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互起。
余遥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量,让人围着她转,隐隐以她马首是瞻。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人能让人这么心甘情愿跟着。
第一,有权有势的人。第二,厉害的人。
余遥很明显属于后者,玩什么上手都很快,干什么都利索,摘了大半小时,捡槐花的人都累了,她还精神奕奕。
底下的摘完了,爬到树上,站在树杈的中间继续摘,让人给她递杆子,话音刚落,几个老人同时将注意力放在角落竖起的杆子上,都准备去拿。
要知道这些人平时谱摆得可是很大的,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可以使唤人就使唤人,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说明是真的佩服她,且喜欢她。
方堰调节了一下摄像头,从对着下方,到扭到槐花树那边,正对着余遥,看她稳稳卡在树杈的中间,从下面别人手里接过绳子,简单绑了一下自己和树,拿了杆子专心勾槐树。
那颗槐树往年最上面的槐花只能望梅止渴,每回到了季节,闲时从监控里看,都能瞧见爷爷盯着顶梢可惜。
因为树太直太高,一般人也爬不上去,今年看着可以摘个过瘾。
方堰望着树杈中间那抹年轻健康的身影,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小看她了,那么直的树她能爬上去,才大半小时跟大家相处成这样,再给她几天时间,她说不定能把整个小区的老人收为小弟,跟在她屁股后面上山薅野菜,下水摸泥鳅,再摘个藕、种的菜,所有人都拿她当偶像。
方堰确定那边没问题,低头继续看资料,不是关于项目的,是和王清有关的。
王清双腿残疾,按理来讲事发突然,他根本不可能跑掉,但警方通知,确实是在逃状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人消失了。
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
王清以前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因车祸双腿残疾,性格也大变,怨天尤人,一个不顺心还会打砸东西,骂他的父母无能,不能找到凶手把赔偿金要下来,不能给他生活保障,每天吃的猪食等等。
他父母受不了,丢下他不管了,回老家过自己的日子,留他一个人在这边自生自灭。
就在这个时候,江明溪找到他,几乎用不着费力气说服,王清有钱拿就答应。
他可能也知道这个钱不是什么好钱,一早做好了准备吧。
江明溪还没有胆子杀人灭口,所以王清肯定还活着,他是江溪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的‘真正老板’,很多事情需要他出面,几个月前出现过一次,从那以后人就没了。
与其说没了,不如说他只在需要的时候冒头,平时行踪诡秘,查不到,貌似只有江明溪能联系上他。
监控过江明溪的通话,从事发前到事发后,他都没有给王清打过电话,根本没想过通知王清跑。
方堰现在想想,当初江明溪之所以没有逃,也是因为王清在,有替罪羊顶着吧,更有可能想着可以力揽狂澜,或者觉得自己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就算真的露馅,也有王清在前,他在后面完全不用担心。
惨的只会是王清。
王清……
他应该是自己做的防范措施,怕事发后自己被顶罪,所以每次出现过后都会藏起来。
藏哪了,方堰正在找。
他对过江明溪的通话记录,每次需要王清之前的两三天内所有电话,还真叫他寻到一个。
备注是10086,实际上是一个人的手机号,藏的这么隐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是江明溪小情人的。
江明溪有特别的癖好,再加上……,不太可能藏小情人。
方堰将这个电话号码圈下来,打开微*,把数字发给了一个人。
那边很快给他来了消息。
【白云飘飘:金主爸爸,又有活干了?】
白云飘飘以前是个黑客。
大概几年前吧,某个网络安全公司为了展现自己新出的防火墙厉害,邀请全国黑客破译,只要能攻破就能得到一百万的奖金。
黑客都是不想露出真实IP的,在去攻之前会穿几层马甲,比如他的真实地址在这个城市,他先去找个别的城市的电脑攻破,再控制那个人的电脑去攻击防火墙公司。
这样防火墙公司看到的地址就是他在另一个城市,脚印擦快点,有事抓不住他。
白云飘飘那会儿准备参与破译那个网络安全公司的防火墙,穿马甲的时候,看上了他的电脑,结果发现他的防火墙也很强,对他的电脑感了兴趣,不去忙着攻击网络安全公司,专心跟他的电脑杠上。
他的电脑被集团网络安防部护着,请了百万的专业人员,白云飘飘还是太年轻,被顺着网线摸到他的真实地址,报警抓到了人。
后来看他还是个学生,家里情况也不太好,在信息安全方面还很有天赋,教育了一顿撤诉放了他。
当时还未成年的人很感激他,听他的话没有再往黑客方面走,不过往后只要一缺钱,就过来找他。
问他有没有活干,什么都行。
一开始只是打发小孩,给他安排了几个查资料的事,没想到他还真的挺厉害,查出来的事情比表面多了很多,后来干脆有相关的都交给他。
一晃多年过去,他的技术越来越厉害,能查到的也越来越多,渐渐用习惯了,江明溪的事一出,方堰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二个人就是他。
【春暖花开:嗯,查查这个人和王清是什么关系。】
只有一个号码,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很难,但是对于一个掌握了技术的人来说很简单。
白云飘飘拿了号码,不过半个小时给他发来回馈。
有一整页的资料,方堰从头开始看。
号码的主人是个女人,叫韦敏,是江明溪给王清请的护工,韦敏离异带个小孩,几年前突然又生了一个孩子,孩子出生后王清在一年之内给韦敏置办了两处房产,还给了不少钱,生孩子期间和后期所有花销都是王清承担,所以孩子是谁的不用猜也知道。
是王清的。
韦敏相当于他暗地里的妻子。
王清要是真跑的话,没有韦敏帮忙是不可能的,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去哪都不方便,开车都开不了。
但是很奇怪,数据显示韦敏没有出过城,也没有去远的地方,连帮人购票都没有。
她就很正常的生活在之前购买的一处房产内,日常买菜做饭带孩子,没有异常的地方。
因为曾经是王清的护工,江明溪出来后警方去找过她,应该没在她家发现王清,只问了些话就走了。
方堰对这点保持怀疑。
一个人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而且王清不冒头,韦敏近几年却都在当地没有离开过。
韦敏是他的护工,后来是他的妻子,他们俩要想有联系,王清就必须在当地。
方堰仔细检查了一下细节,江明溪送给王清的宅子为了照顾他,选的是一楼,另外两处刚置办的也是。
一楼一般情况下都会带地下室。
江明溪肯定是不希望他被抓的,因为被抓后吃了苦头或者监狱生活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反悔,江明溪就惨了。
他是想让王清消失的,给他一个带隐密地下室的屋子很正常。王清自己也不想被抓,需要用到他时他出来,不需要的时候他躲在地下室内,几个月不出门完全可行。
现代人都宅,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还有网线的情况下闭门不出几个月不算太难。
方堰又给白云飘飘发去消息,让他查一下韦敏家里的WiFi和网络是几个人几台设备在用。
这个对于白云飘飘来说更简单,十几分钟而已,白云飘飘发来文字,至少有一台电脑,两部手机在连,手机同时段使用过。
韦敏的两个孩子都不大,还用不到手机,那多出来的一部是谁用的十分明了。
王清可能一直没有跑,就住在韦敏家里。
方堰心里有底了。他靠在椅背上,认真想了想,调出通讯录给律师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方堰不想废话,开门见山道:“刘律师,你今天有时间吗?”
王清藏不了多久的,他能找到,警方很快也会察觉出异常,他必须要在警方逮捕王清之前做些什么。
刘律师微怔,“怎么了?”
方堰直言,“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
江明溪对于别人来说是恶人,对于王清来说未必,王清会指证他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需要适当开导一下。
他报了个地址,“你到了地方,告诉那家人,王清要真的认罪,他是江溪投资有限公司的‘真正’老板,江溪投资有限公司虽然破产了,但开公司时不是实缴,是认缴,认缴多少万,他就要还多少万,这笔钱是跟他一辈子的,就算出狱了也要还。”
“一旦确定他有罪,他名下所有资产都会被查封,给韦敏的两套房子也会追回,钱财还回来,不仅如此,明知道钱不干净还收,韦敏有掩饰隐瞒犯罪和窝藏罪犯的罪名。”
“他什么都得不到,还会失去很多,就是江明溪利用完就丢的工具。”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算了,他还会连累妻儿,那些债主知道掌控江溪的人是他,肯定会深挖和他有关系的人,不会放过他妻儿的。”
王清应该是在乎妻儿的,要不然他直接登记结婚,他出事后韦敏也跑不了。
“如果被抓了,让他尝试举证江明溪,江明溪坐牢,那些追债的人都会去找江家,和他没关系,他最多算个从犯,主动自首,或者让他妻子举报他,他妻儿没事,还能拿到一笔举报奖,主动认罪从宽处理,把自己和江明溪的身份对调,搞不好还会无罪释放。”
让自己的百分百表决权股份,变成分红股,江明溪的百分之九十九股份变成表决权股份就能翻身,但是签了合同,铁证如山,很难做到,所以王清最轻的处罚也是个从犯。
“他这么谨慎的人,手里大概率握有江明溪犯罪的证据,有证据更好办事。”
能干出藏在地下室,一次好几个月,每次联系都通过韦敏,不让人知道他存在的事,还维持了那么久,说明他很小心。
做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查资料,自己背了多大的罪,坐牢到老都有可能,留份证据给自己反悔的机会是人之常情的事。
王清那里九成有江明溪融资和洗钱包括教他如何如何做的证据。
拿出来,江明溪找再多借口都没用。
方堰叮嘱完得到肯定回复后挂了电话,又给白云飘飘打去,下午是夜猫子刚醒正精神的时候,电话刚响就被接通,那边先出声,“老板怎么了?”
方堰直截了当,“有件事需要你做。”
不等那边回应他又道:“帮我查一下韦敏家里的一台电脑和两部手机上有没有什么关于江明溪犯事的文件,没有的话这两天盯紧了,可能很快就有了。”
白云飘飘只能查到联网的东西,如果王清把资料存到U盘里,U盘不插在电脑上,白云飘飘一点办法都没有。
反之刘律师找过韦敏家后,韦敏和王清是一体的,韦敏知道就相当于王清知道。
王清无论是犹豫还是检查证据,很大程度会连上电脑看一看,到时候拷贝一份。
那边一口答应,“好的老板。”
方堰挂了电话,刚准备将手机丢进抽屉,铃声突然响了一下,他爷爷给他发来视频通话。
方堰擡眸,看了看监控器,不知道什么时候院里已经没了人,他退出大频瞧了瞧其它画面,在厨房找到人。
他爷爷和余遥,她爸妈还有另外几个老人挤在不算小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忙着摘槐花和洗槐花。
他爷爷拿着手机打视频。
方堰接通后那边显出爷爷凑得很近的脸,“堰堰啊,过来吃槐花饼,我们摘了很多,够做一大锅的,大家都在,就差你了。”
他说着将手机斜了斜,刻意拍到余遥的背影。
余遥正在洗手池边洗槐花,她动作利索,那么一大盆轻轻松松搬上搬下,过水、控水。
可能是听到了爷爷的说话声,余遥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身上还穿着围裙,单手压在菜池边,单手伸进盆里搅拌花瓣。
方堰迟疑片刻,没有点头,“我这边有点事……”
“什么事那么重要?推了推了,过来吃槐花饼,你几个爷爷都在。”
知孙莫若爷,爷爷极力邀请。
其他人也凑过来说话,有说饼还没做已经闻到香的,也有的说大家一起参与的,很有意义,让他千万不能错过。
方堰依旧没答应。
他爷爷忽而喊了一声,“小余,你来劝劝他,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啊,大家团聚一次多不容易,你说是吧?”
余遥表示赞同,她点点头跑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凑到镜头前说话。
“艳艳啊,你爷爷说的对,你又不差钱,家人比工作重要,快来呀。”
方堰早就做好了仔细听她说话的准备,但她一开口,‘堰堰’两个字还是让他禁不住指尖一颤。
“堰堰?”他犹豫霎时,还是问了出来。
“对啊。”余遥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正打算解释时,方老爷子突然把手机交给她,丢下一句‘你好好劝劝他’之后接了她要做的活,去洗手池里洗槐花。
余遥完全没有准备,慌忙接过,她手上还有些潮湿,在新屏幕上留下几道指印。
余遥正了正手机,将摄像头对着自己,“你爷爷说了,我是你朋友,我也可以叫艳艳。”
她调笑道:“你不喜欢吗?那我给你换一个,叫燕燕?艳艳和燕燕你选一个。”
方堰:“……”
他并没有听出来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余遥体贴地解释,“‘艳’是艳丽的艳,燕是燕子的燕,你选吧,叫哪个?”
方堰将眼镜往上推了推,摁了摁眉心。
余遥才留意到,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两边有长长的金色链子垂下来,一边多了一些,一边短,很细很细,没有多余的花样,简简单单,戴在他那张俊脸上却恰到好处,就是传说中的斯文败类啊。
余遥指尖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她稳了稳才拿好,尽量语气平静问:“你怎么戴眼镜了?不是没有近视吗?”
方堰整理好眼镜,“防辐射的,看电脑太久了。”
余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不是装饰品,好可惜啊,他不知道自己戴眼镜多好看。
余遥强行压下涩涩的心,咳嗽一声后接着道:“你还没选呢,以后叫你艳艳还是燕燕?”
方堰盯着镜头没说话。
余遥多看了他一眼,他没有抿唇,说明心情还可以,于是不客气地继续胡闹,“你不选的话,我替你决定了,以后都叫你艳丽的那个艳艳。”
其实是惊才绝艳的艳。
方堰终于有了点反应,“你要是叫我艳艳的话,我以后叫你遥遥,一点都不窈窕淑女的窈。”
其实是耀耀,耀眼的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