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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正文 第621章 在学校

所属书籍: 我妻薄情

    年十七,宜实习。

    程丹若的新生活就此开始。

    每天六点半起床,半小时收拾自己外带吃早饭,骑车去医院。

    她早两天骑的自行车,想路上锻炼锻炼,但一天之后根本没有力气骑回家,哪怕只有一公里多点。

    遂改骑小电驴,在胡同里穿梭,几分钟就能到。下雨就靠男朋友接送,也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日常就是跟着学、被提问、当跑腿、查字典、写病历。

    一整天兵荒马乱,没什么时间坐下休息,连喝水上厕所都急匆匆的,累得她腰酸背疼,晚上回家就趴下了。

    但这种感觉……很怀念。

    永远有状况,永远有麻烦,永远有事情需要解决。

    有人不喜欢意外,感觉生活没有掌控感,程丹若以前也是这样,出门游玩必做攻略,复习最好写个清单,一样一样划掉的感觉好极了。

    她在古代数次崩溃,和秩序感破碎不无关系。

    现代人喝水——打开饮水机。

    古代喝个水——井里打水、提水回家、拿柴火、点灶架锅、添柴烧水、因为浪费柴禾挨骂、喝到了没洗干净的铁锅烧出来的刷锅水。

    大崩溃。

    但人的适应力是无穷的,过了一辈子,她在无序中找到了有序。

    出现问题就解决问题,在无穷无尽的考验中坚持原则,让“自己”成为人生的新秩序。

    只要心智坚定了,外物的繁忙混乱便不再令人迷茫。

    程丹若累归累,精神反而变好了。

    她发现自己慢慢适应了人生的新变故,这没有想象中困难,因为无论古今环境怎么变化,她还是她自己。

    是经历风雨后,未曾动摇本性的自己。

    她的心智在磨炼中变得强大坚韧,足以战胜新的磨难。

    ——当然,不包括古装剧。

    她只要听到“皇上”“王爷”“太后娘娘”“皇后”“贵妃”之类的称呼,整个人就会条件反射似的绷紧后背,“大人”“奴婢”“奴才”“小人”好一点,只会抬头瞄一眼。

    这简直是刻入骨髓的本能,根本没法治疗。

    悲催的是,她对“老师”“主任”“老板”“护士长”之类的信息变迟钝了。

    实习生们齐齐立正,畏惧地看向某位大佬时,她会慢半拍,自己想明白了才会应声,而不是下意识地照做。

    因此,一开始人家都觉得她反应慢,过了大半个月,发现她做事利索,稳重而不是迟钝,才改口说她适合当医生。

    但这些都是口头表扬,当不得真。

    她真正被认可,还是病历写得又好又周全,以及上手不虚。

    病历不用说,写了几十年医案,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公文,怎么都不会在文字上出差池,上手就更大胆了。

    死人活人摸过无数次,权贵百姓都上过刀子,心态稳,决断快,根本不会愣在原地,大脑宕机。

    从前流过的血和泪,终究以另一种方式回报给了她-

    程丹若在协和实习了八个月。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挨骂的次数比孙子都多。

    她也因此获得了同期实习生的一致敬佩,因为这200多天猪狗不如的日子,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但这不能怪程丹若。

    空调吹着,奶茶喝着,踩着运动鞋,兜里是手机,想男朋友了就打电话,半分钟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在哪里,这等神仙日子,怎么可能哭得出来?

    当然,累还是累的,每天回家脑子发麻,全是病历和带教老师的提问。有时候还得熬夜查课本,提前备好知识点。

    好几回,她都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睡着了,好在男朋友给力,无动静送她上床,不然第二天肯定腰酸背疼。

    毕竟年轻啊,就算累成这样,一觉睡醒也能回蓝八成,再骑着小电驴上班。

    别说,电驴比马好,起码不随地拉粑粑。

    忙到九月,她才回了一趟学校,学分早就修满,纯粹是复诊顺便和朋友聚会,然后处理点琐事。

    什么直研报名,联系导师,提交入党材料,等等等等。

    光这就忙活了一下午,等到傍晚,和从图书馆刑满释放的朋友们吃饭。

    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烤肉店。

    塑料桌椅,低廉的价格,不限量的饮料,都是学生最爱。

    程丹若知道这里的食材很一般,但忍不住氛围感好,缭绕的烟气里,她好像还是从前的大学狗。

    “累死了累死了,我学得脑子都缺氧了。”小兔坐下就灌可乐,气若游丝。

    小汪犹如哲学家,感慨人生:“我的脑子好像很满,又好像很空,就好像我的胃袋。”

    小猴也好不到哪去,风卷残云扫肉吃:“考考考,把我烤了算了。”

    考研的时光最是难熬,前途不明,周围的人还一个个有了出路,愈发焦躁。

    程丹若没安慰,直接问:“我拿了一套题,你们做不做?”

    “做做做!”

    “一屋七次郎的娜娜!”

    “妈呀,这什么老掉牙的破梗。”

    “我最近在宠温古早文,现在的文不行,不得劲儿。”

    “可不嘛,太和谐了,连现实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现实能有多离谱的话匣一打开,几个医学生根本控制不住,一个奇闻接一个奇闻往外说,什么奇葩的人和事都有。

    程丹若也贡献了几个案例,大家就着烤肉可乐,八得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回寝室睡觉。

    久违的体验。

    下面窄窄的书桌,上面窄窄的床,她们都拉了帐子,五彩缤纷的动物图案,连寝室名都叫“疯狂动物城”。

    书桌堆满课本资料,柜子下面摆着脸盆毛巾,生活气息浓厚。

    程丹若的被褥没有收走,闻了闻,还好没有霉味儿。

    小兔说:“我猜你今天要回来住,早晨给你晒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她:“够够够,爱你。”

    “哼哼,你最好最爱我。”小兔摇头晃脑地进浴室洗澡。

    小猴继续刷题,小汪在吃零食。

    程丹若没带什么东西,干脆上床铺被子,顺便和他聊天。

    她:[在干嘛]

    他:[喂猫]

    她:[我吃过饭了]

    他:[药呢?]

    忘了忘了。

    程丹若感觉爬下去吃药,然后才回复:[当然吃了]

    他:[刚刚没吃]

    她:[胡说八道]

    他:[巧舌如簧]

    她:[干什么,成语接龙吗?为所欲为]

    他:[为非作歹]

    她:[……]

    程丹若想了三秒钟,无果,偷偷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一下。

    没有歹字开头的成语。

    “妈的。”她气。

    小猴叼着笔:“干嘛呢?”

    “我讨厌和学问好的人聊天。”程丹若丢掉手机,单方面拉黑他。

    视频电话来了。

    她不接。

    铃声不紧不慢,从容淡定,就是有点扰民。

    小汪:“接嘛,我们听个乐子。”

    程丹若想想,接起来了:“重来。”

    谢玄英:“为时尚早。”

    “早出晚归。”她接得飞快。

    “归心似箭。”他也秒答。

    程丹若:“箭无虚发。”

    “发屋求狸。”

    她:“……我要骂人了。”

    “愿赌服输。”谢玄英道,“你干什么要和我玩这个,你赢过吗?”

    程丹若:“你不要有把柄落我手上。”

    “再给你次机会。”他道,“为渊驱鱼。”

    程丹若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鱼目混珠。”

    “珠沉玉磒。”他说,“你输了。”

    小汪捧手机查:“zi是哪个字?这词我咋没见过。”

    “你个笨猪走开。”小猴推开小汪,气汹汹道,“他欺负你呢,问他专业知识。”

    她抓过课本,随便翻过一页,支招道,“问这个。”

    程丹若看了眼课本:“治疗哮喘的糖皮质激素有哪几种?”

    朋友们围上来盯着屏幕,不给他作弊的机会。然而,视频里的人在厨房岛台边给猫放饭,一勺粮,一勺冻干,一盒奶,完全没有拿手机的意思:“唔,丙酸倍氯米松,丁地去炎松,丙酸氟替卡松。”

    程丹若:“你什么时候背的?”

    “你在家里背,我听见了。”他道,“愿赌服输,明天回家,是不是果冻,想不想妈妈?”

    他挠挠猫,猫咪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程丹若有点急:“别趁我不在勾引我的猫,果冻,你是我的猫,你姓程。”

    果冻“吧嗒”“吧嗒”吃起了饭。

    很香,纯纯吃播。

    “果冻!”她连连叫它,可猫理都不理。

    人类很快败下阵,和朋友招呼:“给你们看看我的猫,可爱吧。”

    视频已经被猫挤满,曾经秀气的小猫咪长出了大脸盘子,胖嘟嘟的。

    小汪:“果冻看看姨姨。”

    “真胖。”洗完澡回来的小兔诚实地说,“好大的脸,应该叫烧饼。”

    小猴:“咋不叫大郎?”

    程丹若倏地顿住,脑海中闪过一张青白的脸孔。

    他才十四岁……

    “好了,不给你看了。”谢玄英收走手机,换成自己,“我要出门了,你早点睡觉,明早我给你打车还是你自己打?”

    她回神:“我自己打好了,还要收拾东西,不知道几点好。”

    “好。”视频里,他已经走到门口,换好鞋,“不问问我去哪儿?”

    “你把手机带着,我看你去哪儿。”她无聊得很,乐得看一对一直播。

    “算你有良心。”他带着手机出了门。

    程丹若看舍友们掏出笔电课本,一副准备重新复习的样子,不想打扰,爬回床上戴耳机聊。

    看到他坐进车里,启动引擎,驶入繁华的街道。

    科技把人和人的距离拉得这么近,远隔天涯也近在咫尺,让人莫名安心。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复诊怎么样?”“不是报告发你看过了么,还问。”

    “那等你回来我再问。”“你好烦。”

    “学校事情多吗?”“还好,都处理完了。”

    “想不想我?”“我昨天才见过你,想什么想。”

    两人聊着没营养的话,没多久,车子停了。

    “得关了。”谢玄英道,“早点睡觉。”

    “你呢?”

    “看情况。”他似乎看见了谁,来不及多说,“记得睡前吃药。”

    “知道了。”

    他这才挂掉视频。

    程丹若又爬下去洗漱,太久没爬梯子,总觉得心惊胆战,唯恐摔下来。

    “你像只鸭子。”小汪乐颠颠地说,“改名吧,叫你程鸭鸭。”

    “我哪里像鸭子了。”她没好气地走进卫生间,摆弄老旧的花洒,草草洗了个淋浴。

    刷牙,护肤,躺平。

    小兔鬼鬼祟祟:“宝,你难得回来,咱们走一个?”

    程丹若:“?”

    “搓一把。”小兔怂恿她,“复习不差这一天啊。”

    “搓搓搓。”小汪跳起来,开始搬桌子,“好久没打麻将了。”

    程丹若精神了:“行啊。”

    四个人摆好车马,开始搓牌。

    哗啦、哗啦。

    太久没玩,大家都很兴奋,很快把时间抛之脑后。

    程丹若正搓得起劲,忽然眼前一黑,顿时错愕:“停电了?”

    “熄灯了。”小猴看看时间,“十一点了,睡了睡了。”

    “再搓一把,就一把。”

    然后,十二点了。

    宿舍阿姨查房,她们才不情不愿地躺下,又聊了两个钟头。

    主要在开车。

    小兔:“宝,你以后就在北京混了吗?”

    她:“考上才算吧。”

    小猴:“哎,还是你有魄力,我就没信心考协和,本校算了。”

    小汪:“我也是,先考着再说,对了,你和你男朋友准备结婚吗?”

    小兔:“这也太早了吧!”

    小猴:“你懂屁,她男朋友条件这么好,该下手还是下手,让人拐了怎么办?男人能经得起多少次考验?”

    她:“没毕业就结婚,好像有点早,明年再说。别光问我,你们呢?”

    小猴:“司徒新搞了个男人。”

    程丹若很有兴趣:“怎么样?”

    小兔:“嗐,别地方来进修的,他想留下,我想考研,玩玩而已嘛。”

    小汪:“司徒你还不知道么,长着清纯的脸,里头都是渣。”

    小兔:“冤枉!我也不想的,可换做是你,吃饭三小时,床上三分钟,你也会想分了的啊!我这么忙,图他和我废话三个钟头吗?我不能背书??”

    小猴:“三分钟不错了,还能听个响。”

    小汪:“就是,他至少还对女人感兴趣。之前有个人,不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甚至不喜欢人啊我的妈!离谱!”

    小兔虚心接受:“也对,三分钟离早*还有距离,我再想想。”

    她转头八卦程丹若,“你呢?”

    程丹若:“这个……怎么说呢……还行吧。”

    “傻蛋,你该怎么问。”小猴鄙视小兔,“多久做一次。”

    程丹若在医院实习半年,早就找回了遗失的驾照,但在这事上,她还是含蓄:“隔三差五啦。”

    “哟,还'啦'。”小猴琢磨琢磨,“两天一次还是一天两次?”

    小兔:“是朝三暮四还是朝九晚五啊?”

    小汪大惊失色:“世间竟有如此□□之事!”

    程丹若:“……你们的成语真不错。”

    可想而知,第二天都起晚了。

    小猴头一个起的,她一向自律,八点必到图书馆,今天也不例外,睁眼就七点四十五,还能抢救一下。

    她飞快穿衣服洗漱,拿起书包就往外跑,准备在路上买点吃的。

    谁想一打开门,门口杵着一个戴口罩的人,吓得她急急刹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