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竞年:“我看了看地图,觉得那个位置不错,距离我们前几天去的那个棉花胡同不远?”
顾舜华一时都有些懵:“多钱啊,对方愿意卖是吗,什么情况啊?”
她确实一直惦记着这个,想着找一个,但是这当然不好找,以为得慢慢碰,没想到现在竟然遇到一个。
雷永泉便和她说起来,原来对方也是书香门第,家里有些祖业,那套四合院就是祖上盖的,到了那人父亲一辈,为国家做过一些贡献,上面领导写了信的,这四合院就没人动,哪怕前几年也没人动,不过老父亲之前已经得病没了,现在只剩下家里这么一个儿子。
这儿子之前上山下乡,因缘巧合,被保送到了华南师范大学工农兵学院物理系,前两年又考上了中国科技大学的研究生,现在教育部开始派人出国留学,他被学校派去参加了出国留学的考试,结果竟然通过了。虽然是公派留学,但还是想多带一些钱财,家里的这院子也没什么用,就想干脆卖了。
雷永泉:“我估摸着对方其实也存着万一留那里的想法,怕以后有变,都换成美元肯定更放心!这家就是纯知识分子家庭,老父亲为国家做了一辈子的贡献,当儿子的不想要了,想卖了出国。”
雷永泉知道一些情况,所以难免有些唏嘘。
顾舜华听着,倒是觉得不错,书香门第用过的院子,听着也能沾沾人家的文化气息。
任竞年看顾舜华没意见,于是也就说好了,明天约时过去看看。
回来的路上,顾舜华自然有些兴奋,不过又担心人家要价太高。
“我们卖了这么久的清酱肉也就挣了这一万,对方要是要价高,我们肯定付不起,那不是一会半会能变出来的。”
任竞年安慰道:“如果太贵,我们肯定就先不要了,反正那个地方比较偏,距离安门都好几公里了。”
顾舜华听这话,心想你刚才还说位置不错呢,这就是安慰我的。
她叹道:“说什么呢,那个院子不错了,距离护国寺不远,怎么都是好位置了,在那边生活应该也挺舒服的,而且书香门第祖上盖的院子,肯定是用心了的吧。”
任竞年:“哪怕错过这个,后面也有机会,我们肯定能攒更多钱,只要想买,还是能再买的。”
顾舜华自然明白任竞年说的道理,不过还是对雷永泉说的四合院充满想象,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看才好呢。
说话,任竞年倒是提起来常慧:“感觉她气色不对,是不是病了?”
顾舜华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不过想想也是,他一贯这样。
可是这种事,涉及到好朋友的私密,她不太想和任竞年提,倒不是信不过自己的丈夫,而是毕竟是女人的事,也是常慧的隐私。
她想了想道:“应该是最近学习上班比较辛苦吧,说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任竞年:“哦,那可能是吧。”
顾舜华知道任竞年估计有怀疑,但是他不问了,她也就不提了,反正别详细地说就行了,至于他怎么猜测,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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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雷永泉骑车子过来了,带着顾舜华和任竞年去了新街口,现在要卖的这房子具体位置是在八道湾胡同。
北京的胡同一般都是直的,一通到底,但新街口这一块,前公用胡同的北边这条胡同就曲了拐弯的,所以这胡同就叫八道湾胡同。
走进去后,胡同里多是普通宅子,大宅门并不多见,大门要么是如意门,要么是墙垣门,就这么东绕西绕的,又仔细地辨别着门牌,终于走到了一处。
雷永泉指着一处说:“就是这个了。”
任竞年停下车子,顾舜华看了看,这四合院修的是如意门,门楣上的青砖花纹雕镂精致,层次丰富,而在门楣和砖墙交角处的如意花饰更是栩栩如生。
红色大门虽然看着有些陈旧了,但是能看出是上等好木料,当初做得肯定讲究。
只看这如意门,顾舜华心里已经添了几分喜欢,这种如意门一般都是中小四合院用的,祖上肯定不是什么当官的,但是一般家境有些讲究,倒是符合书香门第的气息。
几个人说话,雷永泉已经叩响了大门,很快就有人喊着:“来了来了。”
来人穿着蓝色中山装,留着平头,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
雷永泉和对方打了招呼,说自己是谁谁介绍过来的,苏同志一听就知道是来看房子的。
雷永泉又介绍了顾舜华和任竞年,彼此互通了姓氏。
这位同志姓苏,大家叫他苏同志。
苏同志就领着他们往里头,进去门后,要经过一个门廊,走过门廊就看到影壁,影壁上的雕饰有些年代了。
苏同志便介绍道:“这房子建了得有五六十年了,还是我老爷爷那时候建的,为了给我爷爷结婚安置新房,所以建的时候很讲究。”
从影壁右边过来,便是一个小月亮门,绕过月亮门后,眼前才赫然开朗,正是一个四方院落,并不算太大,但是布置得当。
苏同志道:“后来我爸结婚,也不住这里了,一直租出去,解放前这房子租给国民党军长的私人医生,那都是讲究人。现在我一直在外面读书,这房子租给了一位大学教授,还是印尼华侨。我已经和这位印尼华侨说好了,等卖了后,他就搬出去。”
顾舜华打量着这院子,面北朝南的正屋用的是圆形筒子瓦,左边种了一棵梧桐,右边则是一棵梓树,这倒是少见,一般院子种槐树,讲究的是种丁香海棠,那样看着清雅。
苏同志解释道:“这梧桐和梓树其实是有典故的,取的是桐梓交耀的意思,那都是好彩头。你们看这边窗前,原来是种着萱草,而北边屋旁边还种了香椿,不过前些年香椿被砍掉了,香椿和萱草则是椿萱并茂,合起来就是椿萱并茂,桐梓交耀。”
顾舜华听着,不免惊叹,心想原来并不知道还有这种讲究。
苏同志继续道:“要是再讲究的,还可以种兰花种桂树,那就是兰桂齐芳了。你们再看这里,我们这瓦,可都是好瓦,现在盖房子不可能像过去那么实在,都用好料子了。”
顾舜华仔细看了看,前出廊的房子,青砖灰瓦,雕镂细致,当年那肯定是用了大功夫的。
苏同志又领大家进门,门是按照惯例的四扇屏门,油绿色的,走进去后,布置自然有些老旧了,但是那些家具,可以看得出,都是好的。
最近一两年北京回来的知青多,一下子结婚需求大,木头那得多紧张啊,可这房子里头,一水儿的木头家具,而且看上去古色古香的。
苏同志便开始给他们介绍:“你们看,这边走廊底下都是中空的,北屋各房里都是砌了砖炕,各屋里的砖炕都是从底下通着的,北屋的东边修了一个烧煤的煤池子,到了冬天,东边煤池子一烧,到时候各屋里都暖和,那可不是现在普通人家用的白炉子!”
顾舜华一听,这可真有意思,等于外面一烧,家里各处都暖和,还不怕煤气中毒了呢,不过想想,却道:“这肯定费煤吧,从外面一口气烧到里面,那得烧得多旺啊!每天烧,得费多少煤啊!”
苏同志看了一眼顾舜华,就有些不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煤池子,就算富贵人家也不可能天天烧,烧一次去了湿气,十天半月都不会觉得冷了,大冬天烧个几次,也就熬过去了,天天烧,那不得上火?”
顾舜华这才恍然。
苏同志又介绍家具:“我这套家具,那可是紫檀木的,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是稀罕木料啊,要不是我现在要出国,也不至于舍得卖。”
紫檀木?
顾舜华虽然不懂,但一听这话,顿时记起来了,那本书里似乎提到过,好像这种木料以后会非常非常贵!
也就是现在,那十年刚过去,这种东西还没热起来,等热起来后,想买都没处买去了。
她试探着道:“买这套四合院,也得把这家具买了是吧?”
苏同志:“那当然了,不然房子卖了,我这家具没处搁啊!”
顾舜华心里就有些怵头了,这估计价格就得上去了,便看向任竞年。
任竞年已经把这房子前后看了一遭,确实挺不错的房子。
这种四合院,如果太大了,自己一家人住难免空旷了,打扫起来也麻烦,但是如果太小了,还是太局促,现在这个大小是正正好了。
房子修建得也讲究,比起雷家那处四合院不相上下,如果能在里面生活,一家人肯定高兴,他甚至能想象夏天的时候,孩子们在院子树底下乘凉写作业的情景了。
而一旦一处院子和未来美好的生活联系在一起,那院子也就越看越顺眼了。
他当然也看出来顾舜华的意思,她想要,看到这四合院已经喜欢得不行了,只是怕买不起。
他便向苏同志问起来价格,苏同志比了比手中的指头:“我要卖,肯定是连家具一起卖,我现在着急,要卖的话,一口价,两万。”
两万?
顾舜华深吸了口气:“那有点贵了,我们怕是买不起。”
听到这话,苏同志忙道:“我们这些家具都是好家具,太便宜了贱卖也对不起祖宗。”
任竞年:“那行,我们再考虑考虑吧,毕竟这是大事。”
于是几个人出来,出来后,难免看看这四周围的环境,说实话环境也就一般,和之前溥先生所在的那条街没法比,就这么曲曲折折的,走起来也不顺畅。
雷永泉便道:“这一块,别看曲曲绕绕的,但倒是挺招文人墨客喜欢的,据说这样子更有曲径通幽的意思,以前鲁迅先生的故居就在这里。”
顾舜华听着精神一振,便问起来,找人打听了打听,知道就在八道湾十一号,便过去看了看。
到了门前,看到一位老爷子,便和人家问起来,天冷,老爷子坐在马扎上揣着袖子晒太阳,听到他们问,就来了兴致,站起来给他们说。
说清朝那会儿这一块是正红旗管着的,在早应该是官衣库,就是放宫里头那些好衣服的,也曾经有一些体面的王爷在这里住,不过鲁迅先生买这一块地的,这里已经没落了。
又给他们说了院子里的情况,院子并不算太大,不过方正,里面照例种着丁香树,曾经鲁迅先生的十一号院,现在已经住了约莫几十户人家,成了大杂院。
看了一番后,也说不上来什么,对环境不是说万分的满意,但也足够了,毕竟他们手里的钱有限,一时也买不到的多好的。
但就是价格太贵了,两万块,他们肯定是没戏的。
雷永泉见他们有些沮丧,便劝他们:“也不用太担心,他这两万块肯定是个虚数,他着急卖了出国,这个肯定是等着人砍的。”
顾舜华苦笑一声:“我们现在手头也就一万块,也许稍微出个头,再砍,也不能对半啊,人家还不把我们骂出来。”
雷永泉:“也许能再凑凑?我想办法借你们一些,回头砍砍价?”
顾舜华:“这个挺难的,现在大家工资也就几十块,我们认识的人也都是这个水平的,去哪儿弄这么多。至于借你的,咱们这交情,我张口大几百一千,你有,也就借给我了,我也不和你客气,但是再多,大几千,你也拿不出来啊!”
雷永泉想想也是:“那我再从中问问吧,也许不要那些家具就可以便宜了,想办法问问,谁还能买那些家具。”
其实顾舜华已经不抱希望了,不过不愿意拂了雷永泉的好意:“永泉,那你就帮忙费费心了,不过如果对方嘴硬不松口,就算了吧,别耽误时。”
回去路上,天阴了下来,有点下雪的样子,顾舜华心里萧条,难免有些叹气:“咱们现在还是够不上啊,买四合院真是想多了!”
任竞年看看她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至于吗,买不起就买不起。我看报纸上说,从去年开始,国家已经开始实行商品住宅全价销售试点了,选了广州西安还有柳州几个城市做试点,以后房子可能就算是商品,能自由买卖了,咱们机会多得是。”
顾舜华:“嗯,你说得是,咱们以后挣了钱买更好的。”
正好进去大栅栏,看到有画棚子,画棚子一般进腊月几天就搭起来了,里面卖各样年画,这自然是不要票的。
于是两个人便过去看看,便挑了杨柳青的《连年有余》、《采莲图》和《爱科学》,想着家里除了婚纱照,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唯一的年画还是去年的,已经熏得不新鲜了,买三幅年画挂在家里倒是能看着新鲜。
回去进胡同的时候,恰好骨朵儿正在那里量尺寸,她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开多大门脸了。
看到他们,便问起来:“舜华,我正要和你说清酱肉的事呢,想买咱们清酱肉的也不少,我想着春节一过,我们是不是再赶上一批?”
顾舜华一听就精神了:“做,当然得做了,要来一批大的!”
骨朵儿惊讶:“你之前不是还说,挣钱不是什么要紧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顾舜华便走近了:“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我觉得钱够花,现在才发现,不够,差老远呢!”
骨朵儿:“怎么了?”
任竞年无奈,便和骨朵儿提起来,骨朵儿一听:“实在不行,你把我手头的这几千块借过去。”
骨朵儿手头也有四千。
顾舜华:“这哪能呢,那么多钱,我借了还是没处还,所以根本上咱还是赶紧挣钱要紧。”
任竞年:“我反正现在除了上课也没别的事,清酱肉的事我回头来操心吧,争取咱们靠着清酱肉,多挣点,早点住上四合院。”
骨朵儿:“那敢情好,反正看看吧,你们要是真着急,就先用我这里的钱惦着,本来这钱就是你们带着挣的,守着你这么一个大师傅,我还怕你赖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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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接下来两天,顾舜华也就不去想那四合院了,要过年了,孩子已经不去上托儿所了,一家子高高兴兴地过年就是了。
回想过去这一年,大哥出国了,等回来后那肯定是当重点技术骨干培养,前途无量,弟弟跃华考上了大学,出来后大小也是一个国家干部了,自己去了玉华台,发展得不错,又参加了厨艺大赛就这么出名了,清酱肉西瓜酱买卖做得好,以后财路畅通,任竞年更是考上大学了。
可以说,这一年是收获的一年,所以区区四合院算不了什么,买不起就买不起呗!
这天正贴年画,就听胡同口的孙爷爷来叫,说是邮局送来一个单子,有她的包裹,湖南来的。
顾舜华一听也是纳闷,湖南来的包裹?
当下便让任竞年骑着车子过去邮局取,取回来了,沉甸甸的一个大包裹往那里一放,倒是有几十斤的样子,看了单子,竟然是王云泉寄来的。
顾舜华便笑了:“当初他走的时候,非说要留下我地址,回头给我寄好吃的,没想到真寄来了!”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信里先问好,之后说起他回去湖南的事,省里的领导便开始重视起来湘菜的发展,说是要恢复和发展传统的湘菜技艺,他被长沙市人民政府记了大功,还在湖南日报头版头条专题报道了。
现在他的工资提高了,还收了不少徒弟,省里拨了专款要协助他发展湘菜,可以说是正好一展宏图大志了。
顾舜华看着这个,自然是替他高兴。
想起当初在二商局招待所门前那个被人误会成卖菜农民的王云泉,现在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一时又打开那包裹,倒是吓了一跳,寄得可真不少啊!
有六七只酱板鸭,大概十斤的腊肉,晒干的黄花菜,还有一些她也认不出来的,怪不得这么沉。
她也是惊叹不已:“他竟然寄了这么多过来!”
当下收拾了收拾,该收的收起来,该挂的挂起来,酱板鸭先热一只,今天就吃了尝尝味儿。
至于其它的,有一大包是发黑的软条,上面沾着芝麻辣椒一样的东西,她也分不清这是什么,便拿过去给自己爸爸瞧。
顾全福端详了一番,认出来了:“这是茄子醡。”
茄子醡?
顾舜华一下子想起来了:“我看过一本书,是汪曾祺先生写的,里面提到了茄子醡,说是用茄子切了细丝,风干了后放在缸里发酵成的!”
顾全福点头:“不错,应该就是这么做的,这个可以加辣椒来炒,辣椒爆香了,炒豆腐干,多放一点油,这种风干的茄子吸油厉害,又带点韧劲儿,炒起来好吃。”
顾舜华一听,真是马上就咽口水了。
马上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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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顾跃华恰好在家,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也是嘴馋得流口水:“姐,你不知道在学校日子有多难,饭票是定量的,根本不够吃,幸好有些女同学吃不完,可以卖给我们,不过这也得抢。”
顾舜华:“活该,谁让你不回家,家里短了你吃的?”
顾跃华长叹一声:“你看看回家就有咱妈,整天叨叨我!”
顾舜华:“那些卖给你饭票的好心女同学,你怎么不可以不可以发展发展?”
顾跃华却局促起来,挠了挠头:“看看再说吧!”
顾舜华听这话,多少感觉到了,估计有个看上的,但是也就刚刚有那意思,当下便不提了,免得他不好意思。
这么随口说着话,顾跃华也帮着料理,很快差不多做好了,蒸了酱板鸭,炒了茄子醡,又做了其它几样地道菜,一家子吃了团圆饭。
北京出名的是烤鸭,但是同样的鸭子,湖南人自然有不同的吃法,这酱板鸭皮肉酱红,和北京烤鸭的金黄完全不是一回事,乍看倒是疑惑,怎么这么重的色儿,但尝起来后,那味道就好了。
很劲道的肉,带着辣味的香,后味还有一些甘甜,而那些肉薄的地方,颜色甚至透着亮,吃起来就更有嚼劲了。
当然这个肯定不适合孩子吃了,便给孩子切了腊肉,用那腊肉炒白菜,味道倒是好,孩子们喜欢得很。
至于炒茄子醡,一家子尝了尝,这味道也是够足的,韧性绵软的茄子丁吸饱了油,吃起来香,对于缺油水的,真是上等好吃食。
吃着饭,陈翠月难免提起来顾振华:“也不知道他在国外怎么着了,孤零零的,别人热热闹闹地过年,他一个人多难受啊!”
顾跃华便笑了:“妈,人家国外过圣诞节过元旦,不过咱们的年。”
陈翠月一惊:“怎么能不过年?这外国人怎么回事,不过年?那他们不吃饺子吗?”
顾舜华:“妈,也不是说全天下人都要过年都要吃饺子,咱们是逢年过节要吃饺子,可南方人过年就不吃饺子呢?”
陈翠月更加纳闷了:“不吃饺子那叫过年?就好好的中国人,还能过年不吃饺子?”
顾舜华:“人家吃别的,汤圆吧,反正南方人不吃饺子,认为过年吃饺子天经地义的是我们北方!”
陈翠月显然有些懵,顾舜华又道:“至于我哥,妈你更不用担心了,虽然在国外,可是有一起去的工友和领导,还有驻外大使馆呢,人家组织上肯定得一起过年。”
陈翠月这才稍微放心,不过又惦记起来顾振华结婚的事:“秀梅那孩子,我可真没想到,当时看着也是挺老实的,对你哥也挺好,谁知道这才离了多久,几个月功夫,人家就找了一户结婚了,竟然还能找你来借钱,谁想到呢!”
顾舜华听自己妈提起道:“现在咱家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她以后过得如意不如意的,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路,反正别再来找咱们就行了。”
陈翠月叹了口气,便开始催着顾跃华了。
晚上时候,顾舜华任竞年回到自己房中,谁知道刚坐下,就听到外面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佟奶奶。
顾舜华忙请进来:“佟奶奶,吃了吗?”
佟奶奶便笑了:“吃了。”
顾舜华拿来一些茄子醡:“今天朋友给我寄来一些吃的,其它的也就算了,不是硬就是辣,也不敢给您吃,这个回头佟奶奶您做着尝尝,叫茄子醡。”
佟奶奶:“那敢情好,我试试这个味儿。”
当下佟奶奶坐下,逗了逗孩子,任竞年看佟奶奶过来,知道估计是有事,便过去了顾跃华屋里。
佟奶奶说话,便问起来:“舜华,我听骨朵儿说,你们今天出去想买一处院子?”
顾舜华:“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不太合适,也就算了,不着急,以后再说吧。”
佟奶奶:“差多少钱啊?”
顾舜华:“不是一星半点,就不考虑了。”
佟奶奶:“我卖那个碗不是有六千块吗,如果凑上这个够,你就拿去先用吧。”
顾舜华一听,惊到了,忙道:“那肯定不行,佟奶奶,那是你卖碗的钱,我哪能随便拿来用,不少一笔钱呢!这肯定不合适!”
佟奶奶叹道:“要不这样吧,我也不让你白用我的钱,回头你挣了钱还给我,然后再给我利息就是了。”
顾舜华:“那也不行,我不一定能还上呢,到时候佟奶奶你这账就白搭了!”
佟奶奶却道:“我已经问过了,这个钱放在银行里也没多少利息,如果能给你,你回头给我一点利钱,我好歹能挣点,不至于坐吃山空。其实我卖了那碗,想想也后悔,但是卖了,也没法找回来了,只能想着把卖碗的钱利用起来,不然就这么傻放着算是什么事啊!”
顾舜华多少有些心动了,她现在有名气有技术,年后清酱肉再做一批,随便卖,闭着眼睛卖都能挣钱,夏天再来一批西瓜酱,她自己勤奋点,跑跑堂会,她觉得自己是可以挣回来这笔钱的。
而且看那意思,以后这世道变了,买房子可以借钱,借银行的钱可以慢慢还。
但一时半刻,想到那么多钱,她还是有些犹豫,并不敢这么干,生怕自己弄不好的,到时候坑了佟奶奶,那她万死难辞其咎啊!
等佟奶奶走了,她便和任竞年提起来这事,任竞年也道:“还是算了,老人家留着那些钱养老吧,我们用了,万一她有什么急用,一时还不上,也不合适。”
顾舜华也是这么觉得,于是想着回头和佟奶奶说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八道湾十一号是1919年鲁迅花了4000买的,三进的院子,当时周作人也曾一起住,一家子住一起,他们兄弟反目也是在这个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