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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春暖 正文 第39章 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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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并不太老实的。

    阿畴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捣乱,这才温声道:“到了燕京城后,先带着你和芒儿见官家,要让他喜欢芒儿,也要喜欢你,这样我才能更好为你争取,也为芒儿争取,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会从旁提醒你。我之所以要先舍了你们母子去皇城,也是想过去做一番打算,如今在皇城里我也做了些安排。”

    这话确实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他活到今日,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哪怕是那慈爱的祖父他都生不出半分情绪,甚至那个人是生是死,他都毫不在意。

    如今的承欢膝下,不过是要用来谋取那个位置罢了。

    唯独对她和芒儿,能说出几句体己话。

    希锦便听明白了,估计要想顺利当大娘子,当皇后,她得讨好这老官家。

    于是便道:“我知道,就是要多哄哄吧,哄老人,说点甜蜜话,我应该还行吧。”

    她还是很会的。

    阿畴侧首看着窗外:“并没那么简单,官家在位几十年,为万乘之尊,阿谀奉承的人多了,什么人没见过,你那些小伎俩他未必看得上,所以你不必特意如何,顺其自然就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去见他的时候,我必然是陪着你的,有什么事情你就看我的意思。”

    希锦这才放心:“好,反正我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阿畴:“其实主要还是芒儿,如今他膝下没什么年幼的孙辈和重孙辈,人年纪大了,也许芒儿这样的孩子能讨他喜欢,他喜欢芒儿,我们接下来就会顺利一些。”

    希锦恍然:“若他能喜欢芒儿,我的太孙妃之位是不是便手到擒来了!”

    阿畴:“是,所以我们对官家的心思万万不能让芒儿知道,孩子小,一旦生了惊惧之心,终究会被官家看在眼里。”

    希锦:“我明白。”

    就是要装出一副浑然天成的天伦之乐。

    说白了,他们一家三口去皇城就是靠着亲情去讨要这荣华富贵的,哄住那老头子,这辈子就翻身,改换门庭,再不必当那商贾日日拨拉算盘算计营生了。

    阿畴搂着希锦的腰:“反正去了后,若是不知道怎么做,你就装傻好了,你是商贾女,不懂朝中大事,也没什么算计,大家这么想对我们是最合适的。”

    希锦:“这个倒是好办。”

    夫妻二人这么说着间,就靠在那车窗前,望着窗外,低声说着话。

    窗外是细密的春雨,如蚕丝一般斜织着,于是春日的郊野便笼上了一层淡薄的烟气。

    不远处,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农人,挽着裤腿在田中忙碌着。

    希锦就这么靠在自家夫君怀中,看着窗外,想象着那遥远的皇城,那未来的路。

    这时候,她感觉阿畴微低下头来,轻吻了一口她的脸颊,却是在她耳边道:“之前我从不说,是心里终究存着担心,怕万一富贵不成,反而耽误了你们母子性命。”

    外面微雨朦胧,春日的雨带着沁凉,不过马车内却是温暖的,男人的气息就在耳边,热气轻轻喷洒在她耳畔。

    她好奇:“性命?”

    阿畴:“嗯,所以我们必须步步为营,万不可大意。”

    希锦在最初疑惑后,也慢慢缓过来:“明白,我都明白!”

    阿畴:“哦,你明白什么?”

    希锦:“不就是争权夺利吗?”

    阿畴:“……也对。”

    希锦:“寻常人家为了争夺家产还能谋财害命,这皇家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自然是你死我活,忘了什么是骨肉亲情!”

    阿畴:“是。”

    希锦:“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不是说官家已经没什么孙子儿子了吗,为什么还有人和你争,既然有人和你争,他们为什么又要把你接回去?”

    阿畴默了一会,清隽的眉眼便带起来笑:“难为你竟问起这个。”

    他这么抱着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就和她讲起来。

    “并不是没有,只是看不上罢了,如今燕京城对那皇位虎视眈眈的,一个是我六皇叔,不过这六皇叔的母t亲是北狄王供上的女奴,身份低微,六皇叔这样的出身,除非万不得已,自然轻易不能让他继承皇位,这位皇叔,我也并不忌惮。”

    希锦:“然后呢!”

    阿畴:“我还有两个堂兄弟,一个比我大一岁,不过体弱多病,如今也不在皇城,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若和我争,他也争不过,现在需要忌惮的反而是那位比我小的堂弟,他排行第九,比我小两岁,但是不学无术,官家那里对他也颇为不喜,只是他身份在那里,他的母族也虎视眈眈,想把他往前推一把。”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几位宗族的儿孙,这些与官家隔了一层,官家自然不肯立他们为储君,但若皇室无人,他们也不是没有资格。”

    希锦想了想,道:“其实他们都是希望渺茫吧,但凡他们能有些出息,也不至于筛沙子一样找你。”

    一个民间的皇孙呢,没任何根基,还能被人重新搜罗出来给他塞皇太孙的位置,可见官家对其他人是看不上的。

    阿畴赞赏地颔首:“希锦说得极是,官家并不喜他们,且他们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朝中大臣分为几派,各持己见,互不相让,最后官家才要把我找出来,继承大宝。”

    希锦琢磨着:“可他们,或者说他们的党羽,其实是不死心,依然惦记着这个位置。”

    其实这都是废话,就问谁能不惦记?

    寻常人家几亩薄田一处铺子还能争一个头破血流甚至对薄公堂,更不要说皇位。

    那可是皇位啊!

    阿畴点头:“我的父亲本为太子,当年的冤案已经平反,我为储君,名正言顺,但是但是在我失踪这些年,朝中势力变化巨大,各方势力也都有自己押下的宝,如今我突然出现,回去燕京城,群狼环伺,诸事自是要万千当心。”

    希锦听着,只觉得后背发冷,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燕京城的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但她却隐隐感觉到了冷意,果然这富贵并不是凭空就有的,那锦绣繁华看着固然好,可背后就是悬崖,一个不慎,可能就粉身碎骨。

    阿畴见她这样,自然也怕吓到她。

    当即搂着她,用很低的声音安抚道:“其实也别太担心,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让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诸多顾忌,最开始不带你和茫儿过去燕京城,也是因了这个,你们是我的妻儿,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心里是希望让你们远离是非之地,万一有个什么不好,我拼出性命,总要为你们想一条生路。”

    希锦听着,不免鼻子发酸,她将脸埋在他硬实的胸膛上,低声喃喃了下。

    其实心里隐隐觉得,他若为了谋取富贵而没了性命,那她必是难过的,可这些思绪很是微弱,也难以捕捉,以至于并不能汇聚成言语去说什么。

    她靠在他身上,感受着来自他身体的体温,从未有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身家性命以及将来的荣辱富贵,他们都是一体的,她和芒儿全都系在他身上了。

    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那,那等你真到了那个位置,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阿畴:“嗯。”

    他越发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耳语道:“其实也没什么,根据我的推测,也就熬半年到一年吧,官家他身体不好,现在就是硬撑着,时日不多了。”

    希锦听着,讶然。

    讶然之余,便明白了:“我懂了。”

    那虽然是阿畴的亲翁翁,但他害了阿畴的爹娘,若他不动阿畴的主意,阿畴就此隐没民间,自然不会去想着什么。

    现在嘛,当然盼着他早死!

    希锦顿时觉得,自己夫妻二人简直仿佛那盼着老的赶紧死了好谋夺家产的不孝子。

    心里恨不得来一句:老不死的!

    阿畴又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希锦想了想,却想起那韩相,那可不是寻常人,光是买卖就不知道多少,怕不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于是她问道:“你才过去燕京城,也没什么根基,可有什么帮衬的,总不能你形单影只,就一个人吧?”

    阿畴:“难为你,竟想到这些。”

    希锦:“总得有个为你鞍前马后的,不然你怎么办,不可能靠自己啊!”

    阿畴略沉吟了下:“因为之前种种,我母族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过有位舅父,比我大十二三岁,和我感情甚笃,这些年他一直在军中,如今也有些战功在身,自是会为我筹谋,诸事有他为我打算,再在朝中拉拢一些人脉,加上官家本就属意我,我现在坐在储君之位上,已经是有了七八成胜算。”

    希锦听着,忙问:“那比起韩相来,你这舅父谁的官大?”

    阿畴:“韩相权倾朝野,我舅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希锦:“这韩相帮你还是帮谁?”

    阿畴:“韩相为官数年,权倾朝野,自有他的算计,也有他的利益考量,不过好在,他也是识时务者。”

    希锦地将他的话反复回味了一番,明白了。

    这韩相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人家这种朝廷命官都是有自己权衡的。

    怕不是要找一个容易掌控的吧,这样他韩相可以继续掌控权柄。

    昔日自家那孙嬷嬷,其实当初也是巴不得阿畴为赘婿,家里迎一个赘婿,她当老人的腰杆就挺得特别直,还可以倚老卖老。

    家家国国的,无非这个道理。

    阿畴捧起希锦的脸,低首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希锦,我如今和你说这些,你……心里可怨我?”

    希锦轻咬着唇,犹豫了一会,终究一狠心,道:“这世间有什么事是可以坐享其成的吗?要想得多大的荣华,就要承担多少风险,商贾之家做生意尚且要衡量利弊得失,去皇宫里谋夺一个皇位,难道还能盼着别人奉送到我们手中吗?你既是皇家血脉,我们母子既有这等机会,又仿佛唾手可得,若是就此放弃,那才是后悔一辈子!”

    希锦确实有一点点后悔,但也只是一点点。

    很小的一点点。

    所以她深吸口气:“来都来了,总不能回去!荣华富贵我们一定要!”

    阿畴看她这样,便也抿唇笑了。

    他低头,用额抵着她的,哑声道:“我其实有时候会后悔,也会担心。”

    希锦在很近的距离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垂下的羽睫,低声问:“你担心什么?”

    阿畴却不说了。

    他其实是想世间少有的锦绣富贵捧到她面前,让她不要有一丝忧愁,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他也会忐忑,怕她后悔了,给他一巴掌,大骂他是个骗子。

    希锦便明白了。

    她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坑了我,把我坑进来,我其实也没有回头路了。”

    阿畴神情晦暗,他轻抿了下薄薄的唇:“是。”

    哪怕他有□□成的胜算,但是终究怕功亏一篑,如果那样,反倒是连累他们母子性命。

    希锦便叹了一声:“阿畴,其实有一件事,我也瞒着你,到现在没告诉你。”

    她说话的样子太过郑重,以至于他下颚也微绷起来。

    他垂眸凝视着她:“嗯?”

    希锦轻咳一声:“我们先说好,我说了,你别生气。”

    阿畴的呼吸便停顿下来。

    他的视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锁着她,之后以很轻的声音道:“你说。”

    于是希锦便宣布道:“我们的六重纬,我已经让人拉着上路了,这一路随着你皇太孙的车马回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一路税亭,谁敢收我们的税!”

    阿畴:“……”

    他太阳穴微微抽动。

    希锦说完这个,干劲儿便缓缓回来了。

    她轻轻攥拳,道:“等到了燕京城,这批货一定要卖个高价!发财了!”

    阿畴在片刻沉默后,到底是道:“很好,我们终于可以发财了。”

    ************

    开始时候,希锦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那一批六重纬价格昂贵,且又是挺大一批货,要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这么一块肥肉过往的税亭哪肯轻易放过。

    况且这么惹眼,别人会不会以后为什么皇太孙带这么一批货。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皇太孙就是皇太孙,皇太孙能够得到的便利远不是她能想象的。

    尽管他们一路刻意保持低调,也没有通知各州府,但是沿路消息灵通的各州府依然早早筹备迎接,那犊车都是用彩帛扎裹的,还在下榻处备下膳食,膳□□细用心自不必提,就连用具都是一水儿的银碗银盘,其中花费的心思不得不让人t叹息。

    这一路上但凡落脚之地,全都是各地驿站精心准备好的,在他们歇下后,便有当地官员前来求见,也有一些女眷投了拜帖试图和她拉拢关系。

    当然这些阿畴一概拒绝了,他的意思是现阶段他们要尽快赶回去,过去燕京城面见官家。

    他看着希锦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

    希锦听着这话,开始略些惊讶,这些可都是各地的高官,若是以前他们见都不会见到的,如今阿畴竟然只是淡淡的一句无关紧要。

    但是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也很是习以为常。

    希锦很快便想到,以阿畴如今的地位,这些确实都是无关紧要的,她只是惊讶于阿畴竟然适应得这么好。

    她不免有些疑惑,在过去阿畴作为赘婿的日子,作为一个商贾之家的赘婿,身份卑微,那样的他又是怎么看待这一切的?

    当自己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要他侍奉自己的时候,他想起曾经的荣华富贵,曾经的尊贵身份,他不会懊恼遗憾吗?

    阿畴抬起眼,他看出希锦的疑惑:“又想什么呢?”

    希锦纳闷地托着下巴,清亮的眼睛困惑地看着他:“以前,你心里没什么不服气不甘心吗?”

    阿畴:“有什么不甘心的?”

    希锦想起阿畴之前评价四郎的语气,道:“你身份如此尊贵,却沦落至此,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傲气的?我看你平时倒是很能装,只是偶尔翘翘尾巴尖吧。”

    阿畴笑了下:“也不是故意装,我只是并不在意罢了。”

    希锦:“你以前就没半点遗憾?”

    阿畴:“不遗憾。”

    希锦轻哼:“既然这样,那你最后还不是要跑回去燕京城当皇太孙?你看,你想当皇太孙不就当了吗?说明还是在意的!”

    阿畴听这话,扬眉:“我过去燕京城是为了谁?”

    希锦听着疑惑:“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儿子,不然呢,你还能为谁?难道你竟说要为了我吗?”

    她轻哼一声,道:“等回去后,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要当皇帝了,芒儿也能当太子了,可我呢,我连正头娘子的身份都未必有,你还能是为了我?”

    阿畴便无言以对了,她这么想确实是有道理的。

    希锦越想越觉得委屈,哼哼着道:“咱们家就数我最亏,从当家做主到母凭子贵,我亏大了,这就不是一个好买卖!”

    原本她是家里最大的,现在成了身份最低的了!

    阿畴看着她这样,眼睛中便漾起笑意:“别哼哼了,再哼哼成小猪了。”

    希锦:“你才——”

    说到一半,她咬唇,咽下去了。

    之前已经说皇太孙是野狗了,太大逆不道,现在不能再说他只猪了。

    阿畴显然也没在意,却是低声问道:“怎么样,身上还好吗?”

    希锦听着,面上微红:“疼着呢!”

    阿畴越发压低声音:“哪儿疼,后面还是里面?”

    里面不太可能,到底是几年夫妻了,他知道轻重,不可能伤了她,至于后面——

    他承认当时他盯着那颤巍巍的雪团弹软滑腻的样子,就忍不住,拍打了那么几下。

    其实根本没敢用什么力道,可她这身子娇,自是呜咽咽地哭,只扭着腰喊疼。

    希锦面上飞霞,轻哼着道:“后面。”

    阿畴:“我们晚一些下榻在驿站,到时候我看看,若是严重,便抹点药。”

    希锦:“哪用得着呢!”

    其实她知道,估计明日一早就差不多好了,往常都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撒娇。

    就是要他多疼自己啊!

    阿畴便道:“那里现在先躺着歇一会吧,免得困乏。”

    希锦听着:“嗯,行。”

    阿畴:“我先出去了?”

    希锦听着,有些不舍得,不过也知道他要骑马,不好一直闷在马车里和自己混。

    她便伸出胳膊来,软绵绵地搂住他的颈子:“别走,你弄疼我了,我也要弄疼你。”阿畴垂眸看她,眉眼温柔:“嗯,怎么弄疼我?”

    希锦却突然对着他的唇咬了一小口。

    阿畴看她咬着自己的唇不放,只睁着晶亮的眼睛看他,又倔强又得意,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不言语,笑看着他,纵容的,随她处置的,怎么都可以的。

    希锦看他听之任之,无半点反抗,也就放开他,饶了他吧。

    谁知道,因为原本是紧紧吸着的,如今放开,竟然发出湿润润的“啵”声,软软弹弹的那种。

    这声音暧昧到让人脸红,一时车厢中两个人都很是意外。

    过了一会,希锦才小声道:“都怪你!”

    阿畴被咬过的唇泛着酥麻的甜。

    他承认:“嗯,怪我。”

    希锦:“就是怪你,怪你怪你都怪你!”

    反正有什么不好就怪他!

    阿畴摸了摸自己被啃过的唇,笑着道:“这么会咬,属小狗的吧。”

    希锦便笑,笑得很有些得意:“那我属你的!”

    **************

    此去燕京城,虽说路途遥远,难免劳顿,不过阿畴身为皇太孙,一路浩浩荡荡的,底下奴仆侍女自然都伺候得妥帖,以至于希锦并没觉得多少疲乏。

    白日赶路时,阿畴大部分骑马,偶尔会过来马车上陪陪希锦和芒儿,芒儿看着那马喜欢得很,阿畴见此,便干脆抱着芒儿一起骑马。

    希锦开始还担心,毕竟那么小的小人儿,怕马上颠簸,后来见芒儿兴奋喜欢得很,这才放心。

    身边奶妈和秋菱见了,也都看着乐,道:“就说我们郎君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小的小孩儿,竟能骑马了。”

    希锦听这话,看着不远处的阿畴和芒儿,阿畴骑在马背上,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护着芒儿,另一只手则握着缰绳,看上去挺拔又贵气。

    她便想起他们父子两个在灯下算账认字的样子,谁能想到的,如今这父子竟然能骑马了。

    宁家虽然是汝城第一富户,但宁家子弟也轻易不能骑马的。

    所以人这辈子,生在什么门第确实很重要,生成皇亲,从小就可以被当爹的抱在马背上,驰骋纵横,而生在商贾之家,就整天拨弄着算盘精于算计了。

    这么说来自家芒儿确实有福气,虽生在宁家,但才两岁就成了皇子皇孙,以后到了皇城后,她不要对儿子提起那算盘账,让芒儿没事多读读书,要培养龙血凤髓的气质和底蕴了。

    希锦这么看着间,也翘头往后看,想着不知道四堂哥和霍二郎的车在哪儿。

    晚间落脚驿站时倒是见过他们的车,不过没见到人,说是下榻后分内外宅的,她在内宅,他们在外宅。

    不过看不到也就罢了,反正等到了燕京城再说话。

    谁知道正看着,阿畴的视线突然扫过来,那眼神就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希锦便收回来了。

    心想这人就是万年的小心眼,把心掏给他,他也小心眼!

    而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就阿畴来说,他自然是想尽量低调,不想引起大家注意,特意吩咐绕开各地州府,不要地方官员款待迎接。

    不过希锦还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风光,这一路上所到之处都是敬仰,希锦可谓是心花怒放。

    但是这种心花怒放在即将抵达燕京城的前几日,便被不安和忐忑笼罩了。

    这日她坐在马车中,看着窗外。

    她要进皇宫了,要见那至高无上的官家了,这些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畴,阿畴刚刚亲自哄了芒儿睡下,把芒儿交代给奶娘后,她便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品着香饮子,看着窗外。

    此时已是黄昏,晚风吹过,夕阳西落间,半边天空都化为了赭色,有三两只乌鸦轻盈地飞过一旁才发出芽的柳树。

    路上偶尔有三两行人,或挑着担,或赶着牛车,这应该是从燕京城赶回家的农人。

    希锦心里竟莫名涌起些许惆怅。

    她自小生在汝城,长在汝城,如今骤然遭遇了这天大的变故,来到了这陌生之处。

    来往的行人都各有归途,便是远去的鸦鸟都似乎要归巢了,而她却要赶赴一个陌生之处。

    她这么想着间,就听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想什么呢?”

    希锦靠在那车窗棂上,看着窗外恰好低飞过的乌鸦,道:“我正想这老鸹呢,这里到底和咱们汝城不同,你看咱们汝城那么多好看的鸟儿,去了郊外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叫声都觉得喜欢,结果到了这燕京城,一路连个好看的鸟都没见着,也就是这老鸹乌鸦飞来飞去的,呱呱呱的叫得人耳根子都烦。”

    阿畴解释t道:“南北差异而已,你初来乍到,饮食也未必习惯,不过好在燕京城乃繁华之地,各样饮食在这里应有尽有。”

    希锦便没什么兴致了:“那就好……”

    阿畴看她这样,却又道:“你看,不光是老鸹乌鸦,那不是鸽子吗?”

    希锦便凑过去看,果然见十几只鸽子,或锦灰或褐黑,全都并排着,齐整整地飞。

    她纳闷:“这鸽子怎么飞得这么齐整,莫非是拜了大雁为师?”

    阿畴:“那是人家家里驯养的。”

    希锦:“驯养?”

    没听说过,新鲜。

    阿畴:“北地驯养飞鸽成风,十分灵验,这飞鸽可传书至数千里外,之前军中还也曾专门驯养过飞鸽来传书。”

    希锦:“还能这样,也挺好玩的。”

    她这么探头看着,却见那十几只鸽子上下翻翔,如同斑斓影练,转眼间又乘风飘舞而去,看着倒是有趣得很。

    阿畴见她喜欢,道:“回头让府中置办几只吧,也可以让芒儿逗着玩。”

    希锦自然觉得不错:“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看着天暗了下来,月已经挂上柳梢头。

    希锦便有些懒懒的,她干脆扑过来,直接扎到阿畴怀中,搂着他的腰。

    男人窄瘦的腰很结实,也很温暖,能给她一些安慰。

    不过男人却不为所动,手中拿着一本书,借着牛车上壁的香烛,在那里低头看着。

    希锦软软地埋怨:“天都黑了!”

    结果还没到,还没到!

    阿畴的视线从那本书中抬起,落在希锦脸上,希锦倚在他臂弯,乌密的睫毛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他抬起手来,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这是看了乌鸦,便觉自己也要当只乌鸦,赶紧寻一处巢来住了。”

    希锦低声嘟哝:“你才是乌鸦呢!”

    她也顾不上什么皇太孙身份了,心里难受,不舒坦,就想让他也不痛快。

    阿畴道:“今人虽不喜乌鸦,甚至惯以老鸹多嘴之名,不过古人却视乌鸦为神鸟,太阳中的三足神鸟便是乌鸦,那个时候人家有一个好名字叫凤黯。”

    希锦:“凤黯?”

    阿畴:“嗯。”

    希锦便用手挠他:“一听就不是好兆头,凤黯,锦凤黯然失色,是这意思吧?”

    阿畴握住那她不安分的爪子:“那就不去想这些了,你是饿了吗?”

    她一旦饿了肚子便会情绪低落,甚至会使小性子,阿畴对于她这点但是很清楚。

    这么想着,他修长的手已经轻落在她的小腹:“要吃点东西吗?”

    希锦摇头:“不要。”

    一路乘坐马车,马车很大,稳当,但路走得多了也腻歪,胃口都不太好了,人也跟着没精神。

    她其实是有些饿了,但又不太想吃。

    阿畴:“很快就到了,你看外面那些挑担的,还有赶路的,不是进京的举子就是做买卖的。”

    希锦便有气无力地看外面,果然是的。

    她趴在窗棂上,托着下巴,纳闷地道:“怎么那担儿倒是沉甸甸的,这会儿才进城,是要赶明日的早市吗?”

    阿畴:“燕京城乃大昭繁华之地,夜晚时候也有夜市,一些做零嘴买卖的生意更为红火,这是专门做晚间买卖的。”

    希锦恍然,她越发翘头去看,看着那赶路的车马以及行人,她也隐隐感觉到了燕京城的繁华气息,便多少来了精神。

    阿畴看她那两眼从黯淡到渐渐有了神采,那睫毛也鸦翅一般扑簌着,眸间便泛起一丝笑意。

    他从后面揽住她,陪着她一起看窗外:“你看,那辆牛车上的女童,那必是进城准备之后清明节唱跳的童仆。”

    希锦看过去,却见那几个女童都穿着一水的销金衫裙儿,捧龙阮琴瑟,拿花斗鼓儿,这一看就是唱跳的,倒是有趣得紧。

    希锦:“燕京城果然是热闹,此时距离清明节还有二十几日,不曾想他们就开始准备了。”

    阿畴将下巴抵在那柔软青丝上,低声道:“嗯,以后会有更多的热闹,我们慢慢看。”

    希锦又纳闷:“对了,我们为什么这会儿才到,若是早些到,我还能看看这里白日的市井繁华呢,如今倒是只能看个夜市了。”

    阿畴有力的胳膊圈着她的腰:“这样对你来说不是更合适吗?”

    希锦便往后仰靠在他胸膛上:“怎么合适了?”

    阿畴:“天晚了,我们进城后自然不便进京,便能回府歇息,这样也能安顿下来,睡一个好觉,第二日一切准备妥当,早朝之后我们便进宫见官家了。”

    他轻揉着她腰间那些许软肉:“如果晌午之前或者下午的时候,我们匆忙赶到,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合适?”

    希锦听了恍然:“我们如果晌午之前进城,那安顿下来之后,就要匆匆忙忙进去见官家,不然就显得我们不敬,如果晌午之后抵达的话,那就比较尴尬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唯独晚间时候回来,自然当日不用去了,还能有一夜功夫慢慢整理筹备!

    这期间便有个缓冲了!

    阿畴给他解释:“是,我出去这些日子,官家那边什么情况,我多少也得有个眉目,一晚上时间足够了。”

    希锦捧着他的脸,欢喜得使劲亲了一口:“你想得实在周全,我的阿畴就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