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向阳看到公安同志的那一刻,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安心和激动。
尤其是看到刘厂长和高副厂长等人戴着手铐被带走,心里更是有长出一口恶气的感觉。
“这,这个。”郑向阳有些结巴地把紧攥在手心里,已经攥得皱皱巴巴的残缺报告拿出来,递给带队的同志,“我们组长走的时候塞我手里的。”
因为有人盯着,他都没敢看,一直握在手里。
但能叫宋幼湘最后时刻塞他手里的东西,肯定是个定时炸弹,现在交出去,郑向阳总算能安心了。
高副厂长隔郑向阳这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听到了这话,他扭头看过来,没看到郑向阳交了什么,只看到押解他的公安严肃板正的脸。
……
“同志,我们组长和同事情况怎么样?”郑向阳跟在送他去市里的公安同志身后,心里担心不已。
公安同志替他拉开车门,“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
这次可是京里直接下的命令,公安和武装部联合行动,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从刘厂长那里了解了调查组现在的情况,分批前往不同地点进行控制和救援。
听到这话,郑向阳才安心下来,他在车上坐下,才发现自己双手控制不住地发麻颤抖。
到市医院的时候,郑向阳下车就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的杨毅。
早在公安到达药厂之前,医院这边看守他们的人就都被控制了起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一直没有跟药厂那边联系。
车一到,杨毅就迎了上去,但他往郑向阳身后张望了好几眼,都没见着宋幼湘和任老师。
听到宋幼湘和任老师被带去县里,杨毅眉头立马就拧了起来,下午他跟公安同志去县里配合工作,几次路过县医院,都没有看到什么动静。
宋幼湘和任老师实际没有被带到县里去!
郑向阳才放下去不久的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双手又克制不住颤抖起来,当时就应该让他跟着任老师离开的。
深山的盘山路边的河滩上,任老师看着靠在车边抽烟的宋幼湘,心口绷得紧紧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烟是从车里人身上摸的,白色的烟管都叫血给浸红了一截,任老师把烟拿给宋幼湘的时候,看到宋幼湘的手都在抖,所以实际上宋幼湘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吧。
正胡思乱想着,高处盘山路上突然冲出车灯光,瞅着速度还很快,正疾驰着向他们过来。
这大山里,除了药厂哪里还有汽车。
宋幼湘也看到了,顺手把烟在车框上摁灭,“上车吧,看看这车还能不能开。”
如果不能开的话,就只能靠双腿跑了,跑是肯定跑不过汽车的,好在还能往山里躲。
要开车,就得把趴在方向盘上的男人给搬开。
两个人速度还是快,任老师再文弱,那也是个男的,有他帮忙,宋幼湘很快把人给拖了出来。
拖开了驾驶座上的,副驾驶和后车座还有三个,宋幼湘一边拖一边自嘲,“这都是什么事,同样的事要让我遇着两回。”
唯一不同的是,上回被她敲了一棒子,褚岁山那帮人是真想弄死她,搞成畏罪出逃的车祸现场,情况更凶险。
这回至少人是清醒的,还有个帮手在旁边,当然人手也比上次要多,看车从公路冲到河滩上,就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凶险。
把人拖下车,宋幼湘招呼任老师赶紧上了车。
好在汽车还能发动,山上的吉普转过弯,在河滩边停留了片刻后,又追了过来,速度比来时更快,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两辆汽车在黑暗中疾驰,任老师不时紧张地回头看后车有没有追上来,这时候天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旁边是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心弦被绷得极紧。
前车窗玻璃被砸裂的瞬间,任老师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了,“这是什么?”
“是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宋幼湘心情沉重。
春季山区自然灾害严重,尤其是地质灾害,该不会有滑坡或者泥石流吧!
先前来的一路上,精神过于紧绷,没有注意到路边有没有警示牌,现在仔细看,山壁上确实有铺网加固的路段,还有小滑坡的山泥堆在山边上。
险险地避过滚落的一块大石头后,宋幼湘心情沉到谷底,与此同时,后头的吉普车也追了上来,咬得很紧,只不过道路狭窄,他没有办法超过去罢了。
宋幼湘现在已经顾不得后头的车了,她目光注意着左侧的山体,时刻提防着,如果真有最坏的情况发生,就只能往河滩里冲。
在河滩里被水冲走的危险相比被山石掩埋,生存的几率应该要更大一些。
任老师也顾不上后面的车了,他目光盯着车窗玻璃龟裂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前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宋幼湘眼里眸光一紧,握紧方向盘准备加速冲过去,不然就要往河滩开,然而这时,身后的车突然提速追上来,挡在了车身左侧。
宋幼湘扭过头去时,就看到驾驶座上,魏闻东正冲着她笑,这个傻子,知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眼泪顷刻间就盈满眼眶。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冲过那处滑坡地点,但现在还不是停的时候。
直至开到开阔地段,车才缓缓停下来。
停车后,宋幼湘脑子空白了半秒,她动作机械缓慢地打开车门,下一秒就落到宽阔温暖的怀里。
那一瞬间,宋幼湘觉得身边的一切突然都远离了她。
“对不起,每次都来晚了。”魏闻东声音破开寂静,把夜鸟的叫声,雨声,河水声重新拉回到她的世界。
宋幼湘感受着两个人同样剧烈的心跳,“不晚,能在我还撑着的时候赶来,就不算晚。”
魏闻东说不出话来,手臂上的力量又紧了几分。
此刻宋幼湘一点都不觉得痛,她需要这样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的拥抱,来缓解她紧绷的神经。
“我好像把人砸死了。”良久,宋幼湘闷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