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我女儿女婿的车。.
说完,冯嘉幼看到骆清流的表情比之前更迷惑。
大概先迷惑是哪位“南疆王”。毕竟韩沉只是名义上的王,如今南疆国的实权都在他舅舅手中攥着。
再迷惑南疆王来京这等大事,十二监为何一点都不知道。
骆清流也不走了,拉着缰绳皱起眉头远远望向渡口。
玄影司的办事效率极快,没多久,从官道到渡口的大路就被空了出来,十步一名玄影卫把守,确保连只鸟都落不下去。
被拦在路两侧的百姓们好奇张望,窃窃私语谈论着。
沈邱既然是来接人的,自然要比船先到。只见他一袭戎装策马在前,身后跟着一队亲随,尾端还有一辆外观阔气的马车。
谢揽撩着车帘子,竟然在沈邱背后看到了裴砚昭?
沈邱好大的心,以二叔与冯嘉幼的相貌,他真不怕裴砚昭认出来之后当场拔刀?
谢揽的神经绷紧起来,准备随时出手。
又偷瞄一眼冯嘉幼,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额外的表情。
“你别再看热闹了。”冯嘉幼催促骆清流,“南疆王是被抓回京城的,他以盐枭的身份隐藏在淮安府,被冯……我父亲连同玄影司一起揪出来的……”
听她稍微解释了下,骆清流一副吃惊的模样,又突然想起来:“你父亲?他不是早就失踪了?”
冯孝安他是知道的,二十年前名动京城的冯探花,因为屡破奇案,以最短的时间升任刑部侍郎。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是失踪又不是死了。”冯嘉幼递给他一个眼神,“此时消息传入宫中,相信督公正在费解,你还不赶紧回去报信?”
“大嫂仗义啊。”骆清流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准备走,冯嘉幼喊住他:“对了,此次在淮安搭救你家公子,我父亲也功不可没。此番他是冲着大理寺卿的位置回来的……”
骆清流朝她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懂了。
等他离开,谢揽看向冯嘉幼。
冯嘉幼坐直了身子,微微擡着下巴,流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可不是在帮冯孝安。”
她刚才用了“你家公子”的称呼,骆清流没有任何排斥。
几乎不必在调查,李似修是徐宗献的亲儿子无疑了。
……
夕阳逐渐隐去最后一丝霞光,灯火通明之下,一艘不起眼的商船终于缓缓驶入港湾。
沈邱迫不及待的向前迎了几步。
他身后的亲随以眼神询问一旁的裴砚昭:大人是来接谁的?
以这般排场,还全程露出看上去较为真挚的笑容,他们从未见过,实在猜不出是谁。
裴砚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等船停稳之后,先下来的是云飞和几名打扮成仆从的玄影司暗卫,之后才是冯孝安。
他正下船,来接人的玄影卫们便将视线全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的穿着打扮并不显眼,甚至可说朴素,但容貌令人挪不开眼,举止气度更是一看便知是位贵人。
裴砚昭原本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蓦地愣住,随后死死盯着他的脸看。
冯孝安上岸之后,旋即转身拱手:“王上,请。”
听见这声“王上”,玄影卫们才知道认错了接待对象,又齐刷刷望向后方。
韩沉披着一件连帽的织金大斗篷,帽檐遮到眉骨处,露出一双布满阴霾的眼睛,整个人瞧上去既雍容又神秘。
沈邱上前抱拳笑道:“王上一路辛苦,本官是……”
“我知道,我对玄影司熟悉得很。”韩沉目不斜视的与他擦肩而过,冷笑一声,“在大魏我一共相熟两个人,全是你们玄影司的。”
等韩沉上了马车,沈邱指着裴砚昭:“裴镇抚,接下来由你负责护送南疆王回衙门。”
裴砚昭似是没听见,视线仍然凝固在冯孝安脸上。被同僚从身后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垂首抱拳:“属下领命!”
策马离开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而冯孝安从头至尾都没看过他一眼,和沈邱并肩往回走:“你这排场是不是搞的太大了点?”
沈邱笑道:“不搞大些,如何让朝野以最快的速度知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些年在暗处藏匿惯了,突然站到明亮的地方被众人关注,接受不了?”
河边风大,冯孝安双手伸进袖笼里,也笑道:“被你说对了,还真有些不自在。其实从前跟着小山出去打仗,遭到的关注更多,只不过……”
那个人并不是冯孝安,只是一个流放犯。
“你要尽快习惯。”沈邱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稍后咱们还有硬仗要打。这傅珉不查不知道,背后水深得很,你不回来,我们几个恐怕真的斗不过他。”
“哦?”冯孝安皱了眉,“看来尚有隐情?”
“还没查清楚。”沈邱背着手,笑容已经完全收敛,表情凝重,“而且你刚回来,先将私事处理好,我们去帮你把官位搞到手,咱们再坐下来慢慢谈。”
冯孝安说了声“好”。
……
“夫君,下车吧。”冯嘉幼推了推谢揽,“去将账本交给沈邱,早交早省心。”
“行。”谢揽将账本从怀里取出来,手持着账本下了车。
他往大路走,拦路的玄影卫正要质问,瞧清楚之后赶紧放行。
谢揽上前去朝沈邱抱拳,将账本奉上:“大人。”
沈邱拿过账本翻了翻:“你小子出门一趟立了不少功啊,我刚听说你还在济南府解决了‘济河龙影’?怎么回事?”
谢揽回道:“只是一条大鲵……”
冯孝安倒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往谢揽来时路上看,看到了探头朝这边张望的冯嘉幼。
冯嘉幼一对上他的视线,立马沉下脸,脑袋缩回去,还用力一扯门帘。
“原来如此。”沈邱听他讲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现在回衙门……”
谢揽打断了他:“大人,属下要先送内子回家。
说完抱拳告退。
沈邱非但不生气,反而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透出疑惑:“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着这小子出门一趟回来,看我的目光好像比从前和善了许多?”
冯孝安笑道:“不是错觉,他在淮安接触了你的暗卫营,知道你当年从南疆战场捡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回来,还将他们教导的不错,对你颇为改观。”
沈邱:“就这?”
“就这。”冯孝安也看向谢揽的背影,“他已经有些意识,这个国家并没有烂到骨子里,许多人都在努力,再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还是有希望的。”
若没得救,冯孝安第一个站出来撺掇着他们父子俩造反。
推倒重来是最快的方式,却也是最偷懒的方式,代价是牺牲无数无辜的百姓。
“不说了,我先回家。”冯孝安收敛心神,在他肩膀拍了拍,“我要去蹭我女儿女婿的马车。”
……
谢揽一回来立刻抱怨:“我这前脚刚抵京,沈邱就让我回衙门里做事。月俸区区三两银子,把我当牛一样使唤。”
他真不喜欢回京城,出门在外可以和冯嘉幼整天待在一起,回京之后多数时候晚上才能见到她。
这话不敢和冯嘉幼说,会被她数落。
冯嘉幼不听他抱怨,让他出去赶车:“一切尘埃落定,咱们快点走。”
谢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烦,知道她是不想二叔过来与他们同乘。
他小心翼翼地劝:“幼娘,你现在撇下二叔没有任何意义,稍后回家还是会见到,你既亲口答应了让他回来……”
冯嘉幼瞪他:“你替他说话?”
“我哪儿敢?关于你和二叔之间的问题,我是坚定站在你这边的。”谢揽连忙表明立场,“我是怕你今后整天生闷气,把自己给气坏了。”
话音落下,冯孝安在外叩了叩车壁。
谢揽看冯嘉幼抱起手臂,脸色虽不大好看,却没有开口拒绝,他弯腰出去车厢。
冯孝安入内,他则坐去驾驶位上。
冯孝安坐稳之后认真打量她,发现她比分别时似乎瘦了一点:“这一路回京想必不容易。”
冯嘉幼无视他的关心,脸朝外催促谢揽:“怎么还不走?”
谢揽回头解释:“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
“李似修应该快到了。”
冯嘉幼纳闷地问:“你为何要等他?”
谢揽心里痒痒得很:“我想看他回京第一天,衣摆上写的是哪句诗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冯嘉幼真是无语:“你说你无聊不无聊?”
冯孝安眨了眨眼:“李似修?我上午在津北渡口见他了,他去了长芦盐场,没那么快回来。”
谢揽有点儿失望。
冯孝安回忆了下,想起来了:“他今日衣摆上写的是‘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谢揽微微讶:“二叔,连您也注意到了?”
“很奇怪么,金陵城许多人知道他有这习惯,且一些文人雅士效仿,可惜都没有他字写的漂亮。”冯孝安笑着说了声“有趣”。
谢揽呵一声:“都学他这般奢侈,哪里有趣?”
冯孝安:“那倒不是,他这些衣裳穿过之后全都捐给了金陵善堂,善堂拿去卖,以他的名望总能卖出高价,且还供不应求……”
冯嘉幼不知道这些:“善堂?”
冯孝安见她对李似修做的善事颇感兴趣,正要与她详细聊,马车突地疾行,将他到口的话全给甩了回去。
难得和女儿找到了话题,冯孝安坐稳后继续说:“李……”
谢揽再是一甩马鞭:“二叔,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先别回城里了,一起去庵堂接二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