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二一零章贼心
卫姌跪着心中正难受,双目红肿如核桃般,见母亲来了哭闹不休,连忙劝阻。杨氏却不管不顾,搂着卫姌一面抹着泪一面诉着苦。
卫申自持身份,不与妇人拉扯,见杨氏哭得狠了,抽噎不停,她又有癔症在身,万一再勾起旧病——卫申没法子,拿眼去瞅乐氏。
乐氏暗自叹气,不想场面闹得不可收拾,叫婢女左右搀扶住杨氏,自己拿着帕子为杨氏擦脸,“弟妇莫急,孩子不懂事,她伯父教训几句,怎么把你也惊动了,快进去喝茶,咱好好说话,别急坏身子。”
卫姌也跟着道:“母亲,我真的无事。”
杨氏与乐氏一向亲厚,听她相劝,哭声便缓了缓。她心疼女儿,并非不懂事理,更不想让卫申下不来台,见好就收,随着乐氏一起去后院小厅。
杨氏被劝走,卫申沉着脸在院子里一扫,仆从婢女赶紧走个精光,躲在树丛后的卫胜冒头却被卫申看见。他顿时大怒道:“让你好好念书,跑出来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滚回去练字,等会儿我去瞧,写得不好加倍罚。”
卫胜方才瞧父亲吃瘪,还偷着乐了好一会儿,眼下突然被盯上,整张脸全耷拉下来,拔腿就跑。出了院子见着桓启,立刻就抱怨上了,“明明是二哥你叫人去请婶娘来,这气怎么撒我这儿来了。”
桓启笑了一声,目光仍是看着院内。
卫姌被卫申叫进书房。他看着她,眼里全是惋惜和责备,“无论你当初因何做出决定,如今给家里带来的却是祸患,罚你可有怨言”
卫姌不叠摇头,声音发哑,“没有,请伯父责罚。”
卫申道:“先跪两个时辰,明日起抄论语集解。”
卫姌流泪应一声。
卫申不再理她,推门就走出书房。
卫姌又羞又愧,跪足了两个时辰,期间有个圆脸的婢女偷摸着进来送点心和茶水,卫姌摇头婉拒,直到膝盖红肿胀痛,小腿麻痹颤抖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第二日起她就在家中抄写论语集解。
杨氏来看过一回,心疼坏了,道:“怎么才两日功夫脸就削了一圈,要不我去找你伯父伯母再求一回情。”
卫姌忙道:“母亲别去为难伯父,这事全因我而起,这般责罚已是念在您的面上。”
杨氏叹气,摸了摸她的头道:“那日来通知的婢女是启郎君叫来的,他是大司马之子,若你冒名之事实在没了法子,干脆去求他。”
卫姌吃了一惊,赶紧出言打消她这念头,“他已不是卫家人,未必肯尽心,母亲千万别去找他,我这一事还未平,可不能再生出其他事来。”
杨氏道:“怎么提起启郎君你就没好话,到底曾是兄妹,这份旧情也不能全忘了。”
卫姌与母亲说了好一阵话,等杨氏走后,她提起笔来,心情却不平静。向卫申坦白之前,桓启提过一句,司马邳派了人到江夏来,有意让她进宫。这两日卫姌受罚,心情起起伏伏,还没有时间想这件事。如今卫申乐氏已知她真实身份,不知道会如何应对御使。
卫姌静静思索许久,心道伯父总不会害自己,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听着就是。向家中长辈袒露身份后,卫姌自觉心中沉重的枷锁去了大半。当初扮做兄长的决定她不后悔,今生家族运势的改变就是明证。只不过世事无常,此处有所得,彼处也有失,难以尽善尽美,这本就是亘古不破的道理。
她出神许久,心渐渐静下来,这才开始誊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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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启回到江夏,行事低调,并未张扬,但所带侍卫都是精锐,难免落入有心人眼中,立刻就有人寻上门来,黄家便是县城中最积极讨好的,桓启心里记挂卫姌,但卫申正在气头上,让卫姌闭门思过,不许其他人去打扰,就连卫胜偷偷想要从小院过去都被严厉训斥一顿。
桓启在外应酬,席上几个伎子莺歌燕舞,他含笑看着,却并不放在心上。身旁黄家郎君还在劝酒,一侧坐着的全是江夏有名有姓的士族。这些人极尽讨好,场面十分热闹。每个都来敬酒,桓启心中却不耐烦,斜睨一眼黄家郎君,此君在他面前做小伏低,对着外人却俨然以桓启舅兄自居,作态狂妄,令桓启不喜,看在黄家的面子忍着性子敷衍。又喝了几盏酒,桓启见时辰差不多,便告辞出来。
回到家中,几个仆从正往卫家送东西,一箱箱往里擡,里面全是桓启让人寻来的好药材和丝绸漆器。桓启进入院中,乐氏正坐在榻上,听婢女几个夸赞桓启如何有孝心。她将桓启养育大,虽说现在已改口,但心里仍视他为亲儿,瞧见外头送进来的东西,心里也十分熨帖。一擡眼见桓启进来,将他招到面前,忍不住蹙眉,“又出去喝酒了在外应酬也该有所节制。”
桓启却笑道:“两杯水酒,味都没尝出来。”
乐氏这才点头,又指着那些擡进来的东西,“你有心了,日后不必如此耗费,你身边样样都要用钱,桓家那边……反正你自个儿要有计较。”
桓启道:“我这身边就缺个知冷知热,为我盘算的人。”
乐氏一听这话不对,笑容收敛,没说话,朝之夏使了个眼色,之夏立刻带着婢女退下。
桓启未察觉气氛似的,仍是笑嘻嘻的,“这世上除了姨母,谁还为我诚心打算。如今我未沾染龙阳之好,您总该放心了罢。”
乐氏翻了一下眼皮道:“少在我面前使这些心眼,你姨父正气着呢,你肚里那些心思还是尽早歇了了事。”
“为何难不成姨父真要把玉度送去宫里”
乐氏听出他语气森冷藏着一股戾气,瞪他一眼道,“你姨父是那样的人士族联姻倒也算了,后宫那等地方,不会让玉度去的。陛下只派了御使来问话,并无诏书,用意只在试探,大有回旋余地。”
桓启摸着下巴道:“若司马邳贼心不死”
乐氏听他直呼陛下名讳,直皱眉,“呸,有脸说,谁的贼心比得上你。”
“姨母,”桓启脸色一肃,道,“玉度只能嫁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