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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正文 第307章 琐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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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玄英认真考虑了程丹若的建议,而后道:“寨堡改制要上奏朝廷,但屯田可以清查,若以此收编土兵,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他这次的主要工作,就是?清理军役,包括了筛查军户编制和屯田。

    只要愿意?查,没有查不出问?题的,这次边墙寨堡引发?了叛乱,怎么都得给朝廷一个交代。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由抚住她的背:“这是?个好办法,我?试试。”

    “必须双管齐下。”程丹若叮嘱道,“让土司管理苗人,我?们去教苗人耕作,让他们不再茹毛饮血的生活,时间久了,自然?就与汉人融合。”

    解决西南的根本之策是?什么?扶贫。

    “这我?知晓。”谢玄英道,“昔年阳明先生在龙场便是?如此,我?亦心向往之。”

    县衙一刻钟的路程,两人便匆匆商议定了方向,随后各自行事。

    谢玄英接管了清平县的防务,第一时间便征召民?夫乡勇干活,清理排水道,轮换值守,安抚民?众。

    程丹若暂时在县衙的花厅安顿下来,询问?伤者被送往何处,叫人提着准备好的药粉前去慰问?。

    受伤的主要是?普通兵卒。

    他们被安顿在县里的一处义学,因为?谢玄英叫了大夫,此时已有一个大夫并两个学童处理伤口。

    程丹若进去的时候,听见他们说:“放心吧,这是?我?师傅的独门秘药,好好敷着就不易溃烂。”

    她好奇地瞥了眼,发?现是?一团绿色的药糊,便问?:“这是?用了什么药材?”

    “这是?秘方!”学童警惕地说。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正拿刀切除碎肉的大夫回答,“加了百虫仓,伤口容易好。”

    这是?个土名,程丹若稍微用了用金手指,才知道是?五倍子,产于云、黔、蜀,算是?本地的药材,北方少见。

    “原来如此,倒是?一味好药。”她笑笑,见大夫裹伤的布条都是?士兵衣裳上撕下来的,忙阻止道,“伤口需要清洗,再用干净的布条裹好。”

    大夫淡淡道:“哪有什么干净布条?”

    程丹若:“我?带了一些。”

    她示意?家?丁搬来箱子,又命人打水,等煮开了加盐糖包,为?伤者补液。

    大夫这才正眼瞧她,有点疑惑:“夫人是?谁?”

    “我?姓程,也是?大夫,略有家?学。”程丹若递上《外?伤治疗图》,“烦请按照这上头的步骤治伤,至于药,这边的水土养出来的,自然?更适合这里的伤,就用您的吧。”

    这《外?伤治疗图》,其实就是?外?伤急救的内容,简单的文字并简易的图案,命工匠雕了版,印刷了几十张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雕版她也一同带走了,以如今的印刷能?力,有现成的雕版,一夜间便可印出大量图纸。

    大夫接过图纸,最初表情看起?来有点过分平静,好像在思考怎么敷衍她,但看了会儿,眉梢微微松开,点点头:“尽力而为?。”

    程丹若道:“赵望。”

    “夫人。”今年堪堪二十岁,当?年赵护卫的弟弟赵望上前半步。

    她道:“你留在这,有什么短缺的尽量补上。这里的人是?为?了百姓才受的伤,不要亏待他们。”

    赵望道:“是?。”

    “血污及时叫人清理干净。”程丹若简单嘱咐两句,“缺人手就雇百姓,先给他们一半的银钱。”

    “属下明白。”赵望还?很年轻,以前都是?跟在钱明身后打下手。如今钱明回京办事,他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处理掉伤患的安顿问?题,天色已经?转暗。

    阴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早。

    回到县衙,差役们正一盏盏点起?路灯,为?省油,三个里只点一个,昏暗得很。

    程丹若趁天边还?有一丝余光,赶紧去探望张佩娘。

    县令自觉搬到了前院,将后头空置的东西厅让给了他们,张佩娘就住在西花厅那边,丫鬟们都挤在厢房里。

    虽然?局促了些,可经?历过野外?露宿的窘迫,这也不是?不能?忍受。

    “妹妹一切可好?”程丹若关?切地问?。

    “多谢姐姐关?心,一切都好。”回到熟悉的世界,张佩娘立即恢复如常,安顿好里里外?外?,“我?叫厨房煲了汤,一会儿给姐姐送过去。”

    程丹若确实没来得及顾及吃饭问?题,欣然?道谢:“多亏了妹妹。”

    “姐姐不嫌弃我?愚笨才好。”

    双方寒暄两句,默契地打住。

    “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姐姐慢走。”

    程丹若穿过厅堂,回到东厅处,丫鬟们已经?收拾好床铺,摆好了膳食。

    玛瑙端上药:“夫人。”

    “唉。”程丹若揉揉额角,先脱掉满是?尘土的外?衫,才接过来将药一饮而尽。

    人参的苦味在口腔弥漫,但喝完,浑身都洋溢着暖意?,不由松了松领口。

    “这是?什么?”谢玄英刚好走进来,一眼瞧见她颈边的青紫,“又受伤了?”

    “不是?。”程丹若解释,“锁子甲太沉,蹭破皮了。”

    她前段时间一直生病,体型消瘦,金属制成的锁子甲沉甸甸地压在身上,皮肤薄的地方就易青紫,领口处因为?磨蹭,刮破了皮。

    “给我?瞧瞧。”他拿过灯,解开纽扣,仔细看了半天,“涂药没有?”

    “清理过了,这些伤不需要敷药。”她说,“快吃饭吧,我?也饿了。”

    谢玄英摇摇头,依她先用饭。

    张家?的厨子保持了一贯的水准,鸽子虫草汤炖得清淡鲜香。

    “今儿又沾光了。”程丹若喝了口汤,不由道,“佩娘真是?周到。”

    谢玄英道:“世家?贵女,都有这八面玲珑的本事。”

    她奇怪:“你似乎对她颇有不满?”

    谢玄英当?然?不满意?,城里说不上弹尽粮绝,可也算不上富裕,她倒好,住下就霸占灶头,炖汤、炒菜、要热水,听说张家?丫鬟还?出去买鸡,说今晚要喝鸡丝肉糜粥。

    然?则口中道:“别家?之人,有何满意?不满意?之说?”

    “别生气了。”程丹若给他舀个鸽子蛋,“人家?自己的厨子,自己的钱,你管她吃喝呢。”

    “我?也没说什么。”谢玄英把蛋夹回她碗里,“你吃。”

    “我?已经?吃了一个。”她说。

    他言简意?赅:“吃掉。”

    程丹若不情不愿地又夹起?来。她需要补充蛋白质,但在路上,牛奶和羊奶都不易保存,还?是?蛋类更好。

    “算了。”谢玄英不忍地看着她。他到现在还?记得,她在婚后是?怎么逼自己吃鸡蛋的,“我?吃吧。”

    然?后,就着她的手吃了。

    程丹若一下轻松,多吃了两片火腿肉。

    谢玄英又给她夹了两筷炒肉片。

    “够了够了。”

    今晚的菜不多,就鸽子汤、炒肉片和两道素菜,两人很快吃完,喝茶消食。

    稍稍歇了会儿,程丹若叫了热水洗漱。

    “丹娘。”谢玄英立在帘子后,“我?想看看你的伤。”

    程丹若左右看看,感觉不严重,撩起?帘子:“只是?擦伤。”

    谢玄英放下手中的烛台,解开她的抹胸系带,立马就看见后背的淤青:“背上是?怎么回事?”

    “背上也有?”怪不得平躺有点痛。

    她解释,“轿子上坡下坡容易晃,大概不小心撞到了吧。”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瘀伤:“痛吗?”

    程丹若摇摇头。

    “我?给你擦。”谢玄英不容分说地拿起?布巾,拧得半干,慢慢擦拭她的皮肤。有淤青处,他就把热毛巾敷在上面一会儿。

    毛孔舒展的感觉很好。

    程丹若被裹在柔软的布巾里许久,才穿好衣裳。“好了。”他说,“去帐子里坐着,小心虫咬。”

    小小的飞虫围绕着书灯盘旋。

    她拿起?桃木梳,钻入密实的帐中,慢慢梳发?通头。

    没一会儿,谢玄英也洗漱完毕,坐进帐子。

    程丹若问?:“要梳吗?”

    他点头,取下网巾,打松发?髻。

    乌黑的头发?散落,与她的发?丝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用了同样?的头油,连香气都是?如出一辙的芬芳。

    他个子高,哪怕坐着,程丹若也够得费力,干脆坐到他腿上,一下一下慢慢梳。

    谢玄英搂住她的腰,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扑在耳边,心里渐渐宁静。

    奔波三日,他也疲倦不已,只不敢露于外?人面前。

    “这次的差事,怕是?不容易。”他开口。

    程丹若平静地说:“我?看出来了。”

    “丹娘……”

    “没有后悔。”

    微风吹动青色的纱帐。

    谢玄英低头,在朦胧的烛光中,轻轻吻住她的嘴唇。

    他们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不带任何欲望,只有无边的抚慰。

    “睡吧。”程丹若的眼皮忽而沉重,“我?困了。”

    谢玄英吹灭灯烛,揽她入怀:“你后背有瘀伤,靠着我?睡。”

    “嗯。”——

    次日早上,程丹若朦朦胧胧地醒来。

    晨光照亮窗边,她眯着眼,看见谢玄英正坐在案前写折子,便含糊地问?:“你在写什么?”

    “寨堡的事。”他说,“还?早,你再睡会儿。”

    见奏折才起?头,程丹若的眼皮又变得沉重。她翻个身,很快再度入梦。

    半个时辰后,谢玄英搁笔,奏疏拟完了。他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吹干墨迹,将奏疏折起?,放到了枕边。

    程丹若睡得正香,微光穿过纱帘的空隙,落在被子上变成无数个光点。她微微蜷身,双手交错搁在胸前,被角露出舒展的脚趾头。

    谢玄英挠挠她的脚底心。

    果然?,她马上把脚缩回去了,但并没有醒。

    谢玄英微微弯起?唇角。

    他知道,只要是?他做的小动作,无论发?出什么声响,她都不会轻易惊醒,但如果是?丫鬟们,再轻手轻脚的,她也会很快睁眼。

    仔细撚好被角,谢玄英抚过她的脸庞,悄悄离去。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光影渐亮。

    一刻多钟后,程丹若回笼觉睡醒,转头就看见枕畔的折子。

    她撑起?身,不梳头也不洗脸,先把折子看了。

    谢玄英的奏疏是?他既往的风格,言辞优美?,态度恳切,仿佛能?看见一个仪态典雅的贵公子不卑不亢地陈述着什么。

    内容大意?是?:

    他在上任的路上遇到了苗人作乱,起?因是?寨堡的军官侵占苗田,(在询问?过寨堡游兵残部后),他确认苗人所陈述的冤屈确有其事,寨堡深入苗疆腹地,消息闭塞,许多军官懈怠本职,耽于享乐,致使冲突。

    故此,提议清理贵州寨堡,命各地长官司治理,征召土兵充实寨堡,以夷治夷,既分化苗部,也可减缓汉苗冲突,平衡各方势力。

    平心而论,谢玄英的奏疏完善了程丹若昨天的提议,但她看完后,却决定把这封奏折压一压。

    黔东南就这么复杂,之后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现在提这个没什么用,还?是?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