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就丢的工具(修).
冯嘉幼知道他是一时拎不清,想劝一劝他,张口时抽噎了下,又给噎了回去。
她深吸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
她自己也是一时勇气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根本舍不得,点了点头:“你自己想好就行。”
“那你先别哭了。”谢揽背过身之后才道。
冯嘉幼“嗯”了一声,心里舒服多了,自然不再流泪。
……
等回到城中之后,谢揽让冯嘉幼去睡他的房间,帮她安排着食物和沐浴的事儿。
一直等到她熄了灯,在床上睡下,他才去到隔壁房间里。
怎么可能睡得着,在黑暗的房间里坐了会儿,又跑去屋顶上吹风。
越吹越心烦,不怎么爱喝酒的他,又从地窖里挖出一瓶陈酿就着星光喝了几口。
今晚他大概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了吧。
突然背了一身血海深仇,仇人还可能是自己的亲舅舅,大魏的天下兵马大都督。
从小仰慕的父亲不是亲的,当初养他只当成狗,还盼着他死。
他都还没有从这一连番的打击里走出来,连媳妇儿也要拱手让给别人了。
一时之间,谢揽甚至不知自己应该先去难过哪一件事。
惨的太过,他反而破罐子破摔。
趁着酒劲儿放空自己的脑袋,他在屋顶躺倒,闭上眼睛睡觉,将一切抛诸脑后。
星垂遍野,四周静谧无声。
半梦半醒之时谢揽忽地坐起身,他眉头深锁,目光锐利,越想越不对。
冯嘉幼刚才在说什么鬼话?
她说他心里有根叫做欺骗的刺,被那根刺扎着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喜欢她,只会觉得她是沉重的负担。
她拔不出来所以放手。
根本就不是这样,谢揽这会儿才终于想明白过来。
他会觉得憋屈的根本原因和欺骗一点关系也没有,是这个女人她没有心!
从头到尾都只当他是工具。
就比如现在,找到一个比他更合适的男人,或者说是更合适的工具,立刻就想将他给踢走,换个新的。
最可恨的,她还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大堆,来证明他们两个人不合适,完全将他给绕进去了,好像全是为他着想一样。
谢揽气冲冲的从房顶跳下去,想要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理论理论。
都走到门口了,他又拼命忍住,暗骂谢小山你欠不欠啊?
非得听她亲口说出你不如别人?
她既然找到更好的选择,那就祝福她早日实现心愿好了。
……
第二天一早,冯嘉幼出门见到谢揽时坐在院子里,都还没走近,就嗅到他满身的酒味,熏得她皱了皱鼻子,也不知昨晚喝了多少。
回想起来,自从认识他开始,冯嘉幼从来也没见他喝过酒。
不过突然遭逢变故,借酒消愁也是正常的。
冯嘉幼走上前原本想安慰他几句,却见他冷着个脸,看都不想看她一样的模样。
这是几个意思?冯嘉幼已经够委屈了,她千里迢迢跑来,本是怕他往后不回京城。
因为可怜他,不得不选择放手,却不知他昨夜乱想了什么,如何在心中的诋毁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冯嘉幼也不搭理他。
吃过早饭,谢揽和冯嘉幼出发去威远道,他将从冯家骑来的千里马还给冯嘉幼。
自己随便选了一匹马,出城时对冯嘉幼道:“我想了一夜,查我亲生父母的案子不一定非得我亲自去京城。至于李似修,你既说没问题,以你的眼光大概没问题,京城我就不去了,我只送你去威远道,随后我就回来。”
冯嘉幼猜到了,简单说声“好”,与他一样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谢揽说这话是想看她的态度。
她竟答的这样随意,谢揽越发感觉自己真像一把被扔掉的工具。
“那你跟好我。”
谢揽骑马在前带路,将她远远抛在后面,一次都不回头。
冯嘉幼也不喊他,她累了就停下来,反正他听着她的马蹄声,她停下,他也会停下。
下午时她在河边坐着,他坐在马上停在前方十几丈远。
冯嘉幼揉着自己因为骑马太多而酸胀的腰,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有些内急,便起身往峡谷张望,去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解决。
等冯嘉幼解决好,从隐蔽处回来的路上,听见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隐约瞧见一抹衣角,且还有些眼熟,恍惚想起来难道是之前关外客栈里那一伙北戎骑兵?
首领叫什么她一时忘记了,只记得松烟说是谢揽的死对头,非常强悍的一个女人。
冯嘉幼心里害怕,不敢声张,赶紧往谢揽的方向跑。
上方,有几个人再用北戎语交谈。
“看清楚了,是上次客栈里的中原女人,不知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这里是十八寨的地盘,她难道是寨子里的人?”
副首领道:“先抓了再说。”
“但是大小姐交代……”他们躲在这里,是因为大小姐潜入了威远道。
少寨主接受诏安,他们家大小姐第一个不信,非得过来威远道一探究竟。
也不知是不信少寨主会接受诏安,还是不信他要娶妻。
他们家大小姐向来高傲,也就少寨主将她给打服了,她总盯着人家,旁人以为她是想报仇,他们这些手下人却有察觉,她是对他暗生了情愫。
只可惜他们北戎与十八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那少寨主因为他五师父的事情,对他们恨之入骨,两人根本一点可能性也没有。
大小姐心中也清楚,也在努力放下。
但只要他有个风吹草动,大小姐还是忍不住关注着。
如今嫌他们人多碍眼,吩咐他们全都躲进这峡谷中,不能暴露踪迹。
副首领又道:“必须要抓,你瞧她的穿着模样也知道不是个寻常寨民。”
其他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无非是看这女子生的美貌,恐怕在客栈时就瞧上了。
他们也有许久不曾碰过女人,更何况这样的美人,心里全都痒得很,但是不敢。
大小姐最痛恨手下人干这事儿,不将他们全都处死,也会把他们全都阉掉。
“大小姐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们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怕有人说。”
“全都拉下水,不就没人说了……”
几人正在私语,突地有个冷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放心,你们那些伙伴不会说出去的。”
几人惊了一跳,转头瞧见一个作中原人打扮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柄弯刀。
刀刃还在不断滴着血。
这刀是他们自己人的武器,却在他手里!
“你是什么人?”那副首领震惊。
他那十几个手下藏身的山洞也就距离此处不远,被杀时竟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整个西北恐怕只有少寨主,但他不该出现在这才对啊。
锵的拔出武器,他们手握利刃却无半分斗志,心中只想着如何逃走。
……
冯嘉幼跑出峡谷后,远远瞧见谢揽正单膝跪在河边挽着袖子洗手。
她顾不得两人此时的状态,赶紧提着裙子跑过去,紧张兮兮地道:“夫君,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北戎人,之前我们在玉门关外……”
“你看错了,附近现在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活人。”谢揽听见她喊的那声“夫君”,脸色终于没有那么差了。
他站起身,将袖子放下来,态度也比之前和缓得多,“你若休息好了咱们就走吧,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住宿的岩洞。”
“我看错了?”冯嘉幼皱起眉毛。
“嗯,我很确定。”谢揽点头。
他这样肯定的话,冯嘉幼只能相信自己是真看错了,大概最近没睡好太紧张,眼睛花了。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她又提着裙子跑回去骑马。
谢揽看着她跑步的姿势,不自觉微微弯起唇角,想起来她抛弃他的事儿,脸色又黑了。
这次出发,谢揽没再将她甩的那么远,时不时停下来等她。
而冯嘉幼跟着谢揽远与之前跟着松烟轻松,他比松烟更熟悉路,掐着点似的,天黑时刚好抵达一个适宜休息的岩洞。
她看着谢揽从马背行囊里取出两张毛绒绒的兽皮毯子,在岩洞内平坦之处铺好,且将一边卷起来当枕头。
另一张则给她当被子盖。
周围撒上驱虫的药粉之后,示意她去睡。
他自己则去角落靠墙坐下来,习惯性的屈起膝。
冯嘉幼来时也露宿过,就直接躺在岩石上,硌的她浑身痛。
现在窝在柔和的毛毯里,感觉比在京中的软床上睡着还更舒服。
漠上的夜晚极冷,岩洞里也没有太多光线,怪石嶙峋影影绰绰有些渗人,她却满心安宁。
这就是她舍不得他的原因,谢揽这人粗中有细,很懂得照顾人。
完了,她开始动摇了,真的很想将他绑在身边,管他心里快活不快活,往后她努力给他快活不行么?
她原本就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干嘛突然这样为他着想?
关键是他还不领情,在那里气什么!
冯嘉幼倏地恼了,坐起身四处摸,想摸个石头什么的砸过去。
可惜周围被谢揽收拾干净了,什么都没有。
只能脱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砸,但这镯子是外公送她的稀罕物,价值连城,万一他这蠢货不知道接,砸碎了,她得心疼死。
冯嘉幼又直愣愣躺下睡觉,并且拉起毛毯将头蒙起来。
“你怎么了?”谢揽听着她各种动作,忍不住问。
冯嘉幼不搭理他。
谢揽提醒:“这毯子不透气,你小心别把自己闷死了。”
冯嘉幼确实有些呼吸不畅,以为是气的,他不说都不知是毯子的问题。
但他这说话的态度听得她心里不痛快,一把掀了毯子,穿鞋起身:“我从小锦衣玉食的,睡不惯岩洞,你赶紧起来,咱们连夜赶路,明天早上就能抵达威远道,我要睡将军府的软床。”
说完她就往外走,没走到洞口就冻得一哆嗦。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她抱着手臂又尴尬着小跑回来,重新躺回暖和的毯子里:“算了,我们还是明天再走吧。”
见她这幅摸样,谢揽觉得好笑得很,知道她会跑回来,他坐在那连动都没动。
冯嘉幼重新躺下,最近整天起码赶路,她累得很,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而谢揽听着她呼吸逐渐平稳,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一天不怎么搭理她,她竟然都不在意的?
昨天还在那里哭的伤心,今天就像没事人一样,果然昨晚的眼泪都是恶狼的眼泪,假慈悲。
刚才听着她辗转反侧,谢揽就等着她问他一句。
他好趁机反问她是不是当他工具用完就丢,不能主动去问,因为很像是自取其辱。
谢揽烦得要死,起身出去吹冷风。
……
第二天两人继续出发,距离威远道已经越来越近了。
谢揽在前带路,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和走路差不多。
冯嘉幼知道他有话想对自己说,她不超过他,同样放缓速度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见他三次勒马停下来,她心中期盼着他回头,但他又一甩马鞭继续走。
冯嘉幼失望,她打从心底希望谢揽来和她说他不想放手,自由和她相比,还是她更重要。
他的犹豫已经说明,她根本没那么重要。
算了,既然做出决定就不要再后悔。
如此磨磨蹭蹭的,一直到下午才抵达。
城门口处,冯嘉幼对他说:“你就送到这吧,不然我回去不好说。”
这就想着他赶紧“死”了?谢揽负手拿着马鞭,淡淡道:“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得见见沈时行,有话问他。你不必担心,稍后我的‘死讯’会传回去的。”
冯嘉幼沉默了会儿:“好吧。”
两人一起默默进城去,又默默来到将军府,牵着马走的极慢。
隋瑛这几日都顾不得游玩,一直在找她,见她是和谢揽一起回来的,总算是松了口气。
以为谢揽刚入玄影司,接到任务才来的,并未多想。
只对谢揽说:“我可真羡慕你的好福气,娶了这么好的妻子,和你才分开一天,就拉着我们往这大西北的跑,你知道她这一路吃了多少苦,你可得记在心里。”
谢揽漫不经心地道:“可惜了,要是消息早几天传回京城,她便不会拉着你们跑来大西北吃这份苦。”
“什么消息?”隋瑛不明所以。
冯嘉幼拉下脸来:“你不是要去找沈时行,还不过去?”
谢揽问了沈时行人在何处,转身去找他。
“从前在大理寺见他,感觉他挺平和一人,怎么考入玄影司之后,变得这么拽?”隋瑛心道怪不得去考玄影司,还真挺合适的。
冯嘉幼不和她聊谢揽,只说:“你快去收拾一下,咱们下午启程回去。”
“这么急?”隋瑛见她这大半月已经瘦了一圈,而且隋瑛自己也挺辛苦,“你夫君暂时不回去,你急着回京作什么?没有急事的话,咱们先在这休息几天?”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冯嘉幼也不想解释原因,“咱们走吧。”
“你们起争执了?你大老远跑来找他,他不感动,还与你闹脾气?”隋瑛确定这小夫妻之间出了问题,怪不得谢揽刚才瞧着这么拽。
可恶,就该打他一顿才是,让他知道冯嘉幼可不是能够随便欺负的。
不过能在武道场一战成名的人,她好像打不过。
“你不要乱想,我从来也没离开京城这样久,想家了。”怕她看出来,冯嘉幼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瞧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隋瑛不问了,立马答应下来:“行,咱们立刻走。”
她与冯嘉幼说话之时,谢揽去找沈时行。
沈时行也以为他是接到了秘密任务:“怪不得我爹没派人来抓我回去,原来知道谢兄在此。”
“玄影司没来人接你?”谢揽眉头蹙起,那谁送冯嘉幼回去?
“怎么,谢兄目前不打算回去?”沈时行正好也不想走,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有玩够。
谢揽不答反问:“沈公子,最近被内阁选为新帝师的那位李大人,你感觉着他为人如何?”
沈时行不太明白:“谢兄指的是哪一方面?”
谢揽想了想:“除了才学之外,其他为人处世的方面。”
沈时行沉吟片刻说出两个字:“风流。”
谢揽拔高声音:“风流?”
沈时行点点头:“风雅,风趣,不流于世俗。”
谢揽问:“那你觉着他会不会介意娶位二嫁女子,或者寡妇为正妻?”
“这有什么问题?”沈时行纳闷道,“莫说他了,我也不介意啊。”
谢揽倏地想起沈时行说他与冯嘉幼最相配的话,凉飕飕扫他一眼。
沈时行如芒在背,浑身针扎似的疼,不自在地晃了晃脖子。
但谢揽清楚他对冯嘉幼没那个意思,多半是知道了齐瞻文劝他休妻一事,想替冯嘉幼出头。
谢揽继续问:“但是根据你们京城的风俗,李大人一旦成为帝师,娶个二嫁寡妇,不会遭人耻笑?”
沈时行摆摆手:“谢兄想多了,李大人乃是夏老先生的弟子,他们这一脉稍微遗了些魏晋风流,最爱追求脱俗的风骨。许多原本会被耻笑的事儿,换成他们去做,更说明他们不流俗,反能成为一桩美谈。”
谢揽听不懂他口中什么魏晋,满脑子都是“风流”两个字。
且自动演变成“下流”。
大概意思是李似修这种下流胚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难怪那么不要脸的整天写信送花。
这人听着根本就靠不住。
沈时行察觉他不对劲儿:“谢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李大人至今不娶妻,该不是他有什么特殊嗜好……难道,他好人妻?”
一句话说的谢揽脸色更难看,扭头就走。
沈时行愈发认定他有消息:“我的天,李大人该不是真的独好人妻吧?还喜欢偷寡妇?这可就有些悚然听闻了……”
幸亏他没有追上去,否则必定会挨打。
沈时行也没空想太多,隋瑛过来通知他收拾行囊,并且只给他一刻钟的时间。
隋瑛是个急性子,从答应离开到抵达城门口只用了半个时辰。
谢揽随着他们一起出城,只有沈时行与他交谈,冯嘉幼与隋瑛都不理他。
威远道的城外比京城更热闹,几方交界,各族人南来北往。
几人牵着马走到岔路口,一条路通往北方,是回去黑水城。
一条路去往东方,是回关内中原。
当着隋瑛两人的面,冯嘉幼喊了一声夫君:“那你留下来诸事小心,我们先回去了。”
谢揽许久才颔首:“路上小心。”
冯嘉幼道:“等我们抵达最近的玄影司百户所,就让沈公子去亮明身份。”
“放心吧。”沈时行答应下来。
谢揽看着他们三人牵马走上回关内的路,路上人多,只牵着走。
他也转身踏上回家的路。
对,漠上的寨子里才是他的家。
慢吞吞牵马走了十几步,谢揽忍不住回头,瞧见冯嘉幼已经落后于隋瑛两人许多。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回头。
他不差啊,他不是说了,不会的他都可以学,只是时间问题。
谢揽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想着她纱巾也遮不住的美貌,担心她路上万一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然他暗中跟着?
但这一路到玄影司百户所是一条阳关道,能遇到什么危险,再说普通危险以隋瑛的身手完全应付的来。
别找理由了,人家根本不稀罕你。
谢揽转身憋着一股劲儿继续走。
直到前方传来马蹄声,有一队十八寨的人马迎面而来
云飞远远望见自家少主,跳下马快步朝他走去,在外不敢行寨子里的礼节,抱拳道:“少主。”
谢揽瞄一眼他背后的二十几人,全是他去扫荡北戎时惯用的手下:“你们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模样”
云飞道:“大寨主说让我们跟着您一起去京城,打个下手。”
谢揽正心烦,挥手打发他们回去:“不需要,我不去那讨厌的京城。”
云飞不接他的话,大寨主说少主会去京城,肯定会去。
“大寨主还吩咐属下带来这个。”云飞将背后的长匣子打开,取出谢家的家传苗刀,后退一步,躬起身双手奉上。
谢揽微微蹙眉,盯着他手中的苗刀,眼眸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云飞心里忐忑不安。
大寨主说人手他会收,刀不一定。
若执意不收,拿去给少夫人。
“少主……”云飞小心翼翼地道,“大寨主说让您带着防身,但千万不要和对手硬碰硬。”
云飞话还没说完,手中霍然一轻。
只见谢揽从他手中抢了苗刀握在手中,将云飞吓了一跳。
“少主?”他怎么看自家少主都不对劲。
“你喊着他们跟我来!”谢揽交代云飞一声,转身提着苗刀快步去追冯嘉幼。
冯嘉幼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处,骑上马正准备扬鞭,听到声音之后回头。
看着谢揽穿梭人群奔她而来。
谢揽抵达马前,亮了亮手中的苗刀,又以刀柄指了指身后的正追上来的队伍,不情愿地道:“我爹说我做事不能半途而废,非得逼着我去京城。”
冯嘉幼看一眼苗刀,又看向后方追上来的一行人,她只能认出两人,一人是大寨主身边思虑周全的云飞,一人是瞧上去呆头呆脑但听说身手矫健的哨兵少年小巴。
他们穿着关内的服饰,相貌也并非异族人,估计都是黑水城流放犯的后代。
谢朝宁想的周到,谢揽刚进玄影司,用自己惯用的人最好。
只要沈邱点头,就说这些人都是从暗卫营调出来给他用的,不会有人怀疑。
再一个,谢朝宁可能是怕谢揽在京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直接去和齐大都督硬碰硬。
想用这些手下牵制他。
冯嘉幼其实挺不明白的,怎么谁都想牵制他?
至少她看到的谢揽并没有张狂冲动到不顾一切,必须牵制住才行啊。
或许她还是不够了解他,也或许她之前就已经牵制住了他。
冯嘉幼点头道:“那咱们一起走吧。”
绕了一圈,又和昨晚他的打算一样了。
云飞将谢揽的马牵来,停在后方等他,知趣的没有靠太近。
谢揽半响没有动作,手指撚着冯嘉幼手边的缰绳,都快将结实的缰绳给撚细了。
“还有事?”冯嘉幼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揽仰起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我想骑你这匹马,之前从京城一路骑回来,我发现这是匹好马。”
“当然是好马,我外公送我的宝物便没有不好的。”冯嘉幼说着从马上下来,“那你骑这匹,我去骑你的。”
目望冯嘉幼朝云飞走过去,谢揽绷紧了双唇,将拳头一攥。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阔步朝她走。
冯嘉幼只感觉背后有阵风,谢揽已经绕来她面前,二话不说弯下腰,伸出左手臂圈住她的腿弯。
随他起身,冯嘉幼被提离了地面,坐在他臂弯上,身体的惯性迫使她不得不朝他倾身,伏在他肩膀上。
“你快放我下来。”从冯嘉幼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云飞等一群十八寨的人。
他们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看的她羞愤不已。
抱就正经抱,这种强抢的抱势是不是故意的?
前方隋瑛当即就要下马,被沈时行抓住:“人家两夫妻的事情,你插什么手?”
隋瑛怒道:“两夫妻就能欺负人了?”
沈时行劝她:“你没发现他们之前在冷战啊,就小嘉这性格你还不了解?她对着敌人的时候冷静的令人可怕,但对着亲近之人脾气倔强得很,你不使点劲儿,她敢和你冷战到天荒地老,死都不回头。”
尤其是对他大哥,当年他大哥离开冯府之后,再见面只不过一次没给她好脸色看,她就再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即使心知他可能有难处,她也一句不问。
哪怕私底下伤心的流干了泪,表面仍像个扎手的刺猬。
不然他大哥也不会变得越来越冷硬,与她之间也演变的越来越惨烈。
沈时行并不是在指责冯嘉幼,关于他大哥,她绝对是个受害者。
只是怕她往后再吃苦头。
隋瑛朝他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放我下来!”冯嘉幼喊了半天没用。
谢揽不搭理她,单臂抱着她走回那匹千里马前。
等他翻身上马,冯嘉幼也被他扔在身前侧坐。
千里马猛地负重,不再老实站立,前后乱动着铁蹄。
冯嘉幼骑马本就不多,侧坐无法坐稳,只能以双臂攀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想做什么?”谢揽压低声音,“你就说我们现在还是不是夫妻,你为何要这样小心翼翼避着我?”
冯嘉幼也压低声音:“你不是告诉我,根据你们寨子里的规矩,两夫妻只要去你们母亲河畔谈拢,就能解除原本的婚姻关系?”
“前提是两人一起去拜过母亲河,你我可曾去拜过?”
谢揽提醒她,“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我是按照中原规矩成的亲。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全京城都知道。”
冯嘉幼:“但是我们都知道……”
“我不知道!”谢揽见她想脱离自己,朝前趴着去抱马脖子,便踢了马腹一脚。
马儿因为受惊而稍稍扬起前蹄。
冯嘉幼惊呼一声,又只能撤回来攀住他。
谢揽稳住马,气道:“先不说李似修靠不靠的住,就算他真是你要等的良人,你现在就开始对他表忠心,会不会太早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表什么衷心了?”冯嘉幼被他指责的气恼,这话实在伤人,若不是前面有隋瑛,后面有十八寨的一众人,她非得要给他一巴掌。
谢揽质问:“那你是什么?”
他这幅咄咄逼人的模样,冯嘉幼见过,但没亲自尝过,心中生出委屈,咬着唇不语。
“觉得我陌生是不是?”谢揽心里比她还委屈,强撑着说,“你去问问后面那些人,我的脾气向来如此,我的耐心就只留给我的媳妇儿,你非得离开我,我凭什么给你好脸色看?”
冯嘉幼想说谁非要离开他了,明明是他没有下决心来留。
但她现如今在众人面前被他这样粗暴对待,心中又羞又怒,不想搭理他。
真说恼了,在这闹起来,她可丢不起这个脸,等稍后私下里再与他理论。
谢揽侧身勾住她的腿弯,轻易举起,小心翼翼将她放正了来:“我已经说过了,如果靠得住,我会放你去找李似修的。但在此之前,我一天没写休书,一天没死在外面,你始终是我的结发妻子,我就有责任照顾你。”
说完,他回头对云飞等人喝道:“走了,启程去京城!”
云飞一行人回应时险些将“少主”喊出口。
被谢揽瞪了一眼,才慌忙想起来齐齐改口:“是,千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