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舜华穿过人群,和玉花台的大家伙汇合,大家都有些唏嘘。
罗明浩被判了死刑,大家挺高兴的,做坏事的人,罪有应得,不过霍师傅竟然也被判了,被判了十年。
乍听到,真是震惊,不敢相信。
霍师傅一直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他不是那种干坏事的人,他就是想挣钱啊,出去私营饭馆挣钱,可谁知道竟然落到这个地步呢!
顾舜华刚才惦记着苏映红,没细听霍师傅的事,一问才知道,御膳之家卖的那个汤,是霍师傅调配的,虽然料是罗明浩加的,但是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审讯的时候,霍师傅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以为是什么好调料,但是这句话显然不被采信。
他也许真不知道那是罂粟壳磨成的粉末,但肯定知道那玩意儿不对劲了,作为一个厨子,你往汤里面加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你都不问问?
你没起过疑心,那怎么知情不报呢?
反正这个事,说不清,再赶上罗明浩这事闹挺大的,影响恶劣,所以也跟着判了十年。
霍师傅媳妇还有儿子儿媳妇都来了,媳妇哭得腿都软了,儿子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前面,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本来家里虽然缺钱,但是自己爸爸好歹一个月一百四十多块的工资,慢慢熬过来也不是事,结果爸爸出去干了,一个月五百块。
当时是挺高兴,发财了,日子过富裕了。
结果转眼就这样了,判十年哪,就跟做梦一样!
而且听那意思,这十年还不是在北京坐牢,是直接吊销城市户口,送到新疆去服刑,大老远的,沙漠里的监狱,十年就见不着了!
周围都是人,也有御膳之家曾经的顾客,知道这是御膳之家厨师的儿子,也都是来气,上前就呸了一口:“不干好事的玩意儿,缺德!”
霍师傅儿子傻眼,霍师傅媳妇身子一晃悠,直接栽那儿了。
顾舜华看着这情景,也是无奈。
霍师傅确实不是什么坏人,但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过去御膳之家当厨师,接过来罗明浩的“料”时,心里就没疑惑过吗,就没怀疑过吗?
其实连小翠这个不懂做菜的都生疑心了,霍师傅能不知道?
也不过是装糊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这些装糊涂背后,还是被一个月五百给蒙蔽了,思想没转过弯来,以至于把自己搭进去了!
大家伙看着这情景,自然也都难受,便安慰霍家人,甚至李师傅带头说,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你说话,霍师傅毕竟在我们玉花台干了这么多年,大家认识一场,他被判刑了,你们有困难我们都帮衬着。
霍师傅媳妇却怔怔地看着玉花台的大家伙,之后目光落到了顾舜华身上:“你们怎么就这么害人呢,我们出去干,也没招你们惹你们,不就挣个钱嘛,你们竟然算计这个!”
她这一说,旁边顺子便不太乐意了,虽然不愿意和一个遇到事的女同志计较,但还是说:“话不能这么说,罗明浩干得是缺德买卖,害人的,勤行里有这种人物,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大家伙谁知道了都得举报!”
其它人也都叹,也有的劝霍师傅媳妇,说这话不能这么说,然而霍师傅媳妇根本听不下去,她就是觉得自己被人害了,自己苦。
大家面面相觑,也就没法了。
别的都可以说是小事,大家也就不计较了,可用罂粟壳,那是大事,过去多少人因为这个家破人亡啊,大家听了都怕,你沾上这个了你能怎么着,认倒霉呗!
至于说你不知道,大家伙都不是傻子,谁能不明白那点事,又不是头一天在勤行里混!
顾舜华见此,也懒得说什么,当下想着先走了,谁知道这个时候,正好那些犯罪分子被押解上了绿头押解车,而眼前被押着上车的,恰好是冯书园。
冯书园头发已经被迫剪短了,只到耳朵边上,不过依然看得出面目姣好。
她没用镣铐,也许是因为是女的,也许是因为犯罪分子太多镣铐已经不够了,她只是用绳子绑着手。
她一抬头,也看到了顾舜华。
看到顾舜华的时候,咬了咬牙,眼里都是不甘心,仿佛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说,就那么被押解上车了。
对她,顾舜华倒是没什么感觉,长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冯书园这个人本来不是什么好人,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罪有应得了。
只是她那孩子,才十岁,十岁的孩子当然不需要坐牢,只是父母都没了,将来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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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公审大会轰轰烈烈的,上了新闻和北京晚报,周围人都在讨论,玉花台连着几天都在说这个事,大家想着让新经理给霍师傅的家人申请个补贴什么的,但显然不可能,停薪留职出去的,而且还是犯罪分子,全都白搭,最后大家凑了凑钱,然后交给霍师傅家里人了,大家是觉得“别管他家里怎么想,反正咱们尽到咱们的心,以后的事也管不了”。
顾舜华和冯保国他们也跟着凑了一些,这也是看在过去共事多年的情分上。
这件事姚立国听说了,跺脚叹息:“当时其实我是把他和江师傅的名字都递上了,让他们写自己过去的经历,写了后,我给了评语,厨艺方面,两个人各有所长,生活作风上,我提了霍师傅说话爱带着粗的,至于其他的,也没多写,该不会就因为我那句话吧!”
可那也是实话啊!
顾舜华反过来安慰姚立国:“这是上面的决定,也是没法的事,去日本,人家又听不懂咱中国的话,至于因为说粗话影响吗?可能还是考虑到两位师傅的专长吧,出国日本那是一个团队,必须做到所有的队员特长能互相搭配取长补短,所以上面怎么挑还是从大局综合考虑。”
姚立国:“十年啊,可真是没想到,谁知道出这种事!”
恰好这一段牛得水回来了,牛得水也是意外,毕竟和霍师傅也是多少年的老交情。
他知道后,想赶过去看看,结果霍师傅已经被送新疆了,这下子算是见都见不成了。
牛得水跺了跺脚:“他也是糊涂了,汤里放那种东西,他能不知道,为了那点钱,装糊涂害人,也是他妈的活该了!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气得大骂,不过骂完,也是无奈。
而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便是苏家了,苏建平因为和罗明浩交往过密,也被追查了,不过好在查查没什么问题,也就这么放了,苏建平为了这个,吓出一身冷汗。
他毕竟是吃铁饭碗的,要是真因为这件事栽坑里,那真是一辈子都完了。
乔秀雅看这情景,庆幸之余,她想到那罗明浩的罪名,竟然有流氓罪,这个时候,那感觉就不太对了,那天自己女儿对罗明浩的反感简直了,问她她又不说,就很歇斯底里。
她回想着这些事,突然就害怕起来,当下赶紧跑过去找苏映红。
可苏映红哪里搭理她,是理都不带理的。
她等在苏映红门外面,苏映红提着兜去买菜,路过后,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这下子乔秀雅更怕了,一个劲地追着问,苏映红不理,乔秀雅还是问,后来到了没人的地方,苏映红受不了了,终于把自己压了多少年的火发出来,把乔秀雅痛骂了一通。
痛骂之中,乔秀雅多少明白了,眼睛直了,喃喃地说:“映红啊,你这孩子,你怎么不说呢,你得说啊!我和你爸根本不知道这一茬啊!”
苏映红冷笑一声:“你们哪顾得上我,你们忙着厂里的事,忙着活动,忙着我哥的事,我算什么东西,给你们说了有用吗?当时我在家里哭,你直接骂我丧门星哭什么哭,你骂我给家里丢人现眼,你骂我不给你长脸,你让我怎么和你说,我提了你还不是骂我贱!”
几句话说完,苏映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乔秀雅怔怔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整个人都是傻的。
这么多年了,女儿到底遭遇了什么,她竟然不知道,女儿当了圈子,她只觉得丢人现眼,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她僵硬地靠墙站着,春天的风带着灰尘,就那么一层一层地扑打在她脸上,她仿佛看到苏映红小时候,很小很小的小孩,扎着羊角辫,穿着小裙子,转着圈儿跳舞。
又那么一阵风吹,穿着红色小裙子的小姑娘不见了,眼前只有古老黯淡的胡同,像是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就连路边冒出芽儿的槐树都是灰绿色的。
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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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后时候,天阴下来,之后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下起来了。
春天的雨金贵,漫天那么一洒,把遭遇了风沙而灰扑扑的四九城便洗干净了。
路边的槐花簇新簇新的,一串串开起来了,任竞年在院子里靠墙根的地方开垦了那么一小块花圃,花圃里不种花,种的是野菜,这个时候正长得好。
种的是荠菜。
外面卖的自然也有荠菜,郊区的农民在野地里挖了,进城叫卖,非常便宜,一毛钱能买好大一捆。
那样的荠菜带着菜根,用草绳拦腰打成捆,其实已经失了荠菜的鲜味,要想吃那个味儿,还是得现采的。
任竞年收割了荠菜,顾舜华又去要了几样别的,便正好用来做炸面酱的菜码。
酱是一半甜面酱一半黄酱,加上一点盐巴和白糖,用了肥瘦相间的肉切成肉丁,加上葱花姜末儿,下到锅里头来炸。
炸面酱是一个技术活,讲究小碗干炸,不加水,火候也要紧,炸得欠火候不香,炸过了就干了。
菜码用了切成丝的嫩黄瓜,新鲜的荠菜,才泡好的豆芽,还有带着红缨的小萝卜切成的丝。
竟然还剩下一些荠菜,便做了荠菜豆腐羹。
炸酱面做好了,两个孩子抱着碗,吃了一个底朝天:“好吃!”
孩子现在上一年级下学期了,满满已经抽条,看着高高瘦瘦的,清秀可人的小男孩,至于多多,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白白的,有时候跑快了,柔白的皮肤便洇出嫣红来,很是好看。
不过陈翠月说,这样的皮肤太嫩,汗湿了容易生疹子,还是得小心着。
任竞年痛快地吃了两碗:“这要是在我们学校食堂,还不得抢疯了。”
顾舜华便笑了:“要想把饭做好,首先得是好材料,你们食堂那么多人,哪能讲究那么多!”
最近任竞年的汉字输入法很顺利,北京科委组织了鉴定会,来自本行业的国家一流专家几乎都到了,对于他的汉字输入法,甚至有一位专家激动地说:“从今天开始,汉字也将输入计算机,汉字不能和西方文字相比并论的历史将一去不复返了”。
也有专家说,任竞年的这个发明有着跨时代的巨大意义,说他拯救了汉字。
任竞年一下子变得格外忙,现在他已经在北京市举办了几次学习班,北京市各大部委在内的多个单位都已经参加了这个学习班,学习他的汉字输入法。
他也已经将汉字输入法需要的资料、检索程序以及编码对应本全都交给了各大单位,供他们学习,这些单位每个单位会交1000块钱。
这些收入,他全都上交给了中国理工大学。
任竞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虽然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金钱的回报,但至少他已经给学校挣钱回报学校了,他也得到了声望,他开始被各大部委邀请过去讲学,开始有报纸采访他,人们给他很高的评价,说他的发明不亚于四大发明,说他拯救了汉字,让中国的汉字跟上了计算机时代的步伐。
不过任竞年并不松懈,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的汉字输入系统目前只是北京市的单位在用,中国还有一些其他单位,他们只听说过,但是并不懂,也不知道怎么用,他们觉得方法复杂,学习起来困难。
有些科研单位,依然在进口日本的键盘,那些键盘贵得离谱,消耗中国的外汇,关键还特别笨重巨大,使用起来非常不方便,输入速度更是奇慢无比。
还有一些,因为性能的下降而选择了放弃。
所以他目前所作的一切,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他需要对这个输入法进行推广,需要解决在负担了这样一个中文输入法程序后的计算机性能下降问题,这些都需要时间和精力。
幸好这个时候任竞年的论文已经写好了,等着答辩,至于保研的事已经定下来了,所以学业上倒是不必花太多时间,他有足够的精力去做这些事。
这几天,任竞年特别忙,白天给各大单位讲学,指导各单位开设学习班,晚上时候,他已经开始研究芯片的核心技术问题,可就在这忙忙碌碌中,顾舜华却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应该去申请一下专利?”
顾舜华有这个意识,也是多亏了她学过一些外国经济管理的书籍,同时在日本工作两年,她知道日本人很在意知识产权和专利,一个人做出一些成绩,有了知识产权,或者申请了专利,别人想随便用,那就得交钱的。
中国现在改革开放,走市场经济,这些怕是也难免的。
任竞年听了,想了想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所以前一段已经在收集资料了,首先想把国外几个重要国家的专利都申请到手,这样外国人的计算机要想进入中国,使用我这个输入法就得交钱,我们就能赚他们的钱了。至于国内,专利法是今年新颁布的,目前大家也没什么经验,需要先研究下再准备。”
顾舜华:“那就是了,这件事得尽快,不然万一被别人申请了,自己就吃亏吃大了,如果是中国人还好,可万一是外国人偷着抢先申请了,那就等于你回头自己用,也得给别人交钱,那就荒谬了,日本好像就出现过这种事。”
任竞年最近太忙,便是申请专利,也是按照正常流程在准备材料,并没有当成第一要紧的事,现在被顾舜华一提醒,也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下他放下一切,先去和学校谈,毕竟在任竞年最初的研究过程中,学校也提供了支持。
学校了解了情况后,也觉得这件事比较复杂,毕竟没这个先例,最后开会研究了一番,又找了过去的一些案例,认为在这项发明中,单位虽然提供了一些必要的研究器材支持,但任竞年也投入了想当部分的金钱,且任竞年属于学校的学生,并不是职工,输入法的研发过程主要是利用任竞年自己的业余时间,并不是利用职务之便或者职务需求做出来的,综合各种因素,参考了建国后的一些案例,甚至参照了西方国家的做法,这项发明应该属于任竞年个人。
任竞年得到这个结果,自然感激,因为目前他需要尽快申请专利来维护这项发明后续的利益,如果被西方国家获得相关资料并抢先申请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堂堂中国的汉字输入法竟然要给外国人交钱,那他就是历史罪人了!
而如果学校因为最初的资源支持而争夺这项发明的权益,涉及到机关的手续将非常复杂,到最后,申请专利不知道拖延多久。
他感激之余,直接签下了一份权利让渡书,上面写明,这份发明虽然属于自己,但是他依然会将先期各大科委部委安装输入法的收益让渡给学校,同时永久授权学校免费使用,并且无偿提供使用培训。
这件事谈到这里,双方都很满意,任竞年自然感激学校对自己的培养和支持,校长却感慨于任竞年做事的地道,毕竟学校的付出其实都是顺带的,是普通的支持,没想到随便洒下一点就开出了这么大的果子,现在中国理工大学也是随着任竞年而出名了,他走出去开会也脸上有光啊!
和学校谈妥了后,任竞年不敢耽误,当即咨询了严崇礼以及各方专家,还有专业律师,先给自己的输入法取了一个名字,中文叫智慧字型输入法,英文翻译过去就是wisdom了,之后马上进入申请专利的程序。
他要申请专利的国家很多,美国法国英国日本德国等,还要申请中国的,这些事情繁琐而复杂,需要准备许多材料。
幸好顾舜华现在单位工作轻松,她英文水平已经极好,又认识一些外国朋友,当下调动自己各方面资源,协助任竞年各国的专利申请材料。
好在结果还算顺利,就在忙忙碌碌的讲学跑场中,任竞年顺利地通过了毕业答辩,也陆续拿到了各国的专利证书,中国的专利也申请到了。
不过任竞年还是没歇着,陆续再申请其它国家的,总之能想起来的就申请一遍,这件事虽然麻烦,但功在将来。
为了这个,任竞年几乎是连轴转,有时候甚至晚上熬到半夜两三点,顾舜华看着,自然是心疼,她也是尽可能帮着他做一些事,但现在他要研究汉卡线路图,什么芯片线路板,这些她根本不懂,也无从帮起,只能是有时间的时候帮他熬些鸡汤补补,或者劝他尽可能注意身体,多休息。
任竞年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在内蒙古八年,用他自己的话说,早就磨炼了钢铁意志。
说话间,顾舜华倒是想起一件事:“孩子马上要放暑假了,现在单位轻松,电视大学的课程也没什么要紧的,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多陪陪他们,我有时间打算带他们各处走走,博物馆什么多转转,也能长点见识。”
任竞年点头:“那是应该的,到时候我也尽量抽出时间,不然就怕没时间陪着,孩子转眼就大了。”
顾舜华一想也是,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最初她带孩子来北京,那时候孩子还那么小,任竞年还没考上大学,现在马上大学要毕业了。
这么一想间,想起过去的朋友,这几年大家变化都不小。
雷永泉现在要毕业了,参加了托福考试,成绩不错,在准备公费出国的事,应该并不难,能争取到。
常慧晚一年毕业,不过她申请了提前毕业,也打算跟着过去,目前来看,还算顺利。
王新瑞电视大学毕业后就转干了,现在竟然升职了,已经是副科长了,好好干肯定有前途。
顾跃华没考上公费留学,他打算毕业后就工作了,不过发愁的是对象不一定能落到北京,对象还想着回老家,这样能照顾一下家里,顾跃华就有些无奈,两个人只能正僵持着,他没办法抛弃家里人离开北京,如果这样,那就面临着分手了。
至于顾舜华自己的电视大学,最近一年她拼命地修科目,已经通过了绝大多数科目,看来今年底就能拿到电视大学的文凭毕业了。
反正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大家伙都在进步,就连孩子,今年明显读书比去年口味高了,去年还非要看小人书,今年就得要“字多的”,说是光看那些带图的“没意思”。
这天,顾舜华去新华书店,给孩子挑了好几套书,之后便过去玉花台上班,这上班其实也挺没意思的,新来的王经理年纪不小了,没什么大追求,甚至连姚经理当初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懒得烧,就那么混着,上班就是抱着大茶缸子喝茶水,看看报纸,唱唱小曲儿就是一天。
大家伙都干得没劲,冯保国叹息:“当初姚经理来,事儿多,烦死了,现在姚经理走了,换了王经理,事儿少,也觉得没意思,这人哪!”
大家一听哈哈笑,说看来你就是想牛经理了。
提起牛经理,大家伙都想起一件稀罕事来。
牛经理这癌症得了好几年了,谁知道人家出去旅游,竟然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身子吃什么什么香,他也不治,说听天由命。
最近他闺女实在受不了,带他去医院复查,谁知道根本没癌症!
医院也大吃一惊,赶紧继续查,深入地查,翻来覆去地查,可没癌症就是没癌症。
这下子大家伙都惊到了,谁也不明白,到底是最初误诊了,还是后来人家游山玩水把癌症打败了,这已经说不清了。
不过牛得水高兴啊,叉着腰高兴:“这是阎王爷怕了吧,黑白无常都不敢来勾我的命!”
牛得水闺女高兴得哭了,大家伙也都替他高兴,为了这个,牛得水摆了桌请大家伙一起吃。
顾舜华当然也替牛得水高兴,听说那癌症就是要人命的病,谁能想到的,突然就没了,这算是死里逃生吧。
那天牛得水请客,大家都去吃,谈天说地的,说什么的都有,有的就说起现在干得没意思,还说其实外面私营干干也挺好的。
当然了,大多数还是怕,毕竟霍师傅的前车之鉴在那里躺着。
出去万一遇上什么事,人就直接给赔进去了。
顾舜华从旁听着,没怎么吭声,她其实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她费尽心思写了计划书,交给了姚经理,姚经理却再也没理会,至今那计划书还在她书柜里躺着,已经落下了一层灰尘。后来王经理上任,她也没多说什么,王经理就不像能听懂话的人,或者是懂也装不懂,人家最大的爱好就是喝茶看报纸,下班后最大的乐趣就是遛鸟。
她想出去干,自己单独开一个饭馆,她有手艺,之前清酱肉也打下了基础,现在再把清酱肉那一茬拿出来做,把日本以前学习的管理经验拿出来,开一个饭馆,她觉得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和钱向黎聊过,钱向黎也想出来干,顾舜华就琢磨着,等如果饭馆走上正轨,上了规模,就把钱向黎也请来,让她专门做甜点。
当然了,这只是设想,上半年任竞年太忙了,申请专利的事又那么紧急,她得腾出时间帮他,下半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而任竞年显然对未来是有想法的,为了把他的输入法事业做大,估计也是要本钱,攒的那些钱可以注入他的事业中。而她自己,可以从小饭馆开始,慢慢地做,现在哪怕是一个门帘,东西好,就不会少了客人。
这么多年的计划供应,可是把大家伙给憋坏了。
从牛得水家出来的时候,冯保国和顺子他们陪着顾舜华一起走的,大家难免说多了,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提起来单独干的事。
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心思:“跟着王经理干,就没什么意思,一天到晚有什么意思,乱糟糟的,也没什么长进。”
顺子也说:“本来李师傅今年按理应该升特一了,只要经理给他争取,也就能升了,谁知道王经理根本不理这茬,李师傅马上要退休了,经理不帮忙,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升不成了,为了这个,李师傅气得够呛,现在活也不好好干了,反正干多干少都那样。”
这么说话间,自然是催着顾舜华:“师妹,你要是出去干,我们干脆都和你一起走得了。”
顾舜华:“我就算有这个想法,但一时半会开不大,还是得从小做起,就怕庙小,给不了什么保障,也请不起大神。”
几个师兄却道:“干什么也都是一步步地干起来啊,不走歪门邪路,实打实地干,也不可能上来就好几百的工资。”
顾舜华略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筹划着开个饭馆,到时候你们要是来,可以给一个基本工资,但不会特别高,到时候另外给提成工资,咱挣得多了,再多给,这样大家也有积极性,也有盼头。”
这敢情好,大家都觉得不错,一时催着顾舜华赶紧搞:“现在改革开放好时候,私营餐馆越来越多,咱得赶紧的,我就不信凭咱们的手艺,这饭馆还能不红火!”
冯保国也说:“是啊,现在咱们在国营,确实旱涝保收,但这么干下去也没劲儿,说白了饭馆不是自家的,干多干少一个样,服务态度又那么差,服务员一个个把自己当大爷,人家谁乐意来。”
这么说着,大家便详细商量开了,具体要开什么饭馆,做什么菜,竟然是越说越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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