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贯彻到底◎
话本子引动的风起云涌丝毫没有影响到沈云西,但话本子的收益还是叫她诧异。
听掌柜的说,话本子每天一铺上就被人买得一本不剩,俨然成俏货了,短短几天收益就相当可观,没多久书铺就给她送了一笔分红来。
沈云西琢磨着,话本子好像还挺有市场的,写书一事大有可为,她也不能老靠原主留下的东西过活,原主的大部分钱财最好还是慢慢的、不引起注意地往佛寺道观捐出去,或是拿出去做点什么好事,也好叫神佛们保佑对方来世富贵顺遂,得个心安。
而她自己也该有个营生,写话本子似乎就很不错。
只是,她下一本该写个什么故事,是继续以现实为题材,还是写个纯纯虚构的,沈云西暂且还拿不定主意。
没有灵感她也不强求,一时想了想也就抛之脑后了
自打话本子出世后,秦兰月自觉丢面,借身体不适免了请安。
秦兰月不来找麻烦了,卫老夫人大夫人都是讲理的,更不会生什么事,沈云西彻底悠闲下来。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的日子,难得的是个大晴天,合玉居关起门来过日子,忙着在自己的这方小院里祭灶扫尘。
沈云西见太阳好,天空也是碧蓝如洗好生漂亮,便叫人在庭院里摆了桌椅,和竹珍荷珠一起剪窗花,为即将到来的除夕做准备。
做活儿的时候,荷珠幸灾乐祸地说起正院:“外头都闹翻天了,这几天正院的大门关得可紧实了,连大夫人二夫人过去探病,她都不见,可见是没脸见人。小姐,你这话本子写得好啊!挣钱出气两不误!”
她当初还以为小姐写书是写着玩儿的,没想到是来一招狠的。
荷珠敬服地看向她。
沈云西神色安然地将剪好的团花窗花展开,还是那副老样子,自做自己的事。并未多言什么。
到了下午,门房来报,原主的娘裕和郡主送了一车子的东西过来。
裕和郡主是个会做人的,不止给自己女儿的,国公府里大小主子也皆都有份,她还专叫人列了一张单子捎过来,叮嘱沈云西一房一房送过去。
“郡主这是怕小姐在府里日子难过,为小姐做脸,也是想叫他们得了东西,念小姐两分好。”竹珍说道。
荷珠看着单子笑说:“连最小的八公子都有,独独没有秦夫人的份,咱们郡主娘娘虽大方,性子好,但也有脾气的,也怪周到的。”
若按沈云西的性子,她是不欲去做这些讨好的,旁人喜不喜欢她,并不能影响到她什么,她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不想走出去,也不想别人走进来,更不想和人交流。
但侍郎府送来的东西是裕和郡主的心意,她却不好置之不顾。
沈云西把单子翻看了两下,将要送人的东西挑出来,依照叮嘱送过去。
伸手不打送礼人,不提大夫人这样素来和气的人,一贯喜欢逞口舌的二夫人也少见地笑着给了好脸。还都给她回了礼。
当时二房还有客人在,二夫人送走了沈云西又转头和客人摆起话来。
她爱看戏,说话时总是不经意地带了几分唱戏的劲儿,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沈云西走到院子里都还能听得见,
“你说那位二皇子殿下?哎哟,我也没见过,听说因身体不好,自小就被送到青云山去了,和太后娘娘一处礼佛,修身养性,一直没回来过。”
“早及冠了吧,皇室也没有选妃的动静,皇后娘娘也没漏过风声出来,我看……别不是要出家了。要我说,你们家姑娘就别惦记这一个了,没什么想头,还不如看看三皇子呢。”
在原二夫人的话声里,沈云西的思绪发散开了去。
本朝皇后与太后都姓殷,是亲姑侄,原齐芳口中的二皇子是殷皇后独子,皇子里头唯一的中宫嫡出。
殷皇后娘家是武将世家,一门五侯,可谓是功高名重。但外戚势力过大,也自然而然地为皇帝所忌惮。
书里女主秦兰月曾回忆过上辈子,庆明二十年,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二皇子就被诏告病逝了。
痛失爱子的殷皇后开始无所顾忌地发疯,将皇帝淑妃等一干人一波全带走,同归于尽。太子倒是勉强活了下来,但因为身重剧毒,当上皇帝没两天就嘎了。
最后死了丈夫的原主,皇后位置还没坐暖和,就抱着才一个月大的儿子,又当上了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也不怪秦兰月总叨叨原主运气好,上辈子原主的运气确实不错。
沈云西算了算,庆明二十年……即是明年。
也就是说原主的旧情人太子明年就要没了。
麻烦又要少一个了。
这真是一桩让人高兴的好事。沈云西这样想着。
“小姐,仔细脚下。”荷珠的提醒拉回了沈云西的思绪,她轻呼了口气,出了二房的院门。
大房二房都送过了礼,卫邵住的云上院沈云西也顺路去了,只是卫邵不在府中,她这一趟过去并没有见到人。
回来的路上荷珠感叹:“自打咱们回来,和那位姑爷见面的次数还不到两只手。小姐,你说是不是。”
沈云西啊了一声,下意识回了句:“好吃。”
荷珠:“……您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在想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呢。”
沈云西回道:“我在想母亲送来的干海带,炖汤清炒凉拌都不错。下火锅也很可以。”
荷珠说:“那玩意儿可稀罕了,除了临海的地方,其他州郡的寻常人家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尝个味儿呢。亏得咱们郡主娘娘的食邑就在海边头上,采买起来方便。”
沈云西弯起眼,安排起来:“托母亲的福,我们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吧。”
打定了主意,主仆二人往合玉居走,不期在路上碰见了从正院请安出来的卫六郎卫信。
卫信比起刚从青州回来那会儿更精神了,个子也见长,锦袍云履,衣冠济济,是京中年轻儿郎时兴的打扮。
他打长廊尽头过来,手里拎着秦兰月送他的金丝笼画眉鸟,他边走边想着秦夫人憔悴的面容,脸色不太好,晃眼一见到沈云西,唇角倏忽一扯,表情更沉了几分。
他不待见沈云西,沈云西也不大待见他。
她只作看不见卫信这个人,径直走过,卫信却忽然抬起提笼的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不放她走。
笼子里的画眉鸟惊得急叫扑腾。
荷珠立眉就喝:“六公子!”
卫信眼眉斜睨,冷目嗤笑了两声。
他这副作态,不用想也知道是又想给他敬爱的秦夫人打抱不平了。
自那次接风宴后,沈云西后来又见过卫信好几次,对方每次都得生点儿事,展示出他旺盛的、无处安放的“正义感”。而今有了话本子一事,正义感自然更盛了。
沈云西不由地眉心一动,看着这个秦兰月身边的“出头鸟”老六,眼皮子都抽了抽。
她实在不欲在那些老话上浪费口舌,干脆先开口堵住了他将要说话的嘴:“听说六弟还有个九岁的弟弟,和你同母异父,名唤作钟顺,而今人在青州是不是。”
她话一出,面带讥笑,将要口出利言的卫信顿时脸色大变,愕然之余不自主地大声质问,“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将名字地点说得这么清楚,显然是真的知根知底,而不是在故意诈他。
他确有个弟弟,也确实叫钟顺,是他生母和青州百花县一个书吏小官儿所生,这是一段隐秘,并不为外人所知,这恶妇人一直待在京中,又是如何知晓千里之外的秘密?!
卫信喊完话,对上沈云西冷静得有些空洞的眼,不知怎么的后背心竟觉得发凉。
这人真有几分古怪!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
“我从哪里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个恶人,你的把柄在我的手中,你最好识趣些,你若惹恼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她语声悠悠,“坏人是很任性的。”
沈云西会知道卫信有个弟弟,得益于抽风般随机触发的异能。
卫信初回国公府那几日,他给府中众人送了从青州带回来的地方特产,当着老祖母卫老夫人的面,心里虽极不情愿也没落下沈云西。
那份来自青州的干货正好见证了卫信和其弟弟钟顺的依依惜别。
沈云西一接过那份特产后就看见了。
对于卫信的弟弟,那个九岁的小孩儿,沈云西并没有恶意,但她实在很不耐烦卫信隔三岔五的找茬。
大哥,她就想一个人呆着吃喝玩乐,好好过完这捡来的半辈子,不来烦她不行吗?
既然被人当作十恶不赦的大恶人,那不如就贯彻到底,左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看向卫信,徐徐说道:“六弟,你也不想这件事被国公知道吧?”
卫信脸色铁青,抓着鸟笼的手攥得发白,“你威胁我?”
“是的,我在威胁你。”沈云西面无表情的肯定,“所以,摆正你的态度,学好你的规矩。你该叫我什么?”
卫信显然被她这番话震住了,他不敢置信地哈出一口气,少年人经历不多,显然没见过坏得这样明目张胆的人,但关键是还真拿她没办法。
但被拿住了把柄,他不敢声张,在羽翼未丰之前就注定要低对方一头。
卫信脸色难看地捏紧了拳头,忍耐良久终是咬牙切齿地、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三嫂”。
沈云西很满意他的识时务,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下次见到我记得绕道走,知道了吗?我很忙的,没有功夫听你废话,也不想听你废话。而且我这个人真的不爱说话。千万别来烦我。”
卫信:“……”
你管这叫不爱说话?我看你一段一段的挺能说啊!
卫信“咚”地将鸟笼砸放在长廊边的木台上,万分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