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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 正文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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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此去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

    薛绽被她这一番犀利言辞逼迫的又几近脸红:“实情并不如谢夫人所言。”

    冯嘉幼:“哦?那实情是怎样,薛御史敢说么?”

    薛绽往下方道场看去,视线准确地锁定在谢揽身上。

    全场仅有谢揽一个文官,再加上近来围绕在他身上的传闻,无论道场内外,他都是绝对的焦点。

    然而谢揽自从下去道场,就抱着苗刀在角落靠墙站着。

    屈起左腿,脚踩在墙壁上支撑身体,垂着头,睡着了似的。

    总之,从他身上看不到分毫紧张的模样。

    仿佛这样的场面他是司空见惯了的。

    “薛御史。”冯嘉幼喊他。

    薛绽回神道:“在下并没有给齐副统领任何暗示,他做事与我无关,我对此不负任何责任。同时我也承认,我的确想要看看以谢司直的人品,能否配得上你。”

    冯嘉幼语气不善:“他配不配得上,与薛御史有何干系。”

    “因为……”

    因为我心悦你这句话,薛绽没有说出口。

    从前没说,现在更不能说。

    冯嘉幼半天听不到下文,转身离去。

    薛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她的身影。

    曾经,冯嘉幼是他最讨厌的人,一度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过深刻的阴影。

    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到大薛绽都在能力范围内一直默默关注着她。

    关注的多了,薛绽发现她赢自己那两次并非侥幸。

    她的智慧难能可贵。

    冯嘉幼及笄之年,薛绽曾和父亲提过想要娶她为妻之事。

    可惜父亲认为冯嘉幼如今已是孤女,对他的仕途并无多大帮助,劝他打消念头。

    薛绽当时就说“娶妻当娶贤”,冯嘉幼必定是位极佳的贤内助,远比强强联姻带给他的更多。

    父亲却坚定的认为他是色令智昏。

    再加上京中又传出冯嘉幼与沈时行相恋的消息,沈时行称得上是玄影司这片污泥中开出的一朵莲花,品貌皆是一等,与冯嘉幼倒真般配,薛绽便劝着自己放弃了。

    岂料几年过去,两人竟然没成,冯嘉幼转头嫁给了一个初来京城的蜀中小举人。

    这令薛绽难以接受。

    以他对冯嘉幼的了解,绝对与流言无关。

    所以薛绽很想知道这谢揽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他一直注视的谢揽,直到谢揽上场。

    “薛公子?”

    薛绽闻言望过去,那带着帷帽朝他走过来的正是贺府的小姐贺唯珺。

    辅政三大臣之一贺阁老的孙女,也是他如今有意求娶的女人。

    贺唯珺笑道:“瞧你目不转睛的,我喊了你两遍才听见,你也对那位文转武的谢司直很好奇?”

    薛绽不是太想说话,只点点头。

    贺唯珺问:“他手里拿的是东瀛刀么?”

    薛绽道:“苗刀,东瀛刀没有这么长,战场上此刀专克东瀛刀,以及北地骑兵。”

    贺唯珺惊讶:“你瞧他拔刀的姿势,怎么也像个东瀛倭人?”

    薛绽:“那是因为东瀛刀源于唐横刀……”

    ……

    薛绽这份关注,谢揽感觉不到,因为盯着他看的人实在太多了。

    从前在西北他有面具,现在还真是颇为别扭。

    只能告诉自己,这些人看的都是义兄。

    “谢司直。”凌涛走到他面前来,“你真确定你要用苗刀?”

    苗刀主要用来冲锋陷阵,根本不适合单挑。

    谢揽都准备动手了,又被他逼停,亮了下自己的右手:“凌百户,我右手受过伤。”

    凌涛一拍额头,他忘记了,谢揽正是因为右手有伤写不好字才止步举人。

    而苗刀是双手刀,他的左手也能使力。

    “那行。”凌涛示意比试开始。

    谢揽对面那武官抱了下拳:“谢司直,得罪了。”

    “得罪了。”谢揽稍作估算,即使以左手作为主力,赢他也不需要几招。

    今日最难的就是,每场他都必须赢得艰难。

    他得变着法的先输给对方几招,被对方压着打,以表示自己初学武功对战不敌。

    随后他再负隅顽抗,抓出地方弱点,艰难反败为胜。

    这些全是冯嘉幼特别交代的,要他贡献出一场精彩的演出。

    唯有如此,众人才能接受他只集训几个月,就能在这道场中屹立不倒。

    ……

    果然,围观的人包括沈时行在内,各个的心情都如同过山车一般。

    眼见着谢揽要输了,诶,对手竟然暴露出那么大的破绽,被他抓住了机会。

    “也就一般,哪有那些教头吹的厉害,全靠侥幸。”

    下一场,眼看着谢揽又要输了,诶,对手竟又露出破绽,谢揽又抓了机会。

    “有点东西,应变能力不错。”

    再一场,对方那体格跳上场地之后,地面都要跟着震一震。谢揽一直在躲。体格悬殊之下,几乎没有破绽,眼见谢揽真要输,对方竟被他四两拨千斤的绊了一跤,摔了出去。

    “厉害!”

    “这个使力点儿找得真准!”

    之后的五六七八场,逐渐没人再质疑谢揽会输,只等着看他怎样反攻。

    他在实力上虽有不济,但他实在太善于抓弱点,每个弱点都抓的出乎众人意料。

    “这就是文人的打法吧!精彩,实在精彩!”

    冯嘉幼已经听不见之前嘲讽她的那几个姑娘说话了,她甚至都想将自己的帷帽给摘下来,让别人瞧瞧她此时此刻得意的笑容。

    对,她现在尾巴就是翘上天了。

    众人夸的每一句话,都夸在她心坎上。

    而且冯嘉幼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谢揽真正动手,听来的和看来的终究有差别。

    男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游刃有余时,那份从容不迫,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她朝薛绽看了一眼,心道他想知道谢揽的深浅,也不知看明白没有。

    冯嘉幼又看向他身边的贺唯珺,将帷帽轻纱给撩起来了。

    ……

    “这是最后一个了。”凌涛划掉名册上除了谢揽外的最后一个名字,整个人已经快要傻掉。

    “裴千户……”谢揽想起裴砚昭现在已经是四品的镇抚,“裴镇抚不来?”

    他刚问完,就听见裴砚昭道:“你想与我较量?”

    谢揽看着他走来场地中,攥刀的手都紧了几分。

    裴砚昭却扫他一眼:“我瞧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你我等以后再比不迟。”

    谢揽知道他说自己演戏演得累:“那也无妨的,足够了。”

    打你足够了。

    虽然最终必须输给他,也想和他打一场。

    裴砚昭完全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因为没意思,他不会全力以赴,最后一定会输给自己。

    这样的胜利裴砚昭根本不想要,对凌涛道:“准他去文试。”

    “是!”凌涛抱拳,“谢司直这边请。”

    可不敢怠慢,谢揽一旦过了文试,往后便是他的顶头上司。

    谢揽只觉得无聊透了,还以为最后能来个高手过过招。

    他收刀入鞘,跟着凌涛走。

    路过裴砚昭身边时,裴砚昭睨他一眼:“听说你这几个月都在冯府的武楼习武,感觉如何?”

    谢揽停住脚步,也看他一眼:“改了改,凑合着还能用。”

    裴砚昭冷笑:“捡我剩下的,你倒是捡的很开心。”

    谢揽笑道:“那真要感谢裴镇抚剩下来,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裴砚昭恼火的拂袖离开。

    这就生气了?谢揽说这话可不是为了气他。

    从前瞧不起裴砚昭拎不清,现在真要感谢他拎不清,才让自己白捡了个媳妇儿。

    简直要感谢他祖宗十八代。

    ……

    文试要去玄影司衙门比,谢揽这一走,围观的人少了大半。

    冯嘉幼也下山,乘马车先回了冯府去等。

    凭借谢揽这几个月所下的苦功,文试不成问题。

    谢揽原本也很有自信,考官面前对答如流。

    但他真没想到,要回答最后一题时,沈邱竟然亲自来了。

    当着玄影司众的面,给谢揽出了一道考题,“对玄影司指挥使沈邱的看法。”

    这在其他考生以及玄影司众的心中,简直就是一道送分题。

    但谢揽却铁青着脸不答。

    沈邱居于上位悠闲喝茶:“怎么,你来考我玄影司,竟对本官没有看法?”

    谢揽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该死的老鬼,面上仍然拱手谦恭道:“沈指挥使文韬武略,英明神武,下官仰慕已久。”

    沈邱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就这?”

    谢揽又说了一堆赞美之词。

    沈邱:“还有呢?”

    谢揽面无表情:“指挥使大人相貌英俊,尤其这脖颈修长……”

    沈邱这脸色一变,脖子瞬间有些发凉,知道到了极限,再过分倒霉的可能是自己。

    沈邱朝底下人招了招手:“千户官,就他了。”

    虽未正式入册,但沈邱身为玄影司最高统帅,他金口一开,千户之下的众人忙朝谢揽拱手:“千户大人!”

    ……

    玄影司效率到谢揽回到家中,才刚和冯嘉幼讲完沈邱刁难他的事儿,就已经派人送来了腰牌以及官服。

    并且告诉他,大理寺那边的手续,已经代他和吏部办好了。

    明日太阳生起之前即刻去玄影司报道,否则去领五十军棍。

    谢揽也是服了:“沈邱这老鬼难道是怕我今晚就跑回西北去?”

    “玄影司的行事作风一贯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所以我才说最适合你。”冯嘉幼拉着他试新官服。

    谢揽穿上发现还挺合身:“再怎样雷厉风行,两个时辰就能按照我的身形做出一套官服来?”

    “你这职位报名者不多,估计他们给所有人都做了两套。”冯嘉幼后退两步打量他,这身黑色紧身的玄影司官服确实比大理寺官服更适合他,“不过我倒是觉得玄影司这名字改得不好,不如前朝的锦衣卫,官服制式也不如从前华丽。”

    谢揽道了声“小事一桩”:“等我当上指挥使了改回来。”

    冯嘉幼忍俊不禁:“你还真敢想,沈邱肯定是要坐上大都督的位置,才会将玄影司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

    听她提到大都督,谢揽想起来:“幼娘,我夜里要再去一趟大都督府。”

    冯嘉幼蹙眉:“又去做什么?”

    “画像。”谢揽仍然惦记着这事儿,“我上次去吓唬齐瞻文,躲避巡逻之时曾进入一座佛堂,那佛堂里挂着一幅画像,画中女子额头饱满,眉骨优越,美出一股英气。”

    冯嘉幼看了谢揽一眼。

    谢揽忙说:“我不是故意盯着看的,只是画中女子我有些眼熟,当时视线不好,便没有仔细看,想着下次有空再去一探究竟。”

    之后谢揽忙着考玄影司,一直不得空。

    如今考完了,这事儿要立刻解决,不然总在心里堵得慌。

    冯嘉幼感觉奇怪:“人有相似并不奇怪,你怎么会执着那副画像?”

    谢揽解释:“我是个过目就忘的记性,能让我记住的定然不会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行,那你去吧。”冯嘉幼今日见识过他的能耐,更不会拦他。

    “等晚会儿,夜深人静之时再去。”谢揽看一眼窗外的月色。

    等转过头,瞧见冯嘉幼正以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谢揽强调:“我真没有撒谎。”

    冯嘉幼微微点头:“我知道,那你稍后小心点,我先去书楼写会儿法典,等会儿先睡。”

    谢揽隐约察觉到她生了点小脾气,追上去:“你若不高兴,我不去了。”

    冯嘉幼推他回去:“我没有不高兴,突然想到点烦心事儿罢了。”

    “什么烦心事?”

    “法典的事儿,你帮得了?”

    谢揽松了口气:“你也不要急,慢慢来就是。”

    ……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谢揽换好夜行衣去到大都督府,进去佛堂盯着那副画像打量半天,仍然想不起来。

    却突然反应过来冯嘉幼确实是在生他的气!

    之前明明说好了的,等他考完玄影司就与她做真夫妻。

    冯嘉幼肯定是误会他在故意躲避。

    谢揽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赶紧回去。

    可等他回到家中,冯嘉幼已经睡着了。

    他仔细听她呼吸,是真睡着了。

    谢揽自知有错,都不敢上床睡,去到外间案台后坐着,有些困了便伏在桌面上休息。

    半梦半醒间,他倏地回忆起了那画像上的女人究竟是谁!

    冯嘉幼被动静吵醒,撩开床幔一瞧,是谢揽伏在书案前不停翻册子。

    她狐疑着起床:“考都考完了,你还看什么?”

    “幼娘,你快来帮我想一想。”谢揽见她如见救命恩人,朝她招招手。

    “恩?”冯嘉幼走上前。

    谢揽拉着冯嘉幼坐在椅子上,自己则靠坐于案台,指着台面上的册子与纸张:“我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不知道是哪里不对,需要你帮我琢磨琢磨。”

    “什么?”冯嘉幼见他深深蹙眉,一副费解的模样。

    “我想起那画像上的女人是谁了。”谢揽弯下腰,一手撑在她坐着的圈椅扶手上,低声道,“好几年前,我在我义兄家中看到过。”

    这个转折是冯嘉幼不曾料到的:“你义兄身边不是只有一位被他称为祖母的老仆人?”

    “我见到的并不是真人,也是一副画像。”谢揽比划着画像的大小,“齐大都督府上的画像,里面的女子十六七岁,从发髻上来看还是闺阁女子。而我义兄收藏的画像,画中人已有二十出头,梳的是妇人发髻。但这两幅画中的女子,我瞧着像是同一个人。”

    冯嘉幼道:“我早说过人有相似,这不足为奇吧?”

    谢揽道:“我也说了,我平时过目就忘,能让我记住的,可想而知那相貌有多特别,怎么能让我连着见到两次,还都是画像?”

    冯嘉幼觉着他这话有道理,也拢起了眉头:“你义兄有没有告诉你,那画中人是他什么人?”

    “我没问。”谢揽从来没什么好奇心,“但义兄将这幅画当宝贝收藏着,画中人对他而言定是非常重要。那会儿他年纪不大,我敢肯定不是他的心上人,估摸着是他的母亲。”

    冯嘉幼闷不吭声,盯着面前的册子。

    这册子上被谢揽翻到的一页,正是大都督齐封的上位史。

    难道齐封府上的少女画像,是他那个嫁给状元郎的妹妹?

    姓陆的状元被贬去荆北当县令,途中全家被杀,没准儿还留了个儿子。

    谢揽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连觉都睡不着了:“我义兄难道不是蜀中人,他的父亲就是那位姓陆的状元郎?”

    难怪义兄会有如此斐然的文采。

    也难怪几乎没听他怎么提起过蜀中父母,似乎与蜀中父母关系极淡漠的样子。

    谢揽以为他父母早亡,没有多少印象。

    但是谢揽想不通:“那陆状元只是被贬,又不像裴砚昭是获罪的,义兄为何要隐姓埋名?”

    齐大都督是他的亲舅舅,有这样一座宏伟靠山,义兄为何要躲着?

    他不愿来京城考试,厌恶做官,难道也和这事儿有关?”

    谢揽只能想到这么多,说完之后去看冯嘉幼。

    冯嘉幼不语,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微微闭上眼睛。

    谢揽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脑海中进行推演。

    这是冯嘉幼最擅长的,给她一根线头,往往能拖拽出一整座藏于海底的冰川。

    谢揽越了解她,越明白当初若不是二叔先用“天命”蒙蔽住她这双极具洞察力的美丽慧眼,自己别说娶到她了,估计接触不了两次就得被她揭穿。

    此时欣赏着她立体的侧颜,谢揽暗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冯嘉幼这样的女人。

    除了娇惯一些,几乎没有缺点,当然娇惯也不是什么缺点。

    搞不好自己上辈子真是喝干了月亮泉的泉水,这辈子才能娶到她。

    “假若……”

    冯嘉幼终于睁开了眼睛,陡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俊俏面孔。

    谢揽这腰越弯越厉害,脸快要凑到她面前来。

    微微一怔,谢揽突地心慌意乱,赶紧直起腰。

    冯嘉幼这会儿满脑子的线头,也没空理会这一闪而过的情愫:“他不肯来京城做官,不认齐大都督这个舅舅,有可能他亲生父母的死和齐大都督有关系。”

    谢揽抱着手臂:“原因呢?”

    “你才背过,齐大都督正是因为妹妹妹夫的死,才擅离职守前往去荆北剿匪,被朝廷发现他有将才。”冯嘉幼根据常理揣度,“算起来,齐大都督是这件事的获利者。我若是谢临溪,可能会怀疑,自己父母的死会不会是齐大都督安排的。”

    谢揽眉头深蹙:“不会吧,为了一个机会,连自己亲妹妹都杀?”

    “我也只是怀疑,不过状元郎被杀时,谢临溪应该还很小,他是如何逃过一劫,谁告诉了他,还帮他在蜀中找了个新的身份?”

    冯嘉幼越想越深,突然想到了谢临溪之前在牢房试探她时说的话。

    他说他有个老师。

    他说他背后有势力。

    他说他与谢揽见面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是他的机会。

    冯嘉幼惊地站起身!

    幸好谢揽躲得快,不跑下巴要被她的头顶撞到:“怎么了?”

    冯嘉幼脸色大变,几乎是掐着谢揽的手臂:“夫君,你上次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冯孝安取的?”

    谢揽被她掐的眼皮微跳:“我爹没给我取名字,说我是在山里出生的,就喊我小山。二叔来了之后,说什么一览众山小,给我取了谢揽。”

    冯嘉幼再问:“你去蜀中,也是冯孝安带你去的?”

    谢揽点头:“束发之年,二叔带我去游历,说要带我去见识一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冯嘉幼向后趔趄,险些摔倒。

    谢揽与谢临溪的见面不是偶然,是冯孝安一手安排的……

    谢揽扶住她,见她脸上血色全无,心中也响起警铃。

    “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不是假话。”冯嘉幼难以置信,捧着自己额头不住呢喃,“他的确在试探我,也确实在拉我结盟……”

    “谁?”

    “谢临溪!他是故意接近你的,用了六年获得你的信任,等来了这个冒充你的机会!”

    “不可能的。”谢揽不相信,他对于善意恶意分的最清楚,“我义兄对我绝对没有恶意。”

    冯嘉幼深吸一口气:“他对你确实没有恶意,他要杀的是你爹!”

    谢揽更是不懂:“他杀我爹做什么?”

    冯嘉幼推开他,跑去书架中取出一个名册:“这是沈时行给我的名册,之前我让他去查滇中粮仓案,这册子里的是所有滇南都司获罪官员的名单。”

    她一页页翻,“名册是按照获罪顺序来的,你瞧,这个姓裴的四品武官就是裴砚昭的爹,再往下数几十个,是谁!”

    写的赫然是“谢朝宁”,谢揽的父亲,十八寨的大寨主。

    “你爹的名字在下,说明裴砚昭的父亲获罪之后,你爹才受到牵连。而裴砚昭的父亲丢失腰牌一事,正是那位陆状元作为主力弹劾的。”

    冯嘉幼不敢想,“陆状元……也就是谢临溪的父母被杀,很有可能是你爹做的。你爹认为……”

    “绝无可能!”谢揽打断了她的揣测,神色已然冷肃,“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爹,他绝对不会滥杀无辜,那陆状元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我爹不会不懂!”

    冯嘉幼想说人在极度愤怒之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她不敢说。

    她又想到冯孝安当年去黑水城,未必是自我流放,也未必是去当细作。

    他是冲着谢朝宁去的。

    冯孝安应该是想调查清楚,谢临溪父母的死到底和谢朝宁有没有关系。

    因为是冯孝安写的告密信,谢临溪的父亲才会去弹劾,他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如今冯孝安帮着谢临溪报仇,说明谢朝宁肯定脱不了关系。

    只是还有许多事情想不通。

    冯嘉幼总觉得这中间缺了一条线索,一条非常关键的线索。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冯孝安和谢临溪他们现如今在西北,借用你的身份,已经谋一个天罗地网准备杀你爹。”冯嘉幼慌里慌张的去推谢揽,“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他们应该还没动手,你必须赶紧回去!”

    谢揽却站着不动,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不信。

    不信他爹会滥杀。

    也不信二叔和义兄这些年待他不是真心。

    但他更不信冯嘉幼会猜错。

    冯嘉幼定定看着他:“夫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也有。所以你必须回去,去搞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或许谢揽的父亲真的滥杀了无辜。

    或许冯孝安这次是对的。

    可谢揽的父亲若真死了,她就又成了杀父仇人的女儿。

    冯嘉幼还想说跟他一起去一趟西北。

    但此行路远,杀机重重,她会是个累赘。

    冯嘉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出门吩咐仆人将千里马牵到后门,又准备了一些银子给他。

    谢揽最终下定决心:“好。”

    他提着刀走了。

    冯嘉幼追他出去院中,想喊却没有喊。

    等他身影消失,她独自站在葡萄架下,突又生出孤苦伶仃的感觉,

    从前裴砚昭便是这样走了,后来再相见时,就待她冷若冰霜。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何总要经受这样残酷的事情。

    每次当她有所希望,立刻就会转为绝望。

    冯嘉幼抱着手臂蹲在地上,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恍惚中,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擡起头望向垂花门,是谢揽去而复返。

    他面无表情的朝她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头上。

    冯嘉幼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后退。

    谢揽比她动作快,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使劲儿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动作粗鲁,语气却极坚定:“你不要怕,我不是裴砚昭,我分得清楚二叔是二叔,你是你。此去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

    冯嘉幼顿了顿,在他胸口不住点头:“嗯!”

    “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不要太过担心,否则我在外做事也不会安心。”

    “嗯!”

    谢揽松开她,又捧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安抚一吻,这才转身真的离开。

    千里马停在冯府后门。

    谢揽从家仆手中拿过缰绳,翻身上马。

    原本打算直奔城外,稍作犹豫,南辕北辙先去了位于皇宫脚下的玄影司。

    不走正门,直接翻墙入内。

    “何人擅闯玄影司!”巡逻的玄影卫们对他还不是太熟悉,立刻围上去。

    靠近他之后,其中一人认了出来:“千户大人?”

    众人才齐齐抱拳行礼:“千户大人!”

    谢揽问:“裴镇抚人在何处?”

    “先前去了黑牢。”

    谢揽立刻去往黑牢,见到裴砚昭恰好出来:“裴镇抚,我要离开京城一阵子。”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今日才领了腰牌,甚至都还没上任。”裴砚昭见他这幅表情,“而且身为下属,你与我告假是这种态度?”

    谢揽朝他抱拳:“这阵子想你帮忙看顾一下冯嘉幼,想必你也知道,齐瞻文对她不怀好意。”

    裴砚昭察觉事情不对,多打量他两眼:“你要干什么去?”

    谢揽有求于人:“私事。”

    “你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应该知道玄影司的特殊性,一朝入内,便再没有私事。”裴砚昭提醒他,“你在外的所作所为,沈指挥使都要为你负责,一旦闹出大事,遭弹劾的便是他!”

    “我不会给玄影司惹麻烦。”谢揽言尽于此,转身离开,“冯嘉幼就有劳你了,算我欠你一次,往后定当奉还。”

    裴砚昭心道我用得着你欠:“你找我干什么,齐瞻文对她不怀好意,我难道对她会有多少善意。”

    谢揽知道不一样,不搭话。

    裴砚昭问:“你几时回来?”

    谢揽只答:“尽快。”

    目望他走远,裴砚昭当即想派暗卫跟着他,又罢了,心知跟也是白跟。

    不是他因私事看不惯谢揽,这分明就是个危险人物,完全想不通义父为何要收他进玄影司。

    而谢揽原路返回,跃出玄影司,策马出了京畿道,直奔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