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016章
☆、第15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年轻的女导游已经结束了冗长的讲话，学生们放开手脚开始尽情吃饭。
许婷婷感觉到手机一震，伸手去摸手机：“对耶，我还真没留意到。”
“她打球也是左手拿拍。”余清璇跟姬菲迎打了差不多一个学期羽毛球，对这点很清楚。
姬菲迎点头：“对啊。我右手除了写字什么都不会。”
顾正宇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程释，恭喜你终于找到一个同类了。”
——他也是左撇子？
姬菲迎一怔，望向程释。果然他也是左手拿筷子。
程释抬了抬眉，目光在她手上淡淡掠过，便又低下头继续吃饭。他的手指修长，呈淡淡的小麦色，骨节分明，握筷子的姿势相当优雅好看。
饭桌上的学生开始讨论左撇子的相关问题，姬菲迎被问到几个问题，一一作答，程释也无法幸免，答了一句，所幸同学的好奇心有限，不久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吃完饭后学生照旧登上大巴到下一个景点，旅游大巴一直开到山脚下的广场才停下。
半山腰处坐落着几座历史悠久的寺庙，红墙黄瓦，掩映在山间的树林间，更显古老。
下车后导游再三交待了安全事项，学生们便开始各玩各的。姬菲迎和余清璇沿着狭窄的山道一直走到半山腰，进了寺庙群中气势最磅礴的那座游览了一番，后来两个女生也累了，从后院出来，打算到寺庙群脚下的广场休息。
出来的时候遇到顾正宇和黎墨几个男生。阮承浩问：“你们都看完了？”
余清璇目光迅速在几个男生身上掠过，答道：“没有，我们就去了最中间那家寺庙。你们每一间都进去过了？”
黎墨答道：“刚从最高的那间下来。”
“那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间小寺庙，你们可以进去上一炷香。”顾正宇回答同桌。
“那我们别上去了？休息一下？”姬菲迎听完班长的话，觉得不上去看也可以，便征询余清璇的意见。
顾正宇抬高眉，不怀好意地说：“姬菲迎，你不行了。‘十七岁的身体，七十岁的心脏’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她今年十五，比你还小一岁。”阮承浩善意地提醒他。9班有不少学生都比其他同学小上一两岁，顾正宇便是其中的一员。
黎墨清亮的目光掠到姬菲迎身上，问：“姬菲迎，你是不是跳过级？”
“嗯，我没读五年级和初二。”
顾正宇点头动作很大，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难怪你缺了正常的初二学生那种聪明才智，原来是发育不健全，而且竟然足足缺了两年！”
姬菲迎立即还以颜色：“班长，难怪你没有初三学生的EQ。没经历过中考的人，心智发育和承受能力跟我们正常人就是有代沟。”
9班的学生都知道顾正宇和程释从初中就同班，两年学完初中三年的课程，不用中考直接保送Z中高中部的。
所有人都笑起来，顾正宇的气势立即弱了，索性闭上嘴。
姬菲迎心里突然想到刚才那样说的话也把程释一并算在里面了，转头看向他。他表情淡漠如常，眉眼清峻，并不在意。
于是两个女生跟几个男生一起走下来，沿着山路走到寺庙群脚下的广场休息。在遮阳伞下找了位子坐下聊天，后来于之月也来了加入阵营。
阮承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牌，飞速地瞄了余清璇一眼，“不如我们来打牌吧？”
顾正宇兴趣缺缺：“昨晚打了那么久你不累啊？”
黎墨想了一下，提议道：“不如我们来一下脑力开发，玩24点吧。”
大部分人都赞同，于是游戏开始。
游戏限定每个人都要作答。姬菲迎一开始想到某个人那种堪比计算机的心算能力，觉得这个游戏简直是完全为他而设的，其他人根本不用玩。然而两局下来见程释都是最后作答，留给其他同学充分作答的空间，也特意放缓了作答速度。
基本每次出牌后都是黎墨和于之月最先说答案，其他人随后说自己的方法。但是遇到比较难的一组数字余清璇等人就完全没辙，只剩下程释和姬菲迎能各自说出自己的算法。有时余清璇觉得给出的4张牌完全算不出24，但是听完他们在算法立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玩了半个多小时，离集合时间越来越近，学生闲聊渐渐增多，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不玩了吧”，于是大家停了游戏继续聊天。
于之月手里拿着一把小折扇轻轻扇着，一边问道：“希腊人，我们等一下是不是就要坐车回去了？”
“先回宾馆拿行李，然后再坐车回学校。”顾正宇回答。
阮承浩叹了一口气，略带惋惜：“时间过得真快，我还没玩够呢，好舍不得这里。”
“那你留在这里慢慢玩吧，我们先回去了，不等你。”顾正宇毫不留情地说。
姬菲迎莞尔一笑，觉得班长今天说话特别有意思。
见扑克牌还散在桌面上，便伸出手去，一张一张收起来。
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双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指甲修得十分平整，将剩余的扑克牌捋到一起。
她抬起头，落入一双黝黑的眸子里。
正是下午三点多，炽热的阳光从头顶一泻而下，将整座山都笼罩起来，有微风源源不绝地从山间的树林吹过来，轻轻拂起他鬓边的碎发，他的手中还拢着一堆扑克牌，静静地看着她，平日冷峭的黑眸有微薄的暖意渗出来，眼神安谧，清净无声。
突然觉得风好像停了。
广场上有很多遮阳伞，四下都有休憩的游客群，不时有人在他后面经过，好像都成了电影画面里滑过的黑白背景，只有他被定格在画面正中，成为最具观赏性的一幕。
好像很短的一瞬间，又仿佛无尽悠长。
直到程释微微挑了挑眉，询问似的目光直射进她的视线，姬菲迎才收摄心神，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扑克牌，“谢谢。”
旅游归来后几天，期中考的各科卷子陆陆续续发了下来，总分排名也在公告栏上贴了出来。
星期二早上第二节是数学课。
唐老师评讲完期中考的卷子，见还剩下几分钟，说：“这次期中考大家发挥得很不错，我们班的平均分比8班高了0.2分，年级三个满分有两个都在我们班，相当不错……大家继续努力。好，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大家自由下课。”
下课后，姬菲迎给许婷婷讲一道立体几何的题，忽然瞥到教室外面一道纤细的身影，站起来对许婷婷说：“先等一下。有人找我。”
单琳琳见她出来，立即走上前挽住她的一只胳膊：“师父，明天下午放学后你有没有空？”
姬菲迎搂住她的肩膀，语气掩不住的歉然：“不好意思啊，恐怕没空。周云琦约了我去吃米线。”
单琳琳小脸滑过一抹失望，“明天是姚家俊生日，我们订了一个蛋糕给他庆祝，想叫你到时一起来。”
姬菲迎拍了拍额头：“原来明天是他生日啊？我都不知道……”
“怎么样，你能来吗？”单琳琳重新振作起来，期待地看着她。
“还是不行。”姬菲迎摇头，“周云琦会怨死我的。”
“那也没办法。下次再找机会吧。”单琳琳虽然有些失望，仍旧体贴地说。
“嗯。下次你们提前通知我，我给他买份礼物。”姬菲迎用手敲敲栏杆上的钢管，十分感兴趣：“你们打算怎么帮他庆祝？”
“我们想利用中午的时间布置一下办公室，下午放学给他一个惊喜……”
“这个主意不错啊！你们想得真周到。”
“不过他中午吃完饭一般都会回办公室，所以我们在想怎么才能让他中午没时间回办公室。”单琳琳有点发愁。
“我有一个办法。”姬菲迎转了转眼珠，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光华一跃而出：“我来帮你们吧！”
中午放学后，大批大批的学生从教学楼的每个楼梯口涌出来，走向食堂。
姬菲迎随着人潮走到一楼便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发现姚家俊早就等在那里了。
她连忙跑到姚家俊面前，不好意思地：“不好意思，迟到了。”虽然平时跟姚家俊关系就不错，但是毕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主动约男生一起吃饭，少不了还是有点不自然。
事实上，姬菲迎希望他来得越晚越好，因为她今天中午的任务就是消磨他的午休时间让他没空回办公室。
“没有。”姚家俊十分干脆地回答，微笑着，“请你吃饭，总不能让你等啊！”
姬菲迎粲然一笑：“我今天听到同学说起有家新开的店，刚好你今天生日，想着反正你说过要请我吃一顿饭的，那就趁着今天这个大好时机吃了它吧……就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跟别人的约会？”
“你算不算那个别人？”姚家俊知道她在说谁，挑眉问。
不等她回答，又说：“那不算什么问题。我本来就想找个时间跟你一起出去吃顿饭的。”
“送你的礼物。”姬菲迎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他。
“还有礼物收？谢谢！”姚家俊笑着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我等一下再看吧。现在可以走了吗？”
姬菲迎点点头，“可以啊，走吧。”提起脚步跟他走。
两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装饰高雅的北方菜馆用餐，边吃边聊，提到计算机竞赛，姚家俊说：“上了高三我可能就不参加了。”
姬菲迎一怔，“为什么？”心里很不舍。
“要忙学习啊，准备高考。竞赛太费时间和精力了，高三哪还有空参加。”姚家俊虽然也不舍得，为了即将一年后的高考也只能这样。
姬菲迎也理解，将不舍的情绪暂时被搁到一边。
姚家俊属于规划型的人，个人能力非常突出，虽然高二一直在忙学生会的事情，但是学习也没有落下多少。
姚家俊一边吃菜一边继续说：“姬菲迎，你可以继续参加，我觉得你希望很大，应该能进省队。”虽然他不轻易言败，但是对自己的水平心中有底，索性将所有精力转回到高考上。
“进了省队，参加全国的比赛，拿到好名次的话可以保送很好的大学，很多学校都抢着要。”姚家俊想了一下，“像你们班的程释，应该想去哪里都可以。”
姬菲迎以前从没想过保送方面的问题。由于爸爸、伯父和堂哥都从事计算机相关行业，自己很小就开始接触计算机，加上有兴趣，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学习，所以从初中就参加计算机竞赛的培训。培训课上老师给他们描绘过省队的生活，跟全省其他参赛选手一起在一个封闭的地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对着电脑上机，时刻都要面临新的挑战。
姬菲迎心里觉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继续搞竞赛，但是半途而废又有点可惜，尤其是在9班，竞赛的氛围非常浓，周围都是搞竞赛的强人。
索性暂时不理会，轻笑着说：“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等出了结果再说吧。”
姚家俊对她这一点很佩服，笑着附和：“就是啊，现在还早。”
姬菲迎侧头扫视了餐厅一眼，结果在收银台附近的一张桌子上看到两抹罕有的身影。
坐在那边的不正是校长和年级主任吗？
而且巧的是年级主任也在看这边的方向。
“是校长和主任。”姚家俊似是读出了她的心思，沉稳地点点头。
姬菲迎沉吟着：“他们会不会误会了？”年级主任已经往这边望了好几眼了。
“应该不至于，但是也有可能。”姚家俊也皱起眉头。
姬菲迎侧头思索一会，抬起头时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我想到一个办法。”
姚家俊扬了扬眉，微笑着说：“我也想到了一个办法。”
姚家俊和她想到的办法都是“山不过来，我过去”。
两人站起来，直接走向校长和年级主任所在的桌子前停下，“校长好，主任好。”
“你们好。”校长看着两个学生，眼神温和。
年级主任两道探究的目光停驻在两个学生身上，也开口：“姚家俊，姬菲迎，来这里吃饭啊？”
毕竟两个当事人都是年级主任眼中的优秀学生，马上就要升高三了，他不希望学生分心去想学习以外的事情。
“是的。”姚家俊点头，接着对校长说，“校长，有几个学生反映下午上课的铃声有点刺耳，他们中午在教室睡觉，觉得教学楼的铃声响得有点突然，而且声音太大了。不知道学校能不能把音量稍微调低一点？”
校长是一个十分民主的人，对于学生的建议自是乐于听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姬菲迎也说：“校长，还有，我每天中午都在阅览室看书，我觉得阅览室的杂志和报纸各类比较单调，而且关于学习的占了太大的比例，这样反而缩小了学生的阅读面。”
校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和声问道：“你经常在阅览室看书？”
姬菲迎点头：“我每天中午都在那里看书。”
“那你觉得应该增加哪方面的杂志？”校长认真地问。
“我觉得不妨增加一些科普性的读物，我们两个去年都参加过计算机竞赛，觉得如果有计算机方面的杂志查资料的时候更方便。”
校长听后欣慰地点头，“你们的建议学校会认真考虑的。”
姚家俊和姬菲迎同时躬身：“谢谢。那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校长再见，主任再见。”
走出菜馆后，姚家俊笑道：“你随机应变得好快。”
“阅览室的问题我是已经想过很久的了，毕竟每天在那里看杂志……”姬菲迎倒是对他反映的问题感兴趣，“谁跟你说中午的铃声很吵的？”9班有几名走读生也跟顾正宇提过铃声的问题。
“上次跟单琳琳他们聊天的时候听他们说的。”姚家俊仍旧笑着，说起那个名字时眉眼十分温和。
☆、第16章
这次期中考，生物、政治等几门副科的卷子都出得中规中矩，如果说有哪里不太正常的话，那一定是物理。
星期四早上的物理课，科代表将期中考的物理卷子发了下来。卷子过处，学生的脸一瞬间就变了颜色。
没想到课上物理老师一脸平静，甚至可以说微微带着喜色：“这次物理期中考，我们两个班的卷子出得很难，有几道题的难度都达到了物理竞赛的难度，做不出来是正常的，但是大家都考得不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的意思是大家能考七十分就不错了，没想到最后平均分竟然有七十四分，不错！”物理老师丝毫不觉得对实验班的学生而言那个七字头的分数太伤人心。
听了老师的话，大多数学生的反应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神色也为之一松。
姬菲迎本来看着试卷上的82分黯然神伤，一听平均分只有74分，忧闷之色如同旋风扫落叶般瞬间不见踪影。
心里稍微一乐：这么说自己这个分数还过得去。
下一秒立刻被打击到了——
物理老师将头转向某个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表情与目光中都洋溢着骄傲与赞扬：“尤其是程释，这次这么难的卷子考了九十八分，相当不错！”
中午在食堂跟周云琦吃饭的时候，姬菲迎忍不住向她转述了一下物理老师的话：“我们那个物理老师深谙说话的艺术，他先是说试卷出得很难，考得不好是正常的，然后说大家能考七十分已经很不错了，最后突然冒出一句虽然这么难还是有人考了九十八分……总之，超级打击人！我的心一直随着他的话七上八下的。”
“九十八分？”周云琦啧啧惊叹，“考这么好？是程释吗？”
“是啊。”姬菲迎在9班呆了这么久，早就对程释物理考这种一揽众山小的高分见怪不怪了，今天主要是被物理老师一高一低的说话艺术给郁闷到了。
周云琦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真的很打击人！”
姬菲迎神色如常，“我已经被打击到差不多麻木了。”
数学课上还跟他一样被数学老师表扬，到了物理课一下子被甩开了十几分。
实验班平时的物理和化学单元测验的卷子都是另外出的，跟年级其它班不一样，题目奇难无比，但是他每次物理考试分数都很高，连许婷婷这个跟他同班了一年多的人每次都忍不住感慨人的大脑是不一样的。
“对了，我今天听姚家俊说，下个月我们年级要进行一次综合科的考试，你听说过没有？”周云琦问道。
“有这样的事？我没听说过。”姬菲迎停下筷子，“不过既然是姚家俊说的，应该差不了吧。”姚家俊是学生会主席，内部消息一向很灵通。
周云琦叹了一口气，摇头：“我们还没上高三，现在就开始考综合了，都不知道以后上了高三会变成什么样子……”
“每天做试卷，做个不停。”姬菲迎把筷子当成笔，做了一个埋头写作业的动作。
“那是你们这些选理科生的命运，选文科的话应该没有那么多卷子要做吧？只是背要点会麻烦一点。”
周云琦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侧头思索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不过这样……高二都快结束了，我估计姚家俊以后应该选理科，可是单琳琳应该是选文科，那他们到时怎么办？”
说着摇了摇头：“我看他跟单琳琳这样暧昧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现在是学生会主席，那么多人看着，自然有很多顾虑。而且即使到时分班，他们不是还在同一个学校吗？”姬菲迎认为她在杞人忧天。
姚家俊和单琳琳虽然关系密切，但是一直处于朦胧暧昧期，但是在姬菲迎心目中，即便他们这么模糊着也是一对赏心悦目的组合。
想起昨天中午发生的事，说道：“我昨天跟他吃饭的时候刚好碰到校长和年级主任，主任一直在看我们……”
“他肯定是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后来怎么样？”周云琦笑不可抑。
“后来我们就光明正大地过去跟校长和主任打招呼，证明我们的清白之身。还给校长提了一下意见，说中午的铃声太吵。”
下午轮到姬菲迎的小组做值日。本来她跟周云琦打算一起去逛书店的，周云琦临时有事要早点回家，于是两个女生的约会泡汤。
姬菲迎负责摆桌子，由于不用赶时间，她也乐得清闲，动作不紧不慢。到后来其他值日生都走了，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摆桌子。
完成手头的任务后，姬菲迎坐到一张桌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
斜阳西下，将半边的天空染成了酡红色，十分迷人。
在姬菲迎的记忆中，她的第一个生日是跟爷爷奶奶一起过的。那是一个秋天的早上，做饭的阿姨做了一大桌饭菜，奶奶还亲自下厨给她煮饺子，傍晚来临时爷爷奶奶带着她一起坐在老宅的露台上乘凉。
这样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很久，突然听到几下细碎的声响，她一回头就看到黎墨站在门口。
教室里没有开灯，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教室，在幽暗的空间里开辟了一条光的通路，最后温柔地落在他的脚边。
黎墨一手撑在门框上，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点模糊，只有一双眸子依旧漆黑透亮，透过镜片直直地射过来。
姬菲迎连忙跳下桌子，伸手朝他挥了挥：“嗨！”黎墨给她的感觉从来都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生，坐在桌子上毕竟不够雅观。
黎墨走向她，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姬菲迎，你怎么还没回去？”他没想到回来竟然会遇到她。
“刚做完值日，休息一下。”
姬菲迎站好后才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她记得上最后一节课时他跟阮承浩几个参加化学竞赛培训的人就不见了人影。
“刚才一直在实验室做实验，刚解放。”黎墨随意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阮承浩已经回宿舍了。
“这么说你现在算是刑满出狱了？”
无框镜片后的黑眸似乎有一丝亮光在闪烁，然后是他一本正经的声音：“是的，刑满出狱了。”
姬菲迎见他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走，便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你们化学竞赛下个学期就要考试了对不对？”
“嗯，9月份考试。到时有些课应该不能上了。”黎墨不甚在意地说。
他的目光锁在她脸上，“你呢？你们之前那个计算机竞赛怎么样了？”
姬菲迎有点讶异，答道：“还在等结果。”计算机竞赛在Z中的热度远远比不上物理和化学竞赛，是以刚来9班那时阮承浩对她说起计算机竞赛时，她觉得很荣幸。
“黎墨，你化学学得那么好，有没有想过以后当医生？”这个人气质文雅、风度翩翩，如果穿上医生制服，绝对会很好看。
黎墨瞥了她一眼。夕阳的余晖浅浅地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脸染成了柔和的橘红色，那双乌黑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灵动的波光，仿佛深秋树林边的一泓明净的湖水。
他移开目光，随手拿起堆在桌面上的一本书翻了一下，“没想过。”
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临床医学要读八年，太辛苦了。”
“当医生是很辛苦。”姬菲迎赞同地点点头，忍不住告诉他：“我以前小的时候有想过当医生的。”
“哦，为什么？”他挑了挑眉梢。
“因为觉得医生那件制服很好看，穿起来很帅。”
黎墨看着她，眼中略略闪过笑意，“后来为什么又不想当医生了？”
姬菲迎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因为那时我想做的职业太多了，医生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她就是那种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
他似乎相当感兴趣：“你还想当什么？”
“有好几种……”
絮絮地聊了十几分钟，黎墨站起来，“你先坐着，我打个电话。”
“哦。”姬菲迎乖乖地坐在原位。
黎墨走到教室外面，拨了一个号码：“张叔叔，今天我自己回去。你先走吧。”
阖上手机，走进教室便看到她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轻轻地在桌面上描摹着。
夕阳淡淡地在她周围勾出一层橘红色的边，额前几绺刘海在脸上投下浅浅的光影，平日生动活泼的脸显得安谧而动人。
最终他还是走过去，“要回去吗？一起走吧。”
“好。”姬菲迎提起书包背上。
出了校门口，黎墨突然说：“你在这里等我。”径直走向路边一家冷饮店。
走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拿着两杯奶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原味的，应该能喝吧？”
“嗯。”姬菲迎点头接过来。
“你走哪边？”
“右边。”
乌黑的眸子里有笑意一闪而过，“真巧，我也走这边。”
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姬菲迎要过马路，向他晃晃手中的奶茶：“这个，谢谢你！”
傍晚的风轻轻地吹着，拂起垂落在她肩膀上的发丝，她的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使他不禁生出一种眷恋的感觉。
于是微微一笑：“不用客气。同班一年，现在才有机会请你喝杯奶茶，这是我的荣幸。”
真是太有风度了。
“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姬菲迎朝他挥挥手便转身过马路。
过了马路，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
他仍然站在路口前，看到她转身，乌黑的眸子里划过一道炫目的光亮，嘴角轻轻扯了起来，向她点了点头。
姬菲迎举起手向他挥了几下，便又转身朝前走去。
黎墨依旧站在原地，傍晚的风徐徐地吹了过来，沁凉的感觉从每个毛孔蔓延至全身。
这样的傍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