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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正文 第309章 贵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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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哥并没有?支撑太久。

    谢玄英没打算要他的命,可作为攻城的罪魁祸首,狱卒们好好“招待”了他。加上勾氏背叛,巴氏紧跟投降,来势汹汹的叛军就此瓦解。

    他们不约而同地抓住了“谢御史?”的条件。

    交出首恶,要求从轻发落。

    然而,程丹若并没有?再?现身,一次伪装是智谋,次数多了就是戏弄,既要招揽人家,还是要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她让田北和李伯武上场,分别?唱红脸和白脸,误导他们以为是两位汉人大官的博弈,让他们更?快做出了选择。

    攻占寨堡的数百苗人充军,其中就包括了黎哥。

    但谢玄英承诺他们,假如之后的平叛,他们能够戴罪立功,不仅能免除死罪,还可以得?到赏田,甚至可以更?进一步,从长官(正六品)变成?招讨使(从五品)。

    黎氏、巴氏、勾氏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答应。

    清平危局彻底解决,也该继续启程了。

    三家跟风作乱的案例在?前,余下的路段虽然行走不易,但风平浪静。

    数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贵州城。

    贵州城隶属于贵阳府,虽然在?不久前,它还属于贵州宣慰使司,也就是处于当?地土司的控制之下,但随着大夏在?贵州建贵州卫,贵州城便改土归流,成?为了贵阳府的府城。

    不过,定西伯来贵州前,三司形同虚设,整座城归流了还是唯土司马首是瞻。但随着丁家三代耕耘,一点一滴影响了周边,现在?才是大夏说了算。

    比起贵州的其他区域,贵阳因处于贵山之阳而得?名,因是盆地,有?着一点点的平地,但府城周边依旧是高山。

    不夸张地说,因为中途多次遇见?下雨,很多地方变为泥潭,马车过不去?,程丹若骑马,而张佩娘干脆是叫民?夫擡轿子过去?的。

    进城那天,程丹若松口气,张佩娘也跟着松了口气。

    仅交通一项,贵州比大同受罪。

    宅子是管事们提前租赁好的,为安全计,特意租了相邻的院子,都是三进。

    贵州多雨,此地的院子虽然也是规矩的四合院,但皆是两层,正院的一层是待客的厅堂,二楼是卧房。

    且正院和东西厢房的二楼以走廊相连,呈现“回”字状。

    屋舍里外都打扫干净,撒上了雄黄和石灰。床、恭桶、浴桶等物,按照程丹若的习惯买了新的,其余的家具和柱梁也已粉饰一新,里里外外都干净通透。

    程丹若里外检查了两遍,额外让人把二楼的走廊都糊上纱,如此既不碍通风,又能起到防虫的效果。

    屋檐滴下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又下雨了。

    程丹若叹口气:“找人做个淋浴室和烘衣间。”

    二层木楼,做淋浴很容易,但需要一间专门烘衣服的地方,不然光靠晾晒,以她和谢玄英的衣物之多,怎么来得?及。

    不过,无?论事情如何繁杂,能够安顿下来,怎么都叫人松口气。

    程丹若又遣人去?隔壁问张佩娘,是否需要帮忙。张佩娘派人过来说一切都好,多谢她记挂,等等。

    她这么说,程丹若自然也不赶着上,论起处理家务事,指不定人家比她更?老?练一些。

    接下来,便是给护卫们租房子,请大夫给路上水土不服的人看病,打听城里什么地方买菜,什么地方买马,什么地方雇人。

    同时,谢玄英走马上任,拜访上司贵州布政使。

    他带回了两个好消息:第一、贵州的布政使因为定西伯之事,生怕被皇帝怪罪,态度很好,问什么都很配合;第二、他没带老?婆过来,按察使亦然,程丹若没有?需要正式应酬的女眷。

    也有?一个坏消息。

    战争已经开始了。

    两天前,韦将军整顿兵马,带领一万人前往安顺,平定白山黑水二地的叛乱。

    贵州城作为贵州的中心,如今也是整个军事机器运作最重要的一环。

    粮草、武器、兵马、民?夫……这般庞大的机器运转,需要大量人力支持。谢玄英几乎一上任就进入加班模式。

    程丹若起床,他已经不见?了,晚上睡下,他才刚回来准备冲澡。

    百忙之中,没忘记给张鹤等护卫一个合适的职位,让他们训练新兵——卫所的士兵被大量调走后,新征召的兵卒毫无?经验,但他们随时有?可能上战场。

    黎哥等数百个苗人也被编入其中,他们并不显眼,军中还有?水东、水西两大宣慰使派出的彜族人。

    他们被当?地人统称为土兵。

    与谢玄英的繁忙不同,程丹若的半个月,过得?平淡又有?规律。

    上午,她会?处理一些家事,给靖海侯、柳氏写信,给晏鸿之和洪夫人写信,他们比预计晚到了小半个月,家里肯定十分担心。

    今非昔比,她如今的汇报更?从容,选择性告知了延误的缘故:驿道难行,天气不佳,苗人叛乱导致的路途阻塞,但这都被解决了,他们已经到了贵州。

    为了体现尊重(水字数),专程向柳氏提起冯四托付了张佩娘的事,顺带打听一下昌平侯和张家的人情网。

    而给靖海侯的报告中,询问的是贵州官场的情况:布政使是谁,哪年?的进士,座师为谁,按察使司是什么情况,还有?韦自行的家庭背景,有?无?亲戚关系,曾经的战绩,等等。

    水完两份工作报告,还要和张御医等人通信。

    聊聊太医院对《治鼠疫》的感想,谦虚地请他们多提意见?,也要问问太医院对西南瘴气疟疾的治疗方法,以备不时之需。

    下午,她会?出门走一走。

    越是边陲之地,对女人的束缚就越少,贵州被称为蛮荒之地,科举一塌糊涂,礼教自然也不怎么兴盛,女人上街、干活、买卖的比比皆是。

    尤其是苗族女子,她们从不忌讳抛头露面。

    程丹若尝试和她们对话。

    与现代旅游时,热情开朗的苗族人不同,大部分苗族妇女态度冷漠,虽然不敌视她,却?也十分冷淡。她们既不卖古老?的银饰,也不穿着华丽的民?族服饰,卖的大多是皮毛、猎物和草药。

    因为生活艰辛,她们大多体型瘦小,背着巨大的背篓,过早得?苍老?了。

    程丹若以买卖草药的理由搭话,偶尔间杂几句简单的苗语,一来二去?的,对方警惕稍减,愿意和她聊两句了。

    她问,你们从哪里来?

    回答各不相同,有?人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寨子,有?的却?含糊地说东边或西边。

    又问她们,这都是什么草药。

    她们几乎说不出任何一个熟悉的名称,所用的词汇都是苗语,只有?少数人能说出这是“止血的”“让人不吐”抑或是“被虫咬了抹”。

    程丹若把这些草药全都买了下来。

    回家后,她请来当?地的大夫,逐一询问他名称,与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后,第二天拿着草药,继续去?集市找苗人妇女辨认。

    她问,这个叫什么名字?

    苗人妇女就说了土称,她重复两遍,确认发音无?误后,用谐音标注。

    没几天,就攒下一本小册子。

    程丹若暂时不清楚,这么做有?什么用,但多做一点,总不会?错。

    逛完集市,买些零碎的东西回家。

    天边雾蒙蒙的,丫鬟们忙着拆纱窗,收衣服:“快下雨了。”

    “全放到火箱上。”梅韵指挥,“小心,不要勾花了丝。”

    火箱设在?抱厦里,两层结构,下头是茶炉房,炭火煮茶热饭,热力随着铁管上升到二楼,聚集在?火箱内,便能烘烤衣物。

    而铁管最终通向烟囱,烟气排出屋舍,并不会?在?家里弄得?烟熏火燎的。

    贵州多雨,只能靠这种方式每天烘干衣物。

    此时,黄莺瞧见?了归来的程丹若,忙请示道:“夫人,绣房的娘子们说,她们的时间都排满了,要做衣裳,只能等到一个月后。”

    贵州的天气与大同迥异,需要新裁许多夏衣,可程丹若带的丫鬟不多,自然需要请裁缝铺的人帮手。

    她们居然已经排满了?

    “这会?儿也不是做夏衣的时候啊。”程丹若微微惊讶。

    黄莺抿住嘴,不大高兴的样子:“是冯四奶奶……说什么少了两件行李,急着要衣服,就先请了。”

    “噢。”程丹若恍然。

    说起来,定西伯全家被问罪,三司一把手又都没带正妻,她可能是贵州身份最高的女眷了。按道理,一些事情——比如下帖子、裁衣服、办宴会?什么的,都应当?让她头一个做,她做完了别?人才能做。

    裁缝铺自然也该如此,她做好今年?的新衣服,她们才能给别?人干活,甚至她选好的衣服花色,下头的人都不能碰。

    张佩娘虽然是总督的女儿,可出嫁随夫,以冯四的地位,她不应该抢在?程丹若前头。换做别?人,兴许会?视为挑衅,两家杠上都有?可能。

    但程丹若不在?意:“贵州城里不会?只有?一家裁缝铺,换家就是了。”

    黄莺道:“已经换了,就怕料子不够好。”

    不止是她,玛瑙也开口了:“冯四奶奶这么做,未免令人寒心。路上您对她这么照顾。”

    “别?这么说,互相照顾罢了,我也没少吃张家的手艺。”程丹若宽慰道,“兴许人家是真急着要衣服呢。”

    梅韵道:“十几车的行李,倒是比我们家急。”

    好大的众怒,程丹若笑了:“知道你们心疼我,可衣裳早做一天,晚做一天,都不会?改变我和她的身份。佩娘……”

    她稍作沉吟,觉得?没必要深究个中原委,“随她去?,不必管她。”

    看出主人的不在?意,丫鬟们也慢慢熄了火气。

    程丹若转移话题:“对了,离开大同前我和你们提过的事,考虑得?如何?”

    提起终身大事,丫鬟们立即把张佩娘的事儿抛之脑后。

    她们互相看了看,把视线集中到了梅韵和喜鹊身上。

    程丹若饶有?兴致地瞧了她们会?儿,先点自己人:“喜鹊跟我过来。”

    喜鹊脸上浮现出一丝嫣红,但落落大方地应:“是。”

    她跟着程丹若走到次间,侍奉汤药:“夫人先喝药。”

    “不急。”程丹若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态,“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喜鹊干脆利索:“奴婢愿意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