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头听完后,沉吟了许久才说道:“这事让我跟你娘好好想想。”
林杨氏听得心里一急,张嘴就想说些什么,却被林老二赶紧扯住了,拿眼神示意她往林老大和林周氏那边看。
林杨氏这会才注意到了兄嫂脸上难看的脸色,脸上的喜悦不由得一收,但心里到底挂念自家儿子的前程,等到大家都进屋了后,她站在原地忍不住开口跟林老二埋怨道:“爹娘就是偏心,当初大郎那里说送学堂就给送学堂,现在轮到我们家二郎了,反倒说要想想了。”
林老二说她:“行了,爹娘又没说不答应!这不是大郎才刚被周夫子退学,爹娘怕大哥大嫂还有大郎心里难受,才说要考虑的。”
“那又不是我家二郎害的!是大郎他自己不争气!”林杨氏越想越愤愤不平:“我都还没说呢,人家周夫子都还问咱家怎么不把二郎送去念书,反倒送了大郎……”
“你可小声点吧!”林老二急道:“到底是一家人,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了咋办?”
林杨氏的声音到底是小了些,只是嘴里还在那说道:“反正爹娘要是不答应,我是绝对不干的……”
“这还用你说!”林老二道:“我这当爹的也不能答应!”
事关儿子的前程,别的事情林老二可以不计较,这件事上却是一定会争取到底的。
林杨氏脸上这才松快了些,又说道:“我家二郎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个功名回来。到那时,咱全家都能跟着沾光,与大哥大嫂还有大郎来说,这也是件好事……”
林老二想到不久前周夫子说的话,也深以为然。甚至一想到将来自家儿子考了功名后当了大官的场面,满心都开始兴奋了。
“行了,爹娘那里我会再去说的……”林老二转身:“你就少说点话,免得兄嫂跟大郎心里难受……”说着,伸手把灶屋门推开。
这一推开,就瞧见了拿着柴刀站在那的林立文。
“二叔,二婶。”林立文面色平静的喊了两人,主动说道:“我刚听见说是二郎被周夫子看中,主动要收下做学生?”
林老二神色尴尬了起来:“是,是这么回事。”
林杨氏也讪讪的站在那。
两口子私下的一些抱怨,哪怕是自认为占着理,但被侄子不小心听见后,到底难免心虚了起来。
谁知林立文一脸高兴的说道:“那这可是大好事!二郎聪慧,将来肯定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真,真的?”林老二和林杨氏先是诧异,随即脸上浮现惊喜。
林立文一脸认真:“当然!等晚点我还会去跟爷爷说,咱们家一定得送二郎去念书。”
其实林立文不去说,林老头最终还是会送林立泽去念书,毕竟在原书里,原身没被赶出学堂,不也后面换成了原男主么?所以现在就像林老二之前说的那样,林老头只是顾忌着他们这一房的感受,不好一口就答应。
毕竟一个前一天刚被周夫子赶出学堂退学,另一个隔天被周夫子主动要求收下……两相对比,难免会对被退学的那个造成极大的心里落差。
可林立文不是原主。
他对原男主没有那种被抢夺一切的怨恨,更何况他本就决定放弃念书这条路了,那么他和原男主之间就不存在抢夺家里资源的对立关系。更甚至在他看来,原男主若是真能考取功名,就如刚刚林杨氏说的那样,对他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毕竟这里是古代,讲究的是“士农工商”。
一个有功名,甚至最后还能当上大官的读书人,那地位不言而喻。而作为他的家人,是自带庇护的。
因此这话林立文说得格外的真诚,再看林杨氏,她这会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埋怨。甚至不禁觉得自己刚刚小人之心了,看向林立文时,林杨氏半是感激半是羞愧。
想了想,林杨氏对着林立文又是噼里啪啦的一番解释。
林立文这才知道,按照原来剧情,原男主本该还需要一两年才能被周夫子看中收成学生的,这次怎么会提前了。
原来这一切,还是被原主作的。
在原来剧情里,原男主能被周夫子看中,必然是偷学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事实也是如此,原男主一心向学,打从给钱家放牛开始,只要有时间都会找准机会去学堂偷学。
今天也不例外。
碰巧周夫子因为昨日之事心烦,在往常本该授课的时间,他给学子们布置了一些功课后便离开了课堂。再回来时,周夫子就瞧见原男主蹲在学堂外面,拿木棍一笔一笔的写着他给学子们布置的功课。
把对方写在地上的功课瞧完后,周夫子顿时又惊又喜。
周夫子万万没想到,这么一瘦小稚儿,竟有如此毅力和天赋。再细细一询问,才知道他竟是自己昨天赶出学堂的那名学子的堂弟!
周夫子起了爱才之心,当即就让原男主去把家长喊来,说他要收下这个学生。
此时林老头和林老大正拎着东西上了钱家,自然就错过了。于是被喊去的人,便成了林老二和林杨氏。
林老二和林杨氏没想那么多,只当自己儿子天资聪慧,这才被周夫子看中。可林立文听完解释后,心里却明白了。
原男主天资聪慧是不假,周夫子爱才之心或许也不假,但这里面未必没有原主的原因。要知道即便这年头夫子地位高,备受尊崇。但当场把学生砸破脑袋至昏迷,总归于名声有碍。
这时候原男主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周夫子把他收下做学生,并且还主动减免掉今年的束修……那么这事落在外人眼中,旁人便不会对周夫子再有议论,只会说原主这人有多恶劣不堪,才逼得周夫子如此。
自此所有人皆大欢喜,只除了原主,以及心疼原主的林老大和林周氏……而穿成原主的林立文照旧没得选择,还是只能再次接受。
至于这事怪谁?
原主是有不可推卸的问题,但是周夫子问题也不小。这人从砸完原主至今未曾登门探望,更不曾表露过一丝歉意。甚至还为着自己的名声,还在这时候提出来要收下原男主。
这种事情一出,莫说原主这般的人,便是普通人只怕也会因此心生怨恨。
怨恨周夫子,也更怨恨抢了他读书机会的原男主……
在心里叹息了一遍后,林立文又对着林老二和林杨氏笑了笑,继续了手上的活。
这会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这动作要是再不快点,怕是今晚就完不成了。
林老二和林杨氏这才注意到林立文的动作。
“大郎,你拿着柴刀砍这些柴火干什么?”林老二问道。
说是砍柴吧,可瞧着又不像。哪里有柴火又是劈又是砍又是拿刀磨的。
林立文只得解释了一下,他这次要做的东西——秧马。
先前林老头说打从明日起要带他下田插秧,林立文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农具。
秧马大约出现在北宋中期,是一种专门供水稻拔秧移栽时乘坐的农具(注1)。
而拥有原主记忆的林立文知道,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所以对于这个东西的由来,林立文只能推说是他自己想的。而想出这个农具的原因,林立文说他从未下过地,担心明日下田干活会受不住,想做个工具让自己轻省一点。最后,林立文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东西的用法。
林老二听着,总觉得林立文这干农活的态度不对。在他看来,这世上哪里有下地干活不累人的。不过林立文解释的很细致,让他听着觉得既新奇,又觉着这事没准能成。再加上自家二郎即将要去学堂念书的事,林老二对着这个侄子正心怀着一丝愧疚,索性就来帮着林立文一块做。
不仅如此,就是林杨氏也来帮忙打了点下手。她对家里柴房熟悉,林立文只需要说他需要大致什么样的木头,林杨氏就能很快找来。
而林老二作为常年下地干活的人,力气比之林立文自然是要大上不少。那木头到了他手上,没几下就给弄成了合适的模块。
这玩意又因为急着要,林立文也没打算做的多精细。因此没多大会功夫,一个简易版的秧马就做成了。
东西做好后,林立文还坐上去试了试。
林老二瞧着自家侄子坐在那似凳非凳,似船非船的东西上,心怀疑惑:“大郎,这玩意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使?”
坐在秧马上面的林立文试着模拟了一下拔秧移栽的动作后,心里越发满意的回答道:“二叔,等明日见过了,你就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好使了!”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林立文还想让林老二帮忙多做几个的,奈何这会天色已经十分暗淡了。再做的话,那就需要点灯。
烧灯的油可不便宜,林家一向来是能省则省。因此,林立文只能先作罢。
不过就像他刚说的,等明日这秧马的效果被瞧见了,到那时候相信都不用他再喊林老二帮忙,林老二自己就会主动来做的。
随后林立文把秧马仔细的放进自己的房间里收好后,便去找了林老头和林老大他们。
这会对着林立文主动找来说他也赞成送林立泽念书的事,林老头脸上是无比的欣慰:“难为你这次想明白了……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二郎将来若是得了好,必定也少不了你。”
就跟林立文想的一样,林老头和林老太心里其实早就打定主意要送林立泽去学堂念书了。
也能理解,林老头和林老太是爷奶,林立文和林立泽都是他们的孙子,哪个好对他们来讲都一样。倒是林老大和林周氏那里,俩人这会的难过才是真真切切的。
面对这样的俩人,林立文只觉得心口酸酸涨涨的。虽然他不是原主,可俩人对儿子的关爱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林立文只能私下里安慰他们:“爹娘,咱们要学着往以后看。就跟爷刚说的,二郎好,对我也是有益处的……至于儿子,我会改了过去那些毛病,让你们以后为我也感到荣耀。”
就像当初他大学毕业后没能跟其他念大学的人一样留在大城市工作,而是又回到老家搞承包田地被人嘲笑时一样。他会用实际成果,证明给所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