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跟着走倒不是跟着去京市,经改办那种地方,也不是他们想跟就能跟得去的。
贺川问的是,跟不跟着离开,去电器厂。
不管是对贺川来说,还是对余小萍来讲,宋幼湘都是他们的大恩人。
如果不是宋幼湘的知遇之恩,没有机会学习,一直怀才不遇的贺川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
是宋幼湘给了他机会,所以现在他才是贺科长,还凭努力考到了学历证书。
余小萍就更不必说,如果不是宋幼湘,她可能已经死了。
人在身陷沼泽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自救能力的。
如果余小萍毕业后分配回去,她需要面对的,是照不进半丝光明的人生和未来。
余小萍从来没有提过,在宋幼湘去学校招工之前,她其实已经有了和那些杂碎同归于尽的想法。
是宋幼湘给她打开了通往重生的大门,她才能凭自己的能力在大城市驻足,能把女儿接到身边来。
没有宋幼湘的器械厂,好像一下就失去了原本的光芒。
“我想去电器厂。”余小萍没有考虑太久,“但以厂长的为人,暂时她应该会让我们把份内的工作做好。”
如果可以选择,余小萍肯定是想跟着宋幼湘。
以她这两年做出来的成绩,在贸易公司是很有前途,但在电器厂难道没有吗?
不过是再从头开始干两年而已。
这是余小萍在工作中积累的自信,至于她和孩子,她们算是无根浮萍,在哪里都可以。
余小萍问贺川,“师父你别光问我,你自己怎么想的,现在你都是科长了。”
同样的选择,贺川面临的取舍可比她的难。
“我从知道宋厂长开电器厂起,就在培养人了。”贺川倒是没有那么多纠结。
余小萍自信,他难道就不自信?
到了电器厂他还干销售,这一行是一通百通,他在器械厂能干好,在电器厂只会更好。
他就是怕宋幼湘不要他。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宋幼湘绝不是那种自己走,还要带走班底的人。
再说她这就是上调,也不是跟领导层有什么龌龊。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没得出什么定论呢,贺川那里先叫人捅了一刀。
才打完电话没两天,厂领导就找贺川谈话了,明面上是关心工作,实际上是隐晦地找他了解情况,问他是不是想跟着宋幼湘一起离开。
领导才问完话,这事就已经在厂办大楼传得沸沸扬扬。
好像贺川离开的事已经板上钉了钉。
这一下,直接把贺川弄得里外不是人起来。
他这还没走呢,销售科的人就先急着替他挪起窝了,这是有多看不惯他?想赶他走。
宋幼湘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她先找贺川问情况。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绝不是这样毫不负责任地走。”贺川心里冤枉得很,“这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过,跟余小萍打电话,也是在外头打的。”
那就是科室的人搞的小动作。
宋幼湘问贺川,有没有怀疑的人选,这个贺川可真说不好,销售科竞争一直很大,但都是良性竞争,他看不出谁有嫌疑。
但现在出了这事,他又是看谁都有嫌疑。
“那行,这事我来处理,你别想太多,先好好工作。”宋幼湘让贺川去忙。
这件事查起来其实很简单,告状的人觉得领导会对宋幼湘,会对贺川有意见,却不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小人之心。
宋幼湘一问就把人给问了起来,根本没人瞒她。
“小宋,关于贺川和余小萍的安排,厂里希望你能好好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谭厂长在宋幼湘对面坐下。
宋幼湘在厂里这几年,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大力培养年轻干部,引进专业人才。
所以她现在要走,谭厂长他们担心,却并不焦虑。
通过宋幼湘的努力,现在大家认知一致,优秀有竞争力的产品是企业立足根本,而人才则是企业发展和基础。
宋幼湘离开,但她培养的人才都还在。
贺川是宋幼湘一手安排进厂,当初还闹了些事出来,也是宋幼湘力保,才有贺川现在。
如今宋幼湘要走,贺川会动摇,谭厂长他们都能理解。
但他们希望贺川能稳住,继续长久地留在器械厂。
至于宋幼湘,谭厂长完全不担心,以她的责任心,根本不可能主动带走贺川几人。
他们稳了,其他人才能稳。
宋幼湘点头,“这个我知道,您放心,同样我也希望,厂里能继续对他们给予信任。”
如果因为这事,厂里对贺川产生疑虑,那就是宋幼湘出马,也没法说服贺川多留。
这是自然,有宋幼湘作保,厂里当然放心。
知道是自己大力培养的徒弟找厂领导告的状,贺川半天没有说话。
被气的。
“人交给你自己处理,是留在你科室,还是调走,自己安排。”宋幼湘也是挺服气贺川看人的眼光。
销售科十来号人,就选中这么个?
被宋幼湘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贺川心里顿时哀嚎,这次的事真不止是被信任的人捅刀子那么简单。
这还影响到了他在宋幼湘眼里的形象,有损他的能力。
“我就是……”就是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是他眼光不行,看人看得太过片面。
光看对方有能力,也肯表现,就觉得是个好苗子,却忘了多观察细节,考查对方的人品。
有能力的人哪能没有野心,但过早地暴露野心,只能说太蠢。
“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吸取教训就好。”宋幼湘拍了拍贺川垮下来的肩膀,“是徒弟,那就好好教他做人。”
贺川掰了掰指关节,已经开始磨拳擦掌。
本来他只需要在器械厂留三年,现在起码得五年,平白延后两年,谁能过得去这道坎。
就在流言传得凶的时候,贺川跟厂里立下五年军令状的事又传了出来。
谣言不攻自破。
告状的人鸡飞蛋打,还要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因为他实在看不大出来,告状这事,贺川到底知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