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来这皇陵的,身份自然都不一般,多少听家里提过,知道皇太孙家这小娘子是商贾出身,很是低微,不过皇太孙就是要把她带过来,且她给皇太孙生了血脉的。
据说皇太孙还一心要她做正妃,只是官家那里不允罢了,于是这小娘子的身份反而被架起来,高不成低不就的,不不尴不尬。
希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窘境,不过她并没在意,莫妃既然能特意关照了那莫三娘子接了自己过来,安排得周到,那自然是事先预料到的。
果然,这时候便听那莫妃笑着道:“好孩子,你就坐在我旁边吧,我正想着问问芒儿呢,我们坐一起,正好说说话。”
说着,特意让人搬来了软凳,就在莫妃下首,又让人额外准备了一份小几,那小几上放了环饼、油饼、枣塔等看盘。
大家见了,心知肚明,这样解决了皇太孙家小娘子的诰命座次问题,又不至于辱没了皇太孙的身份,等于是皇太孙家小娘子随着莫妃娘娘坐了。
希锦便笑着应了,坐在莫妃下首。
宴席上,自然各样美食俱全,希锦要多少顾着皇家礼仪,其实吃得并不太尽兴,不过勉强吃饱罢了。
宴席过后,却是到了水军演练时候,众女眷也纷纷出去,站在那阁楼上,远远看那水军演练。
希锦自然是好奇,隔着那水榭看过去,却见这皇林苑果然有宽阔的河道,那河道上有数十艘艨艟,上面有衣着彪悍的勇士正弄旗标枪,他们将手中长矛掷在空中,又左右腾跃来接,就是在水面上竟也如履平地,只看得人咂舌不已。
众小娘子惊叹之余,也窃窃私语起来,还有人偷偷看那边的旌旗黄幡。
原来官家正带了众武将校阅水军呢。
希锦看着那人群,便也看到了阿畴。
阿畴已经换上了一身墨色织锦劲装,袖口腰身都收得紧,锋利挺拔,竟隐隐有几分锐气。
她这么看着,不免想起以前,其实他容貌出众,可身上是很有一把子力气的,且动作矫健敏捷,她还曾疑心他不是人。
如今想来,原本就是练家子了。
未必多好,但至少是有些功底的。
这郎君啊,嘴里没几句真话。
恰这时,阿畴的视线远远地越过众人,落在希锦脸上。
一瞬间,两个人的视线隔着那么多人相对。
希锦微抿唇,便轻轻绽唇,回他一笑,很友好,很柔软。
阿畴的视线中隐隐有了热意,以及一些说不出的什么。
谁知道突然间,希锦又感觉一道狐疑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希锦看过去,那人却是阿畴舅舅陆简。
陆简脸色阴沉,皱着眉头,显然很是不悦,就那么盯着她。
希锦莫名。
心想你一个长辈,对着我这花容月貌的外甥息妇看,这算什么,能不能要点脸?
骤然间,她心里又一动,要不要挑拨离间,回头哭啼啼地对阿畴告状,说他这舅舅为老不尊?这舅舅也不算太老吗,三十五六岁,若说他觊觎自己美貌,还是很说得通的。
到时候肯定能让阿畴恨他!
别看阿畴性情难测,但她现在最清楚不过,谁多看她一眼,或者她对谁笑笑,阿畴都恨不得挖了人家眼睛的!
所以她若是如此这般——
不过很快她就打住了这念头。
罢了。
其实阿畴也挺可怜的,爹死娘没的,也没个亲人和倚靠,如今初初回到燕京城,四顾无亲,真正为他打算的也就这舅舅了吧,她还是别这么坏心眼了。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陆简看了希锦半晌,才勉强收回视线。
阿畴自然感觉到了,他挑眉,疑惑地看他舅一眼。
陆简死死皱眉,脸色很不好看,硬声问道:“她头上戴的什么?”
阿畴:“自是发饰。”
陆简眸底有了些许恼意:“我是说那件金蝉玉叶发簪。”
阿畴便再次看向希锦,却见此时希锦头上戴着的是一件样式新奇的发簪,那金蝉以黄金累丝而成,惟妙惟肖地立在玉叶上,而那叶片是用和田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叶叶脉分明,纤薄优美。
这羊脂玉洁白匀净犹如凝脂,玉蝉华美别致,更兼样式新奇,倒是惹眼得很。
他便道:“如今初来乍到,还不曾为她置办太多首饰,今日皇家宴,我不能让她寒酸了,便从昔日母亲嫁妆中寻了几件给她用。”
略顿了顿,他又道:“这是我家娘子,若是太寒酸,我丢不起这人。”
陆简一听,脸都黑了:“这是你母亲的嫁妆,你竟随意给她了。”
阿畴面色淡定:“舅舅,也不算随意吧,她佩戴了来参加祭扫,这也是正经事。”
陆简:“你可知道这件玉簪的来历?”
阿畴:“不知。”
确实不知,当年出事,他尚且年幼,不可能恰好知道母亲一件嫁妆的来历。
陆简:“你母亲出嫁前,曾请了当代大师陌上痴人雕琢了八件首饰,这件事是我亲自督办的,我对每一件首饰都了如指掌,这是其中最出彩的一件,有金枝玉叶之寓意。”
阿畴听此,倒有几分动容,他一直知道舅父和母亲姐弟感情好。
昔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曾那么用心为待嫁的长姐准备嫁妆。
他低声道:“舅舅辛苦了。”
陆简没好气:“结果如今你倒是便宜了她!”
阿畴:“舅舅此言差矣,我是母亲唯一的儿子,她是母亲的息妇,母亲又没别的子女晚辈,不给她给谁?我母亲若是尚且在世,也不忍心看她息妇太过寒素,倒是惹得别人耻笑吧?””
陆简深吸口气,面色难看地望着阿畴:“你这是非她莫可了?”
阿畴:“是。”
他望着不远处,透过那教习人员,在那管弦之乐中望向希锦。
远远地看过去,那衣香鬓影间,她玉颈皎洁修长,一撚儿素腰楚楚动人,今日好生打扮,那揉蓝织锦褙子搭配那金色薄纱披帛,布料上鲜艳的颜色几乎染上了她身子般,越发衬得她明肌雪肤,风姿绰约。
这让阿畴想起曾经,十岁那年初次见她,并不懂太多,懵懵懂懂只知道喜欢,想亲近,后来长到十四岁,过年时候去宁家大院拜年,却见她穿了新裁的大红缎子袄儿,粉艳艳地坐在廊下逗猫儿玩,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看他。
他至今记得,那一年t初雪澄澈,她睁着雾蒙蒙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
那是他放在心坎上的小娘子,温软娇软,活色生香,每一根头发丝都鲜活动人。
在他青涩晦暗的年少时光,他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描摹着这画面,狂热到无法自拔地想象着各种来满足自己心底那阴暗的渴望。
那宁五郎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铺子里那个被他救了性命身份卑微的小厮,正疯狂地渴望着,惦记着,并谋算着他那爱若珍宝的女儿。
陆简淡看了一眼自己外甥,看着他望了他家娘子那眼神,终究叹了口气。
这外甥千般好万般好,奈何竟栽在了那区区一个小娘子身上!
阿畴听到这声叹息,却侧首看向陆简:“对了,舅父,今天翁翁提起来,说舅父这个年纪,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说要舅父趁着这寒食节,好生相看,若有心仪的,他便可为舅父赐婚。”
陆简听着,微扬眉,不可思议地看向阿畴。
阿畴恭敬垂眸,诚恳地道:“舅父和母亲感情深厚,若是舅父娶妇,或有了子嗣,母亲一定不会吝啬,一定希望把自己的首饰拿来送给新妇或者侄子侄女的,到时候,舅父便不必为那首饰心痛了。”
陆简沉默了片刻,薄薄的唇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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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这水军演戏结束,众人意犹未尽之余,又该看那百戏了。
大家也各自散开来,观看那禁卫军摔跤,欣赏那笙歌管弦之声,又有天子内侍用榆木钻火,有那先钻出火来的,便赐了金碗,赏了贡绢三匹,并赐一支御用巨烛。
君臣同乐,那些百官家眷全都翘首以看,场面倒是热闹得很。
希锦就这么闲散地四处赏看着,一时不免有些遗憾,若是芒儿过来了,可以看看热闹,踏春。
只是他人还小,这种清明时节,小人家的到底不合适,只能多等几年再说了。
这么走着间,却见前方花枝后有几个小娘子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希锦本要转身离开,结果无意中听得其中有个声音似乎提到了阿畴。
她当即不动了,支棱着耳朵仔细听。
“也不是吧……那莫妃娘娘不是刻意关照她吗?”
“这哪里知道,别看莫妃娘娘给了她脸,但那也是为了皇太孙!若是为她,就该给她诰命,现在什么都不给,那不是抻着她吗?”
希锦心里一动,想着这是什么嚼舌根的,竟然对着自己说三道四!
她仔细倾听,却听那边声音中有些耳熟的。
不就是那宋家小娘子吗?
敢情又是她!
这时候,却听那几个小娘子的声音压低了。
“我听说诰命自是要留着给正头大娘子,其实官家打心眼里就没把她当息妇,以后最多当个妾吧,毕竟皇太孙的长子是从她肚子出来的。”
“我是听说,陆将军那边也在谋划着呢,要给皇太孙殿下找一个好的,如今正接触着的倒是有好几家——”
这么说着,就有人笑起来,却是道:“五娘,你们家不是正接触着吗?”
希锦便听那边宋家小娘子的声音,她笑着道:“哪有,这都是道听途说吧。”
于是别人便笑道:“别瞒着了,我可是听说了,据说首选是陈尚书家,再就是你们家,还有韩家了。”
那宋家小娘子忙道:“这可不能乱说,我们家哪能和韩大人家比呢,更不要说陈尚书家,想必还是外面道听途说罢了。”
希锦听此言,意外,但又意料之中。
阿畴是皇孙,这样的皇孙甚至极可能便是登上大宝的那位,那朝中百官自然是押宝的,从龙之恩谁不愿意呢?
这么押宝,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再生些儿女,将来阿畴登上帝位,对方便是外戚,也算是分得一杯羹。
更何况阿畴本就是形貌俊美的年轻郎君,是以能得这么多家小娘子觊觎,也是情理之中。
但只是,她听到,自然心里不痛快。
阿畴这几日一直忙碌,且性情沉闷,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了。
那些人,包括他舅舅,逼着他要他娶别人!
这时候,就听另一个声音道:“其实我看皇太孙如今那娘子,倒是一个好的,这皇太孙妃的位置,怕不是早晚是她的?瞧她那姿容,我们哪个能比得上?”
她不说这个也就罢了,她这么一说,其它人等顿时不痛快了。
毕竟都是燕京城官家女,自小金汤玉露养着长大的,怎么就比不得一个身份低微的商贾女,这让人怎么服气?
于是便有人噗嗤一声笑:“那皮相倒是不错,可那又如何,出身卑贱,不过是仗着皇太孙龙困浅底时,才沾了一个大便宜,就她那样的,让她生了皇家血脉,那都是偷着乐了,她还想怎么样?要想做皇家妇,只凭美貌哪成?”
其他人便附和:“是了,我听说她连文墨都不通呢,商贾女,也只会打打算盘罢了。”
更有人道:“莫妃娘娘给她脸,这是抬举她,她却好像只能把自己当根葱了,其实也不看看,在场哪位娘子没霞帔,就她,只配了寻常披帛,她难道不觉得寒碜吗?”
“她懂什么呢,估计都不知道什么是霞帔!”
“五娘,你看看她当时说你时,那眼尖嘴利,这果然是市井商贾出身,我们哪能和她比呢!”
其他人纷纷赞同。
就这么说着间,希锦便也干脆上前了。
她轻笑一声,大大方方地道:“各位小娘子,你们怎么躲这里倒是热闹,这是说什么呢?”
她这么一出声,那几位娘子全都是花容失色,惊慌失措。
说人坏话,就这么被逮个正着,谁能不忐忑呢!
大家都是要脸的。
希锦笑着道:“刚才是谁说我,说官家怎么没给我霞帔,咦,这不是皇亲宗室的事吗,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妄议了?还是你们为我打抱不平,觉得官家处事不公?”
她这么一个大帽子扣过去,适才说话的小娘子顿时一颤,脸都白了。
妄议朝政,认为官家处事不公,谁听了谁不腿软啊!
希锦叹道:“你们这些闺阁中的小娘子说出去也是京城贵女,结果你们可倒好,竟在这里说三道四,怎么,你们是巴望着我被休了,好叫你们嫁给皇太孙,你们好当皇太孙妃?我说你们心里没点数吗,你们觉得我们家殿下能看上你们吗?”
大家脸红耳赤,忙道:“没有,娘子你误会了。”
误会?
希锦嘲讽地道:“我怎么误会了,刚才你们说我什么了,你们当着大家的面,敢说出来嘛?”
她生来音调绵软,带着丝丝脆甜,不过如今说出的话,却是呛得很。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平时在后宅中,也是很懂一些阴私,但是这小娘子竟这么嚷嚷出来……
她不要脸,可自己要脸呢,这事哪能这么嚷嚷?
希锦见她们犯怯,当下更是一步往前:“你们倒是说啊!怎么,知道自己私底下妄议朝政怕了?你们不光自己倒霉,到时候也得连累全家,你们——”
她这么说话间,声音并不算小,一时惊动了众人全都看过来,更有旁边摔跤的禁卫军也赶过来,甚至惊动了官家。
这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绿裙的小娘子,低着头就往前跑。
希锦见了,直接喊道:“你跑什么?怎么,心虚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不是妄议朝政,是不是质疑官家了,你——”
这时候禁卫军都已经来了,她这么一喊,众人全都看过去。
却见那小娘子倒是生得壮实模样,穿金戴银,不知道是谁家的。
希锦觉得这小娘子竟然跑,那必然是做了大坏事的,说不得她刚才挖苦自己最狠,那自然是不能放过!
她便指着那人道:“你怕是做贼心虚吧!站住!”
那小娘子便提着裙子站在那里,再不敢动了。
这时候阿畴听到动静,也迅疾赶来了。
他过来后,见希锦正站在那桃花树下,旁边好几个小娘子都站在那里,仿佛对峙状。
他阔步走到希锦身边,略护住:“怎么了?”
希锦其实就是要闹大,必须闹大啊。
燕京城不知多少人觊觎着自己的位置,不闹大怎么行,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当然也包括官家,包括阿畴舅舅陆简。
她是阿畴的发妻,是芒儿的嫡母,他们凭什么要慢待她!
她闹舅舅闹官家没底气,但是现在可以闹这么几个小娘子,杀鸡儆猴!
于是她看到阿畴后,便不顾一切地扑到了t阿畴怀中,泪眼汪汪地道:“殿下,殿下,你送我回去吧,送我回去吧。”
她眼泪说来就来,只哭得颤巍巍:“殿下,我再也受不了了!”
阿畴也顾不得外人在场,扶着她的腰:“怎么了?”
他一双冷目直扫那几个小娘子:“刚才到底怎么了?”
那几个小娘子陡然间被阿畴那么一扫,顿时只觉得森寒之气扑面而来,一个个两腿发软,后背发冷。
她们只是私底下说说闲话而已,结果怎么就被拎出来要当众丢人现眼呢?
关键,这皇太孙家的娘子,刚才还对着她们凶神恶煞,怎么如今皇太孙来了,她马上变一个脸色,那么哭嘤嘤的,倒像是她受了多大的气,不就是私底下编排她一下吗?
一时几个小娘子也是无言以对,在那里结结巴巴:“也没什么,只是姐妹说几句闲话罢了,私底下说闲话,不曾想大娘子竟然偷听了去,还这么闹腾起来——”
希锦听着这话,自然不能让她给自己扣屎盆子,便从阿畴肩膀上抬起泪眼,咬着唇道:“殿下,如今正是寒食节,大家都三五成群的,便是私底下说个什么,无关人等,谁爱听她们说,又怎么会特意偷听,只是赶巧了,刚才我走过来这边,恰好听到她们说起我来,那些话语实在是不堪入目,他们还提到了殿下,还提到了官家,我才实在气不过的!”
说到这里,众人便见,她单薄纤弱的身子就那么无助地颤了颤,一看就受了莫大的委屈。
大家不免蹙眉,想着这几个小娘子脸色煞白,看来也是心虚,这怕不是背后说了人家什么坏话呢!
况且提到殿下,提到官家,这这这——
阿畴垂眸,视线落在怀中妇人发髻上,那发髻上戴了金蝉白玉簪,如今因为她哭泣的动作,那金蝉翅都跟着颤巍巍地动。
他便生出许多怜惜来,抬起手,略环住她的腰肢,宽慰着道:“别哭。”
一旁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眼睛都直了。
这皇太孙可真是不避嫌,大庭广众,就这么哄他家娘子!
而希锦听着他那声音,分明带了几分暖意,心里自然明白,他纵然早看破了自己,但决定给自己面子,放纵着自己继续在这里演戏。
果然夫妻就是亲生夫妻,有默契!
她顿时喜欢得很,阿畴就是对自己好嘛!
皇上负手而立,一旁看着,此时终于出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帝王发此一言,那几个小娘子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簌簌发抖,跪在那里不敢言语。
这里面有当朝礼部尚书左大人的女儿,他见此情景连忙上前道:“回禀陛下,小女无知,怕是冲撞了皇太孙府上大娘子,还请陛下恕罪。”
其它几位小娘子的家人也都纷纷上前请罪。
希锦听此,自阿畴肩头抬起,哭哭啼啼地道:“诸位大人言重了,说冲撞倒也不至于,但只是她说我身份卑微,说芒儿身份也不上台面,还说皇太孙竟要娶我,怕不是眼瘸了。”
她一番添油加醋,直接把阿畴父子都给扯下水。
如此一来,倒是气得那小娘子嘴唇泛白,两手打颤,她恨道:“我才没说那些,我只是说你了,我哪敢说皇太孙和皇重孙!”
希锦听着,睁大泪汪汪的眼睛,一脸天真地道:“你说我身份卑微是不是?”
小娘子:“是,我是说你身份卑微,但我——”
她话说到这里,旁边她爹左大人脸色大变,那小娘子也顿时意识到了。
她怎么可以承认这些呢!
左大人脸色犹如锅底灰,对着自家女儿斥责道:“大胆,你竟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请罪!”
要知道希锦确实身份卑微,但有些话是一般官眷能随便说的吗?
那怎么也是皇太孙的发妻,皇上给不给她诰命将来封不封她为后那是另外一码事,但是如今人家皇太孙的正妻,竟然被随便说身份卑微,这闹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那小娘子跪在那里,神情惶恐:“我,我,我——”
她都说了什么啊,这分明是中了那妇人的圈套!
阿畴便领了希锦走上前:“翁翁,希锦的性子是有些娇气,人家说她,她听了,便委屈,她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事情闹成这样,也是怪她,不过她到底是明事理的,无非是一些口角间隙罢了,她哭哭,发泄过了,也就罢了。”
说着,他用手轻捏了下希锦的手指。
希锦心领神会,便顺着他的话风道:“翁翁,我自是以夫命为天,殿下说的在理,我什么都听他的,至于这左家小娘子,她想必也只是随口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的陆简看着这情景,嘲讽地扯了扯唇。
阿畴刚才说那么一番话,分明是对自己的妻子大有维护之意,但勉强也算是处理得当。
但什么知书达理,也就是哄哄外人罢了,这小妇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分明是抓住别人小辫子就要狠狠揪的那种。
但是没办法,自己外甥就吃这一套,就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别说今天确实是那几个小娘子理亏,就算是希锦主动招惹别人,阿畴也只有护着的份,总之在他眼里,他家娘子一千个好一万个好。
皇上见此,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希锦听此言,便抽噎了下,拖着哭腔道:“反正我什么都听翁翁教诲就是了。”
众人见她生得冰肌玉骨,粉雪团一般的美人儿,如今哭起来,却是梨花带雨,泪盈盈的,可怜又动人。
一旁陆简也看得直皱眉。
她佩戴了自家姐姐的玉簪在那里哭唧唧的,他看着也并不舒服。
此时皇上听得此言,不免也有些不忍心。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孙子的心思,曾经想着可以试试别家小娘子,所以对于陆简的种种行径,他也是放任的。
可现在,他也看出来了,阿畴对这妇人的维护之意,他满心满眼都是这妇人。
当下他负手,吩咐道:“尔等几个在这里生口舌是非,实在有失体统,各自带回家闭门思过,以一个月为期吧。”
几个小娘子吓得早已经浑身无力,如今听此言,纷纷流着泪上前叩谢皇恩。
左大人等人自然面色如菜,难看得很。
其实罚个禁足这并没有什么,可这几个小娘子都未曾出阁,这么一来真是丢了大脸面,将来的婚事都难说了。
谁家愿意要一个在皇帝面前丢人现眼且得罪了皇太孙的妻子呢?
希锦泪盈盈地看过去,只见那几个小娘子灰头土脸地低着头,分明是丢了脸面的样子,不觉心中畅快,这下子让她们气死吧!
她这么看着,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一个。
一时忙看过去,果然见旁边桃花树后,那个着绿裙的小娘子正鬼鬼祟祟要离开。
这哪能让她跑了呢!
希锦忙道:“殿下,你看,这是谁家小娘子,她要偷溜呢!别让她跑!”
她这么一说,大家全都看过去。
大家看着那小娘子,不免疑惑,一时纷纷问起,这是谁家的。
阿畴盯着那小娘子,却是陡然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他这么沉声一喝,陆简也意识到不对,身形矫健,如箭一般,已经追了上去。
希锦正诧异着,就见那小娘子却陡然往前蹿过去,蹿得简直比兔子都快。
这变故可是惊到了众人,家眷们惊呼出声,一旁大内侍卫并御龙诸直也都闻风而动,纷纷亮出家伙冲过来。
阿畴沉声命道:“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