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希锦在太子的怀中声音破碎,泣不成声。
两个人都是懂的,但是又不太懂,这就导致一切既生涩又莽撞,磕磕碰碰,有些疼,但是疼里掺着丝丝甜。
对陌生未知的渴望,对彼此的贪恋,让两个人沉迷其中,一起品评这未曾有过的滋味。
末了,太子捧着希锦的脸,低头安抚地吻她。
她眼尾一片红,眼睫上挂着泪珠,那泪珠剔透,看着既可怜又动人。
他望着这样的她,开始想着,她是自己的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的满足,他觉得这一生从未有一件事让他这么期待这么喜欢。
他是生来的储君,他什么都不缺,他想要什么都有人捧到他面前,可他不在意,什么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希锦,在意到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渴望,在意到想把她吞到肚子中。
他没有办法把她吞下,但在世俗层面,在这个世间人与人之间的规则中,他拥有了她。
他也被她拥有了。
他是希锦的。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的渴望如此直白猛烈,他想要更多。
如果这时候希锦不给他,他甚至可能跪下来求她,或者强迫她,叼住她的后颈——
多年饱读的诗书礼仪到底把他拘束住,他抿了抿唇,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人。
于是他抱住她,用克制压抑下来的温柔道:“你不要怕。”
他想给她许多许诺,能给的全都给她,不过他最后到底只是道:“我会对你好。”
希锦湿润的睫毛颤动,她望向上方,看着太子如玉肌肤上泛起的潮红,心都要酥化了。
她低低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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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太过缱绻,原本随在太子身边的那陆简有些看不过去,早早离开了。
因陆简不在,两个人越发毫无顾忌。
此时的希锦也已经把自己娘给自己的锦囊都看了,看得脸红心跳。
不过心里又有些小小的得意,其实不看娘的锦囊,自己也可以,她看了那么多话本呢!
然而这种得意却在踏入皇城后便烟消云散了。
从她进入皇城后,便离开太子身边,作为秀女学习礼仪规矩等,这礼仪规矩严苛,于希锦来说实在是艰难,这自然不必提,而最让希锦无法忍受的是各样传闻。
现在满燕京城都知道太子南巡之后,带回来一绝色佳人,传闻她生的窈窕娉婷,娇艳姿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大家都知道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子对她宠爱有加。
这难免在燕京城勋贵之间泛起一些涟漪,要知道太子已经十八岁了,作为一国储君,他也确实该娶太子妃了,这个关键时节,希锦的出现自然引得一众人浮想联翩。
每日要辛苦学礼仪规矩,学得腰背酸痛,若是学不好还要被那礼官说教,这让希锦难免委屈。
之前陪着太子一起前往泉州,那自然是缱绻甜蜜备受宠爱,处处欢喜,也无人管制,如今可倒是好,只这礼官这一关便难过了。
一直到这一日她去见了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倒是一个温柔慈爱的,笑看着她,对她颇为满意的样子,她自然也小心应对,不敢大意,处处恭顺。
恰好这时候官家来了,官家对她也还算喜爱,最后皇后娘娘便提议封她为郡夫人。
“先放在畴儿府中,等畴儿定下来王妃,再做打算。”
希锦听着这话,忙上前谢恩。
不过心里终究不舒坦。
定下来太子妃……那意思是太子还要有一位太子妃。
她知道官家和娘娘对自己已经足够好了,她这样的出身直接就当了郡夫人,天大的喜事。
如果之前,听到自己能做太子的郡夫人,她只怕是欢喜得都要蹦起来。
可人就是这样啊,走到哪一步就看哪一步的,所谓得陇望蜀就是这样,她现在已经不满足郡夫人了。
明明之前他搂着她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答应了自己的。
他答应了自己不当妾,如今看,果然不是妾,却也只是一个郡夫人。
她当然明白,郡夫人在过去的自己看,那也是很好了,诰命呢。
可现在不一样,就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别人当他的正妃!
在离开皇宫后,希锦便被送到了太子的府中。
回到府中时,太子也恰好进府。
自从回到皇都后,他一直都忙于公务,不见人影,希锦回皇都一个月了,至今才见过他三次,每次还都是匆匆忙忙的。
此时阿畴见到希锦,眸间顿时带了笑:“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的,你一定喜欢”
希锦看过去,却是一件缠枝宝相花凤鸟纹冠,这金冠华美璀璨,四周围刻划出叶脉纹并花蕊,上面饰龙凤珠花,并镶嵌宝石,插饰翠云和翠叶。
若是以往,她看到这个自是喜欢得心花怒放。
不过如今见到,想起自己终究是一个郡夫人,上面还有一个太子妃,自己给人家端茶递水,便觉得再贵重的头面都成为一个笑话。
只是,这些心思她都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恼。
所以她沉默了好一会,到底是笑了下,之后道:“这冠子倒是好看,我喜欢得很。”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谢殿下。”
阿畴原本满腔的期待顿时被浇灭了。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看她唇边扯出的笑,那笑是十足的敷衍,完全没有欢喜的样子。
他还记得她站在海边遥望沧海时的喜欢,那眼中溢出的欢喜就像春日的花“砰”的一声绽放开来。
她如今明显心不在焉。
他望着她,温柔地问:“怎么了?”
希锦:“也没什么,我只是高兴。”
阿畴:“高兴?”
希锦:“嗯。”
阿畴略顿了顿,道:“今天去见父皇和母后了?”
希锦略咬唇:“是。”
阿畴:“他们告诉你了吗?”
希锦:“你是说,封我为郡夫人的事?”
阿畴:“嗯。”
希锦心里好笑至极,又觉得荒谬。
原来他施恩一般的“好事”就是郡夫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最大的恩典也就是郡夫人了。
没有大娘子之位,永远不可能,她只配一个郡夫人。
他是觉得她已经应该感恩戴德了,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妾。
她只配当妾!
希锦已经气得心都在颤,但她咬牙忍着,她才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暗暗期待着什么,只会让她觉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离开!
她要离开!
当一个妾,她不要,死都不要,她便是嫁给寻常人家,那也是正头大娘子,凭什么要她当妾!
这时候阿琴过来了,却是请示起来晚膳。
阿畴望着希锦,到底是道:“用膳吗?”
希锦垂着眼,柔顺地道:“是。”
阿畴听此,让阿琴先下去了,他伸出手就要握住希锦的手:“走,一起用膳。”
可谁知道,希锦却后退一步,就是不和他一起。
阿畴略侧首,黑沉沉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
希锦装傻,无辜地望着他,不明所以的样子。
片刻后,阿畴到底伸出手,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墨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她,不曾离开。
周围的气息便沉了下来,丫鬟们都感觉到了太子周身散发的迫人气势。
他不高兴了。
他墨黑的眸子就那么注视着她,固执无声,不容拒绝。
希锦感到窒息。
她知道这是太子,是这个天下未来的帝王,她不该违背他。
她也没有资格和他闹性子。
可是——
确实委屈,难受,也无法接受。
她不要给人当郡夫人,也不要以后和人共享一夫,就算是进了宫当妃子又如何,那还不是上面压着一个皇后。
才不要呢!
她娘说了,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所以她别过脸去,只当没看到。
此时的阿畴,墨黑的眼底仿佛有星火在燃烧,而随着她别过去脸的动作,那火势便越来越烈,几乎要将人吞噬。
不过他到底压抑下来了。
他用异样低哑的声音命令道:“走,陪我一起用膳。”
希锦听着这话,心里却越发委屈了。
她忍住,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
她咬唇,不吭声。
阿畴垂着眼睛,望着自己伸出来后空落落的手,道:“我数到三,你过来。”
之后,修长的睫羽遮住了眸底的神情,他低声道:“一,二,三——”
就在这“三”字落下的那一刻,希锦突然后退一步,直接就往院子外跑。
她只觉得满心都是羞辱,这个人非要逼着自己!
这一刻,她只恨不得死了才好。
逃不过她就死,反正不要当他的妾,死也不要当他的妾!
阿畴看她这样,眸底骤然泛起冷光。
他一步上前,直接追了过去。
周围丫鬟仆妇,全都看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
远处的侍卫不动如山。
而希锦才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伴随着那疾风之声,她的胳膊被一双有力大的大手牢牢握住。
对方用力一扯,猝不及防间,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撞入对方怀中。
年轻郎君那过于坚韧的胸膛,撞得她疼,不过心里更疼,她疼得心头发颤,几乎要晕过去。
她到底忍住,拼命地将自己的泪压下去,也不让自己哭喊出声。
这时候,阿畴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
她拼命地踢腾,然而挣扎只是让自己难堪罢了。
阿畴抱着她,直接进了房中,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乌黑如墨的眼睛暗沉到如同没有星子的黑夜,在很近的距离,呼吸交缠间,他的声音轻而危险。
“宁希锦,你什么意思?”
希锦倔强地咬着唇,不搭理他。
阿畴垂眸看着她波光潋滟的唇,喉结一个滚动,之后,他骤然俯首下去,便叼住了那唇。
是叼,确实是叼。
希锦只觉得疼,她眼泪瞬间落下来。
阿畴尝到了那属于眼泪的咸味,他含着她的唇,缓慢地吸着,眼皮却掀起来,望进她的眼睛。
他看到了她涟涟泪水沾染着修长羽睫,那睫毛像是被践踏过的春草湿漉漉地歪着,眼尾泛着红,脸颊上一片濡湿,好生惹人怜惜的模样。
他到底是心软了。
于是希锦便觉自己的唇终于被放开,不过后脑处有力的指掌张开来,牢牢地禁锢着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能跑,也跑不掉。
当下泪水越发落下,这个时候会后悔,想着那一日在汝城护城河边,她为什么要跑到那个角落,为什么要遇到这个人。
她如今是掉到了狼窝里,跑都跑不掉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身份贵重,太贵重了,官家和皇后就他这么一根独苗,他还是大昭的储君,全天下人都应该围着他转。
至于自己,生得貌美,他喜欢,便一定要留在身边,逗弄逗弄,欺负欺负。
她心里便生出许多的无奈来,她觉得自己便犹如一只挣扎在网中的蝶儿,有着美丽的翅膀,所以给自己惹了杀身之祸,被捕获了,再也不能逃出生天。
这时候,阿畴神情却温柔起来,他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她已经嫣红浮肿的唇,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希锦听这话,眼泪落下。
阿畴:“我对你不好吗?”
他声音掺入了一丝哑意:“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对你掏心挖肺,我这么喜欢你,结果你呢?”
希锦抿着唇,她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味:“骗人!”
阿畴俯首下来,唇轻轻吻上她的唇角,之后一点点将那唇角的泪吃得干净。
他低声道:“我没骗你,我怎么会骗你。”
希锦听着,啜泣,哭得一抽一抽的:“对,你没骗我,你全都说实话。”
光明正大居高临下地要自己当妾,当妾呢!
好大的恩赐!
阿畴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你生什么气?”
希锦委屈地道:“我后悔,我原不该信你!我看霍二郎比你强一百倍!”
阿畴听着,那神情便阴了下来,他听不得她提霍二郎。
他勾唇,凉凉地道:“他早退婚了,怎么,你还想嫁他不成?”
希锦咬着唇,又委屈又倔强。
阿畴顿时没声了。
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倔得仿佛一个孩子。
在她这样的目光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是恨不得哄着,用尽全力地哄着,什么都给她,怎么也不要惹她哭了。
于是天之骄子的阿畴,生来便为储君,理所当然目无下尘的太子,此时放软了身段,收紧了臂膀将那纤细柔软的小娘子抱在怀中。
他低头看着她,怀中小娘子嫣红的唇儿微张着,两颊染上红晕,一缕青丝被那泪水打湿,黏在雪白肌肤上,鲜明娇艳,看得人心头发紧。
因为挣扎的缘故,那黛色衣衫散开来,露出触目惊心的白,以及娇艳的红痕。
这简直是玉雕成的美人,含在口中都怕化了的,又怎么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他怜爱地抱着她,哄着道:“好了,不哭了。”
希锦越发难受,哭得不能自已。
阿畴用自己的下巴轻抵在她微凉的发丝上:“你若是不惹我恼,我怎么会这么对你,好好的提别的男人。”
他恨不得杀了霍二郎,将霍二郎挫骨扬灰,将那个男人在她生命中的任何痕迹全都抹除。
希锦应该是自己的,天生属于自己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染指!
希锦一听这个,却是越发恼了,她气得身子都在颤:“你还说,你还说,我若嫁给别人,好歹是正头娘子,和你呢,不过是个妾罢了!我不要当妾,才不要当妾呢!”
阿畴蹙眉。
他捧着她的脸,审视了一番:“你是为了这个和我闹?”
希锦不屑地别过脸:“才没有和你闹呢,谁稀罕和你闹,才不是闹!”
阿畴正色道:“不是当妾,是做郡夫人,以后我登基为帝,你自然是我的皇妃。”
希锦一听,皇妃,皇妃,他说得那么好听,却还是皇妃。
可见在他心里,自己只是当皇妃的料,根本不可能再多想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不会要太子妃,我只要你,你做郡夫人,等以后,我封你做皇贵妃,等你有了血脉,就可以趁机——”
然而希锦完全不想听。
骗人都是骗人的!
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
她好笑:“你刚才还说,什么都给我,那你提什么郡夫人,我要做大娘子,我要当皇后,你既说得大话,你怎么不让我当你的太子妃呢?”
她嘴上说出“太子妃”这三个字后,便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反正就要当太子妃!
阿畴略沉吟下,道:“以后你若是有了一男半女,再做考虑,目前不合适。”
不合适……
希锦听了,直接两眼一闭,气若游丝:“罢了,什么都别说了,我要死了!”
说完,她直接倒那里。
不让当大娘子,这辈子她都不要再和他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注,原文吵架中间位置有女主赌气说的“不搭理,不搭理,就是不搭理!”的心理活动
以及最后“倒那里部分”衔接的“不搭理他,死也不搭理他”,这么写,是想表达女主的小性子,娇气,以及愤怒。
因为她也没什么太多文化,这个时候的心理活动没办法用四字成语或者太华丽的语言。
她气极了,气得要命,口不择言,完全没办法想出别的话,所以一门心思这么想,所以小说中才会重复出现。
从我主观的角度认为,这是小说的一种表达方式。
不过现在担心水文,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