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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正文 第402章 奏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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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还是很好?哄的,数数就行了。

    次日,谢玄英调整好?了心情,和姜元文在书房里辩论了两个时辰。

    双方各执一词。

    姜元文说,时移世易,春秋代序,试看江南天府之地,早就不把理学?奉为圭臬之言,对程、朱多有思辨,可见民心所向?,就是人人皆可成?圣的年代。朝廷就该改变想法,奉心学?为正统,就好?比当年汉初尊黄老,汉武兴儒术。

    谢玄英却?道?,你说人人都可成?圣,这人人是指读书人还是指百姓?读书人明善恶是非,修己身道?德,那该如何用来道?德治理国家?如果百姓也去悟道?,谁来耕田织布,行商送信?若是说礼不下庶人,又和人人都可成?圣的说法相悖了。

    姜元文道?,悟道?有先后,必然是先由读书人悟出道?理,再教授于百姓,如此方算是教化。

    谢玄英就说,你去看看外头?田间的平民百姓,是教他们种?田织布好?,还是教他们空泛的道?理好?,光凭道?理填不饱肚子,总不能让大家都朝闻道?,夕便死吧?君子治学?明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元文回?答,自是为了救世安民。

    谢玄英道?,假如一门学?问只?是为了自己明心见性,这就是修身的学?问,一个人的学?问,而不是治理天下的学?问。眼?下人人都在谈心学?,静光居士以禅悟儒,只?执着于自己的内心,与孔孟治天下的初衷已截然不同,是释非儒。

    最终,姜元文因无法回?避心学?空谈的现实,遗憾败北。

    他回?头?就给老师写信,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说,末了透出心里话。

    “帝王喜怒莫测,有利则用,无利则弃,此路尚崎岖,未到功成?时。”

    他发现,心学?要得到朝廷的认可,就得对帝王有用,可时下人们批判程朱,热爱辩论,虽夸夸其谈,却?于百姓无益。

    再不改变,心学?也会?走到尽头?。

    可要变,谈何容易?

    姜元文想起在谢玄英,刚生出的走人心思又淡了下来。他倒是要看看,谢玄英能走出什么道?儿来。

    万一呢。

    打定?了主意,姜元文就不和他冷战了,反而寻机提醒:“快到秋闱了,今年的乡试,抚台该早做准备。”

    考过乡试就是举人,能入京参加会?试,陛下既准了增加明年的中榜进士,这回?的竞争必然会?格外激烈。

    谢玄英听取了他的建议,认真筹备了起来。

    几乎顷刻间,家里忽然多出一倍多的拜帖,都是贵州大户之家送来的。

    他们不是求开后门,而是怕被穿小鞋。

    程丹若一张都没?看,全烧了。

    家里门户紧闭,什么礼都没?收,连带着费太太想约她吃饭,都被她婉拒。

    总之,闭门谢客,谁都不要过来。

    同样闭门的还有提督学?政家。

    提督学?政就是负责一省教习的官,属于按察使司,通常是翰林出身的进士,出任按察佥事或副使之职。

    但说实话,这都没?什么用。

    乡试不似会?试,考成?就上金銮殿了,但也是一件大事,考官不止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巡按御史,还有京中派来的人。

    他们才是主考官。

    今年贵州的主考官就是礼部?主事。

    虽然人家才正六品,但他才是主考官。谢玄英又安排了布政使、按察副使等四人为同考官,这五个人负责阅卷,而他本人则为提调官,统管考场一切事务。

    考试期间封闭试场,任何人不得出入,各门户都由他的人亲自把手,杜绝一切夹带舞弊现象。

    八月六日,主考官入城,也不找地方落脚,直奔贡院,当天就住了进去。

    下午,同考官、谢玄英和其他监考官、收卷官等所有人马,也正式入驻贡院,同时,封锁考场内外。

    之后的七号、八号,各考官一面熟悉,一面商量出题。

    九号正式考试,一直考到八月十五第三场,后面还要阅卷。

    在此期间,谢玄英都不会?回?家,吃住都在考场。

    因这缘故,中秋都过不成?了。

    程丹若琢磨了下,既然他不在家,她一个人紧闭门户太浪费时间,干脆收拾行李外出,去趟安顺看看情况。

    怎么说呢……驿站承包措施说成?功不成?功,说失败也没?失败。

    不成?功是因为路不像路,越往后,开出的驿道?就越粗糙,整得像山里徒步的小径似的,只?不过是杂草灌木少点,隔一段距离,铺一块比较明显的石头?。

    驿站倒是还好?,山里最不缺的便是木料,苗人们按照自己的习惯,搭建了一两座吊脚楼,供修路的民夫和俘虏歇脚。

    目前这几个驿站和这条路,都赚不到任何钱。

    程丹若不得不招来驿站的承包商,好?言安慰了他们,表示自己也出钱了,绝不会?任由他们的银子打水漂。

    四个宁寨都是朝廷承认的土司,虽说地方不大,可都登记在册,今后不管是买卖还是朝贡,必然要走这驿道?,绝不会?荒废。

    为定?他们的心,她便说,这次来便是绘制图纸,上奏朝廷,正式定?下驿站。

    今后(如果有人),还会?派遣驿丞过来。

    一番表态,终于安抚住了他们。

    程丹若花费数日,把每个驿站都转了一遍,顺便考察了俘虏们的表现。

    因为条件并不算苛刻,与他们来往的也不止汉人,不乏夷民,俘虏人虽多,却?只?有逃跑,没?有聚众作乱的。

    程丹若招来四个宁寨的寨主,先问他们,之前黔东北的苗家妇女如何了?

    寨主们都说,大部?分都重新?嫁了寨民,剩下的也都安顿妥当。

    “那我就放心了。”

    程丹若没?有过多追究,左右都是同族的人,肯定?比强嫁给汉军强。退一步说,哪怕有矛盾,也是他们内部?的矛盾,不会?挑起汉苗仇恨。

    又问他们是否愿意收容俘虏。

    人口?谁不喜欢,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寨主们都说愿意。

    程丹若便命人传话下去,俘虏修路满三年,考核最优的百人可入籍各寨,但要承担寨子的徭役。

    徭役就是维护驿道?,除草、捡石头?、修驿站、保养马匹,等等。这是为各寨所开的驿道?,当然由他们负责维护。

    本来这还要额外腾出人手,白得了人负责额外的差事,寨主们都很高兴,不断拍她马屁。

    俘虏们也十分意外。

    他们不是跟着黑劳、白伽造反的叛军,就是被剿灭的山匪,原以为这辈子干苦力到死,没?想到能入籍。

    虽然还是干苦力,可入籍后便能离开俘虏营,在寨子里成?家立业,重新?生活,比在一辈子当俘虏好?多了。

    有了奔头?,干活自然更是卖力。

    程丹若安抚了他们,又往赤江去。

    赤江如今有两大势力,一是千鱼寨,实力最强,二是金竹寨,夕照支持,双方斗得厉害。

    也因为他们内斗夺权,对朝廷还算客气,一年时间修了两个驿站。

    比安顺还糙点儿。

    程丹若没?吱声,反正赤江她是打算等赤韶上位后,让这个义女监督干活。

    赤韶今年也快十六了。

    视察完驿道?,她回?到贵州城,开始琢磨怎么写奏疏。

    汇报下修建工作,提供最新?地图,哭诉一下自家的贫穷,请朝廷拨款,肯定?是排第一位,姑且不多论。

    程丹若选在这个时间递报告,看中的是马上要被杨首辅扫地出门的人。

    京官外任,换个说法就是排除异己。

    那可都是人才啊!

    一个好?的驿丞有多么重要,参看王阳明就知道?了。他以一己之力教化彜人,还化解了当时贵州宣慰使搞事的野心,维护了西南的安宁。

    反正都是要贬的,贬到贵州来吧!

    阳明先生没?有,左钰这样的也行。

    尤其杨首辅想干掉的,多是心学?门生,这不是正好?了么。

    程丹若不想错过这个捞人才的机会?,决定?提前出牌,抢一个先机——

    九月,桂花满树。

    皇帝坐在光明殿中,翻看程丹若的奏疏。他细细看了片时,吩咐道?:“把贵州的舆图拿来。”

    “是。”石太监躬身下去,很快取过贵州的舆图,铺平在桌案上。

    皇帝根据奏疏的图纸,一个个寻过去。

    “宁洞,洞首、洞天两驿,”他伸出手,石太监便递过朱笔。皇帝在舆图上点下两个红点,“宁溪,溪花、溪云两驿,宁山,山月驿,宁谷,谷生驿,不错,真不错。”

    他眼?中透出真切的笑意,翻过一页奏疏,继续点:“赤江,赤宝、赤鱼两驿,总共八个驿站,了不得。”

    石太监察言观色,捧场道?:“寻常人一年修一驿已殊为不易,程司宝两年不到却?修了八驿,必是花费了极大心思。”

    皇帝说了句公道?话:“人家都是出钱募民夫,那边却?有叛军俘虏,加上各寨都出人手,这才修得快了些。”

    又翻回?前页,“瞧瞧,还把驿站以后的茶水马料抵了出去。”

    石太监从皇帝的口?吻中,判断出这是对亲近之人的“嫌弃”,而非真怒,便为她开脱:“若非如此,哪能凑出钱呢。”

    他轻巧地说,“老奴还记得,鲁御史说,程司宝将?家里的缎子都拿出去当了,这才凑到了冬日的棉鞋。”

    鲁御史回?京后,曾被皇帝召去问话。

    皇帝在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怎么看不出他那封奏疏的开脱之意,也疑他和谢玄英结党欺上,有意试探。

    当时,鲁御史说:“臣所言句句属实,程夫人有违女德,但也仁心善意,冬日修筑驿道?,缺衣少食,她悄悄当了家中绸缎补贴,却?从未对外声张。若非臣职责在此,格外留意,怕也不知这一出。臣不敢欺君妄上,片字不曾虚言。”

    皇帝不置可否,回?头?却?问了梁太监。

    梁太监道?:“老奴不知情,然则确实有人拿了织造局的缎子送来,只?不知是否出自程夫人之手。”

    织造局是皇帝的地盘,进出皆有账目,查一查就知道?,完全对得上。

    皇帝这才消去疑心,不过,却?还是把鲁御史打发到了别处。

    如今重提此事,又是一番心境。

    皇帝微微颔首:“三郎夫妻踏实肯干,还不居功,朕若多几个这样的臣子,也不至于头?疼了。”

    石太监心下了然,皇帝是觉得王尚书抱病,是对自己不满了。

    依他说,这些子文官就是弄不清楚,陛下肯用他们,是他们的荣幸,别讨要什么赏赐功劳,陛下自然记着你的好?。这般矫情作态,是在逼陛下呢!

    王阁老如此,杨首辅也如此。

    当然,前者?对石太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他在意的是,杨首辅借着归宗和皇帝达成?交易,默许这次京官的清算,把不少和他关系好?的人给撵走了。

    石太监有了危机感。

    他的权力毫无疑问来源于帝王,可屁股要坐得稳当,总得有点自己人,否则文官闹着清权宦,皇帝也为难啊。

    兴许,是时候把谢郎弄回?京城了。

    “谢郎是陛下的外侄,”石太监替皇帝换了茶,玩笑似的道?,“其他人哪里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