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回到房中,坐在书桌前,恍惚地看着窗外的杏花。
陆殿卿对自己实在是很好了,在她的心里,上辈子那个陆殿卿越来越遥远,陆殿卿这三个字已经完全幻化成了现在的这个,有着像羽毛一样柔软的目光,会对着自己笑,会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很宠很暖。
她甚至开始努力回忆童年的一些其它细碎,在那遥远的记忆沙滩中去寻找一点点闪着光亮的贝壳。
第一次看到他,她正拿着树枝坐在槐树上晃荡着两条腿,看到他过来,那是不同于这个古老斑驳胡同的风景,她便跳了下来,以树枝做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时候,他的眸色比现在更为浅淡,皮肤也透着不同于常人的白,于是她便大声问,说你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外国人。
当时他只是静默地看着自己,根本不说话。
胡奶奶给她吃红烧肉,她好喜欢,可他却在旁边看着她吃。
她心里很纳闷,想着他刚才明明已经吃饱了,为什么还要看,便总觉得他想来抢她的,于是她就抱着碗不让他看。
她当时偷偷地跑到他家墙外面听他母亲弹琴,结果并没听到,失望之余,只能蹲在那里看他练大字。
她现在还记得他写字的样子,微微低着头,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笔,坐在院子里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
她当时很纳闷,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
当昔日的细碎犹如水滴一般被聚拢在一起后,她竟然发现她和陆殿卿之间有很多记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来两个人的疏远,那些童年的温暖褪了色,以至于他最终成为她记忆中那个疏远冷淡城府深重的邻居。
这让林望舒多少有些失落,她想她已经为陆殿卿心动了,那就必须把那个三十多岁的陆殿卿和这个割裂开来。
那个后来的陆殿卿,她并不喜欢。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上辈子的事也就那样了,已经离自己远去,也许上辈子的那个陆殿卿永远不会出现了,那她为什么要想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收起心来,看向自己的课本。
如果陆殿卿能帮忙自己找一些学习资料,对于自己确实会很有助益。
虽然她知道1977年这次的高考比起后面的考题相对简单,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些区分度大的难题。
她已经当了这个早起的鸟,比别人勤快了这么多,当然尽可能希望多学,学深一些,好歹给自己增加一些保障。
而这些只靠着课本是不行的,总感觉课本上有些话不太明白,只知道理论也不行,还是得多做练习巩固,或者学得更深一些,才能对现在的知识点有更深入的了解。
她埋头下去,重新开始总结那个化学知识点,其实总结的时候,还是有些矛盾,比如在某个地方这样说,在后面又那样说,她没见过实物,确实很难区分这些话语中的微妙矛盾是因为什么,是不同角度的不同说法,还是有一个地方错了?
她有些头疼,这年头根本没条件去见识这些,化学实验室即使再过十年也得在大学里才能看到。
当下也没办法,只好按住性子继续总结,反正大不了死记硬背好了。
这么总结下来,几乎天都擦黑了,她两眼酸痛,手腕也有些疼,便起身打算先做饭。
一边捅开炉子眼,一边想着,晚上时候,再把三角函数那一部分看看,那些公式肯定背到倒背如流。
上辈子的高考数学题她应该无意中扫过一眼,当然没往心里去,不过大概知道最后压轴大题是三角函数题,那个必须不能失分。
正想着,宁苹回来了,她过去林听轩那里帮着打扫,现在赶回来做饭,她进屋的时候,头发丝带着潮。
林望舒见她这样,往窗外一看,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毛毛细雨,很轻盈,没什么动静。
宁苹点头,嘀咕道:“这雨下得真好,俺们老家地里的庄稼——”
林望舒:“你家还有庄稼?”
宁苹一想:“没了……”
林望舒:“所以瞎想什么呢。”
宁苹就很有些沮丧:“姐,不知道我舅啥时候来找我……”
林望舒:“你别着急,安心住这里,你在家里帮了不少忙,要是缺了你,咱这日子肯定过得乱,昨天我妈还说呢,多亏了宁苹,不然就依我这懒样,还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
宁苹一想也是:“对,我在家里干了不少活。”
林望舒其实说这个也是免得她不自在,现在见她这样,也笑了,干脆道:“我还有点事,你做饭吧,记得饭锅里放点白薯,我爸昨天说突然想吃这一口。”
宁苹:“好,姐,我知道啦!”
林望舒其实也没事干,外面下雨,屋子里暗了,她想拉开电灯继续看一会书,谁知道竟然没电了。
她是很在意眼睛的,光线暗了不能这样看书,于是干脆拿着伞出去溜达溜达,就当休息眼睛。况且明天还要去学校参加招工,总不能带着黑眼圈去。
斑驳的灰墙黑瓦都沉浸在细密的春雨中,空气变得湿湿的,柔柔的,一阵风扑簌簌吹过,带来了杏花的香味。
林望舒想起窗户前才开的杏花,心想这是要被雨给浇了吧。
她又想着,不知道陆殿卿在干什么,他前几天休假,现在呢,他们单位最近估计有大事,他也许又去单位了?
正想着,就听到一个声音:“望舒!”
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雷正德。
雷正德也没打伞,就那么站在雨里,额发有些湿了,微搭在浓黑的眉毛上,看着有些狼狈和憔悴。
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一些。
林望舒:“你是来给我送钱的吗?”
雷正德好笑,扬眉看着她:“你见了我,只想起来钱?”
他这话很有些打趣的意思,倒好像他们根本没闹掰,倒好像还是原来那个时候。
于是林望舒就烦了,真腻。
他就是这样,无论自己多生气,无论之前吵成什么样,过两天他都可以嬉皮笑脸,仿佛一切矛盾都不存在,还会各种作怪哄着她逗着她。
真的很没意思。
林望舒:“除了分钱,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挑眉:“还是你想探讨下把我哥抓起来的问题?”
雷正德:“瞧你,见到我就没几句好话,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气和说说话。”
林望舒面无表情:“那你先把钱给我。”
雷正德:“我们先说话,说了话我给你钱,你会差你钱吗?”
林望舒:“谁知道呢,反正钱不到我手里,我就觉得不舒坦。”
雷正德被她气笑了:“天天都是钱,你都钻钱眼里了!”
林望舒:“你不在乎,你给我钱啊!”
雷正德:“我们说点正经的。”
说着,他拿出一根烟来,夹在手指上:“你好好听我说话,说完了,我给你钱。”
林望舒看着他的动作:“你这已经学会抽烟了?”
雷正德会抽烟,但那是过几年开始做生意才会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早早学会了。
雷正德拿出火柴,滋啦划了一下,天飘着毛毛雨,火柴潮,他没点着,又拿了另外一根,这次嚓的一下就点燃了,他微微低头,用手护住火,点了烟。
林望舒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他的动作都和后来的雷正德像了。
反正越像越惹人反感。
雷正德缓慢地吸了一口,才看向林望舒,苦笑说:“这几天在家里实在是憋闷,难受,脸上又有伤,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正好别人递了一根,就抽了。”
烟雾袅袅,透过斜飞的细雨,带着一些湿润飘入林望舒鼻中。
林望舒蹙眉,她不喜欢,一点不喜欢。
她努力地想,陆殿卿抽烟吗,好像不抽,三十五岁都不抽烟,太好了,她更喜欢清爽的男人。
林望舒:“你有什么就说吧,说了把钱给我。”
雷正德扬眉,憔悴的眉眼无奈地说:“你这么喜欢钱?”
林望舒:“我的钱,我要回来天经地义,我不偷不抢不违法犯罪,我喜欢钱没碍着谁。反倒是你,不还我的钱,在这里和我扯犊子,像不像男人?”
雷正德叹了口气:“你啊,总是常有理,平时吵架拌嘴,我没一次赢过你,哪次不是我让步?什么都是你对。”
林望舒:“你说的这叫人话吗,我看和狗叫差不多。”
雷正德:“对,我是狗,我是学狗叫,要不要我给你汪汪几声。”
林望舒:“这就是你要说的话,行,你给我钱,回吧。”
雷正德黑眸认真地看着林望舒:“我还没开始呢。”
林望舒:“你说。”
雷正德低头吸了一下,之后轻轻吐出一口烟,才道:“我和我姐谈了,她不来给你道歉,我也没办法,其实想想,我确实没本事,管不了家里人,你受了气我也没办法。”
林望舒面无表情。
雷正德:“望舒,我妈确实说了一些话,可能是不好听,让你不舒服,我姐姐脾气确实也不太好,可她们就那样的脾气,我也没法,我从小就听她们那么说话的,让她们改也不好改,她们有时候也说我,我还不是忍着,我也没往心里去,和她们相处,就不能小心眼。”
林望舒心想,这可真是反得一手好思。
雷正德:“不过呢,林望舒,你放心好了,这一切我都会努力去改变,我一直在劝着我妈不要生气,即使我被打了,即使你跑去我家里闹,我也在劝着我妈,我掏心挖肺和她们聊!”
他无奈地说:“你不知道,今天为了这事已经闹到我爷爷那里了,我爷爷这几天身体不好,我还为了我的事叨扰他。”
雷正德爷爷是一个很讲究的老人,做事正派,对林望舒也不错,林望舒对他倒很是感激。
不过听到这话,她也没什么心软的了,反正是别人家爷爷,和自己没关系,老人家如果被气到,那就怪自己子孙不争气好了。
于是她道:“你说完了?可以把——”
雷正德一抬头:“我知道,给你钱,给你钱,我再说几句话就给你,我求求你别说那几个字眼了,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我一听那几个字就尿急。”
林望舒面无表情,她现在对于雷正德话会进行自动屏蔽。
雷正德长叹了口气:“望舒,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掏心挖肺地爱过,现在我在努力,我一直都在努力,如果我妈让你不舒服了,我会努力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你一定要相信我,知道吗?”
林望舒扬眉,看着这样的雷正德。
雷正德一脸真诚。
林望舒却心想,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坑人的男人,生了一个这么会哄人的嘴。
她当然知道雷正德是爱自己的,对自己也确实不差,但是那又怎么样,对于林望舒来说,这个男人只有0和1的区别,只有对或者错的区别,反正他养了傍尖儿,和别人生了孩子,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对的。
没有中间值。
为什么要容忍?
将就来的幸福她宁愿不要!
不要告诉她和别的女人生小孩是为了两个人长久在一起,也不要说什么那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雷正德也许觉得,两个人只要还在一块就是幸福了,但他不懂。
人和人的底线是不一样的,他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这样委曲求全的爱情她也无福享受,面对于雷正德来说,就算豁出命去,也没法给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望舒又想起来陆殿卿,陆殿清能在三十五岁的时候依然单身一人,雷正德却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抱回来一个私生子,哪怕二十年之后两个人都会变化,但是至少在这十几年的维度里,陆殿卿就是赢了。
所以她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雷正德,终究是轻叹了口气,认真地道:“正德,我告诉你一件事。”
雷正德:“你说。”
林望舒:“我已经谈了新的对象,马上就结婚。”
雷正德扬眉:“是吗?”
林望舒:“是。”
雷正德:“那我倒是好奇——”
他眉眼间泛起恶劣来:“他知道你已经被我睡了吗?”
林望舒一怔,之后低头,她记得旁边有一块板砖。
她捡起来,直接拍过去:“我看你这张脸就是欠。”
一板砖呼过去,雷正德被打得半边脸通红,不过他却并没恼,他眸底翻滚着火烫到烧人的情绪,抬手指着自己完好的另一半脸,哑声说:“来,还有这边呢,再来一下,我的望舒就是能干,打人都打得这么利索。”
林望舒:“给钱,不然你的怀表我直接给你扔粪坑里去。”
雷正德痴痴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拿出一个信封:“给。”
林望舒接过来,拆开信封,之后一张一张地数钱。
雷正德:“我会少你钱吗?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林望舒:“这可不好说,钱上面,只有我自己不亏待我自己。”
她是刻意要数,不但要数,而且要清清楚楚一张张地数,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羞辱,更是一种清算,这就是在告诉雷正德我和你就是钱的关系
雷正德这个人大方,林望舒和他算钱,他就已经很受不了了。
最后,终于数明白了,竟然是三十张,林望舒不太记得自己存折里剩下多少钱,她隐约记得没到三百块,按说二百多,也许是二百五六十?
她将那三十张大团结塞进已经有些泛潮的信封里:“我存折多少钱?我忘了。”
雷正德:“差二十多不到三百,你不用找零了。”
林望舒把怀表掏出来,又从三百块里掏出来两张,一起扔给他:“还你,我们两清了。”
雷正德拿过来怀表,钱却是根本不接。
两张大团结飘落在地上,很快被地上的湿润浸透。
雷正德:“我给出去的钱,不会再拿回来。”
林望舒拿到了钱,真是神清气爽,从此后她和这个人彻底没关系了。
再相见,这个人将是她丈夫的发小。
于是她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深情,但你知道你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雷正德却只是痴痴地望着林望舒:“林望舒,如果我说的不是放屁呢,那一切还可以挽回吗?”
林望舒无动于衷:“我刚才说了,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我要和别人结婚了。”
雷正德突然咬牙切齿起来:“你就是故意折磨我,是不是回到北京之后你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就要折磨我折腾我,你是不是想看我给你跪下来呀?我给你跪下来可以吗?”
林望舒转身就走。
雷正德从后面喊:“林望舒,你忘了吗,明明说好了,回来之后就结婚,你忘了我们在云南农场,在红杉树下,坐在芦苇丛旁,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
林望舒回首,看了一眼雷正德,她清楚地看到了雷正德眼中的痛苦。
她叹了声,终于道:“雷正德,我已经忘了,这些回忆,在我眼里早就褪了色,就像是嚼过的甘蔗,咂得毫无滋味了。”
她实在是不想说,这种话,上辈子她早就听过十八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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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殿卿正在房间翻译着一份文档,并不是保密级别很高的文档,所以干脆拿回家翻译了,他翻译过后,便开始修缮润色,谁知道这时候雷正德来了。
雷正德一进屋就很有些抱怨:“你怎么还住这里,还不搬家?这地儿是人住的吗?我差点没找到,进院子还差点踩了一脚泥!”
外面雨有些急了,他半边脸肿着,头发都湿了,仿佛一个落汤鸡,所以才过来陆殿卿家避避雨。
胡奶奶见了,忙笑着招呼他,又说给他沏茶:“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一时看到他那张脸,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你脸怎么了?这是让人给打了?”
雷正德摆摆手:“没事没事,大老爷们被拍一砖算什么!”
之后一屁股蹲在旁边的老靠背座椅上:“殿卿,你什么时候搬家,等搬家就方便了,回头找你打牌。”
陆殿卿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了?”
雷正德浓眉打着结:“我这不是找望舒聊聊嘛!”
陆殿卿:“她搭理你了?”
雷正德:“搭理了。”
陆殿卿:“是吗?”
雷正德指着自己的脸:“瞧,这就是她留给我的纪念,她可真能耐了……”
陆殿卿打量了一番他那脸上肿胀,之后低头继续润色自己的文件。
雷正德便开始嘀咕起来了:“她就是这样,总爱闹脾气,生我的气,不理我,对我说那么绝情的话,她说的那些话多难听,她还打我,她怎么可以这样,她以为我没脾气吗?”
他突然狠了起来:“我就应该给她来一个狠的,从此真的不搭理她了,如了她的意,我看她以后等着哭去吧!”
陆殿卿漫不经心地道:“我觉得可以。”
雷正德却又痛苦起来:“其实她就是气性大,和我妈赌一口气,这个事我在中间也难办,殿卿,你知道我的苦衷。”
陆殿卿没搭理他。
雷正德闭上眼睛,将脑袋往后仰靠在交背椅上,长出了一口气说:“女人和女人的之间的事情真是让人受不了,我就是受那个夹心气的,里外不是人。”
外面春雨簌簌而下,胡奶奶推开门,笑呵呵地说:“我给你拿了紫药水,赶紧抹抹,你再喝口热茶,我还放了红枣,暖暖胃,不然万一伤风感冒了就不好了。”
雷正德看到胡奶奶,觉得亲切,勉强笑了笑:“胡奶奶就是好,什么时候胡奶奶搬回去住就好了,我能天天去蹭饭。”
雷正德和陆殿卿关系好,打小经常一起混着,自然对胡奶奶熟。
胡奶奶:“之前我还念叨着,殿卿也说,请你和望舒吃饭,怎么现在我听说,你们就闹掰了呢!”
雷正德正是一肚子苦没处说:“胡奶奶,我也不知道啊,她气性大,脾气也不好,我妈说话也不好听,话赶话没好话,结果谁也不服气谁,望舒就拿我撒气,和我闹掰了。”
胡奶奶;“这……其实要谈对象,还是得和气,不能闹气,闹气了,说难听了,谁心里也不好受,回头婆媳关系也不好处。”
雷正德:“说得可不是吗,其实我们谈了对象,你说还能怎么着,她最后还不是得嫁给我,她就是自己没想明白,耍小性子,要我低头,但她哪里知道,我万一一狠心,真不要她了,最后哭的还不是她?”
胡奶奶叹了声:“我怎么听着,林家那边,好像这个事真是黄了呢,闹了半天你们是闹性子啊!”
雷正德:“哪还能真分呢,胡奶奶,你估计也知道她性子,她就是性子太烈了!就是要我低头,他逼着我低头!”
胡奶奶:“敢情是这样?”
陆殿卿却在这个时候,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淡声说:“据我所知,林家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分了就是分了,她就是不想和你结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做梦呢?你能醒醒吗?”
雷正德却突然火了:“这话我可不爱听,你根本不懂,你当然不明白我们的爱情,我们生死与共的爱情,我们都是一起熬过来的,这种爱情,外人永远不懂!”
胡奶奶吓了一跳,心想这孩子怎么这样,当即赶紧道:“这个我是不懂,我都老了,哪里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先做饭去了。”
说着赶紧出去了。
然而雷正德显然还是有话说:“谁也不能明白,我可以对着一百个姑娘笑,但我只会对着她哭,我发誓我这辈子一定会娶她为妻,她就是我的妻子!”
他反应这么激烈,倒也在陆殿卿意料之中。
他眸光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你还记得五年前我找你的事吗?”
雷正德:“是啊,我记得,这几年,我一直照顾她,我把她照顾得很好!其实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我那么喜欢她!”
陆殿卿唇角拉得平平的,一句话没说,继续低头看他的文件。
或许是发泄过了,雷正德稍微平静下来了,他喃喃地说:“我再想想吧,这一件事情我要好好想想,我得琢磨一下她到底怎么想的……女人的心思备不住怎么回事呢……”
陆殿卿:“对了,正德,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雷正德:“什么?”
陆殿卿:“我领证结婚了。”
雷正德一听,眼睛瞪老大:“领证,什么意思?”
陆殿卿翻过一页材料,才漫不经心地道:“我说我已经登记结婚了,就在前几天。”
雷正德腾地一声站起来:“你竟然结婚了,你竟然结婚了,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殿卿:“还没来得及说而已。”
雷正德:“你得告诉我啊,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呢!完全没听你说,你看这,我都没给你准备贺礼!”
陆殿卿唇角微微翘起:“临时起意,突然觉得结婚不错,就去登记领证了,不过家里也是刚知道,也没走正经流程,怕她家里觉得不好,所以没正式公开。我已经和家里长辈联系了,过几天我三叔有空了,会过来北京登门拜访谈婚礼的事。”
雷正德简直是啧啧称奇:“我真没想到,没看出来,你闷不吭声的,竟然做出这种事,竟然偷偷摸摸领证了?你行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姑娘干嘛的,长得怎么样?什么时候领出来见见?”
陆殿卿:“等我三叔过来北京的时候,会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也许有机会见见。要不然现在也没正经提亲,她也不好意思,怕人说闲话。”
雷正德:“好好好,我肯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一定得给我看,一定得给看,我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让你动凡心!”
陆殿卿想了想:“你好像比我小两三个月吧?”
雷正德连连点头:“对对对!”
陆殿卿:“到时候你记得要叫嫂子,你总得有点礼貌吧。”
雷正德:“行啊,那肯定!别说让我叫嫂子,让我叫奶奶也行!”
陆殿卿:“那好,我等着你送给我结婚贺礼。”
这时候胡奶奶进屋了,雷正德赶紧道:“胡奶奶,殿卿竟然结婚了,我都不知道!”
胡奶奶:“啊?什么?”
她也是惊了一下,脑子没闹明白怎么回事。
陆殿卿:“奶奶,我忘记说了,这两天领证的,估计一两周后,我三叔进京,正式登门提亲,商量补办婚礼的事。”
胡奶奶有些懵:“领证了?跟谁,怎么就突然领证了?没听说过这事!先生那里知道吗?”
雷正德哈哈笑:“所以我说殿卿这小子行,比我强多了!他蔫不吭声竟然领证了,胡奶奶你竟然也不知道!”
胡奶奶满脸狐疑,她可是从小看着陆殿卿长大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雷正德这个时候拍拍屁股起身:“天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陆殿卿竟然已经领证了,他觉得自己也得尽快,该哄的哄着,不能再斗气了。
胡奶奶见此,赶紧起身,拿了一把伞给雷正德,又起身要送:“望舒的事,你要真是还存着念头,我回头帮你劝几句。”
陆殿卿没过去送,他坐在临窗的书桌前,听到了雨中透过来的话。
过了一会,胡奶奶进屋了,擦了擦头发,叹了声:“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今天怎么就跟活在梦里一样。”
陆殿卿便道:“奶奶,我刚才忘记说了。”
胡奶奶:“怎么了?”
陆殿卿:“和我领证的,是林望舒。”
胡奶奶一呆:“什么?”
陆殿卿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所以你老人家不用去劝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