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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正文 第266章 被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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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哈尔巴拉心里,汉人都?是怯懦的,尤其是汉族女?人,永远柔弱。

    他有?几个女?奴,都?是别人献给他的汉族女?子,放不了羊,骑不上马,要?么哭,要?么不吭声。下头?的人说,这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娇贵着呢。

    哈尔巴拉不喜欢她们,也看不起?他们。

    但程丹若颠覆了他的想象。

    他预想中的惶恐和害怕都?没有?出现,她一滴眼泪没掉,脖子上淌着血,却毫无惧色地朝他笑。

    如?此血勇,自然令他生出忌惮。

    他收回了自己的腰刀,仰头?冷笑:“你的头?,先放在你头?上,要?是治不好我们的人,我再来拿。”

    云金桑布严厉地瞪他一眼,可程丹若没死,便也是做做戏:“胡闹!程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岂能对?她不敬?!”

    又道,“夫人莫要?与?他计较,这孩子被汗王宠坏了。”

    程丹若呵呵。哈尔巴拉不搞这出,云金桑布恐怕也会给她一个下马威,最多不见血,免得耽误治病。

    “借夫人的更衣房一用。”她不接茬,按住血管止血,“我处理一下伤口。”

    云金桑布自是同意,让侍女?带她去隔壁的暗室。

    程丹若要?了一面镜子,挥退侍女?,独自在屋中看伤。伤口有?点深,但并不长,她用碘伏消毒,说实话?,伤口很痛,但她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咬牙忍耐。

    伤口消毒完毕,再敷止血药粉,贴上无菌敷料,用纱布绕两圈固定遮挡。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为云金桑布诊脉,开药方。

    云金桑布等她写好方子送走?,才道:“我已经履行承诺,轮到夫人了。”

    程丹若道:“夫人的身体?已痊愈,最好与?其他病患分开休养,也方便你见人。”

    云金桑布问:“你难道打?算让我们的人也挪去三?圣庙?”

    “不。”程丹若说,“原来的互市各方面最合适。”

    胡人不能进?得胜堡,万一他们故意投毒怎么办?可她也不能去胡人的营帐,那可是一去难回了。

    最合适的地方,莫过于互市。

    三?年前,那里是空地,临时搭了遮蔽的棚子,三?年后的今天,勤劳的老百姓早就建起?了简易的屋舍,道路都?用黄土铺过,方便车来车往。

    云金桑布一时不曾作声。

    “我提醒过王妃,这病是会传染的,病人最好分开安置。”程丹若道,“互市两边道路皆通,牧民也都?熟悉,不会惧怕。”

    顿了顿,又道,“关键是方便车来车往,我这边熬药,你们那边送饭食,不然总不能让他们饿着养病吧?还?是说,王妃想我们这边出粮食养你们的人?”

    云金桑布不至于这么异想天开,也不信任他们,遂点点头?:“就依夫人的办,但既然此病会过人,还?是要?派人看守。”

    程丹若早就做好了被软禁的准备,平静地说:“可以。”

    云金桑布吩咐两声,让心腹出城通知宫布,准备转移病人:“程夫人就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程丹若道:“我要?去门口吩咐两句,叫人把行李送来。”

    她这样配合,云金桑布自不好违背人情,让几个侍卫“陪同”她过去。

    门外的官兵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

    程丹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守卫不敢擅专,派人去告知范参将。

    柏木却急了:“夫人,这怎么行?”

    “昨天我就写信回大同了。”程丹若道,“你回去一趟,让梅韵把我的包袱送过来,一会儿,我直接去互市那边。”

    柏木心急如?焚,可他一个小厮能有?什么法子,唯有?照办。

    不多时,梅韵挎着三?个包袱来了。

    程丹若才想接过,被她躲开。这丫鬟正色道:“夫人身边总要?有?人伺候,奴婢跟您一块儿去。”

    “你还?年轻……”程丹若叹气,“何必?”

    梅韵说:“奴婢不怕死。”又仰头?看向旁边的蒙古护卫,厉声道,“我家夫人三?品诰命在身,又是御前女?官,我家爷是靖海侯府的公?子,当?今天子的外甥,岂容你们如?此怠慢?”

    别说几个侍卫了,程丹若也一时愕然不已。

    梅韵走?到她的身边,端端正正道:“夫人身边不能缺人伺候,这不合规矩。”

    程丹若沉默片刻,点点头?:“那你就留下吧。”

    柏木也道:“夫人,小人也跟您去,梅韵也是个丫头?,总有?不好打?交道的时候。”

    留了一个,就不差第二个,她也同意了。

    只有?钱明,程丹若要?求他在外待命,方便传讯。这是必要?的,护卫和小厮、丫鬟毕竟职责不同,他便不曾勉强,在外等候。

    而鞑靼那边回禀了云金桑布,考虑到梅韵所言不假,程丹若毕竟是朝廷命妇,不能真像犯人一样被扣押,留两个人伺候也属正常,便同意了。

    就这样,他们三?人被软禁在了官驿之中。

    三?天后,军情到达京城。

    此前,他们已经收到了谢玄英关于疫病的回禀,不曾忽视,但也不曾重视。内阁的答复仅仅是“勒令当?地予以诊治”而已。

    毕竟纵观史书,哪个不是隔几年就“疫”“大疫”,大夏领土广袤,哪一年全国没病没灾的,才是洪福齐天,值得三?呼万岁呢。

    云金桑布生了病,除了让她治,推迟一下朝贡的时间,还?能咋地?

    而后聂总兵递急奏,说胡人在关外陈兵,意图不轨,内阁终于稍微认真了一点。

    他们说,密切注意,以备不测。

    嗯,八个字,毕竟这不是还?没有?打?么。

    内阁普遍认为,这是胡人的威吓,他们不是真的要?打?,毕竟从前没有?在春夏出兵的例子,都?是秋冬南下劫掠。

    此番作态,肯定是朝贡的时候想谈条件。

    因?为朝贡队伍还?没有?到,这事也暂缓。缓着缓着,就等到了谢玄英的信。

    他没写什么,主要?将疫病的情况汇报了一番,重点是程丹若随信附赠的奏折。

    鞑靼王疑似病重。

    羊毛交易惹来纷争,胡人心生警惕。

    云金桑布突发疾病,过于蹊跷。

    布日固德挑唆关外牧民,挑衅边军。

    牧民大量染病,死尸弃于荒野。

    鞑靼王的小王子秘密入城,因?云金桑布染病,对?大夏颇有?不满。

    宫布无力掌控局势。

    政局之后,她十分详细地写明了鼠疫的危害,并拿欧洲的黑死病和元末的瘟疫举例,说明以山西的地理特征,鼠疫传播得极快。

    就算闭关自守,时毒也会被跳蚤携带,传播到关内,更有?甚者?,时毒化为病气隔空传播,城墙根本挡不住。

    届时,边关要?塞十死八九,所以,为了保全大夏,就不能放任牧民惨死。

    关外的胡人数次来袭,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局势紧迫,她只好斗胆僭越,问云金桑布要?布日固德的人头?,以解得胜堡之围困。

    “臣以为,胡人以羊为首,可为顺臣,以狼为首,东郭之患。布日固德为一部首领,胡人之神箭手,威望非同寻常,若其身死,鞑靼群龙无首,不堪大用。而我等可秘密传信于胡人,道此人为宫布所杀,分化高山与?鹰部。”

    又画大饼。

    “牧民本愚,不过为布日固德所蒙蔽,此时正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若我等彰显太祖之仁德,礼邦之教化,各部必定感恩戴德,归心如?潮,但凡民心在夏,胡人便不再是心腹之患。”

    然后称颂一下皇帝的文治武功,说这是堪比汉武唐宗的不世之功。

    当?然,不能忘记讲点看得见的好处。

    比如?省了很多军费开支,比如?羊毛的来源稳定,明年毛纺织业就能官营了,国库的收入又增加了。

    总之给大臣们说了很多来钱的好事儿,再流露一下真情实感。

    “布日固德身死,臣欲安其民,当?入敌营。此去死生难料,恐无再见天颜之日,然臣深受皇恩,长恨未能报君,今日千难万险,百死不悔。”

    感人肺腑的表忠心后,升华主题。

    “拜望陛下万岁千秋,大夏国祚永年。”

    平心而论,程丹若的文章水准一般,但她一直都?不是以文辞取胜,而是用踏踏实实的事情说服对?方。

    就像这次,内阁的诸位阁老们,虽然不感动,但心里却很舒坦。

    为啥呢?

    事情解决大半了啊。

    布日固德死了,大夏危局自解,既能挑拨胡人内部,又免去一场战事,连时疫的问题也一道被解决了。

    省钱、省事、省麻烦,哪个领导不喜欢?

    再说了,那番彰显天朝仁德,以仁义教化野蛮的说辞,很投士大夫的胃口。

    畏战说教化,是贪生怕死,消弭了战争再说教化,这就是真理!

    连杨首辅这样独断专横的人,也无话?可说。

    一来,军情紧急,朝廷不能及时回应,边关自行抉择是正常的,只有?脑子坏掉的领导人才会要?求远程指挥作战。

    二来,程丹若不归他管。朝廷命妇,首辅完全管不着,御前女?官,首辅还?是管不着。

    所以,杨首辅心中唯一的情绪,其实是“可惜”。

    可惜了,若是个男子,哪怕是个小官,他也一定提拔此人。

    但这一抹淡淡的遗憾,持续时间并不长,堂堂首辅,全国官员皆听其号令,也不至于多么在意。

    他写了批注,将奏折交给太监,命其速呈于皇帝。

    边关军情,还?是耽误不得的。

    当?天,皇帝就看到了奏折。

    比起?事不关己的内阁,皇帝的感情更充沛一些。

    他感慨:“程司宝比朕想的还?要?忠心。”

    这么说是有?缘故的,通篇奏折下来,程丹若写“为了百姓”“为了和平”的话?很少,最多的是“报君恩”。

    ——臣深受皇恩,万死难报。

    然后,她真的赴险了。

    这不是忠心,是什么?

    两日后。

    布日固德的人头?送到,同时,也带来了程丹若进?入互市改成的病寨,生死难料的消息。

    皇帝十分动容:“传靖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