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一七四章惊变
司马邳来到太极殿外,还未抵达内殿,身后一阵纷乱脚步与甲衣摩擦声。骤然疾跑而至的宿卫军长驱而入,将太极殿内外重重包围,并拦住司马邳。
宫人面露惊色,呵斥道:“尔等疯了这是琅琊王殿下,欲见陛下。”
军士面色冷肃,“臣只听统领之命,从此刻开始,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太极殿。”
军士横刀而立,刀锋上冷芒闪过,宫人双腿发抖,不由后退。
司马邳脸色变得沉凝,擡头看着漆黑的太极宫殿室,果断转身离开。宫人赶紧跟上,嘴唇哆嗦,他心中已跳出一个念头,却不敢说出口。
到了东掖门,宿卫军已经锁了宫门,重兵把守。宫人见状险些要哭出来,“殿、殿下……可要去西掖门”
在他惊惶的目光中,司马邳若有所思,扭头看向台城北侧的后宫。
更深夜重,月色如霜,建康城内的灯火渐熄。
庾胥徐徐从台阶而下,身后跟随着甲士八人,他须长尺许,体态略有些胖。忽然脚步一停,看着司马邳走了过来。两方隔着五丈的距离站定。
庾胥心中对司马邳十分厌恶,脸上却挂着笑,主动上前两步,行礼道:“殿下。”
司马邳斜睨着他,“庾家欲反”
庾胥惊讶道:“殿下何出此言,左卫有护卫台城之责,今夜事急从权,也全是为了陛下安危,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妥,得罪了殿下”
司马邳挑着眉看他。他知道庾胥此人素来是个行事谨慎的,如今已经将阖宫围住,他却依旧坦然自若,谈笑如常,倒有几分笑里藏刀的味道。
“私调禁卫,禁闭宫门,谋逆大罪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庾胥皮笑肉不笑的,并未与司马邳声辩,庾家既然今天动用了六军中的左卫,便是无可奈何动用了最后一步棋。他眼中暗藏的凶芒一闪而过,手指藏在袖下略动了动,脑中念头盘算着不如就在这里杀了司马邳。司马家无论谁来做皇帝,对庾家来说都要比眼前这人好。
他正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一个宫婢急急跑来,见甲士在旁也未露惧色,只是脸色稍白,道:“娘娘请琅琊王过去。”
这是太后身边宫婢,庾胥心中一叹,方才他去求见太后,有意与太后身后谢氏商谈,却被拒之宫外。谢氏无意商谈,眼下却明摆着偏帮司马邳。
司马邳朝庾胥撇了下嘴角,讥讽一笑,洒然离去。
庾胥默然,倘若人还留在此处,他也未必能下得了决心将司马邳除去。
建康门阀众多,局势微妙,庾氏犯险,为的是让陛下立下遗诏,传位给琅琊恭王之后年仅四岁的司马博。等有了遗诏,今夜一切便顺理成章,庾氏当年权倾朝野时,也曾改立皇位,现在家族权势远不如当年,要是在宫内杀了司马邳,司马氏必不肯罢休,其他门阀也会趁机发作。
庾胥冷遮脸在夜风中伫立片刻,脸色青白。既已到了这一步,便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继续走下去。
第二日清早,卫姌刚梳洗完毕,许翎就匆匆赶来,道:“大事不好,宫中昨夜封了,今天还未开,今早还有宿卫军的人携令出宫,将琅琊王府给围了。这是要出大事了。”
卫姌心下咯噔一响,“此事当真”
“半点不假,我来时还见一队宿卫军正在往琅琊王府方向去,太原王氏如临大敌,将府卫全集结起来,紧闭门户,其他几家见势不好,有的跑去掖门等候消息,说是昨天半夜生的乱。还有说陛下已经殡天了。”
卫姌略一沉吟,道:“多事之秋,还真被你说中了,那日你不是说要出城避险这就走吧。”
许翎神色也有些慌,如他们这些士族子弟最是惜命,京邑之地,遇着宫变是最危险的,一个不慎容易被危险波及。
“我还有两个好友,正好一起走。”许翎说着就起身,叮嘱卫姌收拾行李,两个时辰后出发,然后快步离去。
卫姌将惠娘叫来,将宫中变故说出。惠娘闻言大惊失色,想着卫姌经常往来琅琊王府,出去避一避正是应当,她道:“这就叫人去备牛车,行礼也立刻收拾。”
卫姌进房将司马邳的手书取出,放在身上,心别别跳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想着前世最后还是司马邳继承皇位,大势应不会更改,又镇定许多。
惠娘和两个婢女动作飞快的收拾了行李,放到牛车上。
到了约定的时候,几辆牛车来到卫姌家门前,与许翎同来的两个郎君也是学堂里与卫姌认识的,众人寒暄几句,就催促着出发,入夜前就要赶到城外驿舍。
许翎见卫姌只孤身一人,不带婢女与仆从,奇怪地问了一句。
卫姌这趟出行目的正要保密,如何敢带人,随口找了个借口道:“家中除了媪母,婢仆都是来健康才买的,粗手粗脚还没调教好,我带着也不放心。”
许翎叹道:“你这样也太辛苦了,倒时我借你个人用用。”
卫姌刚才就见另两个郎君也带着几个仆从,还有个带着两名美婢,单独乘一辆车,不像是避险,倒像是出去游玩。
卫姌特意与许翎说了一声,他们一行车驾离城前饶了个圈,路过琅琊王府门。卫姌将厢门推开一条缝,看见王府门前果然守卫森严,全是宿卫军士。
很快牛车驶到城门前,今日守城军士也换了人,出城管束严厉,等候的人排成长龙。
等了许久,轮到卫姌一行时,军士来回走动,检查每一辆牛车。大力拉开厢门,牛车上两个美婢惊呼一声,同行的那个郎君顿时大怒,跳下牛车,叫着:“我乃鄱阳陶氏,尔等安敢辱我”
军士不敢惹这些年轻郎君,见不是上头叮嘱过要注意的那几个姓氏,看他们样子又明显是出去躲躲,便很快检查通过让他们走。
牛车重新驶动,入了官道。
经出城耽搁一段时间,此时日落山头,晚霞如练,又走了二十里地,天色将黑时,终于赶到驿舍落脚。
卫姌下牛车,和许翎几个一起进门,驿舍的大堂内竟十分热闹,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全是要入建康的商旅,他们消息灵通,已听说城里出了些变故,但又不知详情,所以议论纷纷。驿丞见卫姌几个都是士族,迎了上来,堆着笑说今日来的人太多,房间只剩了三间。卫姌皱眉。
驿丞道:“此地是入京邑必经之地,今日出城多,入城又难,全留在此处,还请各位郎君见谅,实在是挪不出地了。”
许翎几人也是没法,内堂所住全是士族,也不能叫人搬离。如此一商量,陶姓郎君与美婢同住,剩下卫姌三人再分两间。许翎拍板道:“我与玉度同住。”
卫姌头摇成拨浪鼓,“我夜间睡相不好,还有磨牙症,莫扰了子期。”
另一个郎君倒是豁达,笑道:“子期还是与我同住吧。”
如此分配好,众人到内堂,跟随仆从上楼。
三间分在各处,并不连在一起,卫姌独占一间,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便选了最偏僻一间。她进屋休息了一会儿,打开门叫驿舍仆从送些吃食来。
仆从听命离去,卫姌正要关门,忽然看到二楼对面一间房外侍卫值守换人,其中有个身影瞧着竟有几分眼熟。
她暗自一惊,凝目看去。见那侍卫与旁边人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要下楼,微微侧过脸来——竟是蒋蛰。
卫姌立刻合上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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