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参赛,顾舜华便重新分配了时间,她打听到自己九点半学完广播电视教程后,马上另一波上的课,恰好是自己头一天下午的课程,他们的课程比自己晚半天。
这么一来,她马上有了规划,为了节省时间,可以一口气从上午八点一直上到十一点,一口气上三个小时的课,上完课后,再消化总结复习,大概复习到下午两点,就赶往玉花台,为参赛做准备,提前演练,这么一来,时间就能衔接上了。
只是这么一来,她一口气听三小时的新课,必须保证自己能够顺利地吸收,这对她来说自然是不小的挑战。
她心里多少也打鼓,便先试了两天一口气听三小时的新课,自然是比平时紧张忙碌,压力也大,不过耳朵里听着,手下不停,疯狂地记笔记,就算有不懂的,回头融会贯通一下,晚上回到家里多下一点功夫,倒是也能勉强熬得下来。
至于清酱肉,她和骨朵儿提了一下,骨朵儿很爽快地道:“已经都晒上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了,你放心地参加那个烹饪大赛就是了,这是要紧事!”
顾舜华:“回头需要功夫的,我肯定也抽时间,也不好让你一个人忙活。”
骨朵儿:“说实话,这个阶段,你要是真放手,我心里也犯嘀咕,反正你做技术指导,我来卖力气就是了,我能干的,我尽量干,至于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话好姐妹,咱千万别提,提了这姐妹没得做,知道不?”
顾舜华这下子没了后顾之忧,开始把一些精力放在烹饪大赛上,又特意去找了牛得水,详细地了解了后面的来龙去脉。
了解之后,却是发现,这次的厨艺大赛真不简单!原来这次的厨艺大赛是全国性的青年厨艺大赛,不分菜系,也不分地区,只要符合年纪就都可以参加,但还有更要紧的,这次的全国总决赛,举行地点竟然是人大会堂!
去人大会堂做菜!
而且一旦得了名次,以后那得奖的菜就可以进入国宴,还能参加过年时候的国宴菜品烹饪!
这下子,玉花台所有的人都沸腾了,要知道,人大会堂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来说,那就是神圣的,庄严的,是不容亵渎的。
这样的地方,竟然要踏进去做菜了!
虽说从去年开始,人大会堂开放了,普通人据说可以参观了,但是那不一样,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这么一来,事情就大发了,所有的人都摩拳擦掌起来,行不行的,反正一定得试试啊!
牛得水便开始张罗起来:“通知咱们所有符合年纪的厨师,我们先进行一个内部推荐,也可以毛遂自荐,如果人数太多,咱就先内部进行一场比赛,我们大概能报十几个名额,咱先把名额全都占满了再说!”
各大灶口的掌勺也都沸腾了,虽然这次限定的是年轻厨师参加,但是年轻厨师都得有师傅啊。
谁的弟子拿奖,到时候师门也跟着一起光荣了,所以当师父的也都开始上心了,各家全都商量起来。
顾全福马上把自己手底下几个弟子过了一遍,手艺比较扎实的,有资格竞争那十几个名额的,顾舜华可以,冯保国可以,孙德旺和宁顺儿也可以。
不过在他这里没必要筛,大家伙全都试试得了,反正也就这么八个人,他就先给大家鼓励了士气,又说起来:“咱们玉花台得先筛,你们都报名,到时候谁能被筛出来参加厨艺大赛,那就是各凭本事,只要你们被筛出去,师父我单独教你们一手绝活,每个人指点一道菜,这道菜,我也不会教别人。”
他这一说,徒弟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了,这敢情好啊,只要能拼出玉花台,就能被传一道菜,同一个师门,师父说了传给某个徒弟一道菜,其它的哪怕会这门手艺,以后也不会公开做了,这是大家不成文的规定。
这么一来,这个徒弟就能靠着这门绝活吃一辈子稳妥饭了。
一时大家议论纷纷的,自然是摩拳擦掌,也有的暗暗打听,到时候玉花台内怎么拼这个名额,有的甚至开始琢磨那些自己还没学会的菜谱。
顾全福琢磨了一番,道:“依我看,牛经理是个踏实人——”
他这话说了,底下几个徒弟面面相觑,踏实人?
牛经理是个张扬性子,伸着那蒲扇手,经常是牛皮吹破天,踏实人这种评价,还是头一遭听说?
不过顾全福这么说,徒弟也不敢反驳就是了。
顾全福继续道:“他这种踏实性子,必然会考一个最基础的手艺活,至于基础手艺活,那当然是平时大家经常用到的,所以大家也不用太费心,该干嘛就干嘛,等到厨艺大赛上,才是拼绝活的时候。”
大家听得都忐忑起来:“烹饪大赛的选拔,能考基础手艺?”
听起来好像更不靠谱了。
顾全福却有自己的思量。
要知道,勤行里最近二十几年,其实几乎是断顿的,为什么呢,因为在早那会儿,人心不稳,师兄弟们都出去“闹”去了,真正踏实留在后灶继续操练手艺的也没多少。而且因为特殊时期,大家要反封建陋习,所以勤行里一些严格传统的规矩被当成了“封建陋习”,在一些时期,甚至出现了学徒披露自己师傅的事情发生。
师傅要把徒弟操练出来,平时要求严格,洗菜切菜那都是得一直磨练,这些本来都是老传统了,可到了特殊时候,那就是阶级压迫了。
因为这个,国营饮食公司那些老一派的大师傅们,也都不敢太认真教了,你越卖力气,风险越大,这个勤行已经不是以前的勤行,师不师,徒不徒了,教什么教!
这么一来,当下勤行里新一辈的厨子们,其实那手艺“虚”得很,有的连基础手艺都没闹明白,就开始做菜了。
要不然,顾舜华这也没练多久,怎么就能在玉华台有一席之地了,还是大家那手艺太不扎实了!
别看牛得水平时咋咋呼呼的,但其实对于这一点,他比谁都看得清楚,这么一来,顾全福琢磨着,这考察的法子,十有七八就是基础手艺了。
而顾全福手底下几个弟子,心里其实泛着疑惑,总是不太踏实,但师父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想别的了,只能听着。
不过别的灶口就不顺当了,听说有些年轻厨师为了能够有资格参加厨艺大赛,打算连夜研习菜色。
顾舜华听顾全福那么说后,倒是踏实得很。
反正要说出色,她也不是多出色的,但是基础扎实,她还是没问题的,尽管最近她只上半天班,但几乎每晚都是提前一小时到,炒爆熘炸烹这些也都练得熟稔,一些考验功夫的基础菜她肯定没问题了。
这个时候,临时抱佛脚也不太可能,就顺其自然了。
回家后,顾舜华和任竞年提起这事,任竞年倒是很有兴趣:“如果真能得奖,能去人大会堂做菜了!”
相比于师兄弟们的激动,顾舜华却很平和:“我是不指望能出头,这就是一个历练,好歹也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水平,重在参与这个过程,过两年我还得参加一等厨师的考核,这次也许能增长经验。”
任竞年挑眉:“这不像你啊,怎么还没开始比赛就泄气了?青年厨师大赛,这个年纪的,别人也未必比你强多少。”
顾舜华叹了口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比赛一旦隆重了,事情一旦大起来,那就不光是烹饪手艺上的事了,就有别的道道了。”
任竞年:“什么道道?”
顾舜华:“但凡这种抢大风头的事,不是单单厨子和厨子的较量,这背后水深着呢。在解放前讲究帮口,勤行里各地菜都有帮口,比如鲁菜,湘菜,这些就叫帮菜,鲁菜里面又可以分胶州帮啊济南帮啊,行有行规,帮有帮规。除了这些帮派,另外还有师徒帮,也就是像我爸这样,收几个徒弟,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就是一个师徒帮了。至于说到现在,新社会了,帮派没落,不讲究帮口了,便有了菜系一说,八大菜系赫赫有名,出来的大掌勺占据各大饭店灶口,这种全国性质的厨艺大赛,我估摸着怎么也得照顾照顾八大菜系的名声,给他们一个好名次。”
顾舜华这一说,任竞年顿时懂了:“八大菜系,不光是菜系之争,其实还是后面的利益之声,这涉及到这个菜系以后的名声,也涉及到这个菜系大小掌勺以后在行当里的饭碗和地位。”
顾舜华点头:“对,所以为了他们的情面,每个菜系好歹在排名里都得好看,不然那个菜系的掌勺们以后怎么混啊,传出去丢人了。这评奖的,也不是像孙悟空一样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都是行业内的专家,必然和这些菜系都是盘根错节的关系,你说能不照顾照顾吗?”
任竞年:“那爸爸算是什么菜系?京味菜系?这属于八大菜系吗?”
顾舜华:“我爸没什么名头,真要说名头,应该算是京味菜系吧?不过京味菜系本身就是兼容并蓄的,最早是山东菜,后来融了满族菜和清真风味,也受了江南风味的影响,菜路要多宽有多宽,可以说是大杂烩了……要说正儿八经的京味菜,只能是北京烤鸭、涮羊肉、烤炙子肉,还有砂锅白肉之类的。所以我们以后要立一个幌子,只能号称自己是御膳菜传人了,我们的御膳菜中,有一些本身就是有其它菜系的影子,但又不是人家嫡派正宗。”
任竞年一听这个,发现这事确实不好办,不过还是道:“既然要举办烹饪大赛,那总该较量一些手艺,你也不用想太多,就当历练历练了。”
顾舜华:“嗯,就这么瞎胡混吧。”
因为这些考量,顾舜华也没多注重结果,关键在于过程,为了能够让自己发挥得更好,到底是腾了功夫勤加练习。
毕竟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磨炼了手艺是自己的,总归不会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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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了时间在磨炼手艺上,电视大学的功课学习到底是时间少了,好在之前她下了硬功夫,又有任竞年帮着,竟然也能熬下来。
那天农科院的猪终于宰杀了,她又抽工夫和骨朵儿跑过去农科院,他们这次大概宰杀了七八头,倒是能有不少猪后腿,他们一口气都要了,农科院的猪后腿便宜,才五毛五一斤,顾舜华只觉得自己沾了大便宜了。
这么算下来,一斤纯肉估计大概一块一,做成清酱肉食材成本一斤三块多,就算加上人工和调料成本,清酱肉的总成本也在五块以下,到时候如果能像之前卖二十块一斤,她都不敢想了,这是多少利润啊!
骨朵儿都不敢算账,一算账她都激动得控制不住:“咱们要是这么挣钱,被人举报怎么办,别人肯定眼红!”
顾舜华笑:“想那么多干嘛,咱且挣着钱,先挣到手再说,想想你家潘爷的皮搂儿!”
骨朵儿一听就来劲了:“对,还有三接头的皮鞋!把我爷打扮起来!”
顾舜华看她那样子,还是笑,没多说什么。
其实她心里明白,潘爷这辈子没结婚,就养活了一个骨朵儿,骨朵儿是拼了命地想回报潘爷,让潘爷过上好日子,她就喜欢别人说“瞧,您这孙女儿可真出息了,没白养一场”。
除了买猪后腿,农科院同志说他们的猪下水和猪头肉也挺便宜,如果顾舜华要,还能更便宜,就三四毛钱一斤,顾舜华一见,干脆要了十几斤带回去。
先把那些猪杂样拿回家去,骨朵儿家几斤,自己要了十几斤,反正冬天耐放,可以放着慢慢吃。
送过去后,两个人便骑着车子过去了百子湾,开始处理猪后腿,因为不是头一次做了,到底经验足,做起来倒是也利索,就连骨朵儿都成熟手了。
顾舜华看了看,陆续就这么收了猪后腿就做,慢慢地攒着,差不多也有几百斤了,不过回头宰了猪还可以继续收。
“咱们如果真能收两千块的猪后腿来做,回头卖出去,一倒手,那就是挣五六千呢!”
五六千,那简直了!
骨朵儿:“我想都不敢想,那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挣不到啊!”
顾舜华:“其实说起来也没多少,你看看人家做大买卖的,挣的钱海了去,咱也就是小打小闹吧。”
骨朵儿利索地切着肉,笑道:“得,能挣几百,我都知足了,多了哪里敢想!”
打理了这么半天,顾舜华也得去上班了,只能是让骨朵儿自己在这里继续做。
现在玉花台后厨里时不时都在讨论厨艺大赛的事,说是玉花台内部的选拔设置在周六下午,到时候大家都需要做一道菜。
很多年轻厨子都忐忑起来,顾舜华倒是心里很稳,不去多想,反正踏实做好眼前的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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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顾舜华一直都说招待下任竞年的同学,后来因为他们学校运动会的事,也只是请严崇礼在饭店吃了一顿,任竞年的同学都没顾上,现在正好家里有些猪肉,便说招呼他们同学过来,做点炒肝儿卤煮,再凉拌猪头肉,问问他们同学是不是对口味。
任竞年便和同学提了这事,他同学一个个摩拳擦掌的,说正想试试这老北京大名鼎鼎的炒肝儿呢。
顾舜华见此,也就准备着招待客人,平时太忙,根本没功夫,肯定得周日了。
那天周日一大早,她就起来了,先和任竞年一起把家里小屋子给收拾妥当了。虽然家里小,但当时盖房子时设计得好,床底下能塞东西,小桌子也都能折起来,所以这么一收拾,倒是看着利索得很。
收拾妥当了,打发两个孩子出去玩,她和任竞年就忙开了。
他们这边忙着,街坊们闻到香味,难免问一嘴,顾舜华便说起任竞年同学过来的事,街坊就不免叹息开了,霍婶儿更是道:“你们家竞年上了大学,过来的客人也都是大学生了!”
说这话,自然羡慕得很,于是大家伙就和霍婶儿开玩笑,说你家勇子不是最近也要上电大吗,那也算是大学生。
霍婶儿:“那可不是嘛,也要上电大了,多亏了舜华,要不然咱都不知道这一茬!”
这都是顾舜华起了一个好头,满大院的年轻人都学会了,一个个削尖脑筋想上学了,函授,电大,夜大,在职的不在职的,反正五花八门的路子,只要想学,总是能找到机会学习。
于是大家就笑起来了:“咱们大杂院现在已经一股子书香味儿了,别的大院有人来跑来找我打听呢,问我怎么考电大,我说我们大院一堆好几个电大的,回头我给你问问!”
就这么说笑间,任竞年的同学来了,大家既然过来,也不好空手,都带了礼物,有的带了糖炒栗子,有的带了街面上的饽饽,也有的干脆送了一本书。
顾舜华拿过书来,倒是喜欢得很,竟然正好是一本西方企业管理,她最近图书馆正想借这方面的!
顾舜华拿来了炒瓜子,给大家伙吃,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四处看看,显然对于这拥挤的大杂院,都充满了好奇,还有人去看那房梁上的雕花,老房子,当时建的时候讲究,屋檐上是依稀能辨出颜色的彩绘,以及精致的雕饰,有蝙蝠,有寿字。
大家看了一番,终于发现:“你们家这房子倒是新。”
任竞年便说了自家盖房子的事,大家这才恍然,也不由感慨:“在北京安家可真不容易!”
现在他们入学了一段时间,当时上了大学的新鲜劲褪去,也开始了解一些情况,知道以后他们毕业分配,备不住分哪儿呢,都不一定能留北京。
当然任竞年这种肯定没问题,爱人是本地户口,组织分配的时候肯定得考虑夫妻分离问题。
一时大家又去看他们家的婚纱照,婚纱照放在玻璃相框里,是这局促的小房子内最打眼的时髦品了。
同学惊叹连连,看看那婚纱照,再看看顾舜华,忍不住道:“嫂,你这身段真好啊,长得也好,瞧着就洋气!”
男同学也都点头:“嫂子这照片,我要是大街上看到了,还以为是电影明星呢!”
大家都笑起来,顾舜华也忍不住笑道:“得,这都夸得我飘起来了!”
说话间,便陆续将菜端上来了,都是老特色了,有炸鹿尾,有炒肝儿,有卤煮火烧,还准备了几样小点心,芸豆卷儿、银丝卷和豌豆黄。
大家自然都觉得新鲜,一个女生惊奇地捏着银丝卷:“这是什么啊?”
她是南方人,没见过这个,学校也没吃过。
顾舜华笑道:“这是银丝卷。”
说着,她拿起一个掰开了,于是大家就看到,那柔白的银丝卷里竟然是有馅料的,仿佛银丝一样,丝丝缕缕的,细嫩柔白,一时不免都起了兴致。
大家尝了尝,那味道真是好,软绵油润,香甜细腻,不由连连点头:“真好吃!咱们食堂要是有这个就好了!”
顾舜华又给大家介绍了其它几样,讲了炸鹿尾的来历,让大家尝了,还给大家说了卤煮火烧的传统。
最后开吃,自然是没有一个不说好吃的,要知道食堂里的饭菜永远是那么几样,再变着花样做,也得顾忌大多数人口味,没什么特出格的,所以吃来吃去,早腻了,现在吃着顾舜华精心制作的特色,那真是口齿生香。
“我以前不懂,现在才知道,这卤煮火烧真够味!”
“我觉得这炸鹿尾才好吃呢。”
“我倒觉得我这一口吞下去的,不只是豌豆黄,还是北京城的百年文化沉淀。”
这话说得大家都哄堂大笑。
不过笑归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做菜讲究起来,还是真需要一点文化底子。
吃完饭后,顾舜华和任竞年便带着大家在附近几个胡同逛了逛,最后去了大栅栏,大栅栏这个时候正热闹着,大家看得眼花缭乱的,算是彻底领略了明清金融中心的风采。
陪着任竞年同学逛了一天,其实多少有些耽误时间,不过顾舜华倒是觉得值得,任竞年的同学大多比自己小几岁,又都是大学校园里熏过的,一个个说出话来就是有些见识,和他们多在一起处处,自己也能开阔视野。
甚至有些事情,任竞年和自己平时都没提过,比如什么运动会,什么足球,还有什么社团,因为任竞年统一认为“这是闲篇”。
临走前,几个女同学都有些恋恋不舍,拉着顾舜华的手,邀请她回头过去她们宿舍玩,最后还道:“和嫂子一起聊聊,我们也长见识呢!”
事后,顾舜华感慨:“你这些同学人都挺不错的!”
任竞年:“是还行。”
顾舜华突然道:“也幸好人不错,今天逛街的时候,她们说了,她们会帮我看着你,你要是有个什么贼心,她们马上向我报告!”
任竞年:“?”
顾舜华:“所以你就别有别的想头了,老实点吧。”
任竞年一脸无奈:“……我哪儿不老实了?”
顾舜华笑了:“没有不老实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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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一上班那气氛就不太一样,大家神秘兮兮的,后来一问,果然是要进行玉花台内部的选拔了,选□□才能给报名表,参加北京地区的烹饪选拔赛。
报名要参加的年轻厨师也有几十个,牛得水挨个点名后,便让大家做一份鸡蛋炒饭。
“做好后,放在瓷盆里,贴上自己抽到的编号,每个人要记住自己的编号,我们选拔组不知道你们编号,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徇私。”
他说得干脆利索,大家却还没反应过来:“蛋炒饭?”
就这?
牛得水一瞪眼:“怎么?不行啊,蛋炒饭那才叫真功夫!”
大家哪还敢再说什么,都赶紧忙起来,蛋炒饭倒是人人会做,但这一时之间,难免有些不凑手的,后灶也是弄了一个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所有人的蛋炒饭都出锅了,呈现在选拔组面前,大家挨个尝了后,一起商量了商量,挑出来十五份,然后宣读编号,这就是可以参赛的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就有人脸色不太好看了。
要知道出去参赛一共有十五个名额,玉花台的掌勺倒是有七八个,这么一来,每个掌勺合下来两个徒弟参加那是最好不过的,就算不绝对平均,但每个掌勺总得有个徒弟参加吧,这就是面子。
如果是一般的评选方式,大家多少会顾忌这个面子,最后做到大约摸顾着所有的人,但现在这么盲选,还真拿不准了。
那些大掌勺对于自己手底下徒弟的技法倒是熟悉,如果做别的菜,一眼就能认出,还能稍微给自己弟子提提分,但是蛋炒饭这玩意儿,都长差不多啊!
平时他们没事也不至于和徒弟做出来的蛋炒饭较劲,早已经过了那个阶段,毕竟那都是最基本的功夫了。
反正也认不出来,哪个好吃就选哪个呗,这么黑灯瞎火选一遭,等结果一出来,就有人脸黑了。
有人手底下五六个徒弟,就没选中一个,当然也有人多了,比如有一位翁师父,手底下四个人入选了,而顾全福则是五个徒弟都入选了。
等于十五个名额,这两位一下子就占了九个!
有人就不太服气了,其中一个胡师傅,就想找牛得水说说:“咱去参加烹饪大赛,可不是去做蛋炒饭的,这哪行呢?”
牛得水却是直接反问:“蛋炒饭做得都不如人,凭什么认为别的就能出彩?这蛋炒饭不是刚才大家一起评的吗,当时大家也没反对啊,那些好吃不好吃的,都是你们自己打的分,怎么,转眼就不认了?”
胡师傅被他这一通呲儿,吓了一跳,还没说什么,牛得水已经吹胡子瞪眼在那里生气,拍着桌子喊道:“你那几个徒弟什么水平你不知道?这搁过去,早被大师傅指着鼻子骂个狗血淋头了,你还好意思和我倔?这可不是我偏着谁向着谁,分数都是自己打出来的,自己看吧!”
说完,直接把刚才大家的打分甩过去。
胡师傅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可也不敢说什么,牛得水就这脾气,再说牛得水说得也有道理。
等胡师傅回来,他五六个徒弟都围过去:“怎么着?怎么着?”
胡师傅阴着脸:“结果都宣布了,还能怎么着,都给老子练蛋炒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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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全福手底下竟然一口气五个可以参加烹饪大赛的,几个徒弟到了这时候,只有心服口服的份。
要说起这蛋炒饭来,当初顾全福操练他们,他们难免觉得犯不着,在这上面死下功夫有意思吗?
结果可倒好,关键时候蛋炒饭却能顶上大用了,这不,就有资格参加北京地区的烹饪大赛了!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伙反思顾全福的严苛操练,开始觉得,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学会了基本功,再学那些花样绝活,都是分分秒的事。
现在一口气出五个名额,大家伙自然脸上有光,心里高兴,走路都带风的。
不过顾全福交待过,让大家低调着点,于是徒弟们也就心里自己暗自乐呵,那天下班后,哥几个还特意请了顾全福,一起喝了小酒热闹一场。
而玉花台内部的初步选拔结束后,玉花台很快给了报名表,让大家报名参加烹饪大赛,牛得水也拉着大家开了一个会,那意思是说大赛级别非常高,是各省市层层选拔的,好在北京市是直辖市,所以他们只需要先进行市内的选拔就行了,市内会选□□十名红案五名白案,这十五个人会代表北京市参加全国烹饪大赛的总决赛。
“你们就偷着乐吧,我们北京选十名红案,这是多大的机会啊!要是搁外地,有些省市根本不参加,或者就那么几个人。”
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伙自然关心的是这个北京市的初步选拔比赛,了解过情况,知道这个选拔是先把参赛选手分为几个组,组与组之间先比拼,逐步淘汰,最后选出红案头十名。
而比赛章程,是按照比赛要求做两道菜,另外参赛选手再自备一道菜,指定菜材料由主办方提供,但是自选菜的材料和烹饪用具需要自备。
大家了解了这一番情况后,难免衡量一下自身的情况,主办方指定的那两道菜,说不定是什么,这就很考验人,万一遇到不擅长的,那就麻烦大了。
至于自选菜,那倒是可以提前做准备,不过这种提前做准备的,又得多花心思了,因为自己能准备,别人也能准备,这个时候就是各家把自己最顶尖的绝活使出来的时候了。
了解了情况后,顾全福也和五个入选弟子开了一个小会,他先把各大菜系的经典菜色都走了一遍,又从中挑选出一百多道最具有代表性的:“这一百三十道菜,如果你们都能掌握了,那两道指定菜肯定也就没问题了。”
顾全福这一说,弟子们多少有些傻眼,这些菜,自己本菜系的还好,但是有些和自己菜系相去甚远,他们也就是知道,未必多熟悉了。
再说他们也没这么多时间练习,玉花台也不可能给他们提供这种机会每个人练一百多道菜啊!
顾全福却慢条斯理地道:“倒是不必做一百道菜,要知道别看那些菜名目繁多,但是最基本的也不过是那八大基本功,自然这八大基本功又因菜系不同而有不同,可万变不离其宗,也不过是基于这些基本技法罢了。我们现在化繁去简,就把这一百多道菜的精髓全都抽出来,把最基本的功能查漏补缺,全都过一遍,等过完了这基本功,再把一百多道菜的菜谱看看,到时候也就能做到胸有成竹了。”
大家一听,自然是精神为之一振,于是大家伙马上分工,一百多道菜谱,加上顾全福一共六个人,每个人分二十道,要仔细钻研其中的技法,把里面的关键技法写出来,到时候大家进行汇总。
开完会,别的弟子听说了,也想帮忙,说这是师门的荣辱,师兄弟能得奖他们也光荣。
入选的几个当然感激,于是也分给他们一些,最后每个人也就是大概十五道菜,分别钻研。
顾舜华也分了十五道,她把菜谱都写齐全了,每一个步骤是什么,因为材质的不同,带来技术难点是什么,火候有什么要求,口味上有什么注意点,这些都需要研究。
玉花台也提供了灶上的机会,可以适当地利用,有些实在难的,倒是可以上灶操练一番。
这么一来,顾舜华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不得不从电视大学的复习时间里挤出来分析菜谱,可事情这么一拖,到了晚上八点多回来,她又得拿起书本来学习。
任竞年看她实在是太辛苦,便陪着她一起学,把她要学的东西都给整理成笔记,自己给她一点点地讲。
这样的好处是学起来快了,不过也有很多不方便,家里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呢,怕影响两个孩子,只能是把孩子先放在陈翠月那屋,夫妻苦熬着,在灯下一起学习,有时候要学到晚上十二点多。
顾舜华听任竞年给自己讲那些经济学原理,推导市场模型,那些复杂的坐标曲线,动态推演过程,他都能分析入理,将整个过程讲得透彻。
她当然明白,这些东西,如果自己来看,对着一个静态的推演过程图来研究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变的,又是怎么达成这一步的,无论怎么着都枯燥,需要看很久才能琢磨明白。
但是他现在这么讲了,那些推导过程仿佛活过来了,她一下子就能看明白了。
谁知道一个讲,一个听,正投入那些推导公式中,突然,仿佛有那么“啪”的一声,周围一片漆黑。
顾舜华看了看外面,整个大杂院里都是黑的,远远看过去,别处也不见亮光,知道又是停电了。
隔壁的霍婶便开始抱怨开了:“怎么又停电呢,天天停!”
院子里其实除了顾舜华任竞年,也有别的学习的,这个时候就出来透透风,说个闲话,有人就说现在供电局局长给电网下了死命令,首钢那种企业肯定最优先供应,化工厂也不能停,因为这个,他们这种居用电自然更容易停了。
一时又说起肥皂供应紧张的事,说就因为肥皂供应紧张,化工厂才不能停的。
顾舜华便从抽屉里摸索出来蜡烛点上。
任竞年听着,问道:“之前我们单位发的那些肥皂,还有吗?”
顾舜华在摇曳的蜡烛中重新翻开了课本:“有呢,好几块,根本用不完。”
任竞年:“那就行,我们学校同学抱怨说肥皂限量,得排队买。”
顾舜华听他那语气,想想便笑了。
任竞年:“你笑什么?”
顾舜华叹:“你最近也够累的吧?为了我的事,在我这个工业管理上也下了大功夫了!”
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上距离这个可十万八千里,上次他们同学过来一起吃饭,中间谈起来专业的事,他们专业学习还是挺辛苦的,甚至他们需要学习许多外文的专业书籍。他们的英文水平大多还没到那个地步,这个时候还不就是死啃。
而任竞年在那些同学中,算是学得最出色的,所以他在学业上付出的功夫肯定也少不了。
可他要操心的事其实也不少啊,柴米油盐的事,学校里计算机的事,还有这工业企业管理原理,真是样样都得拎起来。
任竞年听这话,笑了:“你的这个专业还是挺不错的,很有实用性,我觉得有用,所以也就一起学习下,这个学了不亏,我沾光了。”
顾舜华叹了口气:“最近我太忙了,家里根本顾不上,多亏你照顾孩子。”
她确实顾不上,晚上回来都八点了,孩子也差不多要上床睡觉了,现在唯一和孩子接触的时间就是早上送孩子了。
任竞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辛苦的?”
顾舜华:“是有点……”
任竞年:“我的专业学起来确实难度很大,需要付出很多心力,现在又陪着你一起学企业管理知识,还得照顾孩子,我真是太辛苦了。”
顾舜华有些意外。
摇曳的烛光中,任竞年却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之后才道:“可这不是我应当应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