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不热。
方堰小声解释,“这个人我认识,是做互联网生意的,鼎立跟他们有合作。”
余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手挪开,让那人成功倒进了酒。
喝红的,度数不高,应该没关系的。
余遥一直在一边看着,亲眼瞧见方堰用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端起酒杯,和来敬酒的人碰了一下。
小伙子一杯劝下去,满意地去了下家,找别人继续敬了,发烟的小伙子跟着。
离远了,确定周围的人听不到,发烟的小伙子才小声问同伴:“你行不行?喝一圈了,不用这么拼吧?”
敬酒的小伙摇了摇头,“我们家不是做旅游的吗?跟很多行业都能搭在一起合作,最近我爸妈打算给我个公司管着,我临上岗,多认识一些人没坏处的。”
发烟的小伙只好息声,跟着他一起去了下一桌。
人实在太多,最角落也摆了一桌,多数坐着的都是男人,只零星几个女孩子,他们到的时候无论男的女的都在讨论一个人,目光有意无意地皆往那个人身上瞥。
敬酒的小伙子回头看去,发现是刚刚他劝酒的那位,大家好像对他的身份很好奇。
一个脖间带金项链的青年,蹙着眉朝那边打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你也有这种感觉啊。”手上戴了名贵手表的男人附和,“我也感觉在哪见过他,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瞧见他俩,知道俩人是从那边来的,还刚好与那个人打过招呼,于是从旁边桌前拉来两个椅子示意他俩坐下,问他俩问题,“那个人叫什么知道吗?”
他一只手拿着酒,一只手端着杯子,端杯子的那只手翘起一根指头,挠了挠眉,“好像姓方,名字我没问。”
做过简单的介绍,他询问对方贵姓,对方说免贵姓方,别的没讲,他也没追问,只随口喊了声小方总。
对方气质委实特殊,跟他们格格不入,那种隐约的气场和衣着,只要不傻都知道不是普通人。
‘总’前面加个‘小’字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太年轻,粗略估计和他们差不多大。
玩车的都是喜欢刺激的,追求刺激的都是年轻人,他们这个圈子上三十的都不多,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越不敢玩。
出车祸的事故太多,怕死,只有初生的牛犊才不怕虎。
“姓方啊。”手上戴表的青年仔细回忆,还真忆出些眉目来,“我想起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记得有一次我爷爷让我跟着学习,老头子坑我,九点的约定时间,告诉我八点,我八点半到的,一个人都没有,后来来了个年轻人,刚到就要坐首位,被我喊下来了。”
各中细节他印象深刻,因为那青年貌似很好说话,他不让坐首位,说是给贵客留的位子,叫青年坐到他身边来,青年当真听话的来了。
离近了看那张脸和气质真的没话说,他一个男的都心甘情愿承认,是个山尖尖上的顶级大帅哥。
他才二十出头,平时挺自恋的,见了那个人后由衷地觉得自愧不如。
还是差远了的那种。
后来家族的人来了,看到他自来熟的把手搭在人家肩上,吓坏了,大骂了他一顿,还给那个人赔罪,最后恭恭敬敬把那个人请到上位。
那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人就是他们家请来的贵宾。
太年轻了,还以为跟他一样,是被家里人带出来见见世面的,不仅不是不说,还是他爷爷爸妈都要讨好的对象。
明明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爷爷和爸妈在他面前说话都结巴,凑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倒是那个人,全程面无表情,无论停顿,还是鞠躬时假发掉了,引得一片控制不住的哄笑,那个人都没什么反应,依旧平静地等着他爸收拾好后继续讲。
是个十分沉稳老成的人。
爸爸对他评价很高,说没有年轻人的急进和躁意,无论手段还是个人风格都很成熟老练,需要全家人去周旋才行。
一开始与其说没有认出他,倒不是说是不敢认。
那种平时出入都是高档酒店,一群人举着高脚杯讨好的人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么厉害?”
他说完后大家表情都很震撼。
“你们家服装生意不是做的很大吗?还需要讨好他?”经常玩的,互相之间都认识。
手上戴表的青年叹息,“我们家那时候运气不好,赶上冲击实业,好几个厂停工,银.行贷款还不上,差点倒闭,我爸打算融资来着,当时没人看好,后来还是他救了我们家一把,当时是想收购的,还好我爸坚持只卖股,要不然你们今天就看不到我了。”
“那他……”
“我听说那时候还只是代理,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更厉害了吧?”
“要不咱们过去敬个酒?攀个交情?”
“咱们和人家相差太大,人家不一定愿意理咱们。”
一个是掌实权的,一个是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如果惹怒了爸妈,说停卡就停卡,一个搞不好穷到要去蹭饭,除了车开得好之外,平时生活费也就十来万,顶了天勉勉强强五十万往下。
人家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接手上亿的买卖,影响别人公司的死活,但凡他当初没有融资进来,今天还真没有自己家的鼎盛。
总之人家那才是顶级豪门,自己这帮人被人家衬得什么都不是。
“去试试吧,万一真聊上了呢?”
戴手表的迟疑片刻,同意了,于是一帮人整理整理仪容,浩浩荡荡过来敬酒。
离老远余遥就瞧见了,有不妙感,自动归于想为难这桌男性的队伍,果不其然,来了后直奔主题,比她想得还要糟,都冲着方堰来的,要劝他酒。
方堰是个好脾气的,好像连酒都不会拒,也不耍什么花样,有人来他就喝,不小心灌了三五杯。
余遥心说这可不行啊,喝也就喝吧,关键喝完谁也不认识谁,亏了。
她咬着指甲,一直在听他们寒暄,说到以后多多关照的时候,余遥适当开口,“要不你们加个联系方式,这样以后有事也好交流。”
对方一帮人都愣了一下。
方堰也微微一怔。
余遥用胳膊肘撞他,小声提醒他:“你这酒不能白喝,加了联系方式,以后方便合作。”
方堰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相册里早就存好的微*二维码页面,让几个人加。
对面几人欣喜若狂,本来做好了对方根本不理自己,自己唱独角戏的准备,没想到对方不仅十分好说话,还给面子的陪他们喝了几杯,现在更是要加联系方式。
这一趟来的太值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需要人家投钱和帮忙,有个联系方式以后就是个机会。
酒敬了,联系方式加了,几个人满足的回去。
余遥看他身边清静了才凑过去问:“加好了吗?”
方堰低头,扫了一眼微*页面,手机也微微侧了侧,一点不瞒着她,给她看通讯录新的朋友那里,“一个好友申请都没有。”???
余遥拧眉,“怎么会?我刚刚看他们扫的挺勤快的啊,一口一个小方总以后多多关照,都是假把式吗?”
“是客套话。”方堰端起自己另一个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牛奶,“可能是怕我以后找他们拖关系帮忙,到时候自己为难,假装扫一下,明面上功夫做足,私底下懒得加。”
他十分善解人意,“能理解,保护隐私很重要,不能乱加人的。”
其实是把秘书长的微*推给他们,联系秘书长和联系他效果是一样的,只不过会经过秘书长的筛选,一些无聊的话题不会经过他这里,谈正经事才会转达给他。
他自己的微*人数很少,只加知根知底互相之间有联系的人。
“既然他们不想,我们也不要勉强人家。”
私密账号确实不能乱加陌生人,联系方式也不能乱给,要不然对方会做什么,还真猜不到。
曾经有个白二代在朋友圈乱说话,被人截图出去爸爸立刻被查处,闹的身败名裂,差点起不来。
余遥撇了撇嘴,“怎么能这样啊。”
酒不是白喝了吗?
人没加着,还灌了四五杯,那么大一杯,方堰都喝出汗了。
她是真的为方堰不值,不满地瞪了隔壁一眼。
那一眼方堰自然看到了,他抚着眉,觉得有点对那几个人不起,无辜承担了余遥心中的小怨念。
余遥瞪完又回过头来安慰方堰,“你……”
她想劝方堰不要难过来着,又觉得不妥,改口道:“做生意可真辛苦啊,不过我有时候加别人的微*,好多人也这样,表面说加加加,其实可怕我发广告骚扰他们,都是骗我的,根本不加,加完也会拉黑,拉黑也就算了,有些还会说脏话。”
她用自己的经历安抚方堰,“你这还算好的,只是骗骗你而已,我们老板老是让我们推销新项目发传单,我都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了。”
方堰喝牛奶的动作一顿,装了奶白液体的杯子就那么吊在空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爸妈跟着江上淮学投资,现在你们两家闹的这么僵,不好再继续来往,你们家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余遥听完了,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老老实实当包租婆和包租公吧。”
方堰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另外拜师?”
余遥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根本没有几个是真心肯教别人的,但凡有都是打着赚人家钱的想法,我爸妈那么谨慎的人找师父的时候都不知道被人坑了多少,好不容易才碰到江上淮的,虽然没学到多少东西,但是没让交这个学费,那个学费,我爸妈已经欣喜若狂,打算以后就这个师父了,谁知道江家……”
出了江明溪这个败类,因为有那个败类在,让余遥对江上淮感官都开始不好,总觉得他是有别的目的才没有骗爸妈。
有其子必有其父,江明溪到处骗钱,他爸不可能不参与。
他们家唯一值得别人惦记的就是房子,爸妈这辈子只有在买房上敢大方,其它时候都小气吧啦的,所以如果没猜错的话,江家七八成是在觊觎他们家的房子。
爸妈其实不笨,应该也猜到了,这才急着撇清关系离开。
出了这个教训,以他俩的谨慎程度,肯定再也不敢找什么师父了。
还不如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扑腾。
“余遥。”
身旁方堰突然喊她。
余遥‘嗯’了一声。
“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吧。”
余遥眨眨眼,“什么忙?”
方堰摁了摁眉心,“我好像喝多了,现在头有些晕。”
他侧目望来,“你帮我把我送回家,我帮你把你爸妈介绍给我爷爷。”
他解释,“我爷爷退休之后每天跟着几位老人一起种地挖山菇,其实蛮寂寞的,还不得要领,你爸妈应该会种菜吧,教我爷爷两招,让他在其他老爷子面前炫耀炫耀,作为交换,我爷爷教你爸妈投资,正好我爷爷也有人说话聊天,你觉得怎么样?”
人常说老小孩老小孩,其实老了真的像小孩子一样,变得很幼稚,他爷爷到现在还会捉弄其他爷爷,当然其他爷爷也不甘示弱,往他爷爷兜里放毛毛虫,他爷爷把其他爷爷骗去山沟沟里说有大鱼,其他爷爷去了,什么都没看见,失望地带了一坨泥巴过来糊他爷爷身上。
几个老爷子天天闹来闹去,互相打电话给对方儿孙,让他们管管家里老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找点事干。
余遥惊了一把,“你爷爷不是有心脏病吗?你认真的?”
嫌他爷爷命大?
方堰摇头,“只是教些东西没事。”
他抿了抿唇,“关心则乱,其实只要不是我的事,基本上都没关系,我爷爷到现在还在关注经济,新闻报纸不离手,一辈子都跟这方面打交道,看多了,心态平和,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只是推荐,能不能合得来,愿不愿意收下,还要看你爸妈本事。”
余遥明白了,“不会打扰到你爷爷吧?”
“不会。”方堰由衷道:“如果你爸妈种菜很厉害的话,说不定他还会很开心。”
他们一群老头子种了一块地,一直没有发芽难过死了,至今不知道什么原因。
附近也没有人家,问阿姨保姆在家里帮工太多年,很久没有下过地,早就忘记了。
自己折腾的东西,也懒得找专家,就那样一直靠自己摸索,运气好谁种出几颗菜,挨家挨户都要炫耀,过两天菜就没了,被其他妒忌的老头拔掉了。
余遥捏了捏耳朵,在心里认真思量。
方堰人品怎么样?虽然才认识了几天,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感觉他可靠,真诚,值得信任。
他这种正儿八经的集团和职位,也没必要骗那么点钱,余遥还记得他一个小夹子七八十万,本身已经是个非常有钱的主了,他们家那点家产根本不被人家放在眼里。
他爷爷那更是厉害,商界大佬,从他手底下学几招还不牛上天啊。
而她只需要送方堰回家,她之前就答应过的,方堰没提要求之前。
“要不你再多提几个要求吧,要不然我总觉得你亏了。”
还有一种离成功居然这么近的感觉,就差了一个方堰,有点不踏实和不真实。
方堰噗的一声笑出来,“好。”
余遥期待地看着他。
方堰手撑着脑袋,沉思片刻后道:“这些饭菜刺激太大了,现在胃里不舒服,待会儿你帮我煮一碗粥吧。”
余遥一口答应,“没问题!”
只要他不怕把他家锅熬糊,她这边没意见。
方堰又继续,“酒劲上来了,腿软,待会儿你扶我吧。”
“好说。”余遥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他一下,酒量也太差了,四五杯就这样了,她喝一小瓶都没事。
“我现在嗓子有点干,”方堰长眸潋滟,斜斜瞥她,“想喝清水。”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给你接!”
余遥说动就动,立刻起身,出了小厅前往吧台,问过收银饮水机在哪后马不停蹄过去,接了一杯半热半凉兑在一起的水来。
递给方堰时,方堰微微一愣。
他摸着杯身,细细感受上面的温度。
余遥总说自己粗心大意,其实不尽然。这杯水他没有叮嘱过,只说了清水,但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是恰好能喝的程度。
方堰送到嘴边灌了一口。
果然,不烫也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