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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正文 第366章 寻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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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吹拂。

    谢玄英带着人马,沉默地在山间穿梭。

    带路的向导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说:“大、大人,附近真的只有?这一个寨子了啊。”

    谢玄英打量着掩藏在夜色中的竹寨,很小一个,屋舍破陋,毫无人气,显然是一个空寨。

    这已经是第三个寨子了。

    永宁附近的寨子,大多?属于赤江,少部?分因为太小,甚至没有?留下姓名,除非熟悉本地的土著,否则都不知道某处有?人烟。

    向导是永宁的货郎,认识周边的每一个寨子,毕竟,寨民再深居简出?,也需要买生活用品。

    可连续三次扑了空,全都未发现程丹若一行人的踪迹。

    天已经黑透,谢玄英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没有?别的地方?了吗?”屈毅代为发问。

    向导小心翼翼道:“有?是有?,就是更远一点,要走大半日才到。”

    屈毅欲言又止。

    “先在此?地休整一二。”谢玄英绷住了心弦,没有?失态,“带我去高处看?看?。”

    “是是。”向导暗松口气,赶忙带他?往高处走。

    山路难行,许多?地方?马上不去,谢玄英便下来自己往上爬。

    伤口一抽一抽得?疼,但不知道是心里有?事,还是药物起了效果,他?感觉乏力头晕的症状彻底消失,只留下纯粹的痛苦。

    爬上山坡,月色照亮的丛林展露眼前。

    一望无垠的树林,时而有?不知名的野兽惊起倦鸟,怪声络绎不绝。

    谢玄英看?着夜空的星辰,仔细分辨方?向。

    隐隐约约的,闻见了一股味道。

    他?拧起眉,走几步到下风口,小心分辨这这股气味,不是草木的腥气,不是动物粪便的臭气,也不是尸体的腐气。

    有?点冲,还有?点……香。

    谢玄英想起来了,是辣椒的味道。

    “沿着东北方?向,派斥候去找。”他?下令,“顺着辣椒的味道过去。”

    屈毅忙道:“是。”

    他?亲自带人去了。

    辣香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谢玄英捕捉着每一丝晚风,如?碰蛛丝,生怕用力就断了。

    鼻尖有?微微的凉意。

    要下雨了。

    雨会让伤口恶化?,也会冲洗掉留下的足迹。

    谢玄英轻轻按住胸口,感觉到盔甲下的荷包形状,里面装着他?和?丹娘缠结在一起的发丝。

    他?一定会找到她。

    程丹若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外间的动静逐渐变小,只余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田北和?其他?护卫守在门口,背影来去,尽职尽责地围出?一片安全区域。

    她合拢眼皮,心想,无论如?何,眼下的情况比在白明月手上好?多?了。只要田北等人活着,其他?人要想动手,就得?付出?代价。

    定西伯的护卫们,愿意冒着得?罪靖海侯府的危险,对她动手吗?他?们对丁桃的忠心,经得?起考验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此?时此?刻,田北就在角落里觑见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对手下做了个手势,自己走过去,满脸诧异地问道:“彭兄弟?”

    “田兄。”对方?压低声音,“可否借一步说话。”

    田北往墙角走两步:“彭兄弟,你这是出?了什么事?”

    “我是救你们来了。”彭护卫道,“谢三奶奶糊涂啊,这可不是好?地方?,你当那寨主是谁?就是如?今的叛军首领黑劳!”

    田北“大吃一惊”:“什么?怎么会?”

    彭护卫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明日一早,你们还是快快离去为好?。”

    田北露出?三分疑窦:“你这么一说,确实奇怪得?很,可——”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好?兄弟,你给我透句话,这有?多?少人?”

    “他?们只有?两百多?个,都带着伤。”彭护卫说,“我知道田兄的顾虑,放心,我认得?路,到时候自会相助。”

    田北立即道:“若真是如?此?,彭兄对我等可是恩重如?山。”他?暗示地问,“不知兄弟可愿随我面见公子?”

    “苗人非我族类,这也是我等本分。”彭护卫道,“不过,我们兄弟确也有?些叛军的消息,想告知谢巡抚。”

    田北会意,慎重抱拳:“兄台高义,先谢过了。”

    彭护卫朝他?点点头,贴着墙根的阴影离去。

    他?绕过两间竹楼,悄悄回到住的地方?,等候的人忙问:“怎么样了?”

    “毕竟是靖海侯府的人,看?得?出?来,他?们多?少也有?些疑虑,只是没想到咱们家大姑娘会和?叛军搅和?在一起。”彭护卫轻轻叹口气,“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

    平心而论,他?们对丁家都算忠心耿耿,伯爵府倒台了,既没跟着哄抢财物,也没有?一走了之,遵循老夫人遗命,跟随丁姑娘。

    开始还好?,伯爷被定罪,成了谋反的逆贼,他?们惴惴不安,和?叛军在一块儿反倒安心。待黑劳打下小半个贵州,又觉得?就此?跟随苗王也无不可。

    然而,朝廷的平叛很快就来了。

    他?们跟随定西伯已久,知道大夏的实力,不敢光明正大和?朝廷作?对,只负责保护丁桃,不掺和?造反。左右丁姑娘嫁了苗王,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苗人自傲,也不在乎他?们,混着混着就含糊过去了。

    一晃大半年过去,叛军节节败退,势头越来越差,到如?今,他?们不得?不为自己谋出?路。

    这会儿还能说是跟着丁姑娘出?嫁了,免去被清算的麻烦,可若谢巡抚的夫人有?个万一,他?们可就只剩死路一条。

    彭护卫暗中探了大家的口风,大多?数人都不想冒险。

    他?们习惯了在城中生活,谁都不愿意随苗人进山,过刀耕火种的日子。

    彭护卫便拉拢了些人,准备“弃暗投明”。

    黑永从树上跳下来,和?等候的族人说:“丁家的汉人不老实。”

    “早就猜到了。”族人们冷笑,“他?们可是丁王爷府上出?来的,鼻孔朝天,还以为是以前呢。”

    “听说丁王爷都被砍头了。”“汉人的皇帝做了件好?事。”“嘘,小点声,别让丁姑娘听见。”

    黑永很烦,让他?们都闭嘴:“丁姑娘呢?”

    “在屋里照顾劳呢。”

    黑永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看?不上定西伯府的护卫,可丁桃当初抛下伯爵府的荣华富贵,和?黑劳私奔一事,足以得?到他?们的好?感。更不要说此?次多?亏了她带人赶到,方?才救下黑劳。

    闹翻了对大家都不好?。

    他?想着,准备在天亮前再去找一次黑劳。

    天色渐渐亮了。

    程丹若喝了两口隔夜的盐糖水,吃了个馒头充饥。

    外头起了淡淡的雾气,冰冰凉凉的,天色晦暗,显然是一个大阴天,衬得?后头的树木怪异干瘦,暗影憧憧。

    什么鬼片的天气。

    她腹诽着,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程丹若暗道一声“来了”。

    下一刻,丁桃推门进来,表情焦急:“快去看?看?黑劳,他?有?点不好?。”

    程丹若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了?”

    “他?不太舒服。”丁桃拉住她就往外头跑。

    田北等人立即跟上:“夫人——小心!”

    变故就是在这一刹那发生的。

    拐角处忽然闪出?五个苗人,挡住了田北等人的救援,而丁桃死死拽住程丹若的手腕,劲儿还挺大。

    程丹若刚想给她一针,忽而感觉脖颈一凉。

    “停手。”黑劳言简意赅,“咳,退后。”

    程丹若无比惊讶,全然没发现他?是怎么出?现的。

    田北倒是看?见了。

    黑劳是从屋梁上翻下来的,他?竟然忍着伤势爬上了屋顶,避过他?们的视野,埋伏在了梁上,一击得?手。

    “停手。”程丹若开口,握住袖角的坠物,“你想要什么?”

    黑劳扬起眉毛:“有?点胆色,别担心,我不杀你,只是我们现在被官府追捕,少不了要让你挡些麻烦。”

    程丹若的余光扫过丁桃,口中道:“你留下,我放其他?人离开。”

    “你‘放’我们离开?咳!”黑劳嗤之以鼻,“搞清楚,你的命在我,咳咳,手上。”

    她笑笑,不以为意:“你和?白伽已经做了该做的事,再打下去,只会把你们部?族拖死。你问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出?山?是为了自立为王,还是为了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刀不动,黑劳也没有?说话。

    程丹若知道,他?没法?多?说话,恐怕肺部?已都是鲜血,喘气都难。

    黑永却是轻伤,有?余力指责:“是因为你们,我们才会这样,我们没得?选。”

    “咳,不用、废话。”黑劳向周围使了个眼色,苗兵们一窝蜂涌来,隔断她和?护卫的接触。

    “小桃,你的人留下。”他?深吸口气,快速吐字,“我们走。”

    丁桃十分听他?的话:“刘护卫,你们留下,不许他?们追来。”自己则跟着黑劳亦步亦趋地后撤。

    刘护卫等人举起兵刃,组阵在前,苗人则手持长枪在后。

    田北扫了眼彭护卫。

    他?们似乎有?些犹豫,没有?动作?。

    “杀了他?们。”丁桃高喊。

    刘护卫略一迟疑,还是本能地遵循了主家的命令,挥刀相向。但彭护卫眼看?苗人自己开溜,却要留他?们断后,不再迟疑,反戈一击。

    “老刘!”他?挡住刘护卫的刀,“杀了程夫人,我们就真完了。”

    他?们起了内讧,田北暗叫侥幸,立马带人追击。

    程丹若被黑劳拽走,但趁机将针筒握于掌心,心念电转。

    定西伯护卫内讧,形势逆转,苗人跑不了太远。看?黑劳的脸色,估计没几分钟好?活。砷就一针,用给他?有?点可惜。

    倒是黑永此?人,好?像是黑水的二把手,伤得?也不重,被他?逃走,保不准要纠集兵马,再给官兵制造麻烦。

    不如?……

    密叶和?晨雾阻挡视线,脚步声时远时近。

    她不动声色,只踉踉跄跄地迈步,脸上手上很快多?出?细微的血痕,时不时低呼一两声。

    黑劳已是强弩之末,早就控制不住她,可眼光敏锐,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后,马上将她推给黑永。

    就这点动作?,也让他?一阵气喘,指缝间淌出?鲜血,滴落在草叶上。

    “你本来就肺腑受创,这么剧烈动作?,内脏破裂,神仙也救不得?。”程丹若重复条件,“你留下,我让其他?人走。”

    “你、你不用拿我的命威胁,咳,威胁他?们。”黑劳擦掉嘴角的血迹,“走,要快!”

    黑永二话不说钳制住程丹若的双臂,紧紧跟上了黑劳的脚步。

    程丹若耐心等待。

    又走了百米,豁然开朗。

    一条蜿蜒的河流出?现在众人面前,五六个竹筏系在岸边,随波漂流。

    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们能逃脱官兵的追捕,恐怕这条河与赤江相连,直接顺流而下,半天就到永宁附近。

    “小桃,上船。”黑劳推了丁桃一把。

    丁桃听出?了话音,慌乱道:“你,你不走吗?”

    “官兵一定在附近,看?不见我,他?们早晚会进山。”黑劳摸着她的脸孔,“你跟黑永他?们回去,等我脱身,我会来找你。”

    “你骗人!”傻子才信他?的话,丁桃的口吻中多?出?了哭音,“你骗我。”

    黑劳笑了笑,凝视着她如?同桃花一般的面孔:“对,我骗你,忘了我吧,你再找一个。”

    丁桃瞬间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