。
前几天的年夜饭,许家栋没有回来过年,江媛朝跟婆婆大吵一架,回的宋家过年。
吕成和宋改凤夫妻,因为年底要去各销售点收账,没功夫准备过年的事,也是在宋家吃的团年饭。
知道销售科的工资高,也知道吕成看不上宋有良,她妈醉翁之意不在酒,拿她去试探吕成这个大姐夫,说他现在都是大科长了,希望他能多照顾照顾日子不好过的姨妹。
江媛朝不想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
但当时吕成的态度是有松动的,不把她招到销售科,也能安排她进厂里别的科室。
江媛朝心里很想答应。
但想到吕成是借宋幼湘的光,现在她再借吕成的光,那不还是靠着宋幼湘吗?宋幼湘要是知道,心里指不定多瞧不起她。
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所以团圆饭结束后,她跟吕成说了,让他别把她妈的话当真,婉拒了安排工作的事。
现在……
江媛朝在心里问自己,时至今日,宋幼湘怕是根本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吧,瞧不起她?怕是也没那个功夫。
以前在大队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和宋幼湘已经是云泥之别。
但没想到,云和泥之间,距离远比她想像的还要远。
宋幼湘的未来好似没有上限,而她却在泥潭里挣扎茍且,被所有人都瞧不起。
江媛朝看着手里的鸡蛋糕。
就是现在,吕成夫妻条件好了,每个月给不少生活费给她妈,但她妈一个月也舍不得买几次鸡蛋糕给外孙女吃。
今天还是因为有吕成在,她妈特意让她挑了个大的拿在手上,不时喂孩子一口。
但十几年前,条件那么不好的时候,她却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养母虽然待她严格,却从不舍得亏她吃穿。
想到养父母,江媛朝心底凄凉一片。
现在她遭遇的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她把真正爱她,心疼她,会为她着想的人伤了个彻底。
她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有时候江媛朝也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当初高中毕业,她按着养父母的安排,进厂工作。
到了年龄,和在年轻有为的严志邦结婚……
哪怕不是严志邦,是厂里普通但上进的青年,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把一手好牌,给打成如今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