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10章
☆、第9章
十一月初举行的数学联赛在期中考后几天就出了结果。得知自己拿了一等奖的时候，姬菲迎有点吃惊，她原以为自己最多只能个二等奖而已。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学校对数学联赛的获奖学生进行表彰。十几个获奖的学生站在主席台下面，排队准备上台领奖。
姬菲迎暗暗数了一下，13名学生中只有4个不是实验班的人。全年级一共16个班，实验班的学生人数虽然不到年级的十分之一，获奖人数却占了压倒性的优势，而且程释和另外一个男生拿的都是含金量最重的一等奖。年级果然是畸形发育啊。
正自感叹间，忽然瞥见顾正宇打量了她几眼，表情非常诧异，接着跟程释说了什么，后者望了过来，清冽的目光自她身上掠过。
姬菲迎一愣，却不明白他们两人是何用意。
13名学生走上主席台，由副校长亲自给他们颁奖。
副校长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见领奖的女生只穿了一件校服的短袖运动T恤，不由关切地问：“哎哟，这位同学，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啊？”她没想到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学生穿着短袖，而且还是一个纤瘦的女生。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末，今天的风刮得很厉害，气温又低，台下三千名学生个个都穿着校服的秋装外套。
姬菲迎终于明白刚才顾正宇和程释为什么会那样看自己了。
她连忙摆摆手：“啊，不冷不冷！”她就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从来就不知道“冷”字怎么写。
副校长拍拍她的肩膀：“下次多穿一件衣服。可别着凉了！”十几个获奖学生中只有三个是女生，而且这个女生拿的还是一等奖，相当不容易。
中午，9班的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十来个学生。
徐老师进教室后走到顾正宇旁边：“顾正宇，姬菲迎呢？”
“我也不知道。”顾正宇阖上手中的杂志，“她中午很少留在教室的。老师，我等一下帮你问一问……”她转来9班两个多月，但是似乎只有上课时间才在教室逗留，中午基本不见踪影。
徐老师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再等一等她好了。”
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顾正宇，我昨天跟你妈妈谈过，你这次期中考不错，将势头保持下去……”
絮絮地聊了一会儿闲话，徐老师站起来准备告辞，便看见姬菲迎走进了教室。
徐老师连忙招手叫她过来，拉她坐到自己身边，轻声问道：“姬菲迎，昨天的家长会你的家长没来，怎么回事？”
姬菲迎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开口：“哦，老师，我家长没空。”转班就是这一点麻烦，什么都得重头再说一遍。
女班主任觉得难以理解：“是你父母太忙了吗？可是再忙也不能不管你的学习啊！你刚转来我们班，我得跟他们了解一下情况。那这样吧，你跟你爸妈说一声，老师想另外约个时间跟他们聊一下。”这个学生毕竟这个学期才刚转来9班，她作为班主任无论如何要跟家长作一下沟通。
姬菲迎抬起头，望着班主任平静地说：“老师，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声音很轻，却蕴含着一往无前的坚决与果断。
顾正宇侧过头，望向姬菲迎。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又不可思议地流淌出倔强的弧度。
忽然想起前阵子让全班同学填的基本资料，她父母那一栏都只填了个名字，连联系电话都没有。
徐老师闻言不由皱眉：“那怎么行呢？他们总得关心一下你啊！”
姬菲迎侧着将头枕在手臂上，清莹的双目望着老师：“老师，我有分寸的。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周围几个学生听到师生两人的对话，脸上不由浮现惊诧与同情。
姬菲迎通过眼睛余光瞄到他们的表情，估计他们是想歪了，也懒得理会。
她确实是单亲家庭的小孩，爸爸妈妈在她读小学时就离了婚，但是给了她足够的关怀，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心理阴影。只不过妈妈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长年驻扎海外，根本不可能回来参加学校的家长会。加上妈妈的职位比较特殊，没必要告诉老师。
徐老师心中既无奈又有点气愤。这个女生开学就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实验班，不久前参加数学联赛还拿了一等奖为学校争光，是年级难得的人才，可是她的父母竟然放着这样优秀的女孩不管不顾。更让徐老师感到伤心的是她的表情这么平淡，似乎这对她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年轻的女老师心中生出一股怜惜来，叹了一口气，握住姬菲迎的手，放柔声音对她说：“那好吧。姬菲迎，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老师说，老师一定帮你的！”
姬菲迎抬头望着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老师！”这个班主任真是好啊。
徐老师站起来，爱怜地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一定要主动找老师。”
徐老师一走，教室又安静下来。几个走读生趴到桌子上开始睡觉。
顾正宇看了一下前面的女生。
她一脸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收拾好东西便伏到桌子上睡觉。
阳光从窗口洒进教室，柔柔地在她周围披了一层橘黄色的轻纱，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侧着头枕在手臂上，平日生动的脸一下子安静下来，像是一朵白云飘到太阳前，瞬时遮去了所有的光芒。
根据刚才所听到的对话，顾正宇隐约可以推断出她的家庭跟普通人略微不同，而前几天她还蹦蹦跳跳地拿着两包糖给自己。
顾正宇站在食堂一个窗口的队伍中，等着点菜。
周围都是嘈杂的说话声，一个女生小声地抱怨：“我们下午政治课要进行单元测验，烦啊烦。”
“哎，我觉得政治最无聊了。每次上政治课我都听得想睡觉，如果不是怕老师发现的话早就趴下去睡觉了。”
顾正宇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转头。
只见姬菲迎站在旁边的一列队伍中，跟排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说着话。
顾正宇觉得这个女生有点面熟，随即忆起这是上次在小卖部看到的那个女生。
他转回头，随着打饭的队伍前进，向窗口里的师傅说道：“一份扬州炒饭。”
耳边突然响起女生清脆的声音：“一两饭，番茄炒蛋，谢谢！”
食堂里喧嚷嘈杂的人声霎时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只剩下她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
那是全然真挚的语气，完全没有丝毫敷衍的成分。
顾正宇心中猛地一跳，向姬菲迎望去。她已经排到了那列队伍的最前面，掏出饭卡在读卡器上刷了一下就退到一边。
食堂师傅打好饭菜从窗口中递出来，姬菲迎伸手接过，一边笑着向食堂师傅点头：“谢谢！”
打菜的师傅眯起眼睛笑着回道：“不用客气！”这个女生真有礼貌。
顾正宇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湖泛起一点几不可察的波澜。
食堂里都是行色匆匆的学生，每个人都急着吃饭，点完饭菜端了东西就立刻转身走人，哪里有人还记得站在窗口里面为学生打饭的师傅？
而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无比认真地向师傅道谢——不管对方在不在意。
顾正宇接过炒饭，在转身那一秒放缓动作，向窗口里的师傅说道：“谢谢！”
端着东西走到几个男生旁边坐下。
“你打饭是打到太平洋去了是不是？”阮承浩一边吃饭一边含糊不清地数落他，“有够磨蹭的。”
顾正宇没好气地坐下去，挖起一勺炒饭放入口中：“刚才打饭姬菲迎就站在我旁边，我有点感触而已……”
将刚才打饭的见闻和前不久那天中午在教室里听到的对话说了一下，一脸参悟不透：“我只是觉得她很不简单，听起来她的家庭好像有点不完整。但是从她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平时给人的感觉那么开朗……”
他突然看向对面的人：“程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英语周活动她还送了两包糖给我们吃？”
程释筷子抵着餐具，微抿起削薄的唇角：“记得。”
“她送糖给你们吃？”黎墨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讶异。
阮承浩也满脸好奇：“她为什么会送糖给你们吃？”
“是啊！”顾正宇炫耀般说着，“水果糖！你们两个羡慕不来的！”将那天下午的事描述了一遍，一边伸筷子去夹程释盘子里的菜。
程释筷子轻轻一架，挡住他的攻势，淡声道：“吃你自己的。”
黎墨突然倒转筷子敲敲桌子：“看你后面。”
顾正宇迅速转头，姬菲迎就坐在自己后面几排的位子用餐，偶尔还停下来跟对面的女生说话，一张脸神采飞扬的。
程释就坐在黎墨旁边，一抬头也将不远处的女生收入眼底。
黎墨吃了一口饭，发表自己的见解：“现在的社会，其实单亲家庭算是平常的一种现象，你刚才的话说明了她是一个乐观向上的人，我觉得这样很不错，她有时让我挺意外的。”他本来自视高人一等，但是不得不承认姬菲迎来9班之后的表现丝毫不比9班的原班人马逊色，有时风头甚至盖过了许多学生。
☆、第10章
从早上开始天空就一直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重重地压在天边。
中午的时候，Z市迎来了十二月份的第一场雨。大雨哗啦啦地从天而降，校园里的欢声笑语霎时都淹没在滂沱的雨声中。冷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凉飕飕的，寒意弥漫在冬天的校园里。
吃完午饭后，十几个学生聚在食堂门口望着绵密的雨帘发愁。
“好烦啊，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旁边一个学生不耐烦地抱怨着。
姬菲迎也觉得这样的天气很烦人，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周云琦送回宿舍。
她逮住一个拿着雨伞准备走出食堂的男生：“同学，请问你是要回宿舍吗？”看这人的样子挺像住宿生的。
“是啊。”男生干脆地回答。
姬菲迎指指身旁的周云琦：“我同学也是住宿生，她也要回宿舍，你能不能送一送她？”
“噢，当然可以。”男生让出伞下的半壁江山。助人为乐本来就是一件好事，他当然乐意。
“等一下，那你怎么办？”周云琦拉住好朋友。她没想到姬菲迎会用这么果敢主动的方法解决问题，本想跟她站在这里等雨停的。
姬菲迎示意她不用担心，“你先回去，我再等一下。反正我不用睡觉，时间很多。”周云琦如果中午没休息好下午特别容易犯困。而她没有午睡的习惯，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送走周云琦，她放下心头大石，依旧站在食堂门口。
顾正宇望着食堂门口那抹纤细的身影，说道：“她还真会替人考虑。”
“她没伞，不如我们借一把给她。”阮承浩提议。
黎墨将目光收回来，放下筷子，“希腊人，你等一下顺便送送姬菲迎。”在座的人里只有顾正宇中午是回教室休息的。
顾正宇正准备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着说道：“可是我跟她不顺路……她中午都不回教室的。我有好几次都看到她往科技楼的方向走。”教学楼跟科技楼分属两个不同的方向。
最主要的是顾正宇中午还有事情要办：“而且，早上周主任叫我中午吃完饭去办公楼找他。”
停顿几秒后，他看向程释，“程释，你今天中午不是要回实验室做实验吗？你最顺路了。”他倒不是嫌麻烦，也挺欣赏姬菲迎这个同学，只是觉得这个主意可以将程释拖下水。
阮承浩也凑上一脚：“程释，你就是最佳人选！我和黎墨要回宿舍。”他和黎墨都是住宿生。
程释面无表情地看了三个男生一眼，没说话。
雨依旧瓢泼地下着，落到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给校园增添了丝丝凉意。
姬菲迎望着雨帘发呆，这样等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要不直接冒雨冲回教学楼算了……
开始在心里计算从这里跑回教学楼的时间，突然，一把蓝黑的格子伞举到她的头顶。
她回头一看，有点惊愕，硬生生将“方程式”三个字咽入口中。
程释淡淡地开口：“去哪里？”
姬菲迎恍然觉得自己的听力有点消化不良，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他的句子。
在他精简的说话模式中，“去哪里”是不是表示他可以送她一程？
如果出现在她面前的是9班的其他人，即使她从没跟对方说过话也能立刻做出反应。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性格冷峻，主动开口的次数几乎为零，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举着一把伞停下来了。
程释撑着伞，一言不发，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姬菲迎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哦，太谢谢你了！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到教学楼？”下雨天没带伞，她再去阅览室看杂志就不明智了，只能回教室。
程释下巴微扬，姬菲迎立时会意，迈起步子往前走。
雨势很大，瓢泼而下。他左手撑伞，走在她的右侧。
有几滴水珠随冷风飘落在他手上，顺着清晰的骨节滑下，最后由于重力脱离他的手，在空中画出一条细而透明的水柱，滴落到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姬菲迎跟他身高悬殊，隔着氤氲缭绕的水汽，眼前那只清瘦有力的左手似乎又往她这边挪了一些，有几滴水珠沾在他的衣服上，平增了几分凉意。
一路无语地走到教学楼，姬菲迎向他鞠躬：“非常感谢你！”她的心里万分歉疚：他走在右侧，把伞下大部分空间挪到了她这边，右侧肩膀基本都湿了，衣服上有一块深深的水印。
“没什么。”程释收起雨伞。
姬菲迎跟妈妈住在离学校半个多小时车程的一个住宅区。妈妈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很少回家，特意雇了一个钟点工每天给姬菲迎做饭和打扫卫生，姬菲迎的小姨也在Z市工作，周末经常抽时间来看她，给她带水果和各种东西。
元旦那天早上，姬菲迎去了小姨家。表弟在上小学，正是好动的年纪，前阵子刚买了一个篮球，一见姬菲迎就缠着要她一起出去玩，正好小姨临时要回公司一趟，小姨家又离Z中很近，姬菲迎便带表弟到学校的体育馆玩。
表姐弟两人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姬菲迎看见陆陆续续有几个学生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8班的江胜闻也在人群中。
姬菲迎估计这些学生是元旦回学校补课的，一看时间已经中午了，对表弟说：“好了，到吃饭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你妈妈会担心的。”
江胜闻跟几个男生一同走向学校大门，经过两人时停下脚步：“姬菲迎。”
姬菲迎从来没跟他说过话，但是见他主动叫住自己，便还以一笑：“嗨！你们今天怎么会在学校？”
“今天有物理培训。”江胜闻一张充满书卷气的脸上也有着几分无奈。
“趁着元旦放假让你们回来上课？”姬菲迎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学校好无良啊！”
江胜闻闻言不由一笑。
姬菲迎见旁边两个男生在等他，倒不方便跟他说太久，便拉了表弟向他告辞：“我们先走了。”
走了几步路，小男孩突然拉她的衣袖，兴高采烈地跟她分享自己的发现：“菲迎姐姐，外面那个哥哥好高哦！”
“哪个？”姬菲迎将他喝完的奶茶盒扔进附近一个垃圾桶里，转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学校大门停泊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的线条如流水般顺畅。一个身着制服的男生走到车前，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黑色车子缓慢启动后加快速度，迅速从大门前掠过，消失在视野里。
姬菲迎微微一笑。程释确实长得很高，顾正宇跟他站在一起足足矮了半个头。
她蹲□替小男孩戴好鸭舌帽，认真地对他说：“是啊！所以你也要快点长大，多吃蔬菜，以后就可以变得跟哥哥一样高了。”
小男孩两手抱着篮球，眼中亮闪闪的：“我真的可以变得跟那个哥哥一样高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你要记得多喝牛奶、多吃蔬菜。”
冬天将南方这座城市完全笼罩起来，一月的气温持续维持在低温状态，冷风来去自如地在校园里穿梭，可是即使天气再冷，学生们还是得到实验室做实验。
这节课是本学期最后一次化学实验课，化学老师临时有事，上课前几分钟向学生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实验室。
可是，明明都是做实验，怎么形成了这样的阵营？
姬菲迎心中掩不住的愤愤不平。
这些人简直就是性别歧视。
黎墨、阮承浩和顾正宇几个化学高手自成一派，也不管她们几个女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先进带后进”。
“我们怎么做实验啊？”许婷婷闷声问道。虽然她的化学理论学得很好，但是实验操作一向很一般。
姬菲迎哼了一声，“我们两个一起做。”将实验仪器准备好，拿试管装溶液。
最后事实证明两个女生的操作能力都比较一般。
“哎呀，算了，还是找救兵吧。”姬菲迎从来都不属于特别有耐心的人，搞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
“找谁？”许婷婷也觉得她们需要一个人来指引光明。
“逮到谁找谁。”虽然姬菲迎觉得找班长最可靠，但是班长毕竟也有自己的实验要做，这种情况下只能看谁最闲了。
许婷婷拉住经过的黎墨，向他求救：“黎墨，这个要怎么操作？”
“我看一看。”黎墨走到她们的桌子前站定，俯下修长的身躯查看仪器。
三两下就帮她们调好溶液的浓度，“这样就行了。”
果然是化学高手！
姬菲迎从他手中接过试管：“太感谢你了！好了，我们自己来完成剩余的……”手肘撞到一旁的水龙头，不由一抖。
“实验”两个字就这么硬生生地胎死“口”中。
试管从两根手指间滑下，连同里面的溶液，在下坠过程中做自由落体运动。“哐啷”一声掉到地上，裂成几块不规则碎片，溶液溅到地上，迅速在地板上洇出一团水渍。
三个学生面面相觑。
姬菲迎皱皱眉，认命地向黎墨挥挥手：“高手，等我弄好了再叫你。”弯□开始捡试管碎片。
两个女生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分道而行。
阮承浩在后面的桌子做实验，许婷婷弃暗投明，投奔他去了。
姬菲迎继续留守根据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把所有东西准备妥当。
走到后面搬救兵：“黎墨，我好了。”
黎墨正在用实验仪器和装置做一个课外实验，做到兴头上用大炮也轰不走，直接拉住旁边的人，头也不抬：“程释，你去帮她看一看。”
程释随她走到桌子前，“试管呢？”
姬菲迎连忙从旁边的实验台里取了一支试管递给他：“这里。”
这支试管好像太滑了——姬菲迎收回手，想给他换一支试管，手陡然一滑。
不妙——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又一支试管宣告报废。
“姬菲迎，你又打碎试管了！”后面的阮承浩立刻大声地指控她。
“你简直可以叫做‘试管杀手’！”顾正宇迳自给她安了一个外号。
“幸好我没过去，不然又白跑一趟了。”黎墨百忙之中也从仪器中抬起头。
“姬菲迎，你要爱惜实验室的资源啊！”就连路过的学生会副主席于之月也停下脚步对她进行谆谆教诲。
程释依旧神色淡漠，直接从后面的桌子取了一支试管，继续帮她调溶液。
姬菲迎低着头，手扶在实验台的边缘，声音小小的：“不就是一支小小的试管吗？”
她也知道打碎试管很不对，可是见大家都这么声讨她，就忍不住想为自己声辩一下。
程释侧头看了她一眼，漆黑如深潭的眼底对上她的视线：“据我所知，你刚才打碎了两支试管。”
小小的一个实验室，即使你把水龙头开得大一点也会闹得人尽皆知。
看来全班同学都知道自己一节实验课打碎了两只试管，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姬菲迎一脸郁闷，依旧小声地：“我只是一时不小心而已，又不是故意的。”
干嘛盯着两支小试管不放？而且还是她打碎的那两支。
班长竟然还给她起了一个杀伤力惊人的外号——试管杀手，被化学老师听到的话，她以后不用在实验室里混了。
程释俯着身，专注地调溶液的浓度，侧脸的线条像是刀刻出来的一样，轮廓分明。朗眉星目，鼻梁挺直，唇形极薄，五官看上去相当英俊。
他视线对着烧瓶的刻度线，平静地向身旁的女生陈述事实：“但是试管确实被你打伤了。”
打伤？原来他说话并非一直如外表那般冷峻的。
忽然有了跟他闲掰的兴致：“不是已经打死了吗？”
“你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了？”四平八稳的男声里竟然有着浅浅的笑意。
姬菲迎瘪瘪嘴，“我这叫做屈打成招。”
“姬菲迎，”他熟谙地叫出她的名字，唇角轻轻一勾，“事实上，你刚才一直在狡辩。”
她的心中不可抑制地一跳，他这么随意地就把她的名字叫了出来。
忽然想到他那个顺口至极的名字，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程释，你喜不喜欢看一级方程式赛车？”
他明显愣了一下，视线依旧对着试管，声调有些漫不经心：“‘鸡飞狗跳’这个成语是不是你发明的？”
突然看到他展露这么随性的一面，一向伶牙俐齿的姬菲迎反应也不由慢了半拍：“鸡飞狗跳？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所以我的名字跟方程式赛车也没有必然联系。”
语毕，直起颀长的身躯，将试管放入试管孔中，“好了。这次别再打碎了。”
等他走远后，姬菲迎手掌抵着桌沿，突然醒悟过来，气得跳了起来：“啊！”
这个方程式，竟然从她的名字里取了两个谐音的字去组成语。
转头望向实验室后面那抹身影。他正低头审视仪器，脸部的线条如同黑夜中的山峦一般肃穆与深沉。
明明一节课内打碎了两支试管，可是天知道，她一点都不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