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给人一丝拒绝的余地。
许知意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没吱声,默许他的安排。
“我几年前投资的上清医疗,你还有印象吗?”她问驾驶座的男人。
蒋司寻发动引擎,从内视镜回看她;“有,专门生产植入级原材料。”他问:“怎么了?是想要退出还是再追加投资?”
许知意:“不退,打算引入津运。上清医疗目前的管理团队,能力没得说,但人脉资源不够,做市场方面明显输给竞争对手,商韫有这方面人脉。上清医疗有产品,商韫有资源和人脉,我们远维有钱。”
这样的三角合作最稳固。
蒋司寻踩下油门,看前面的路,无法再从镜子里看她,回道:“上清医疗最强劲的对手是哪家?”
许知意沉默两秒:“新睿医疗。”
“新睿?”
“虞家旗下的医疗子公司。”
不需要再往下说,蒋司寻便猜到新睿医疗现在是虞家谁在分管。
他关心道:“上清医疗的产品本身竞争力怎么样?”
“还可以。”许知意简单说了说,“新材料目前正在做改性测试,力争用于3D打印产品上,生物相容性优于竞争对手。”
也希望在愈合时间上面有所突破。
蒋司寻:“你是担心以后正面竞争,我会让着虞睿?”
许知意从电脑屏幕上擡头,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你敢让试试。”
汽车等信号灯,蒋司寻从镜子里与她对望:“跟敢不敢没关系,我没任何理由让她。”
许知意不再假设这些没有意义的,“你在这陪着我,不用忙你自己的事?”
“不耽误,你跟商韫聊合作,我去远维临时办公室开个视频会。”
蒋司寻还在看她,“路上时间,不聊工作可以吗?”
许知意反问:“你想聊什么?”
男人说道:“明天晚上带你去家小酒馆,店里的风格你应该会喜欢。”
“万一不喜欢呢。”
“不喜欢我们就回去,我把你背回去。等你忙完项目,我再带你去伦敦那家酒吧。”说到这,男人沉吟片刻道,“你还是别喜欢那家酒馆了。”
“……”许知意低头开始看邮件。
到了津运大厦楼下,蒋司寻停好车下去。
许知意提着电脑跟他挥挥手,“再见。你不用陪我进去。”
男人仿若没听见,款步追上她,伸手去拎她的电脑包,两人的手交叠,有几根手指被男人温热的手掌包裹。
许知意抽出手,电脑让给男人拎着。
津运大厦一楼大厅里,商韫正坐在休息区等人。
前台几人不时交换眼神,这位二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多少人等着多瞅两眼来养养眼睛都等不到,今天在临时休息区坐了快十分钟。
“还系了领带。”
“看来是在等哪个大领导。”
合作伙伴都不会有这个待遇。
正窃窃私语,门口进来郎才女貌的一对,只见商韫迎上前去。
“原来是在等美女啊。”
“什么美女,会不会说话,我们商总心里最大的领导,按颜值排的。”
噗嗤一声,有人没忍住笑出来。
许知意没想到商韫会在楼下等,但蒋司寻早就算到,两人寒暄,“商总等久了吧。”
久等还好听,这一倒过来,就变了味。
商韫笑笑:“还好,相亲那天等得更久。”
许知意:“……”
两男人差不多时间伸手,彼此用力一握。
“蒋总来都来了,去我办公室坐坐?”
“不打扰你们谈工作,下次专程登门拜访取取经。”
“受宠若惊。”商韫似笑不笑,“不知我有什么经能让蒋总来取?思想开放的经吗?”
蒋司寻:“这个不用取,我比你还开放。”
商韫:“……”
“商总忙,晚上会议结束见。”蒋司寻看向身侧的人,声音不自觉温和,“晚上我来接你。”
说完,又冲商韫略微颔首,人离开。
到了车上,蒋司寻打电话给秘书,关注路剑良接下来的动向,见了谁,以及资金往来。
这边刚挂电话,父亲的电话随后进来。
路剑波问逆子,几时来港一趟。
蒋司寻边扯安全带边道:“最迟下周。”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出面去办,又问父亲,“你有没有问爷爷争取股权。”
“争取了,没有。”
路剑波坦言:“老头子给他大孙子6%的股权,我没想到。路楷驰进入董事会,你大伯家就有两票投票权。老头子下周就转让股权,你大伯那个人,即便答应请辞,还会拖下去,利用这段时间跟我们周旋。”
不是他将老头子往狠心去想,“你爷爷就喜欢制衡敲打几个儿子,容不得谁不听他的话。他允许你掌权,却给了你大伯家那么大权限来掣肘你。”
路剑波能看透所有人,唯独自己的爹,这些年也不曾看透过。
老头行事风格,叫人摸不准。
路剑良这次委曲求全,主动请辞,是因为老头手里40%的股权,还有老头名下庞大的优质海外资产,那才是路剑良最想争的。
老二也一直盯着。
今天家庭会上分得的那点,谁都没有满足,唯一值钱的是路楷驰手里股权的投票权。
逆子想要的不是钱,他的钱足够逆子挥霍,虽然不及整个路家多,但三十年累积下来,也少不到哪里去,逆子最在意股权的投票权。
老头子让路楷驰进入董事会,选举有了变数,其他股东的票对逆子来说也变得极为重要,现在唯一的不确定一票是虞家。
路剑波道:“你跟虞睿现在也算是有矛盾,这一票我来解决。”
老头在退休前,修改了公司章程,想要成为路家的话事人,得平衡好所有利益关系。
如今虞家的关系,逆子无法平衡。
蒋司寻:“沈清风挑拨知意,就是为了替路剑良拿到虞家这一票。”
路剑波:“你抽空来港,去拜访你三伯。”
“三伯也参与了医院销毁档案的事?”
“你三伯没有。当年我和你妈离婚,他被你大伯利用了一把,可能担心我找他算账。”不知者无罪,找他算什么账。
“以后在路家,你三伯最靠得住,能力手段都有,只是你爷爷看不见他。”
三哥从小就不怎么被重视,却又是四个孩子里最听话的一个。
蒋司寻心里有数,“还有事?没事我挂了。”
路剑波欲言又止,“没其他事。我明天回纽约,蔡秘书留港,有事你可以找他。”
“现在我的话好使了?”
“你应该还是使唤不动,不是有知意?”说完,父亲结束通话。
蒋司寻驱车去了远维大厦,自己的办公室在许知意隔壁。
人刚坐下来,电脑还没打开,表弟蒋盛和敲门进来。
蒋盛和是过来找许知意,秘书说她不在,没想到蒋司寻办公室的门半掩。
“知意人呢?”他径自去倒杯水,拉开椅子,在蒋司寻对面坐下。
蒋司寻:“找商韫谈合作去了。”
“谈上清医疗的合作?”
“你也在关注上清?”
蒋盛和道:“知意本来想让我培养团队负责上清医疗的市场开拓,姑妈退休,集团事太多,我没那个精力。现培养团队不如找商韫,有钱一起赚。”
他喝口水,“姑妈怎么样?我最近忙,也没过去陪她吃饭。”
蒋司寻:“我妈这些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我刚知道。”
表弟跟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一样,半天没说话。
蒋盛和内疚到无以言表,蒋月如没退休前,自己几乎天天与姑妈见面,但从来没察觉出姑妈情绪有问题。
蒋司寻:“我都没察觉到,别说你。等再回曼哈顿,带我妈一起过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家,退休后闲下来更容易胡思乱想。”
已经交代秘书把曼哈顿一些房子的资料传给母亲,让母亲按自己的喜好选一套。
没再说不开心的,他对表弟道:“跟你分享件喜事。”
蒋盛和直接想到:“路老头分你股权了?”
蒋司寻:“我和知意在一起了。”
蒋盛和正微微仰头喝水,杯子没拿稳,水洒了出来。
衬衫前襟湿了一块,忙抽纸巾去擦。
在外人面前,自己从没这么失态过。
蒋盛和紧盯着对面的人:“你不是不婚?对感情没兴趣?”
“不婚是因为她。想结婚也是因为她。”蒋司寻沉默一瞬,“过去的事不提了。”
蒋盛和识趣不多问,说道:“齐正琛为知意投资了高尔夫俱乐部,你听说了吧?”
蒋司寻颔首:“嗯。”
“他如果知道你跟知意在一起,怕受不了这个打击。”
“已经知道,就是去看心理医生才遇到我妈。”
“……”
蒋盛和无话可说了,放下水杯,需要回自己办公室再消化一下这些消息。
蒋司寻在公司待了两个钟头,忙完六点刚过,许知意刚才发邮件给他,她那边九点半才能结束。
时间宽裕,他回了一趟家,打算做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无论如何,不能再留母亲一个人在家。
罕见的,今晚母亲没在院子里。
阿姨告诉他,母亲在楼上自己房间,正整理东西。
“妈。”蒋司寻站在卧室门外敲敲门。
门大敞,母亲正在衣帽间里收拾。
“进来吧。”
蒋月如看一眼儿子,“回来这么早。”
“九点还要出去。”蒋司寻看着打开的行李箱,里面已经放了半箱衣服,“要去旅游?”
蒋月如把手里叠好的外套装箱,“去曼哈顿。我到那边自己决定买什么房子,住在哪里。房子是我住,得我舒心才行,你就不用操心了。”
儿子这回是下定决心让她过去,自己不能再固执,让孩子多一份挂心。
蒋司寻抱抱母亲:“谢谢妈。”
蒋月如拍拍儿子后背,当年那个两岁多一看她哭就宽慰她的小男孩,虽然后来很气人,但还是像小时候那么贴心。
“我下个月过去,提前过去看看房子。”
最近去疗愈室的频率太高,是得出去走走。
她又叮嘱儿子,有空找齐正琛打打球。
长此依赖心理医生,终究不是个好办法。
蒋司寻帮着母亲打包喜欢看的书籍,一直忙到八点半出门。
没有微信,到了津运大厦楼下,他发了内部邮件给许知意:【我在楼下。】
许知意看着简短的邮件内容,以前梦寐以求这四个字。
“蒋总到了?”商韫收拾文件,问道。
许知意锁屏手机,也开始收拾,“嗯。”
“那你坐蒋总的车过去,我开自己的车。”
换别人,人家小情侣庆祝升职,才不好意思跟着凑热闹。
但商韫不是那样的人。
会议室其他人陆续离开,许知意拎着电脑下楼。
大厦门口,黑色轿车已经在那。
男人见她出来,推车门下去,绕过车头,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许知意走近才看清楚,男人打了领带,是她在港岛给他买的那条。
她去拉后车门,被蒋司寻一把摁住,“坐副驾。”
两人对视,他手上的动作强势,看她的眼神却温柔。
擦着车门和他的身前,许知意坐上副驾,把电脑包放脚边,下意识往后看一眼,那束玫瑰花不见了。
“我花呢?”
蒋司寻坐上驾驶座,回她:“在你办公桌上。路上我再送你一束。”
他侧过身去,预备给她扯安全带系上。
从许知意这个角度看,男人要过来亲她,她下意识挡住他嘴唇,想将他推开。
男人失笑,在她掌心轻吻。
许知意的手触电一样往下滑,推着他下颌,把他推远。
蒋司寻两臂一伸,隔着扶手箱,将人揽在怀里抱住:“刚才不是要亲你,给你系安全带。”
呼吸交错,许知意与他对视。
男人眼眸深邃,下一秒似乎就要亲下来。
许知意:“我自己系。”
蒋司寻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抱着她:“累不累?”
许知意:“不想说实话。”
实话就是,他等着接她,出门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再累也不累了。
蒋司寻道:“你现在一个秘书一个助理不够,团队再多加几个人。”
“人再多,很多事也需要我自己做。”
“助手得力的话,你少做一半。”
“能力那么强的助理可遇不可求。”
“蔡秘书。”
“……”
许知意推推他,“我有点热。”
是汗流浃背。
让蔡秘书给她打工?不敢想。
蒋司寻放开她,“我在远维的股份都转给你,至于你拿出多少份额聘请蔡秘书,你自己决定。”
许知意看着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前半句。”
“知道。你对远维的付出比我多。反正以后也是你的,早转晚转都一样。”
“不一样。早转,是婚前财产。”
男人凝视她眼睛:“一样,我没想过离婚。”
许知意扯下安全带:“先说好,你转我就要,但微信是不可能加回来的。我有底线。”
蒋司寻笑:“好,不加。”
去餐厅的路上,蒋司寻开到一家花店门口停下。
许知意差点忘了,他说过要买花给自己。
蒋司寻让老板包了一束红玫瑰,无需加任何装饰,又从花桶里抽出两朵芍药,拿剪刀将花枝和多余的花叶子修剪下来。
“老板,再算上这两朵。”
“好咧。”
到了车上,蒋司寻把一束玫瑰及两朵没有包装的鲜花给她。
许知意瞅着那两朵单独的芍药,他送她芍药好像只喜欢送两朵,相依相偎。男人让她放包里,敞口包,鲜花刚好露出一点。
到达餐厅时,商韫已经喝了半杯水。
蒋司寻把西装搭在椅背,在他对面坐下。
商韫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斜对面的许知意,“你点。”
蒋司寻瞧着对面的男人,然而男人旁若无人。
他打电话给餐厅经理,自己在这里放的红酒,开一瓶。
“好的,蒋总您稍等。”
放下手机,蒋司寻拿毛巾擦过手,帮旁边的人铺餐巾。
许知意正看菜单,对他道:“我自己来。”
蒋司寻:“你先点菜,问问商总想吃什么。”慢条斯理将餐巾仔细铺好。
商韫:“我随意。”他看向点菜的人,“你决定。”
服务员送来两杯水,蒋司寻要去端许知意那杯放到她手边,结果手还没碰到杯子,对面的男人拿了过去,放到她左手边。
许知意余光瞥到这一幕,商韫这是故意气蒋司寻呢。
以后坚决不同这两人一起吃饭。
谈合作期间,商韫正常到不能再正常,涉及利益的时候,寸步不让,分毛必争,与眼前判若两人。
和蒋司寻碰面后,商韫成了一个程序失控的机器人,逮谁撞谁。
商韫往后靠在椅背上,说起津运医疗与路家合作的那个项目,“许凝微去了那个项目研发中心,蒋总知道吗?今天已经去了人事签合同。”
“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来找我,说以后不想跟沈清风有交集。有意思,我还能管着沈清风不成。”
蒋司寻:“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商韫笑笑:“不然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他看一眼许知意,“要不,聊许总?”
原来在这等着呢。
蒋司寻:“不如聊聊,你相亲怎么没成。”
“……”
商韫笑了声,“因为那天遇到齐正琛,他跟我八字相克。”
蒋司寻:“……”
许知意看看两人,实在忍不住:“你们不是还没吃东西吗?”
两人安静了片刻。
因为只有吃饱才撑得没事干。
商韫看向斜对面:“许总,冒昧问个问题。”
许知意擡眸:“你说。”
“有男朋友吗?”
他看出两人似乎在冷战。
许知意下意识转脸看蒋司寻,与男人的视线撞一起。
蒋司寻看着她,低哄的嗓音问:“有还是没有?”
许知意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
蒋司寻:“没有,我追你。有,我还是追你。所以,有还是没有?”
许知意:“那你追我。”
商韫插话:“那我也可以追了是吗?”
“…商总,追我也没用,合同条款我不可能让步。”
商韫手抵着唇,被逗笑,“说不定,我让步呢。”
蒋司寻拿起水杯,慢慢喝了几口水:“商总,别恋爱脑。”
商韫:“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这话我正想对许总说。”他再次看向斜对面的女人,五官耐看到禁不住想多看两眼。
“许总,虽说你还没到恋爱脑的程度,但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我这里有个可以杜绝恋爱脑的办法,听听?”
蒋司寻替她回答了:“有劳商总。”
许知意也看过去。想听听是什么妙计。
商韫:“你一次谈两个,绝不会恋爱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