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大量游客集中在机场火车站,景点空了不少。
谢玄英带她去了动物园。
人还是很多,有点挤,熊猫馆的队伍排得老长,大家都想看明星熊猫。
程丹若没什么想看的动物,就跟着排队。
反正约会这种事,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人很多,队伍很拥挤,也没关系,相反,这会带来超出进程的肢体接触。
手背和手背不断互相触碰,她的肩膀抵住他的胸膛,他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但没多久就慢慢滑落,揽住她的腰。
很神奇的经验。
上一回,他们直接从“熟人”变成了“夫妻”,真正接触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命大和谐。不是不行,但少了点什么。
对,就是这样循序渐进的试探,似有若无的接触。
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是香水吗?”明知故问地靠近,去嗅闻他的味道。
肩膀处很明显,好闻的香气。
谢玄英稍稍犹豫了下,但实话实说:“不是,衣柜里有熏香。”
香气直接接触皮肤的不够含蓄,他仍是原来的习惯,在衣料上熏染:调配好的香丸放进衣袋,密封保存,香气就会缠绕在织物的纹理间,安静地蔓延。
所幸她没有多想:“很好闻的味道。”
他松口气,张开手臂:“站累了吧,靠我身上。”
程丹若挪过微不可见的距离,偎在他身边。
果然不累了。
排他们后面的也是对情侣,女孩恼怒地瞪着男友,可对方不解风情,滔滔不绝地介绍:“我和你说,三太子是熊猫里最可爱的一个,就是战五渣……”
程丹若因为“太子”两个字,稍稍绷紧了脖颈。人生暮年,祝沝身体每况愈下,偏偏唯一的独苗也没站住,后继无人,是过继还是继续等待,折磨着内阁的每个成员。
谢玄英察言观色:“队伍很长,要不要换一个看?”
“排都排了。”她说,“我朋友也说这只熊猫很好看。”
他接住话头:“早晨和你聊天的吗?”
“嗯。”昨天,谢玄英说了他的朋友,今天轮到她,“和我同宿舍的密,嗯,闺中……就是闺蜜。”
她手机里的照片都没了,只剩下朋友圈的合影。
“我们都是临床医学,但想去的科室不一样。”她说。
谢玄英:“怎么说?”
“你猜猜看。”程丹若给他看群名,“名字和这个有关。”
谢玄英思索了会儿:“兔子想去脑科。”
她:“对,这个最好猜。”兔头很好吃嘛。
“猴子是基因遗传方面的?”
“错,猴子是产科。”
“原来如此。”他思索,“狗是什么,传染科?”
“精神科。”医学狗是精神抚慰犬,“猜猜我。”
谢玄英瞅瞅她,哪用猜:“神经外科。”
程丹若:“……这你都能猜中?”
兔子想去神经内科,她想去外科,同属神经科都能被他猜到。
“有奖励吗?”他问。
她:“没有。”
“小气。”
两人慢慢往前挪。
又排了一个小时左右,才看到熊猫顶流。
程丹若的脑海中本能地浮现一些古文,但全都模糊不清,好像帧数出错,完全无法捕捉,只能说:“好看。”
他在背后十分冷淡地“哼”了声。
她忍住笑。
看台的人格外多,人挤人挤人,他护着她,把她环在怀抱中,省得被过度兴奋的游客推搡。
但也因为太过周密,他的身躯紧紧贴在她的后背。
嗯……英姿勃发。
她没有动,假装专注地拍视频。
熊猫在吃笋。
熊猫真可爱。
她怎么没在古代养一只呢?明明大郎的动物园里就有。
念头闪过,程丹若倏地怔住。
她想起了襁褓中的婴儿,祝灥青白的脸孔,还有坐在龙椅上模糊不清的祝沝。
“是不是太热了?”谢玄英打断了她闪回的场景。
程丹若回神,手环上的心率超过110.
有点快。
“嗯。”她低下头,“人太多,缺氧了。”
谢玄英:“要我把你举起来吗?”
程丹若:“……不要。”长得高了不起啊。
话说,他是不是比古代高,“你多高?”
谢玄英犹豫了半秒钟:“一米八?”
程丹若不太信,可还没说话,旁边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喝。
“你之前说你多少?一米八?”胖嘟嘟的小姑娘叉腰,愤愤不平,“你确定?”
比谢玄英矮一个头的男生狼狈地挪开视线。
他争辩:“他谎报了!他至少有一米九!”
谢玄英:“那没有。”
“你个骗子。”女生气坏了,“我可没在体重上说谎,你们男人嘴上没有一句实话。”
有人大声抗议:“谁说的,我承认我一米八不到一点。”
围观群众:“……”您最多也就一米六吧。
程丹若拉他跑路。
“你戴口罩是对的。”她气喘吁吁,“一个钟头破坏两对约会。”
谢玄英:“这赖我吗?”
她学身边的女孩子,抱住他的手臂:“走吧,累了。”
谢玄英居然有一点点不习惯。
这是以前在帐中才有的亲密举止,可此时此刻随处可见,坦然大方。
现在的人比过去更能表达情感。
含蓄不错,热烈也很好。
“渴吗?”他问,“我去买水。”
“不渴,买纪念品吧。”她看见了熊猫商店,一下就不累了。
动物园的纪念品总是非常可爱,各种玩偶、钥匙扣、冰箱贴、帆布包、帽子,看得人舍不得走。
谢玄英拿了个帽子戴她头上,觉得很好,又拿了两件短袖T恤。
程丹若提着篮子,陆续放入玩偶、钥匙扣、冰箱贴、马克杯、手链。
买完东西,正好去咖啡馆吃午饭。
熊猫咖啡很适合拍照发朋友圈。
这次忘记屏蔽爹妈了。
程母慧眼如炬,从两杯咖啡发现有两人,留言问:[你和谁去的?]
程丹若:[救我的人]
他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没开口。
下午继续逛。
其他动物没有熊猫好看,草草看完就继续买纪念品。
谢玄英挑了猴子、兔子和狗的挂件:“给你朋友寄过去。”
程丹若:“……没必要吧。”
“贿赂一下。”他说,“我看见你们聊天了。”
她哑然。
女孩子们关系好,自然都是差不多的性格,以医学事业为先,拒绝恋爱脑。
当然,看男人是另一回事。
她们会在群里发视频,露腹肌的帅哥,露背的帅哥,游泳健身的帅哥,再点评一下肌肉和脊椎。
然后提醒她,恋爱莫上头,男人不值得。
“好吧。”程丹若假装不心虚,“我问她们要个地址。”
她连宿舍的号码都不记得了。
要到了地址,谢玄英收拾礼物,每人一个熊猫帆布包,一个动物挂件,一份熊猫面包,还有两大盒的熊猫水性笔。
途中到快递点寄包裹,让它们坐飞机去上海。
吃晚饭,出来又买了杯奶昔,回到家就喝完了。
T恤帽子丢进洗衣机,消毒杯子,倒满满一杯热水,原来的杯子放回角落,冰箱贴“啪啪”吸附在门上。
她买了超多冰箱贴,这个喜欢,那个也好看,居然霸屏了家里超大的冰箱门。
最后,大玩偶扔进沙发,独占一个座儿
屋里一下多了许多熊猫的影子。
“我出去一下。”谢玄英说,“你先洗漱。”
她转过身:“去哪里?”
“商场,你不累就一起去。”他说。
程丹若走不动了:“不去,累死了。”
“我房间的卫生间有浴缸,你去泡个澡。”他想了想,补充说明,“可以锁门。”
她问:“我不锁,你敢进来吗?”
“你最好锁了。”
程丹若觉得这个恐吓毫无威慑力。
她进主卧的卫生间,放水。
浴缸很干净,边边角角都没什么灰尘,大小适中,造型简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地方,非常正经人。
瞅瞅柜子,东西齐全,排列规整。
但没有女性用品。
引起舒适。
热水放得半满,她脱掉衣服,慢慢沉下去。
盆浴不卫生,但舒服。
有时候,程丹若也会疑惑,自己不讨厌泡澡,会不会也是因为溺水感。
好像要死了,一切都不再重要。
又觉得太消极。
热水本来就舒缓肌肉,是科学,绝对是。她摒弃脑海中的负面情绪,试图集中注意力给手中的泡沫。
七彩的。
光太亮了。
程丹若抹开洗发露,打成泡沫盖在头上,慢慢揉搓。
冲洗的时候,直接低头,把脑袋按进水里。
再打开莲蓬头,水哗哗地洒落。
像暴雨。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咚咚”的拍门声:“若若。”
程丹若猛地清醒:“啊?”
“好了吗?”他问,“我给你买了东西。”
“马上。”她手忙脚乱地关上笼头,头发海草似的漂浮在水中,被粗暴捞起,拧干。
爬出浴缸,差点踉跄了下,裹上浴袍,扯块毛巾包住头发。
她打开浴室门:“我洗了很久吗?”
“有一点。”他不动声色,“你没带护肤品吧,我给你买了一些。”
皮肤的水汽蒸发,程丹若脸皮紧绷,她搓搓脸孔:“谢谢,有面膜吗?”
“有。”谢玄英拆开盒子,递给她一片面膜。
程丹若撕开袋子,面膜对准脸孔,舒润的凝胶感顿时驱散干涩:“谢谢。”但嘴巴还是很渴,于是赶紧出去倒水喝。
冰箱里有果汁。
很好,还可以补充维生素。
她喝了两口,看见桌上的化妆品纸袋,好奇地打开,护肤品全套,化妆品全套,还有一些陌生的美容仪。
程丹若已经不会化妆了。
她在古代唯一的化妆手艺是描眉,后来痛失所有机会,再也没摸过。
但不妨碍她高兴。
她一手拿着果汁,一手提袋子,带回房间研究。
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是什么呢?
她在各种精华水中抬起头,视线落到床上叠好的衣物上。
床铺得整整齐齐,拖鞋摆得很正,床头柜没有半点灰尘,水晶灯罩透亮,显而易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家政阿姨勤恳地收拾了屋子。
程丹若早就习惯坐下就有饭吃,起床就有衣服穿,桌上永远干净,地板可以直接赤脚踩,没觉得哪有问题。
然而,今非昔比。
换洗的衣物不会自己消失,晾在阳台的干净衣服也不会自己到柜子。
所以……我的内衣呢?
扔在他浴室了?
程丹若掀掉面膜,稍微有点蒙。
不行,得拿回来。
她跑回主卧,浴室的门关着,镶嵌的花窗蒙着一层水汽,好似万花筒,在射灯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的碎光。
里头没有水声。
她想了想,躲到柜子旁边,预谋等他出来的时候,悄悄溜进去拿走东西。
虽然大概率会被发现,但万一他假装没看见呢?
哢,锁舌发出弹缩的轻微响动。
水汽蒸腾,他走出来,腰间裹着浴巾,发梢滴水,香氛涌动。
好电视剧的场景。
但不怪他,浴袍被她穿走了。
程丹若瞟向他的后背,脚尖挣脱拖鞋,赤足踩地。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充电的手机。
她蹑手蹑脚地闪进浴室。
脏衣篮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