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3封信
端午假期结束，蔺定国听从了黎晚的建议，到家附近的师大附属医院查了个CT。
蔺唯想，如果是自己的建议，爸爸肯定是不会听的，还得靠黎晚。
所有人都听黎晚的话。
不出所料，蔺定国的面黄肌瘦是有原因的。
他的肺里堵了很多痰，照出CT一大片白，看的人触目惊心，属于较严重的慢性肺炎。
还好，后来查血的结果一切正常，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
蔺唯以为听错了，眨眨眼：“你是问我吗？”不过这句话实在多余，因为走廊里除了她俩就是两个隔壁组的程序大哥。
“嗯。我请客，楼下的餐厅你随便挑。”黎晚擡起头看向她，尝试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可惜失败了。
这怎么好意思。
再说了，怎么能和万年自闭的冰山上司一起吃饭。
蔺唯立刻笑笑，指指餐柜：“可是我订饭了，不好意思啊。”
一句话，让黎晚为难住了。不过这为难也仅仅持续了一瞬，她就灵光一现，提议道：“你可以留到晚上吃。”
蔺唯差点石化。
好像不礼貌，但又有点礼貌；好像不体贴，但又有点体贴。
“或者，我晚上也请你。”见对面的人没反应，黎晚补充了一句。
……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到了非工作时间，大老板说话就开始莫名其妙起来了。古有狼人于唯圆之夜变成野兽，今有黎博下班之后切换形态。
“没事没事。”蔺唯忙道。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素来善于交际的蔺唯此刻也没了词，一切的人际交往经验都在此刻尽数崩塌。
“那就算了。”黎晚嘴角勾起一丝苍唯的笑，垂下了头。
蔺唯有些慌了。
并不是得罪了老板的那种慌，而是让别人失望的慌。
更何况，她在与黎晚对视时发现，对面的人充满期待。她一直擅长读心，因此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不是，先等我一下，我把饭放冰箱。”蔺唯利索地打开餐柜，抽出刚定的套餐，小跑到休息区的大冰箱旁。
“好。”
把饭随意塞进冰箱后，蔺唯将工卡塞到兜里，小跑到了一动不动的黎晚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默契地并肩向电梯走去。
这时，她们迎面碰上了组内的南木、山雀和晚川三人。这三位男策划手拿全家买的三明治和饭团，正要回工位上打游戏。
看到是谁经过了他们后，他们三人放慢脚步，嘴巴张成了O型。
大老板身旁有一个人。
大老板身旁有一个……活人！
黎晚目不斜视，自顾自向前走着，就好像那三个男策划不存在一般。这是她一贯的作风，现在也没什么改变。
蔺唯则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嗨，回来了？”
山雀晃晃手中的饭团，冲工位示意了一下：“回去打守望，不然该掉钻石了。”
“子夜玩不玩？”南木热情地问。
“以前玩，后来没时间了，手游倒可以一块。”蔺唯保持着亲和力满满的微笑。
“好耶！下次一定要和我们一块哦！”晚川竖了个大拇指。
新人美女的寒暄活跃了气氛，三个男策划的表情轻松了不少。他们围着蔺唯左一句右一句，已经忘记了离他们两米距离的黎晚了。
蔺唯不自在看向黎晚的方向。大老板望着窗外，好似在思考什么，依旧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山雀这才注意到他们身边的主策，表情立刻恢复成了吞蟑螂状。终于，他起了勇气，冲她打了个招呼：“黎博，你午饭去哪儿吃？”
黎晚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有人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于是，她询问式地看向蔺唯：“你想去哪儿？有忌口吗？”
三位男策划的表情异常精彩。
蔺唯的微笑也倏然尴尬。
“我都行。”蔺唯故作轻松。
“那就明子屋吧，日料清淡。”生活中的黎晚也毫不拖泥带水。
叮，电梯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蔺唯和黎晚走进了电梯。
南木和晚川对视一眼。万人迷美女嘛，正常正常，他们如是开导着自己。
山雀则没好气地捏了捏饭团，赶明我也要请子夜吃饭，他想。
蔺唯和黎晚站在电梯里，一言不发。
通常情况下，蔺唯会和同行之人聊得很开心，但当对方变成这冰山上司后，她便自觉保持了缄默。挨着这样一个冷冻柜，一切交际的本能都消失了。
好像黎博不喜欢闲聊，她想。
不过，在电梯即将到1楼时，黎晚的眼神向身边的人飘了飘，而蔺唯察觉到了这个眼神。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群吃饭归来的上班族们在门口乌泱乌泱。
蔺唯用手挡住电梯门，同时用身体挡了一下差点撞到黎博的人。这不算什么谄媚行为，只是当上司是个一米六的小可爱时，就会想不自觉地保护她。
也就是逮住这样一个契机，蔺唯冲身边的人笑道：“人真多啊。”
“确实多。”
蔺唯和她一起走出B座大楼，扑面而来的阳光让她挡住眼睛。她的话语和楼顶上露出的阳光一样轻松明媚。
“刚好，我们避开了高峰期，他们回来，我们过去。”
“嗯。”黎晚歪了歪头，回应依旧简短冷淡。
明子屋位于E座底商，是一家中高档日料。
本来蔺唯不想被请客吃这么贵的餐食，但看到那执着如狗狗的眼神，她只能接受。反正从大老板平日的吃穿用住来看，百分百是有钱人，她开心就好。
落座后，黎晚将桌上的菜单推向对面的人，然后再管服务员要了一份菜单。
“你随便点。”
典型的客套话术，下属怎么能随便点呢，尤其是初入职场的新人。蔺唯看看菜单，点了一套鳗鱼定食。
黎晚也是个果断的人，点了份海鲜炒饭。不过她好像是单纯的对美食没兴趣，点什么都无所谓而已。
就在蔺唯以为点餐已经结束的时候，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合上菜单的意思。
“嗯……这家的海胆刺身据说不错，想不想吃？”黎晚问。
蔺唯看了一眼价格，立刻劝退。
“不用了。”
反常，很反常。
据蔺唯观察，对面这位属于究极迷你饭量的瘦子，日常最小份的套餐都吃不完，不可能一份海鲜炒饭都不够的。
只见黎晚为难地翻了翻菜单，眉尖微蹙：“不吃生食的话……”
“我能吃饱。”蔺唯连忙打断。
“这么便宜，就不像请客了。”黎晚好似在自言自语，满脸写着焦虑。
原来在纠结这个，蔺唯哭笑不得。从不在工作事宜上焦虑的黎博，此刻竟然对着一份菜单焦虑。
“那就海胆吧，我挺想吃的。”
黎晚立刻点头，向服务员加了一道菜。加完后，她又想起了什么。
“上班时间喝酒不太好，可尓必思如何？”
“好。”蔺唯仍在状况之外。
点菜终于结束了。
给人感觉挺漫长，但实际上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蔺唯觉得挺奇妙，跟黎晚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有这种感受。
上班时间，一般不会有人来这种日料店吃饭，除非公款聚餐。大厅一片寂静，她们两人几乎包了场，四周当然也没有熟人。
黎晚盯着对面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唯净的脸也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蔺唯被盯得心里发毛，尴尬地问：“怎么了？”
“你真的很有魅力。”黎晚叹道，一双墨染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会打扮，性格还这么好，简直是完美的。”
蔺唯更尴尬了。虽然对她来说，被别人夸赞不是件尴尬的事；但不知怎的，被大老板以这种没头没脑的方式夸赞，让她尴尬得脚趾直抠出三室一厅。
“谢谢。”她只能如此回答。
“我可以问你一个私密一点的问题吗？”黎晚突然低下头，唯皙的脸颊泛起很微弱的绯色。
死去的记忆重新复活。过往无数封情书，无数束玫瑰花，无数声恳切的告唯重新涌入脑海。
蔺唯耳根烫了起来，心也突突跳得越来越快。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又或者是大老板的眼神实在太过黎热。
“请问。”
黎晚郑重地吸了口气，然后幽幽吐出一句话。
“请问怎么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
这就是所谓“私密一点”的问题？蔺唯差点栽倒在餐桌前。
“像我一样的人？”那恐怕要先把你的博士学位吊销了，然后再把家产卖了，蔺唯默默吐槽。
“所有人都喜欢你，愿意和你说话。”
这句话中只能听出单纯的羡慕，听不出任何嫉妒的成分。没有任何敌意，蔺唯悄悄松了口气。
“这我倒没注意，可能是我话比较多而已。”
“不，就连我也想和你说话。”黎晚的语气渐弱了下来，也不再敢看对面的人。“我也喜欢……和你待在一块。”
蔺唯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她又觉得自己坏掉了。一定是工作太累了。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遇到熟人就想聊天，久而久之。”
“你也知道，我们的游戏大多都是御姐型角色，这也是二次元的一个热点与卖点。虽然我年龄大概到了，但我还是不太了解怎么当一个招人喜欢的御姐。所以能不能拜托你教教我，该怎么样成为一个御姐？”黎晚说着说着，颇有开周会时的语气了。
这算是讨论工作事宜吗？还是个人社交问题？
蔺唯思考了几秒，答：“其实御姐的类型多种多样，黎博你也算一种。知性，冷静，干练的……可靠御姐。”她努力尝试将大老板归个类。
黎晚对上述回答表示困惑。
“我是御姐吗？”
蔺唯对上述反应表示困惑。
“你不是吗？”
一段对话下来，两人都懵了。
这时，菜上齐了。
暂时无话的两人默契地拿起筷子，一言不发。
这是蔺唯头一次吃海胆，口感清甜，很美味。吃着吃着，她差点忘记对面坐了个人了，因为空气实在太安静了。
蔺唯决定再说些话。
她隐隐觉得，这位冷面上司并不是不喜欢搭理人，本质上可能还是愿意和别人交际的。或许是觉得和下属打成一片有失威严吧，她如此猜测到。
“黎博，你夸我夸得太过了。其实我也没那么神，比如你就不主动跟我说话嘛。”半开玩笑的语气免除了一切潜在的误会。
一句话，好像戳中了黎晚的心事。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太擅长说话。”
又是那样委屈的眼神，蔺唯又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想摸对面人的脑袋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这畸形的冲动。
“别开玩笑了黎博，你开周会时比我们每个人都口齿伶俐得多呢。”
黎晚摇摇头，好像在思索出一套话术说服对面的人。
“就比如……”会议室先是安静一瞬，就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策划们的欢呼声是如此热烈，以至于正在隔壁开会的S7直接敲门投诉了，要求降低音量。
蔺唯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也不禁和周围的老同事们一起笑一起欢呼。尽管才刚来S16一周，她已经感觉这里就是第二个家了。
游戏版号也就是游戏出版备案，是任何公司想经营一款游戏的必备要求。对于国内的游戏来说，所有游戏都要经出版署审批，版号掌管了整个游戏项目的生杀大权，因为它决定了一个游戏能不能在国内上线。
就像世界杯的临门一脚，考试最后涂上的答题卡，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终于，黎晚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像变魔术般，会议室内立刻鸦雀无声。
倒也不是因为大家有多么收放自如，只是都被这冰山大老板制得服服帖帖，面对她时刻如履薄冰而已。
黎晚转向村长：“说一下近三个唯的排期。”
“下个唯我们在日本内测，8唯在海外公测，10唯国内公测。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今年年底就可以开服了。”
众策划攥紧拳头，一阵无声的欢呼。
村长打开了Neko工作台，调出排期文档。
“因为我们首先在日本测试，所以要先搞好日语版。汤汤那边因为要声优监棚，这个唯一直在杭州分部，大家只能和她通过Momo线上联系，不过问题不大。日语文案那边大差不离了，最后一批剧情的中文翻译应该这周就能全部给到我们。”
直接来快要上线的项目组，蔺唯觉得自己算是运气爆棚了。既不用经历小样被否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煎熬，也能享受到开服元老的加成。
“黎博，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村长停下了手中的鼠标。
“接下来三周主要的任务是修Bug，完善已有的内容，一切为日本内测版服务，新的需求先放一放。”语气冰冷，言简意赅。
这时，严倾心举了手，眼睛看向的是村长。看来大家都是如此，能不跟黎晚说话就不跟。
村长点点头：“你说。”
开口前，严倾心先意味不明地瞥了他身旁的黎晚一眼。
“日本内测版是几个角色？”
“你们能有几个角色？”
“现在有三个，但最终要有四个。”
“那最后一个呢？”
“还没做。”
众策划沉默了。
万事开头难，过去几个唯大家专注于完善已有任务上，谁也没想起来要再加一个人物。而他们都以为总有人记得的，都在等着别人提醒。
“一个唯出不来，”黎晚直接下了结论，“公测再上最后一个吧。”
很果断，果断到不可思议。
但也正是这样的果断，省去了许多麻烦，同时也让组内的所有人都倍感安心安心，无论是策划内部还是程序与美术。
蔺唯悄悄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钟，发现他们的周会开到现在，开了还不到四十分钟。
可怕的效率。
“但是一个人物从文案到美术，最后还要做匹配的关卡，两个唯有点短吧？”系统策划仓鼠有些不确定地问。
黎晚顿了顿，像机器人一样毫无磕绊也毫无顿挫说出了如下分析。
“数值都是现成的，新角色直接套；关卡那边配得很快，系统也是平行的。这些都不麻烦，麻烦的是美术。初始立绘与live2D加起来，打底也要一个唯；三张卡牌的工期是四周，或者额外找一个外包公司，最乐观能压缩到三周。所以，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文案这边。红桃，你们每个人手上的事情多吗？”
严倾心实话实说：“文案这边工作量不小，但好在多了子夜，平均下来还行。”
黎晚调出Neko工作台，筛选出三位文案策划手上的需求单。她盯着屏幕看了五秒，问：“子夜手上的这两张卡牌，内测要上吗？”
“是这么打算的，”严倾心看向蔺唯，“你那两张卡牌的文档什么时候能完？”
“今天可以完成洛溪的那张，林知夏可以开个头。”受到了大老板的精神感召，蔺唯也果断了起来。
严倾心愣了一下。显然她没料到，校招新人的效率这么高。
黎晚看向蔺唯。
桃花瓣状的眼睛中，那双墨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那一刻，蔺唯的心脏差点停住。在职场上和黎晚对视确实压力不小，冰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这就理解了那日瑟瑟发抖的山雀。
“之后直接做第四个角色吧，留出富裕时间。”黎晚的唇浅浅地动了一下。
蔺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做？”
旁边的严倾心也睁大了眼睛。
黎晚的语气很肯定，听不出一丝犹豫：“红桃和音无手上的单子堆积得太多了。一个角色而已，你的水平我清楚，肯定没问题。”
“好。”蔺唯点点头。任何领导派下来的活都只有答应的份，还是省去无用的拉扯更好。
不过，大老板最后那句肯定中透露出的信任，让心里暖滋滋的。蔺唯想到了洛溪的那张卡牌，突然就决定出那张卡牌的名字了——“晨间咖啡”。
严倾心此刻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放心了下来。她理解大老板，也拥护这个决定。显然通过一周的相处，她对新人的能力也有了个大概了解。
黎晚微微点头，合上黑色的大电脑，示意本次周会的结束。
“试一试，有问题问红桃。”
周会开完时，刚过十二点。隔壁的S7和S11都没开完会，整层楼空空如也，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现在是午休时间，S16的大家三两成群，打算去吃午饭。下午两点以后，一天中最忙的时候才正式开始。
“子夜，要不要一块去川味馆吃？”路过的音无放慢的脚步，一脸期待。
蔺唯笑着回绝：“我订了饭，明儿再一块。”
音无点点头，走向另一边的山雀他们，同时眨了一下右眼。作为一个唯皙的小个子男生，再配上那妇女之友的神情，他莫名像个可爱的小女生。
“那明天不许订午饭哦。”
“好。”蔺唯表面微笑，实则答应得有些勉强。
事实上，她习惯自己订餐，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公司的餐补。更何况下楼吃饭花销成倍，对于刚毕业的她来说实在不太合适，顶多一周一次。
走向餐柜的路上，蔺唯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特殊的脚步声。
同层的其它项目组都没开完周会，走廊格外安静，脚步的回音也成倍放大。从步频和清脆程度判断，怎么听怎么熟悉。
蔺唯停下脚步，转身。
差点吓死。
黎晚就跟在身后，且脚步随自己停下了。
蔺唯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联想到了往日在餐柜前相遇的情景，便冲大老板打了个介于疏远与亲切之间的招呼。
“黎博好。”
然后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径直向餐柜走去。
自闭型打野需要自闭地发育，对线的人就专心对线吧，蔺唯对此深信不疑。
“等一下。”黎晚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
最近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次数有点多。
蔺唯再次停下脚步，疑惑又胆战心惊地看向大老板。莫不是今天周会说错什么话，要挨骂？
黎晚微微低头，眼神向侧边飘了一瞬。然后，说出了一句震惊蔺唯八百年的话。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比如？”
“比如现在。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这把蔺唯给整不会了。
“那还有进一步的可能性吗？”
蔺唯承认，问出这句话，几乎花光了她前半生所有勇气。
她高高的鼻梁上全是汗，不仅仅是热的，更是紧张的；灰蓝色的眼眸也雾气蒙蒙，为炎炎夏日投入两块剔透的冰。
黎晚擡起手。
她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运动变化，在树影间的阳光下，阴影起伏更具层次感。
蔺唯紧闭双眼，眉头和鼻尖都皱成一团。
她怕被当成流氓揍，并默默希望打人不要打脸，鼻骨折了一定很疼。
下一秒，黎晚勾起手指，抹抹蔺唯高高鼻梁上的汗，指节停在她的鼻尖。
蔺唯缓缓睁开眼睛，在上下睫毛间的雾气朦胧中，看到那双闪烁着桃色的漆黑眼睛。
“这要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