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找的◎
说来说去,这都是元域自找的。
姜百谊打上回废太子后,便以待罪之身,被软禁在东宫,被迫一心安胎,徒有妃名。好在姜夫人三天两头的往东宫去,有她顶着,再加上肚子里揣了个金疙瘩,姜百谊的日子并不难过,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除了不能出门外,和以往其实没什么不同。
直到某一天,姜夫人突然就没消息了。
然后整个姜家也都没消息了??
姜丞相辞官,不止元域是懵的,亲女儿姜百谊也不知头脑。
这怎么可能呢?!
父亲难道不知道他一旦辞官,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吗?还是说,父亲本来就是预备放弃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他们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
再说了,就算要放弃她,不管她就是了,也不至于做到辞官这个地步啊!
姜百谊在东宫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一次废太子,她都没这样失态过了,可如今在元域越加渗人的面孔下,她头一回,由内而外的,整个人都慌了。
父母、娘家,她最大的依仗,一夕之间,毫无征兆的,他没了!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姜百谊不知所措,几次往外联系,终于她的外祖代家给她递了书信,说了近来姜家发生的一切。代家只知个大概,送进来的都是些简略听闻的信息。
什么以子换女的话本。什么代姨娘下药,丞相病危。什么姜胤不姓姜,乃是代姨娘奸生。什么姜茹继承姜家,变卖家产,归隐田园。
这一溜串儿的,看得姜百谊头顶上直冒问号。
不是,这都是些啥?
但书信里来回出现的姜茹,还是让姜百谊敏锐地意识到关键所在了。
是姜茹,真假太子妃!
肯定是以子换女之事事发,姜茹发觉自己也是嫡女,她心里不平衡,闹起来了!
姜百谊倒没猜到姜茹的胆大设计,只猜测是姜茹以此事要挟逼迫,而父母为了大局,不得不暂时虚以委蛇。
是的,在姜百谊看来,这都是暂时的。她父亲可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丞相,怎么可能被姜茹一个小姑娘拿捏住了,待父亲应付完姜茹,根基尚在,必定可以起复的。
姜百谊如此这般坚信着。
她信,元域可不信。
元域可不晓得姜家里闹的幺蛾子,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老岳父,他跑了!甚至一声知会都没有!
他尝试过派手下去追回来,然而姜家一伙子人,跟躲贼一样,半点踪迹都没露,根本找不到人。这分明就是故意躲着的,压根儿就不想做官了。
还有起复,说的简单,当新任丞相和满朝文武,还有他那几个弟弟都是吃素的?
没了底下那玩意儿的元域,都不能说阴晴不定了,就没有晴,天天都阴渗渗的,暴戾无比,对下人妾室们尤其是对妾室女人,他那玩意儿不能使,心里头不平衡,私下里就使别的烂手段瞎折腾人,东宫暗里怨声载道。
不过,闹来闹去的,好歹对姜百谊还是忍着,可姜丞相辞官这事一出,他还忍个屁!
姜百谊这半个来月没少受苦,打骂都还是小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羞辱手段,才是真正的让这位从小到大没受过半句重话半分劳苦的娇小姐险要崩溃。
但没法反抗,只能忍着,满心期盼着父母回京来拯救她。
可惜的是,姜百谊没能等来姜丞相和姜夫人,反而在两天前等来了他们的亲笔书信。
姜百谊确定那确实是她父母的字迹。
上面说他们带着妹妹姜茹归隐去了,以后她就一个人,没有人给她撑腰,让她行事要稳重,要考虑后果,后面便是一些在姜百谊看来屁用没有的叮嘱。
看完那封书信后,姜百谊难以相信的跌下了身子,沿着床边无力地滑落跪坐在地上,茫无头绪的发起痴来。
父亲和母亲真的不要她这个女儿了,他们舍弃她,抛弃她,不管她的死活,带着姜茹远走高飞了!
在她的世界里,父母永远撑着一片天,现在这片天莫名其妙的它就塌了。
为什么啊?
姜百谊死活想不通啊。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父母也不可能会这么对她的……才对啊。
姜百谊大受打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理智如土崩瓦解。然而元域偏还不长眼,上赶着去折腾人。
无论再怎么被现实毒打,姜百谊骨子里的那份心性还是没变的,又加之刚刚知晓自己成了弃子,没了父母兜篓子,等她生下孩子,落到元域手里,注定死路一条。
左右都是死,姜百谊这样一想,胆子又冒起来了,再看向元域,心里的恶气就再也止不住了。
但一时之间又的确没什么好法子,她只得又按捺下了。
及至今日移宫。
元域在沈云西处受了气,怒汹汹地扭头就踹了几个宫人。
元域自己成了太监后,就见不得身边有内侍太监伺候了,太监伺候太监,那他不就成太监头子了吗!
是而他身边全都是宫女,和他的妻妾一般,在他手里尽都受了不少苦罪。
这一踹,几个小姑娘哪受得住,当场就趴下了。
元域尤不解气,丢下贴身的宫人,单枪匹马一径便去找寻罪魁祸首姜百谊。
彼时姜百谊和侧室们一起逛新宅子,顺便透透风。
元域阴着脸过来,那副模样,直吓得她们花容失色。
她们也没说谎,这一开头,确实是一场意外。
因为雪天路滑,元域走得急,一脚踩溜,还没到她们跟前就绊下去了,栽倒在了地上。
但后头的就是人为了。
在有人慌忙欲要上前搀扶元域的时候,姜百谊眼珠子一转,见元域身后并无其他人手跟着,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先上前,在元域快要爬起来时,抓住元域的头发,死按着力气,当场拎着他的头往近在咫尺的石台阶棱上重重地磕了下去。
元域本来是没事儿的,这一磕,头冒金星,顿时就晕了。
“……??!”
妾室们全体哗然,被这突来的一场,骇得胆裂魂飞,“王、王妃……你、你疯了吧?”就没见过这样的!
姜百谊一抹掉脸上沾的雪花,对她们低喝道:“还不快来帮忙,这日子忍下去,是没个头的,再这么下去,你们也是和我一样死路一条罢了。怎么,你们还被他糟蹋得上瘾了?”
话是这么说,妾室们却还是不敢搭手,害怕得连连后退了。这可是王爷,皇帝的儿子,一旦被发现,是要被诛连九族的!
姜百谊便站起身来,冷着脸,手指向外面和她们说道:“你们敢跑一个,我现在就叫人,说你们谋害王爷。”
妾室里有人低呼道:“明明是王妃你……”
姜百谊:“那又怎么样,现在他搁这里躺着,我还收拾不了你们吗?或者你们有本事,有胆子让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在这里。”
妾室们哪敢,姜百谊肚子里的那可是元域的第二条命根!
一时进退两难。
这些女人,特别是从前最得宠的那几个,在元域特殊关照的磋磨下,早不复往日光彩,要说心里头不恨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其中某一位,一咬牙狠下心,打了头阵。
有人开了头,后头的就好办了。
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姜百谊便和她们一起把元域扶起来,一遍又一遍的,让他自由地在雪地台阶边滑倒。
做足了意外跌倒后,起来又不小心跌倒,跌倒又起来的场面。
别说,要不是姜百谊拦着,她们还整起劲儿了,碍于权力地位,这些时日面对元域,她们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会儿强弱倒了个儿,可不就痛快吗。
一行人直把元域折腾得没气儿了,大雪覆盖了行动的痕迹,她们才避开人顺着后头的长廊离去了。
她们装作在屋里喝茶说话,静等着宫人发现元域凉透的尸体。
可万万没想到这狗东西命大得很,居然活下来了,不过不幸中万幸,活了跟没活一样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使人去查的。”妾室们护着姜百谊说道。
因绑在一条船上,大家都很齐心,众口一词,听得齐淑妃尖声骂道:“你们如此包庇她,是不是你们都有份儿!”
沈云西:“……”淑妃娘娘你又真相了啊。
沈云西细声说:“这不可能吧,她们都是大皇兄的妻妾,大皇兄做人得糟糕到什么份儿上,才能让嫂子和小嫂子们齐心协力,共下杀手?淑妃娘娘,你这个做亲娘的,原来这么看不上皇兄这个亲儿子的吗?”
淑妃:“……”
**的元域也听见了:“啊、啊!”沈朝朝!
“你!对了,你今天也在,不是她们,那就是你!”齐淑妃掉转矛头,扯过挡在她面前的姜百谊,冲上前来。
卫邵反手将沈云西护在身后,长眉一动,沉声道:“淑妃娘娘,说话要讲证据。”
殷皇后一看,好啊,居然敢攀扯他们,跟谁指指呢?于是几步上前,扯住齐淑妃的领子就把人往后一拽,扔到了地上,居高临下地喝道:“淑妃,你的逻辑真是好啊,要照你这么说,当年本宫中毒连累我儿,也是你干的了,谁叫你当时也来过本宫的房里,是不是这个道理?”
淑妃噎住。
殷皇后冷笑,也不装什么中宫嫡母的慈爱了:“说话!怎么,跟你儿子一样摔瘫了,哑了?”
淑妃说不出来,呜的一声又扑到了床边,握着儿子的手,恸哭流涕,凄入肝脾。
庆明帝太阳穴直跳,斥道:“行了,让人去查,查清楚了再说了。”
当即以大太监田林为首,领命而去,大理寺太尉府协查。
这一去,将近天黑才回,但叫齐淑妃失望的是,大雪掩盖了一切,最终在王府诸多下人的证词之下,此事最终定性为意外,甚至都不能怪宫人照护不力,因为宫人是先被元域自己踹伤不能行动的。
总结:这都是靖王殿下自找的。
齐淑妃听完,一恸几绝。元域呕得眼泪涎水皆如雨下。
庆明帝脑瓜子疼,更嫌丢人,将王府整顿了一通,丢下齐淑妃,回宫去了。殷皇后亦未久留,随之离开了。
沈云西走时,回望了一眼,齐淑妃坐在地上,半伏在床头,扭过的两眼剜视着姜百谊,里面是沉浓的恨怒。
显然,齐淑妃并不相信意外的说法。
不过这都和沈云西无干了,她拉着卫邵的袖子,问他:“你今天怎么也来了?”好难得,他居然也在现场。
卫邵扶着她上了马车,笑回:“午时母后留我宫中用饭,正赶上了。朝朝可用过了?”
沈云西点头:“早吃了,我们这下回去,正好用晚饭。”
卫邵托了托她的脸:“尽想吃的去了。”怕是想吃的比想他还多。
沈云西弯弯眼:“中午的烤全羊,好吃!”
卫邵低笑,曲起指尖点点她的额头:“宫规抄完了吗,明天就该验收了。”
沈云西愣了一下,仰了仰头,茫然许久,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我忘了。”
本来说今天下午动笔的,结果忙着来看热闹,又给弄忘了。
夜里,书案边点着灯烛。
沈云西披散着头发,一边提笔抄书,一边看向坐在榻上,握着棋谱,老神在在,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卫邵,半边烛光把他端正中透着清闲的人影拉得老长。
沈云西忍不住问:“你都抄完了?你什么时候抄完的,我怎么不知道?”
卫邵笑瞥过她:“十天前。你天天看热闹的时候。”
沈云西:“……呜。”怎么会有人作业才布置下来的第二天就写完了的啊。
沈云西低下头,不再看他了,她要加班加点才行。
没关系,这都是小事,她小学寒假作业,都是开学前两天才写的,她是专业的,这点对她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沈云西沉着一张小脸,下笔飞快。
卫邵自下着棋,他也不困,反倒是沈云西,中午没睡午觉,打起来的精神头一过,写着写着就哈欠连天了。
等卫邵转过头,就见人趴在那方书案上,乌黑的长发被揉得乱糟糟的,白皙的侧脸压着沾了墨的纸页,呼呼大睡,香甜得很。
卫邵沉默了须臾,笑了一声,到底还是丢下棋谱,把人抱回了**,认命地自己坐在书案前,叹气一声,模仿字迹,续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