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成精◎
此二者,不只是同名同姓,更巧的是,柳镇的未婚妻也曾有过在京里某户人家做侍女的经历。
这两者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来。如果是同一个人,那这内里头可就很有些事了。但这些总归只是思绪发散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须得另去查证。
沈云西重新捻起瓷勺子用汤,边喝边望向卫邵。
卫邵果然还没说完,后头还有:“那永城侯的庄小公子几月前,约莫是和五妹定亲后不久,在北城置了一处小院,三日两头的避了人过去。”
他将筷子放在玉质兽首的筷枕上,把近日查到的一一说了,言语时语声不如往日温和,显然是对庄晟这人挺有意见。
在安侯府时,他与卫芩往来不多,算不得是多相亲相爱的兄妹,但人总是有亲疏远近的。
“庄晟在那小院里养了人,是一个年轻女子。至于是不是失足落水后消失的‘方吟儿’,暂时还不得而知。”
沈云西听罢,先是稍一动眉略思索了片刻,而后眼眸亮亮的,对他说:“你们怪厉害的。”
上次姜家的是,这次永城侯府的也是,总能套出些过往的秘事来,放现代高低得是个名侦探,都是人才。
卫邵曲起手指,将帕子递给她,清和的笑说:“那还是不如朝朝的。”
沈云西摇头。那可不一样,他们是真本事,她是凭异能,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听完了庄晟相关,沈云西便专心用起了饭。今晚的饭菜是柳镇和李姑一起做的,有酱大骨,八宝豆腐,千菜焖肉,素炒冬瓜、清炒冬葵以及沈云西特点的蜜汁叉烧,滋味咸鲜可口,口感劲道,特别好。
沈云西吃完饭,又啃了两个泡鸡爪子当小食,吃了个梨当饭后水果,才美美的在小榻上瘫了下来。卫邵哭笑不得地将人拎了起来,去外头走动消食
庄晟和方吟儿以及北城小院儿的事,沈云西和卫邵暂时没有告知安侯府里的大夫人二夫人她们。还得先确定那个北城院儿里的是不是侍女方吟儿再说。
卫邵那边继续暗查,沈云西也在看着有没有机会往永城侯府里去一趟。
就在沈云西一边为快要来到的新年做准备,一边忙一些琐事时,柳姑姑求到了她面前。
柳姑姑从前殷皇后宫中做点心白案的,秋狩回来后殷皇后指到了沈云西身边,一直在家厨房尽职尽责,甚少有特意找到她跟前来的时候。沈云西问了才知道是为她那远房侄子柳镇。
“若非万不得已,不敢来麻烦王妃。”柳姑姑是个瘦高个儿,自梳了螺髻,衣袖身上沾了好些面粉,是匆匆过来的。
她被荷珠从地上扶了起来,袖口揩了揩泪,“实在是我那侄儿此刻半死半活的,已是有气进,没气出了,外头请的大夫都说不成了,是才冒胆子前来面求王妃。”想说请宫里的太医看看还能不能成。
人命关天,没有不能应的,沈云西当即就道:“这没什么,让人去太医院走一回就是了。”
她吩咐荷珠亲自去,将账本儿关上,又疑惑地问:“昨天还好好的做菜呢,今天怎么就突然不好了?”
柳姑姑见荷珠领命去了,稍且放了心,忙回说:“今儿轮到阿镇领休,每到这会儿有空,他都要去县尉府问吟儿的案子的,结果今儿早上一出去,没到中午就被人给抬回来了,他早就神智不知了,也没法问,倒是送他回来的好心人说是被人给打了。王妃不知,他们下了好狠的手啊!”
竹珍恚然:“好生猖狂!天子脚下也敢蔑视律法,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了!”打的还是他们洵王府的人。
沈云西也点头,说:“姑姑去报官吧。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能算了。”柳镇可是她厨房的大师傅,弄成这样,她估计得有老长时间吃不到他做的菜了。想一想都很不高兴。
沈云西眉头一耷,又柳姑姑道:“让管家陪姑姑你一并走一趟,把事情都说清楚。”柳镇在王府做活儿,被打成这样,王府不能说一点不管不沾的。
柳姑姑面露喜色,忙应了声哎,告退寻管家去了。而沈云西打了打算盘珠子,板了板脸,还是气不过。她的大厨!那伙人太可恶了啊。
沈云西很想亲自往柳镇那里去试试,看能不能探出凶手来,给县衙提供线索,好尽快把那些打人的绳之以法出口气,但想想,这实在不合适,只能按耐下来,气呼呼的啃了一盘卤猪蹄,和一盘鸡爪子。
晚上卫邵回家来,听她咕哝完柳镇挨打,从她手里把刀子和冬枣接了过来,削了皮给她:“太医怎么说?”
沈云西将枣儿吃了,玩绕他散下来的长发,扒在他的肩头上,枣甜味儿让她的声音也甜润了不少,说:“救回来了。还好及时,要不然手都要废了,锅子刀子都拎不动了。”
卫邵:“也是不幸之幸了。”他又给她削了一个。
一个削皮,一个吃,沈云西吃得美了,因为大厨负伤的惆怅总算散去了。
托宫里太医的福,柳镇捡回了半条命。人还没好许多,就又被柳姑姑亲领了过来向沈云西致谢。
柳镇不好进屋来,只在院子里拜谢。
沈云西出到廊庑下,就见柳姑姑身边的那男子二十左右的年岁,穿的褐色衣裳,两手上都打了夹板,包了白布,面上也是白无血色的,他模样生得挺是俊秀周正的,只是也不知是有伤在身还是怎么的,没什么神气,很是一副消沉颓态。
“既恢复了些,可有找到凶手?”沈云西问。
柳镇只垂了头不答。柳姑姑苦笑的嗨了声:“劳王妃记挂,只是这个糊涂蛋,自己被打了都不晓得为什么,更不知道是谁干的了,县尉府的人来了,就跟被打傻了伤了脑子一样,一问摇头三不知!”
原来当事人都不知道。
“那就没办法,只能等县尉府慢慢查了,安心养伤吧。”
沈云西边说边点点头,以示对柳姑姑话语的回应,后便下了阶去,欲往墙边那棵梅花树下,看竹珍和荷珠她们取花做香包。
从柳姑姑和柳镇身边路过时,宽大摆长的披风被风吹得扬起,一角从两人这边掠过。
下一刻,沈云西停住了脚步,余光不动声色的往正要告退的柳姑姑和柳镇瞄了一下,旋即皱了皱脸。
这一下,她不止看到了柳镇被打,还有柳镇和方吟儿的一些过往。
柳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柳镇拜了个好师傅,且他在厨艺上一途上确实很有天赋,新奇巧思也多,这点年岁就已经是邺州远近闻名的大厨了,自己开办了酒楼,养了师父,收了徒弟,也算是邺州里挺有名的传奇人物了。
柳镇和方吟儿是在自家酒楼里认识的。当时酒楼里正在招工,需要做糕点的师傅,方吟儿是来应工的。
方吟儿确有真本事,做得一手造型精美别致,口味也合中的好点心,她自己介绍说曾在京中高门里做过侍女,伺候府里的夫人们就靠这一门手艺。
那一碟荷花千层酥引起了柳镇的注意。
他自己喜欢做菜,对于同样爱衷此道且手艺好,带有天然的好感,又见她姿态落落大方,说话清脆利落,更多分了心神。
一个地方做活儿,时间久了,相处多了,男女之间渐生了好感,一次采买食材时方吟儿遇险,更是让柳镇明白自己的心。
柳镇主动向方吟儿坦白了心意,方吟儿犹豫之后,也答应了。
两个人也算是水到渠成,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很情投意合的一对。
就在定亲礼走完了不久,酒楼里来了几位打京里来的客人。那些客人摆说京里的趣事,什么变态**.贼宋驸马,什么兄妹通奸沈尚书,联说到安国公府和京里几家定亲的郎君小姐,什么杂七杂八的瞎摆了一通。
当时柳镇在柜台前听得津津有味,但方吟儿不知听到了什么,脸色瞬的就变了,自那以后好几天都神思恍惚的。
柳镇担心的问她,她也只摇头说没事。心上人有心事,却又死活不肯对他透露分毫,柳镇抓耳挠腮的没办法。好在过了些日子,方吟儿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柳镇应邀往邺州府做三天宴席,没想到这一去再回来,未婚妻她人间蒸发不见了。
问起酒楼里的伙计,都只摆头说不清楚。柳镇慌得四处找人,报官。
最后还是从一个客人嘴里得知,在方吟儿失踪前一天,他醉醺醺的上茅房回来,隐约有在后院里听见方吟儿在和谁说话,口气激烈的说“放开我”,什么死也不回京,祝贺谁谁谁和谁谁谁之类的话。
正是为这一条线索,柳镇才会专程找上京来。
那日柳镇照常往县尉府去打探方吟儿的踪迹进展,自己也不忘在城里四处走逛,找寻消息。
原以为今日也是如以往一般做无用功,不料想,一个转眼,他竟在北城的一个首饰坊里,陡的看见了朝思暮想的熟悉倩影。
柳镇还当是出现幻觉了,直到听见有谁叫了一声吟儿。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失态地跑了上去。
然而接下来却没有想象中未婚夫妻久别重逢的执手相望泪眼,互诉相思衷肠的场面。
他面对的是方吟儿一脸的诧异、惊愕的感动和难言的愧疚,以及……
一个堂而皇之将方吟儿搂入怀中,当着他的面,掐着她的腰,把人吻得面红气喘羞恼娇嗔后,才好整以暇冷眼、冷笑、冷看他的冷俊男人。
沈云西:“……”天呐,好冷哦。还好她没有替别人尴尬的毛病。要不然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沈云西一言难尽地看着画面里那个冰棍成精的冷酷男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打伤柳镇的祸首,卫芩的前未婚夫,永城侯府的庄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