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缠心愿落空,瞧上去有点儿委屈。
“他就这臭脾气。”唐励尧丝毫不觉着意外,走上前笑道,“不然我给你抱?”
顾缠转头看他一眼。
唐励尧悻悻:“开个玩笑罢了。”倒也不必露出这种嫌弃的眼神儿。
“小缠。”谭梦之说,“失去父亲的保护时,你哥年纪还小,常被邪灵骚扰,不凶活不下去。二十年过去,他已经不懂得怎样心平气和的与人沟通了,给他一些时间。”
“我明白的。”顾缠也没生气,“谢谢谭阿姨。”
谭梦之点了点头,准备进入指南针里。
简南柯先说:“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你进入这针里,等同被收服,我不放你出来,你是出不来的。”
“你还真诚实。”谭梦之嘴角浮出笑容,不知是褒是贬,随后原地消失。
指针剧烈晃动,简南柯并拢两指按在针盘上,嘴里碎碎念了一段符咒。
指针逐渐平静下来,他将针盘放回公文包里:“那我先下去了。”
“好。”唐励尧得留下来帮忙收拾行李,又问,“对了,白家失踪的灵物是什么东西?”
“我不太清楚,根据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关于四灵物的一切,是不可以记入典籍的。”
简南柯摇头,“我从来也没见过另外三家的人,尤其是白家的灵物一直都很神秘,得见到白家人才知道。不过我猜可能是玉貂、蛇仗之类。”
他看向顾缠。
顾缠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摇摇头:“没一点儿印象。”
简南柯猜着也是,他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现在想来,你没有情绪或许是受到白家灵物的影响。”
他小时候曾听太爷爷讲过,白家继承人的性格都挺冷漠。
和灵物朝夕相伴,很容易被灵性塑造性格。
他怀疑白家的灵物和蛇有关系,蛇是冷血动物。
“冷血动物?”顾缠想到陪伴自己长大的老乌龟。她讲了讲。
简南柯忍俊不禁:“四灵物都是物品,没有动物。”
“哦,这样啊。”那顾缠想不出其他了。
唐励尧已经开始动手收拾顾严的行李,捏着鼻子整理。
顾严凶一点可以理解,吓跑邪灵。
衣服臭成这样也不洗,难道是想熏哭邪灵?
……
简南柯下去一楼,顾严刚刚退完房。
顾严看向他公文包,知道谭梦之听不见了,才说:“灵魂离体已经二十多年,还可以回去?”
简南柯说:“看情况。她情况比较特殊。”
“我会帮忙。”顾严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简南柯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是找到白家灵物之后,他会跟着去找蹀躞邪性,一起对抗将军。
顾严走出旅店,站在巷子里:“将军不会放过我们兄妹俩,与其寄希望于你们驱魔人,等你们败了,我再孤注一掷,不如一起。”
还有一个原因,他得帮谭梦之。
再误会谭梦之是蹀躞邪性之前,她是他唯一朋友。
他还小,几次险些被邪灵吞噬,是谭梦之站出来护住他。那时候的谭梦之同样弱小,却义无反顾的挡在他身前,一派“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气势。
对他来说,谭梦之确实是像母亲一样的存在,弥补了他缺失的母爱。
但当她穷凶极恶想去杀唐律,误以为她是蹀躞邪性之后,他就再也不曾给过她好脸色。
今时今日,心中难免愧疚。
“抱歉,你这个要求我需要考量。”简南柯并没有立刻答应,“我对你了解不多,将后背留给一个油人,太过冒险。”
顾严不敢相信:“我难得纡尊降贵,你竟然挑三拣四?”
简南柯不说话。
顾严冷笑:“以为我想和你们结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瞧见顾缠和唐励尧下楼来了,他闭了嘴。
又想起顾缠刚才的举动,他嘴角半翘不翘,瞧着有几分诡异。
自澳门飞春城,原本可以从春城坐火车去边境的一个小县城,那里距离白蛾子山比较近,是顾缠从山里出来时走过的路线。
但他们放弃了。
将军不敢在大城市明目张胆的动手,就像上次慈善晚宴出现的怪画,复杂又搞笑,不是他们真没办法,主要还是不想暴露自己。
在人烟稀少的山区就不同了。
整一队国外雇佣兵,杀手,或者放出一两个难搞的邪性武器,都有可能。
所以不可以坐火车,实名制购买车票会暴露位置。抵达春城之后,他们甚至连手机卡都换了新的,无法定位的那种。
随后在车行租了一辆改装过的悍马,自驾前往白蛾子山。
有唐励尧这个取款机在,租不是为了省钱,现买手续太多,新车还存在一个磨合期的问题,二手更方便。
顾严还交代他们该取钱取钱,身上现金一定带够,启程以后不能刷卡或者手机支付。
他取两千块藏在内兜里,用手使劲儿压了压。
一转头瞧见唐励尧左右手分别拎一个手提式密码保险箱,朝后备箱随手一扔,砸的“哐哐”两声。
唐励尧还苦恼着抱怨:“一百五十万够不够?原来现金这么厚实,装满两箱子才这么点儿。”
顾严:“……”
至于司机的职责落在了简南柯头上,顾严和顾缠都不会开车,唐励尧的驾照又被吊销了。
简南柯事先声明:“我开车技术比较一般,不,非常一般。”
他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不走高速,又开不惯越野车,车速一直放得十分缓慢,一行人真像旅游的一样。
三个男人将事情安排妥当,顾缠什么事情也不必做。
她扒拉着副驾驶位置上的顾严聊天,顾严一副“你烦不烦”的表情,闭上眼睛睡觉。
她便欣赏风景,当初下山去城市里的一路上,好像从来都没注意过路途上的风景。
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她轻轻撩一下被风吹飞起来的刘海,真疑惑。
改造过的唐励尧已经完全不晕车了,他靠着车门,目望顾缠略显愉悦的眉眼。
虽不明显,顾缠的确是变了。
“油”全部回来之后,她在朝正常人的趋势发展。
或许这种变化原本需要慢慢展现,但那位“姐姐”的记忆似一针催化剂,促使她往前跨了一大步。
唐励尧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知她的情绪继续发酵下去,会不会越来越猛烈,直至走向极端。
至少现在的她看起来实在太过美好。
唐励尧想要记录下这一刻,手机摸出来一半,又塞回去。
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眼睛前方比划出照相机的轮廓。
顾缠发现他的小动作,扭头看他:“你在干嘛?”
“拍照。”唐励尧似模似样的找角度。
顾缠:“?”
唐励尧从“照相机”里移出眼睛,歪头笑出酒窝来:“顾小姐,配合一下嘛。”
“奇奇怪怪。”但顾缠还是微微朝他侧身,配合的在左耳边比划出一个剪刀手。
她脊背挺的很直,长发乌黑柔顺,被风吹起丝丝缕缕,轻轻滑过鼻尖。
公路左侧是山,右侧是水,她在山水之间微微弯唇。
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放一首香港老歌,女声版的《笑看风云》:“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谁人负你负我多……”
慵懒的嗓音里,唐励尧的“镜头”中,她似乎真的变成一张照片,印在了心里。
“拍完了吗?”顾缠鼻尖有点痒,迫切的想要捋一捋头发。
唐励尧蓦然回神,点头:“嗯,拍完了。”
顾缠捋完头发,转头继续欣赏风景,没发现唐励尧从耳后到脖子的皮肤,红了一大片。
他将卫衣拉链拉到最高,轻轻呼口气。
捂得闷燥,便也开点儿车窗,双眼直勾勾望着窗外,在心里复盘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复盘清楚,听见头顶上方有“嗡嗡嗡”的响声。
“咱们上方有架无人机。”唐励尧做出判断。
简南柯蹙眉:“我没有听见。”
顾严睁开眼睛:“他改造过,比咱们听得远。”
简南柯眉头蹙得更深:“咱们选的这条路线人不多,基本都是一些自驾游的。”
顾严:“还在?”
唐励尧:“在。”
顾严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弹弓和布袋子,递给唐励尧:“保险起见先打下来再说,如果不是,被人找上门,你赔钱。”
唐励尧不接,这弹弓一看就是顾严自己用木头做的,布袋子里肯定是些小石头,让他拿来打无人机?
而且还是让他在移动着的汽车里,将高度超过一百米的无人机打下来?
当他是小李飞刀啊?
“这个其实不难的。”顾缠在山上没少玩弹弓,“你先试试。”
唐励尧无奈接过来:“行吧我试试。”
他从改造过的天窗探出半个身子,带着帽子和口罩,仰头找寻无人机的踪影。
确定位置后,摸出一颗石头,拉紧橡皮绳,“嗖”,射了个寂寞。
又一颗石头,“嗖”,偏差十万八千里。
直到一袋子石头全部射完,也没打下来。
顾严真服了:“带着你完全是个累赘,你还没有你那两箱子钱用处大。”
唐励尧刚吹半天冷风,忍不住生气,想说这原本就是强人所难!
岂料简南柯也说:“小唐先生,作为油奴,你还得努力。”
唐励尧微微愣,原来自己能有这么大的潜力?
不过“油奴”是什么鬼称呼,比傀儡还难听。
顾缠说:“别灰心,你射箭那么厉害,打弹弓肯定也行。”
唐励尧点点头:“我找时间练练。”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嗯?她夸他射箭厉害?
……
下午四五点,路上起雾了,不一会儿大雾弥漫,能见度疯狂下降。
简南柯看眼手机:“天气预报里没说有雾。”
这里距离白蛾子山已经越来越近,顾缠有发言权:“山里的天气是这样的。”
没办法再继续走,他们去往附近的服务站。
这里的服务站类似高速上的服务区,只不过是附近村民建立的,专门开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漫天要价。
这年头搞自驾游的多,还专门往偏地方走,这种私人服务站还是很有必要的,被宰也没办法。
他们抵达之时,服务站门口已经停了两辆越野车,看来也是被大雾绊住了。
简南柯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顾严道:“我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缠有些怕,往顾严身边挤了挤。这次顾严没推开她。
唐励尧问:“那还进去吗?”
一行人走进去。
里面坐着两拨人。
顾缠吸引了一众小青年的视线,他们看样子是来附近游玩的。
另一拨坐着孕妇、男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上去像是一家三口。
他们找个空位置坐下,成为第三拨人。
不一会儿,又进来第四拨人。
为首的年轻男人搂着一个漂亮女人,男人大金链子大金表,一看就很阔绰,身后跟着的全是保镖。
男人站定后刚扫一眼,便瞧见唐励尧,快步走上前来,指着他哈哈大笑:“就是这个人,居然拿弹弓打我的无人机,打了一路,怕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