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里,宋幼湘跟程杨相谈甚欢,饭店外,姚元亮支使着摄影记者举起了他的相机。
“工作时间,宋幼湘不在办公室工作,跑到外头谈情说爱,真是好哇!”姚元亮冷哼一声,擡手看了眼手表,没到下班的点。
可叫他逮着了。
摄影记者违下地按下快门,“姚哥,这不好吧,咱们是偷拍。”
这时候国内记者还是十分有职业操守的,这种偷拍的行为,十分令人不齿。
“这有什么不好,宋幼湘公然玩忽职守,我们只是在行使监督职责。”姚元亮严肃道,“赶紧拍,多拍几张,拍清楚一点。”
摄影记者不敢说话了,但姚元亮对他选的拍照角度不太满意。
“你往侧边来一点,男人是谁拍不太清楚没关系,宋幼湘的脸一定要拍清楚。”姚元亮拽着摄影记者往旁边走了两步。
摄影记者看着镜头里的画像,迟迟按不下去快门。
照片可以记录当下的情况,但又能以图像的方式蒙蔽人的认知,只是最简单的构图不同,传递的内容便截然不同。
刚刚的位置,宋幼湘就是和朋友在吃饭而已。
但换了个角度再看,两人位置“错位”,距离变近,气氛一下就变得莫名暧昧起来,很容易让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别愣着,快拍!”姚元亮注意到宋幼湘好像放筷子了,忙拍了下摄影记者的胳膊。
摄影记者没有办法,只能往下按快门。
值得庆幸的是,没拍两张,胶卷用完了,摄影记者眼睛一亮,“姚哥,我去换个卷?”
这时候路边会有专门的木箱子,方便人替换胶卷,但数量非常少,大多数得自己找合适的地方去换。
这一来一去,得花不少功夫。
姚元亮也知道情况,他看了眼宋幼湘那边,反正照片都已经拍完了,“我们走,去器械厂等宋幼湘。”
这已经是年后姚元亮第三次上门。
梅科长实在是拦不住了,只能把人安排到宋幼湘的办公室等待。
好在他昨天跟宋幼湘汇报工作的时候,宋幼湘也松口让他把人放进来,她亲自拒绝。
宋幼湘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正襟危坐的摄影记者,和一派悠然的姚元亮。
“宋厂长可真是大忙人,想采访您实在是不容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华郑日报姚元亮,代表人民来采访宋厂长,相信宋幼湘不会拒绝吧。”姚元亮一见宋幼湘,夸张地起身,夸张地伸出手要和宋幼湘握手。
但伸到一半,又收回来,“忘了,宋厂长个性高傲,看不起我们这种小人物,是我不自量力了。”
这满满的嘲讽,梅科长站在这里都尴尬,他看着宋幼湘,有些后悔把人给安排进来。
宋幼湘反应平淡,“梅科长,你先去忙工作吧,这里我来应付。”
梅科长一脸担心地离开。
“姚记者,您是省报的金笔杆,欢迎你来器械厂调研采访,但我个人不打算接受采访。”宋幼湘直言拒绝。
什么代表人民来采访,不过是借势压她罢了。
姚元亮笑,眼神锐利,“不知道宋厂长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日报的采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您放心,我们的采访很专业,完全不会涉及到您的私生活。”
这话说得,好像宋幼湘的私生活有什么问题似的。
宋幼湘轻嗤一声,“姚记者,容我提醒你一句,记者的采访权只是权利,而不是权力,作为被采访人,我有拒绝采访的权力,你应当尊重我的选择。”
姚元亮表情沉下来,从来没有人像宋幼湘这样,油盐不进,无畏无惧。
“华郑日报是机关报,是本省最具权威的纸媒,华郑日报负责引导舆论,反映主流的责任,也确实是组织上某种权力的延伸和补充。”宋幼湘看着姚元亮的眼睛,“但这不是让姚记者产生自己手中拥有这样权力的错觉。”
这话同样也有些重了,摄影记者担心地看向姚元亮。
姚元亮轻笑一声,“宋厂长言重了,我不过是代人民行使监督的权力罢了,既然宋厂长拒不配合,我也确实没有办法,到时候也只能如实向人民交待。”
话说到这份上,宋幼湘应该有所收敛了。
然而,宋幼湘端出公式化的客套笑容,冲着办公室门口做了个送客的手姿势,静静地看着姚元亮,请!
办公室气氛凝滞。
“告辞!”姚元亮冷声道,大步走出宋幼湘的办公室。
摄影记者看了看宋幼湘,表情微微尴尬,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慌乱地点了点头,便赶紧去追姚元亮。
宋幼湘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怒气冲冲的姚元亮。
这就受不了了?姚大记者的显然修炼得还不够嘛,宋幼湘收回视线。
等廖秘书到办公室,宋幼湘安排她,“你去问问梅科长,之前跟厂里关系好的记者是谁?让他约一下下周二的时间,把对方请过来。”
梅科长听到宋幼湘这个安排,有些摸不着头脑。
器械厂以前风光的时候,没少上报纸,厂里确实有关系比较好的记者。
就算没有,梅厂长也知道去找比较好说话的记者嘛。
难道是宋幼湘决定换个人接受采访?这不是更把姚元亮往死里得罪吗!
梅科长左思右想都不得其解,但宋幼湘安排的工作还得做到位,他很快联系了日报那边。
器械厂方主动联系报社,听说是按他们宋厂长的安排,疑似是自己指定采访者,这事在报社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赤裸裸地在打姚元亮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