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结束,任竞年等演员也很快卸妆出来了,因为是元旦,也没什么人管,任竞年带着顾舜华两个孩子一起过去宿舍,还有几个女生,也都偷偷地跟着跑进了宿舍里。
进了宿舍,发现已经收拾过了,桌子也挪开了,中间腾出老大一个空地,大家把各自买的零食都拿出来,又把酱兔肉放在搪瓷缸里,大家可以撕着吃。
何丽娜还开了一瓶葡萄酒,每个人尝了一些。
吃着酱兔肉,喝着葡萄酒,大家惊叹不已:“这酱兔肉简直绝了!”
兔肉已经成了金红色,一看就味道浓郁,撕下来一块,放到口中,酥烂唯美,再喝一口葡萄酒,真是没比了。
大家吃着酱兔肉,聊着天,热火朝天的,他们特意拿出来收藏的报纸:“看,嫂子你的报纸我们都留着呢,这是我们宿舍的光荣!”
顾舜华倒是意外,简直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上心,当下也是感动:“等过年时候,我再给你们做糕点!头西瓜酱也管够!”
大家一下子就起哄开了,都说顾舜华敞亮。
这么笑着闹着的,最后还唱起歌来,还让多多和满满给大家表演节目。
满满也就算了,他本来就不爱表演节目,不过多多却来劲了,她以前比较内,也害羞,不太爱说话,可自从上了托儿所,人慢慢开朗了,爱说爱笑了,现在任竞年鼓励了她一番,她便当着大家的面,给大家表演了好几首小节目,奶声奶气的童声,逗得大家直乐,使劲地鼓掌!
何丽娜几个女生还送给她一条很长的大红绸子,给她编了花样复杂的小辫儿,倒是把多多美得不轻。
几个女生心灵手巧的,简直是把多多当洋娃娃一样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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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都玩得开心,不过任竞年到底想着还得去大栅栏,所以还是掐着末班车的时间,带着他们离开了。
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车,车上基本没什么人,一家四口可以占据好位置了,不过上了车后,两个孩子困意来袭,很快脑袋一歪就要睡着了,于是任竞年和顾舜华一人抱着一个。
任竞年抱着满满:“冷吗?”
顾舜华:“还行。”
任竞年笑了:“就怕太臭美,衣服不厚实。”
顾舜华小有些不忿:“哪有,我这衣服挺暖和的。”
任竞年还是撩起了宽大的棉大衣,盖住了满满和多多,也盖住了顾舜华的腿,之后抬手,揽住她的腰靠紧了自己:“没事,一会就到家了。”
顾舜华听着这话,倒是觉得耳熟,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以前在内蒙那会儿,她怀孕了,晚上肚子疼,他担心,生怕出什么事,便大晚上开车从山上下来过去团部给她看。
大夫检查了一番,也没说出什么,于是两个人又大晚上往家赶。
路上,她只觉得担惊受怕,又觉得车子颠得人心慌,生怕万一流产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矿上才有一位嫂子就是肚子疼流产了。
当时她很害怕,任竞年开着车,就是这么告诉她的,说一会儿就到家了。
也许这并不是真的,只是安慰,但她确实被安慰到了。
她便微靠在他身上,他穿得军大衣确实暖和,精纺马裤呢的大衣,当时内蒙古兵团也就发了那么一次,后来就没发过了,所以他一直很珍惜,在内蒙古兵团天冷干脏活累活或者上矿的时候都不舍得穿。
紧靠着厚重的衣料,她感到了满心的熨帖和踏实。
她看着窗外,夜幕之下,副食店的灯光招牌格外显眼,白炽灯照得周围雪亮,前面一辆老式洒水车正缓慢地工作着,稀薄的水雾洒在路上,给这冬天的夜晚更增加了几分冷清。
顾舜华听着那洒水声,却想起任竞年他们学校的元旦节目,笑着问:“你怎么好好地想演房子,你不知道孩子看不到你,后来知道你是房子时那失望,幸好我机灵,赶紧把你夸了一通,孩子这才高兴起来。”
任竞年:“我觉得除了我,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当房子了!”
顾舜华听他不说实话,轻轻“呸”了声:“你就知道给我瞎扯!”
任竞年便收敛了笑,沉吟了片刻,才道:“他们倒是让我演贺水夫,那可是主角,我觉得我年纪不小了,有家有业的,犯不着出那个风头,再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排练,就拒绝了,想偷懒,挑了这么一个演房子的活。”
顾舜华却道:“你是不是怕我多想啊?”
任竞年:“没有。”
顾舜华低哼了声:“少来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太出风头了,头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头我和你闹。”
任竞年:“……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顾舜华:“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至于瞎吃这种醋吗?”
任竞年:“你不是吗?”
顾舜华:“我当然不是!”
任竞年:“之前咱们刚认识那会儿——”
他这话才说到一半,顾舜华马上抬起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任竞年嘴巴被她捂住,只笑看着她,不过确实不说了。
顾舜华放开,自己也有些脸红了,都怪当初年幼无知。
任竞年却捉住了她的手:“好了,不逗你了,确实是不想招惹什么是非。”
顾舜华哼哼:“肯定是你们学校有人喜欢你,对不对?”
任竞年倒是不否认:“前些天在图书馆,有一个女同学在我看的书里夹了一个纸条,倒是没什么,只是一首诗。”
顾舜华:“然后呢?”
任竞年:“我直接拿出来放到了旁边,然后起来走了。”
顾舜华:“我说呢,当时你也没和我提啊!”
任竞年:“犯不着,提了白白给你添堵。我会更注意一些,杜绝这种事情发生,我现在只想赶紧学习计算机方面的知识,提高自己,家里有你,有孩子,乱七八糟的心思我肯定没有。”
顾舜华听着这话,便想起之前常慧说的,常慧说让她小心着些。
她听了,不过后来一忙,也就忘了。
其实心里还是觉得,他犯不着,不至于吧。
现在听他这一番话,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自己心里那下意识的信任。
她便笑了。
靠在他身上,反握住他的手,十指轻扣,她低声道:“今天表现不错,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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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根底下,顾舜华电视大学的课程暂时歇了,牛得水没提,但她还是主动要求继续正常上班了,毕竟单位已经给了她很大便利,力所能及,她也想尽量多给饭店做贡献。
现在的她别看是二级厨师,但名声有了,不少来玉花台的都是看她的名声,有的还特意打听起来:“你们这里那个一根柴有没有?”
一根柴自然是没有,那个做起来不方便,平时不可能供应,但是牛得水却有牛得水的想法。
“今年咱们要办一个封灶酒。”
封灶酒?大家都一愣。
要是搁过去的老规矩,年根底下封灶的时候,就得摆一个封灶酒,把一年到头时常照顾的老主顾请来,上了最拿手的菜,大家吃吃喝喝一顿。
勤行里不成文的规矩,头一年主顾过来吃了封灶酒,第二年肯定是照顾这家生意,没有去别家的道理。
但是自从解放后,不少老饭馆老字号都收归国有了,少数也是公私合营,大部分吃起来大锅饭,没那精气神搞这个,也就懈怠了,哪还记得这老传统。
现在牛得水想起这一招来,也是新鲜,把大家精气神都给招呼起来了。
“不过咱们的封灶酒要早点办,不用等到腊月二十四了。”
他这一说,大家也都纳闷,提前办?这还能提前办?因为一般封灶了就意味着后面不营业了,国营单位能提前封灶关门吗?
牛得水却很坚定:“对,提前办,腊月十五就办吧,这是一个好日子啊,这个我已经和饮食公司协调好了。”
虽然大家很疑惑,但是想到办了封灶酒就意味着可以早点歇班,也挺高兴的,一个个热火朝天地忙起来。
牛得水提前和顾舜华说好了,到时候临时垒一口灶,用一根柴来炖猪头肉,大约炖上四五个猪头,摆一个封灶宴。
顾舜华自然是没得说,也就是四五头猪头肉,父女两个忙乎差不多一天也就有了。
于是牛得水得意了,用老话说就是广发英雄帖,把饮食公司的领导,勤行里有头有脸的,也包括往常的一些老主顾大单位都请过来了,摆起来封灶酒,让手底下各位大厨把压箱子底的活儿全都拿出来。
“铆足了劲上吧,今儿个怎么也得露一手!”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有心施展,自然全都拿出来看家本领。
这么卖力,还有一个原因,自从顾舜华红了后,许老爷子之后,还是时不时有想拉顾家父女跑堂会的,但顾家父女也就是偶尔接接,那些拉不到顾家父女的,觉得沾一个玉花台的名声也不错,于是大家伙跟着沾光,倒是赚了不少外快,腰包陆续鼓起来。
所以这次玉花台的封灶酒,大家也都愿意卖力。
顾舜华这次除了烧猪头肉,别的倒是也没想着太卖力,她觉得也应该让别的厨师出出彩,毕竟大家伙各有自己的本领。
不过牛得水和顾舜华商量了下,觉得除了烧猪头肉,还是得拿出一个绝活来,让大家开开眼。
顾舜华想了想,又和顾全福商量,最后决定,还是让顾全福出马,在封灶酒上做一道铜锅蛋。
牛得水一听:“行,那咱就当众表演,到时候保准满堂彩!”
于是到了那一天,顾舜华三四点就起来了,抱着黑陶罐过去了玉花台,开始炖猪头肉,这要一口气炖好几个,自然不是什么轻松活。
好在勤行里大家伙帮忙,偶尔也能帮着照看一下灶,到了中午宴席时候,到底也炖好了。
炖好的猪肉头油汪汪香喷喷的,稀巴烂,直接送到了餐厅里,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切开,一桌一盘,自然惹得一群人连声叫好。
顾舜华看过去,今天确实各方面的人物都来了,饮食公司的,勤行里能戳起来的旗子能立起来的鼎,没一个缺的,当下也是疑惑。
心想牛得水那性子平时不这样啊,他这人得意的时候也是挺拽的,眼缝里有谁,怎么今天倒是伏低做小,客气起来,把大家伙都请来了。
她甚至看到了一和牛得水不对付的福德居黄经理,还有最近新结了仇的东华饭店总经理,就连陆问樵当然也来了。
她心里觉得纳闷,倒是也没说,该干嘛干嘛。
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开饭的时候,牛得水又隆重地把顾全福请上来,当众给大家表演铜锅蛋的绝活。
其实这铜锅蛋出自河南菜,是当众把六七个鸡蛋去了壳放在碗中,用竹筷子沿着同一个方打,要打到蛋浆发酵,鸡蛋浆里的泡沫冒出来老高像棉花一样才行,然后把铜锅放在灶上烧红,放油,葱姜蒜爆香,之后再放荸荠丁,火腿丁,虾子、海米以及料酒进行煸炒。
接下来就是看手艺了,蛋浆注入铜锅中,用火钩挂住烧红的铜锅在火上过,那些已经发成白沫的蛋浆过热后,便在高温之下迅速地凝结,暄腾起来。
原本鸡蛋浆已经被打发了,现在这么一烤,那真是成了一座金红灿灿的小金山。
顾全福表演到一半,大家已经看出这个手艺来了,在座不少是懂行的,多少听说过这道菜,知道这道菜火候不好掌握,烤厉害了,蛋浆凝结,不好看了,烤得不到火候,那蛋液还是生的。
所有大多都提了心看着。
于是大家伙便见顾全福拿了火钳子,不过几下功夫,那小金山便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属于烤蛋的鲜美香气便飘散在空中了。
分到各桌,大家一尝,当下赞叹连连,都一叠声地说:“绝了!”
大家都是行家,这个时候的夸,没虚的,是真心佩服了。
一时大家说什么的都有,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当父亲的果然厉害,要不然能教出顾舜华这样的弟子。
顾全福当众做完这道菜,抱拳,给大家谢了。
大家哗啦啦鼓掌。
顾舜华知道这道菜不好做,今天到场的又都是行家,也怕有什么闪失,现在看到顺利地做了,还得了满堂彩,这才放心。
看这情况,她便要去后厨,谁知道这时候,牛得水却突然让大家伙请来后厨的大师傅:“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大家都过来坐。”
他这么一来,别说在场的客人,就是玉花台的大家伙都有些纳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到大家都坐定了,牛得水斟了一杯酒,高高地举起:“各位饮食公司的领导,各位勤行的同行们,各位多年来给我们捧场的老主顾们,临到年根底下了,我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给大家敬一杯酒!”
他这一出,可算是把大家都惊到了,要知道牛得水什么人,他平时傲着呢,眼里能有谁,今天可倒好,竟然这么用心招待,现在还敬酒了。
旁边的黄经理更是纳闷:“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牛得水敬了那杯酒,才道:“各位,明年我们玉花台开灶,我就不在这儿了,我得退休,过我的清闲日子去了。”
他这一说,玉花台大家伙全都是一惊,大家便想着牛得水多大了,算着也就是大概五六十,按说这个年纪,还能再干,怎么就要退休了呢?
在场的众人也都是惊讶,有人就问了,牛得水:“最近身体抱恙,再这么干下去也累挺得慌,就想着干脆提前退了。”
一时大家自然惊疑不定,黄经理第一个道:“老家伙,你没事吧你,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啊!”
牛得水笑了笑:“没事,就是身体不好,得养着,慢病,大家放心,死不了人,死不了人,哈哈哈。”
见他这么说,大家才稍微放心。
牛得水继续道:“我这么一退,心里放不下的事多了去了,这玉花台怎么办,我手底下这些师傅们怎么办,头饮食公司肯定得再派新的来,但我还是不放心哪,干了一辈子了,现在要离开,我不放心,所以今天,我请大家吃这一顿,敬大家一杯酒,是希望大家以后有事没事的,看在我牛得水的面子上,好歹照应着,遇到好事赖事,您多担待着!”
说着,牛得水痛快地一口饮下了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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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了,很多人喝到最后眼圈都红了,勤行里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间的,这些年,牛得水也称得上一号人物。
现在他突然就这么撤了,谁心里能难受,就连福德居的黄经理都哭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啊,你怎么就退了呢,你怎么就退了呢!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和你大战三百合,咱们非拼出个输赢呢!”
不过再是不舍,大家也都各自散了。
散场后的玉花台,杯盘狼藉,热闹过后的萧条,便显得格外凄清。
玉花台里不少大师傅眼圈都红了,甚至还有一些服务员哭了,顾舜华心里也是难受。
在她心里,玉花台就是有牛得水的玉花台,从她进来就这样,突然,牛得水就退休了,她不知道,没有了牛得水,这玉花台还是原来的玉花台吗。
牛得水笑呵呵地走过来,挨个和大家告别,到了顾全福跟前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彼此拍了拍肩膀,道一声老伙计。
老伙计,不是老板和伙计的伙计,那是认识多少年,话不用多说,彼此都明白的老伙计。
牛得水挨个给大家叮嘱,最后走到了顾舜华跟前:“舜华,我给你打了申请报告,年后你就得参加厨师技术职业考试了,这可是特别给你申请的机会,到时候一定要考过啊,通过了,你就是一级大厨了,以后就更了不得了!”
顾舜华的眼泪便要落下来了。
她这才想起,牛得水很着急要给自己打报告,从烹饪大赛上就在饮食公司那里提这一茬了,当时她还觉得自己不急。
现在才明白,他是要退休了,想最后帮自己办稳妥这事,他怕他退休了后,新一任经理不一定怎么着了。
顾舜华声音便有些哽咽了:“牛叔,我知道,我一定努力开始,肯定得考过,等我考过了,我拿着一级厨师的资格证书过去看你,朝你显摆!”
牛得水呵呵地笑:“哭什么啊,你看你,这值当哭嘛,我就是退休了,又不是要走了,我退休了后啊,就养一只鸟,每天早上提溜着笼子遛鸟啊,我还得没事唱唱小曲儿,逗逗曲子,去天坛公园打太极拳,这日子怎么舒服我怎么过!”
顾舜华便也笑了:“那真是舒坦日子,听着我都羡慕了!”
牛得水:“那可不,你们且熬着吧,还得熬一些年头才能退休呢,退休后的日子可是好日子!”
他这一说,大家又都笑起来了。
确实,身体没什么大毛病的话,退休了真是什么都不操心,就天天提溜鸟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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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灶酒之后,牛得水便开始办退休手续了,顾舜华终究是担心,顾全福也去找牛得水深谈了一番,知道他是胃癌。
乍听癌症这个词,顾舜华也是吓了一跳,当下也不顾其它,赶紧带着东西过去看他,不过谁知道,牛得水就在他那小四合院里逗鸟呢,看到她,倒是一乐。
他是真得不在意,说这辈子活够本了,还说他打听过了,治也不一定能治好,得了这病就是看老天爷了,老天爷收走,那也没法,他倒是不如痛快地过自己的日子。
“我看到那些好好治的人了,国家出钱,可着劲儿地治,最后头发都掉光了,被折腾得没个人样,我现在办了退休,就这么乐呵乐呵也挺好的,反正自己开心,多活几天,就是我自个儿赚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顾舜华还是难受得想哭,反倒是牛得水安慰了她一番。
牛得水:“舜华哪,我这辈子,该见的也见了,该吃的也吃了,没什么遗憾,你们还年轻,好好干,你以后要当咱中国最有名的女厨师,让大家伙看看,咱玉华台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顾舜华点头:“谢谢牛叔,谢谢您!我知道,我一定记得。”
玉华台的大家伙也都陆续知道了,大过年的,其实心里肯定不好受,但又能怎么着,过去看了,反倒是被牛得水宽慰一通,于是大家很快都通了气,没事多去看看,但是去了可别难过,哭哭啼啼的,反而影响牛经理的心情,就得笑哈哈地去,牛经理高兴,也能多活几天呢。
当然也有人开始介绍中医,说是这个怎么怎么厉害“什么病都能治好”,那当然是后话了。
牛得水出了这事,顾全福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显闷闷的,反正也不用上班了,每天早上一个人背着手,走过去天坛公园闲溜达。
顾舜华当然也觉得茫然,又觉得无所适从,不过想想牛得水退休前拼命给自己争取来的“厨师技术职业考试”,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打起精神来,好好准备考试。
争取一口气过了,过了后就是一级厨师了,以后随便来一个什么样的总经理,级别在那里,总是不用慌的。
任竞年学校的考试已经考完了,中科院的项目组暂时也停了,他借了大概有七八本书,没事就在家里看书,两个人一个看计算机方面的,一个研习烹饪文化知识,屋子里便显得格外清净。
大杂院里老街坊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开始准备着购置过年的用品,大栅栏气氛比往常更加活络了,熙熙攘攘都是人。
平时任竞年和顾舜华都忙,现在倒是闲下来,读书的事可以放在晚上,白天带着孩子出去走走,买酥脆的糖葫芦吃,买了好看的风车,那风车是用细木条和高粱杆做的,又用彩纸给包上,做得很好看,两个孩子举着在胡同里来跑,彩色的风车便咕噜噜地转。
之前攒下的清酱肉已经全都交货了,买家都满意,还问起来明年的信儿,不过顾舜华却是并没什么精气神,钱真是赚不完,现在她大概有上万块了,骨朵儿也攒了得有四千,不愁钱了,再说猪后腿不好找,特别是过年了,猪肉怎么着都缺,所以就不凑这个热闹,只告诉买主说开春再说吧。
交了清酱肉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骨朵儿暂时也没别的事干,就开始到处买,跑到王府井买,跑到大栅栏买,还找路子要了一些票,给潘爷买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用大杂院的话说:“潘老爷子可真享福了!”
骨朵儿这几天走路都带风的,她挣了钱,让潘爷高兴,她也就高兴。
她现在计划着开春解冻了就要把自己家屋开一个洞,准备修门脸开发廊了。
顾舜华清点了手里的钱,便更加上了心,想买一处四合院,只是他们认识的人到底是有限,都是勤行里的,而任竞年认识的还都是学生,哪里去寻这种卖家。
顾舜华想起来雷家,她能认识的上台面的也就是雷家了,正好要过年了,便说过去走动走动。
谁知她这里还没动身,雷永泉倒是来了,提了一大兜子,差不多得有十斤的驴肉来:“也是从别处得的,据说是保定送过来的,还挺新鲜的,头你们做了吃吧,我们家放着也吃不完。”
任竞年倒是好久没见雷永泉了,两个人就说了会儿话,说是常慧现在住着宿舍,一心考大学。
“瞧她那劲头,头悬梁锥刺股,肯定能考上!”雷永泉笑着这么说。
顾舜华一听,也是放心:“阿姨和常慧性子不一样,但人都是好人,这中间就靠你调停了,日子要想过好,全靠你。”
雷永泉:“我知道,我现在也比以前想清楚许多事,该我的,我得负起责任。”
顾舜华见他这样,倒是比之前踏实多了,少了几分浪荡的少年气,多了几分成年人的稳重,自然是替常慧高兴,想着她也不白熬。
送走了雷永泉后,顾舜华看看这驴肉,果然是挺新鲜的。
其实今年玉花台虽然早早封灶了,但该发的东西可真是没少,猪肉照样,各种米面酱醋一样没少,还有饮食总公司给分下来的,总之这日子还是富足,肯定能过一个好年。
但现在看到这么多驴肉,自然还是打心眼里高兴。
没办法,过去穷过,苦过,物质上的匮乏留在心里的痕迹还没消去,看到食物比看到大团结都高兴!
因为惦记着牛得水,顾舜华便割了一块给牛得水送去,知道他不会缺,但她送的是她的心意。
对方照料她这一场,现在退休了,不能让人觉得人走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