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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正文 第209章 被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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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的疑问,程丹若早有准备。

    她不疾不徐地?问:“阁下以为,光凭你们?昌顺号,或者?说,太原程家,就能做好这门生意?”

    昌顺号东家道:“族兄虽官位不高,却也?有座师同?门。再加上夫人的夫家,难道还做不下一?门纺织生意?”

    “你想?的太简单了?。”程丹若道,“先?前你说,大同?荒地?甚多,将来当以农耕为主,此言中肯,故而最?好的羊毛来源,还是胡人。可互市今年开,以后也?一?定会开吗?”

    她瞥了?对方一?眼,半真半假道:“外子还在大同?一?日,倒是能做得了?主,但等我们?调任,你程家有这能耐,左右朝廷的决议?若战事再起,你昌顺号的人脉又?有何用,还不如人家宝源号,至少纺织是做熟了?的,养蚕种棉的人家,再养一?两只羊,也?不费事。”

    昌顺号东家眸光闪烁,并不全信,可在互市的事上,由不得他不信。

    “江南织造,除了?商号,还有织造局,我问你,假使织造局干涉,你能保得住多少?”她讥诮道,“程家的本事,到这地?步了?吗?”

    他紧紧闭上了?嘴巴。

    织造局是官府的织造衙门,管理?官营的织造作坊,原属工部,如今由太监把持。

    昌顺号专做茶盐生意,和市舶司还算熟悉,同?织造局可说不上话。不如专门做丝绸的宝源号,肯定有他的人脉。

    “现在少赚些,以后赚久些,你们?要是同?我想?的不一?样,我也?不勉强。”程丹若心平气和道,“做生意嘛,合则来,不合则散,没有强买强卖的。”

    昌顺号东家沉思片时,说道:“在下需要与家里商量一?二。”

    “给你五日。”程丹若拿出?怀表,“我还有事,不送了?。”

    对方只好咽回其他的话,识趣地?告辞。

    这一?日,宝源号没有动静。

    隔日,依旧没有动静。

    第三天,老狐貍才上门来。

    程丹若也?没摆架子,痛快地?同?意见了?他。

    可乍一?照面,她就说:“阁下年纪也?不小?了?,来回奔波着实不易,若不成,也?就罢了?,身体?为要。”

    宝源号的东家头发白了?,脸皮也?厚了?,闻言故作惭愧:“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为何会有此一?说呢?

    这就不得不提他这两日的动作了?。

    那天,他和昌顺号默契了?把,一?同?逼迫程丹若让步,却不料她脾气强硬,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撂下狠话,爱做不做,不做滚蛋。

    生意嘛,肯定是要做的。

    别说她只是给冷脸,在银子面前,啐他一?口唾沫,他也?能维持笑脸。

    但脸也?没有那么不值钱,再丢给人糟践之前,总得掂量掂量,她值不值得。

    宝源号东家凭借经验,觉得不一?定要和她死?磕——程丹若的出?身,在大同?已经不是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她家人俱亡,能依靠的只有婆家靖海侯府。

    那么,比起直接和她谈,为什么不直接找谢玄英呢?

    家里的事,不还是男人做主吗?况且,昌顺号打什么主意,他多少能猜到些,自觉把握不如对方大,更需要来一?招釜底抽薪。

    但帖子递到谢玄英跟前,他就回答两个字:“不见。”

    这没道理?啊。

    宝源号东家十?分纳闷。按理?说,做生意是大事,又?不是程夫人的嫁妆生意,不方便插手,作为丈夫,总该知道一?二吧?

    可若是程夫人与他说过,谢知府怎么都不会不想?挣这个钱,别说什么侯府不侯府的,他送钱的后台,地?位也?不低,下头的儿子照样手头紧凑。

    何况谢知府不是嫡长子,更缺钱了?。

    那是没说?这不更应该见了?吗?

    他和昌顺号进出?衙门,对方总不会一?无所知,忽然求见,不摆明了?没谈拢?这都不描补一?二?

    越想?,越纳闷,只好派人塞钱给吏书,打听?一?下情况。

    吏书是本地?人,知道宝源号的能耐,敲了?一?笔,给面子地?赴约了?。

    负责打听?消息的,便是之前的大掌柜。

    他和吏书相差二十?岁,可都是油滑精明的人,两杯酒下肚,已经称兄道弟,再来三杯,差点当场拜把子。

    等气氛差不多了?,大掌柜才开始打听?。他也?贼,不说正事,而是说,谢知府才来大同?,他们?不知道喜好,打算买个美娇娘,贤弟你觉得靠谱吗?

    吏书是个有原则的人。

    他收了?钱,就帮人办事,指点道:“老哥啊,你这事就想?当然了?,咱们?知府和聂总兵可不是一?路人,你敢送女人,以后别想?进衙门了?。”

    大掌柜故作震惊,擦擦汗:“竟是如此?!哎哟,多亏了?老弟提醒,不然我就犯大错了?!”

    又?适时露出?好奇之色,暧昧地?问,“莫非是知府夫人也?是河东狮?”

    吏书笑眯眯地?夹了?卤猪耳朵,口气却坚决:“老哥啊,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夫人可算得上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对人说话从来不高声的。”

    他啜口浊酒,精明道,“聂总兵世间豪杰,妻妾成群固然是大丈夫,可结发夫妻也?有结发的好啊,程夫人品性过人,谁不敬重?”

    大掌柜:“哦?”

    “不信是吧?”吏书乐了?,咂咂嘴,“这么说,先?前夫人说了?,衙门里的钱不够使,要裁人,回头就裁了?,而且说革谁就是谁,大人二话不说就全照办。要不是敬重,这能做成?”

    大掌柜愕然:“她还插手衙门里的事儿啊?”

    “可不,大人不在,师爷们?做不了?主的,都是夫人拍的板。”吏书的脸上自然带出?几?分自豪,睃他一?眼,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老哥还不知道——咱们?夫人过去啊,可是宫里当官的,皇帝老爷跟前的红人啊。”

    大掌柜倒吸一?口冷气:“当真?”

    “骗你作甚?她还给死?了?的爹妈讨了?官呢,五品。”吏书伸出?一?个巴掌,连连感慨,“这多少大老爷们?都办不到的事,你说厉害不厉害?”

    “五品?!”大掌柜情不自禁地?给他斟了?杯酒。

    人活这一?辈子,只要做成两件大事,就算不负此生:一?是光宗耀祖,二是封妻荫子。

    “是了?不得。”

    他感慨着,不由给自己也?倒了?杯,一?口闷下,压压惊:幸好先?打听?了?,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啊,老哥你得罪谁都好说,别得罪夫人。”吏书说着,把酒喝了?,自觉这句话应该值二十?两银子,于是心安理?得地?开始吃菜。

    大掌柜也?识趣,没再说有的没的,两人天南地?北胡吹了?一?通,喝得满脸通红地?散场。

    “嗝,这点剩菜给我包起来。”大掌柜结账走人,吏书却在剔牙,“这馒头,还有这肘子,送我家去。”

    小?二看?向打算盘的店主。店主摆摆手,示意他照做,自己则走过来:“业哥儿,你小?子是春风得意了?,这顿席面可不便宜。”

    “外来的大户,不吃他吃谁?”吏书笑嘻嘻地?说,“我也?不算宰他。”

    他翘起腿,懒洋洋地?问:“刘叔有事儿?”

    “就问问你,那烤馒头咱们?做,知府太太真不找咱们?麻烦?”店主心有迟疑。

    他所谓的烤馒头,其实是他堂侄女在衙门里学的,用个窑烤出?来的点心,原是她们?偷带出?来的,这会儿衙门开了?社学,孩子们?也?有的吃,一?来二去,就给传了?出?来。

    大家听?说是知府衙门里的点心,都想?尝一?口,他堂侄女就偷偷教了?他婆娘。

    他婆娘脑筋转得快,想?做出?来在外头卖,可他胆子小?,怕得罪人,只好托业哥儿问一?问,别钱没挣到手,脑袋先?没了?。

    吏书嘬牙花:“我问了?,夫人说,你们?要做就做,价格别太贵就行——她可是咱们?大同?人,不照拂咱们?乡亲,照拂谁?刘叔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刘叔得了?准话,终于放心,又?说:“我看?你这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厨房还有剩下的猪头肉,给你一?块儿带去吧。”

    “多谢您了?。”吏书笑开花,“知道我家人多。”

    店家摆摆手,让小?二全给他带了?去。

    另一?边,宝源号的掌柜回去,对东家如实说了?。

    老狐貍心里一?琢磨,又?使人打听?,晓得吏书没说瞎话,只好放弃原本的打算,上门致歉。

    这才有了?今天的低声下气。

    程丹若并不想?在老人家身上找优越感,请他坐下,公事公办:“我主意已定,您意下如何?”

    宝源号东家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这笔生意,宝源号同?夫人就能做,为何非要拉昌顺号入伙?”

    他压低声音,“同?夫人五五分账,您一?年至少这个数。”

    一?个巴掌翻两面。

    程丹若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一?百、一?千还是一?万,但仍旧道:“是为长远计。”

    她耐心解释:“毛衣和织布不同?,不能用织布机做,得一?个个织娘教过去,同?绣花似的,这就是不小?的功夫,还要做不同?的花纹,不同?的款,不是我说,就纺线手织的事,就够您忙的了?——宝源号毕竟还有丝绸的生意,能再腾出?人手去收羊毛、洗羊毛吗?”

    他沉吟。

    “互市不知道能开几?年,慢了?一?步,错过了?好时候,哭也?来不及。”她道,“做生意,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一?口吞不下噎着了?,得不偿失。”

    东家神色微动。

    互市能开多久,其实取决于朝廷,而她所暗示的,也?许互市做不了?几?年的话,也?和宝源号背后之人说的仿佛。

    这一?下戳中了?他的内心。

    做生意,有时候看?的是朝廷的风向,乘上东风就能发财,逆水行舟,不淹死?你都算运气好的。

    “夫人是怎么想?的呢?”他口气松动,好像已经打算同?意,“我们?宝源号做纺织的活,昌顺号管收羊毛?”

    要是这样,答应也?无妨,值钱的本事是怎么织的,收羊毛有什么不能替代的?万一?互市关了?,昌顺号收不到东西,他们?宝源号取而代之……倒也?不错。

    程丹若没有错过他眼底的贪婪。

    但她故作平淡:“这事,你们?二位先?商量着,我不懂做生意,还是听?你们?的意见。”

    懂了?。

    他露出?狐貍一?般狡猾的笑意:“夫人深谋远虑,老朽佩服,那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再谈谈?”

    说着,犹且贼心不死?,试探道,“不知道知府大人那里,可有指示?”

    “嫁妆生意而已,不必麻烦。”程丹若道,“还有,接下来是你们?二位谈,谈到我满意了?,再来和我谈。”

    真是个霸道的女人。宝源号东家想?着,脸上却挂着笑:“应该的,贵人事忙,如何总能劳动夫人。”

    “毛巡抚和聂总兵那里……”她停了?停,见对方会意地?颔首,才笑笑,“看?来我不用多说了?。”

    **

    宝源号和昌顺号都被“说服”了?,各退一?步,商讨如何合作。

    那么,接下来的商业谈判部分,程丹若就不参与了?。她其实并不在乎自己能分到多少钱,反正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们?一?定会给出?“公道”的价格。

    至于能获利多久,不管什么模式,也?就三五年。

    之后,钱就不好再收了?,只希望两家商号能够聪明一?点,别急着一?口气把自己吃得太肥,早早地?引来屠刀。

    相较而言,七月的互市,更需要程丹若上心。

    这次,云金桑布还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