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阁出事?”
“莫不是阿月又闹自尽了?”听到荀嬷嬷的禀告,俞青芜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果不其然,下一刻,外头再度传来荀嬷嬷支支吾吾的声音,“那个殿下,高姑娘不肯离开,说是若撵她走,她便要自尽,现下是白绫都备上了。”
荀嬷嬷皱眉候在门口,脸色极是难看,神情间更是忐忑不安。
虽说殿下已下令将高氏赶走,可她也瞧得出来自家殿下对高氏的纵容,现下这高氏若当真出点儿什么事,他们这些下人难免不会为她所累,故而也就不敢擅自做主。
想了想,荀嬷嬷又小心翼翼请示谢锦宴道,“殿下,您看……这如何是好。”
闻言,谢锦宴方才好看些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深吸了口气,似在努力将怒气压下去。
顿了下,回头看向俞青芜,温声安抚道,“师姐,你且好生歇着,孤去瞧瞧。”
“殿下打算怎么做?”眼瞧着谢锦宴起身打算离开,俞青芜忽然将他拽住。
纤细柔弱的手指紧捏着男人的那条极具力量感的手腕,巴巴的望着他,第一回逼迫而带着不甘的质问,“殿下,臣妾斗胆问一句,倘若这回阿月当真以死相逼,殿下是否便会原谅了她,让她继续留在京都?”
俞青芜逼迫的语气,让谢锦宴身体微微滞了下。
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有些无奈的口吻,反问她道,“师姐为何这么说?难不成在师姐的眼里,孤就是那样一个偏袒无底线的昏庸储君?”
是不是昏庸储君不好说,可是个偏心眼的哥哥却是肯定的。
有时俞青芜觉得自己实在是冲动又可笑,明明先前还在谢锦宴跟前装了一番贤惠妻子,可眼下却又忍不住多嘴。
她抿了抿唇,苍白的面容不由浮上一丝讥讽,淡笑望向谢锦宴,叹息回他,“殿下昏庸不昏庸且不好说,可你对阿月无底线纵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且不说在萧家时她对我对其余师弟妹们做的那些蠢事儿,也不谈她入了京都后几次险要我的性命。臣妾就只提一件事,当初去南疆出任务时,因着她好大喜功,擅自行动,险些引来细作害死闻将-军一事。殿下当日是如何处理的?原本按门规,她是死不足惜的,念她年少无知,大师兄便只说是打她四十个板子,罚抄门规一千遍。”
“可殿下您当时是怎么做的?只因为阿月闹着要跳河自尽,你便动用太子的权力,竭力将此事替她掩饰过去不说,还弄些好吃好喝的来哄着她。你已不是第一回如此,这回,臣妾希望您能稍微公正一些。”
俞青芜的声音不大,却是愈发咄咄逼人,没有血色的精致面庞下,一双桃花眼写满冷肃。
那般的凌厉目光,与方才那个温婉体贴的太子妃仿佛两个人。
谢锦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弄得愣了一愣,双手环臂的站在床边,瞧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发了笑,“师姐,你还真是不太适合做个温婉柔情小娘子,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臣妾……不过是忠言逆耳罢了。”虽说觉着自己说的在理,可被谢锦宴这般调侃,俞青芜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轻瞥了谢锦宴一眼,她强作镇定的又解释道,“到底你我如今乃是夫妻,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妾自不能瞧着殿下因偏袒阿月而走歪了。”
“怎么?你在教训孤啊?”俞青芜正竭力组织语言,下一刻,谢锦宴却突然发问。
方才那张温润如玉的俊俏面孔,不知何时浮上了满面阴翳,质问的盯着她,一字一顿,“师姐,是不是孤太纵着你了,让你觉得,你可以对孤束手束脚了?甚至能够妄议朝堂了?”
低沉的声音,宛如魔音一般入耳。
再迎上男人犀利冷锐的目光,俞青芜浑身一僵。
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头了……
是了,自己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后宅女子,谢锦宴身为储君,再愧疚,再宠爱她,自也容不得她插手朝堂,更容不得她管太多。
所以,她终究还是赌输了?
心中泛起一阵嘲讽,青芜面容僵住,扯了扯唇角,声音渐弱,“殿下教训得是,是臣妾多嘴了。”
说话间,她小心擡眼,悄然观察男人脸上表情。
谢锦宴其实就是见俞青芜一脸严肃操心的模样,故而才逗逗她。
此刻见她那副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神情,语气立刻又软了下来,笑道,“知道多嘴就少说点话,这才醒来呢,话就这样多,师姐你可真是操心的命。”
“行了,你且放心吧,孤到底是一国储君,还没昏庸到那样的境地。”
他若真昏庸,他父皇会不会让他继续做储君且不说,腿一定是会被打断的。
不过,正如青芜所言,从前他对阿月的确是太过无底线,以至于她变成了今天这般无可救药。
这回,再不能惯着她,哪怕她真的要去死。
深吸了口气,谢锦宴又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发丝,温声道,“好了,孤方才是开玩笑的,师姐别多想了,好生歇着吧,孤去春芳阁看看。”
话落,他便迈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吩咐荀嬷嬷道,“荀嬷嬷,伺候好太子妃,另外再宣御医来瞧瞧。”
清润好听的声音入耳,俞青芜似才回过神来,咬牙瞪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暗骂了句混账玩意儿,然后小心又躺了回去。
另一边,谢锦宴很快就到了春芳阁。
一进春芳阁的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碎瓷片和泥土混杂,还有些许长满叶子的根茎,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再朝着里头望去,只见房梁上挂着一条白绫。
许是察觉到了谢锦宴的到来,高敏月一把推开了拦住她的婢女,哭喊着就踩上凳子。
“你们别拦着我,反正我一个孤女,无牵无挂的,如今师哥既是容不下我,我便只好一死了之了。”
见状,婢女也赶忙哭起来,“高姑娘,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若是从前,谢锦宴会心疼。
可次数多了,他也愈发明白阿月不过是装腔作势。
他背着手,缓步走过去,冷冷朝婢女吩咐,“松开手,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