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大郎!你们怎的来了?”林二姑瞧见走进铺子里来的俩人,一脸惊喜道。
县城离林家村路程较远,家里没有牛车的话,往来一次费时间又很是辛苦。所以自出嫁后,一年到头唯有逢年过节她才会回去。
就这还得看家中是否有事,看天气是否糟糕。
“一路走来累了吧?渴不渴?快把担子放下来坐着歇会……”
在林二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个个子不算太高,皮肤偏白,身材也略胖的男人同样笑着冲林老大喊了声“大兄”。
这男人就是林二姑嫁的人,叫黄书成。
古代粮食产量低,老百姓大多吃不饱,因此一眼望过去,十个得有九个瘦。而像黄书成这般身材的,便意味着其家境不错。
这黄家跟林家一样,下面也是两房。因为赋税原因,黄家明面上是未分家,但实际上两房的吃住生活已经分开了。
现在黄家二老跟着大房一块住,因着林二姑肚子里这会又怀上了,便把两个孙女接过去带着。至于这个杂货铺子,是林二姑嫁过来后,黄家公婆分给他们二房的,由他们两夫妻管着。
此刻,林立文也赶紧冲着俩人唤了声:“二姑,二姑父。”
林老大则指着卸下来的担子对林二姑他们说道:“这些东西是爹娘收拾出来的菜和鸡蛋,都是拿给你们的。”
黄书成瞧着那些东西,便说:“劳岳父岳母记挂,大兄劳累了……往后人来了就成,用不着带上这么多东西。”说完又问:“大兄和大郎今日来,可是有事?”
这时林二姑也端了两碗凉水来,林老大接过一口喝完,才笑着回道:“是有事……我家大郎想出了一个好用的新农具,爹就让我带他上县城找铁铺定做。”
然后,将林立文这段时间做的事说了一遍。
“最近那个叫什么秧马的,就是大郎想的?”黄书成讶异的看向了林立文。
黄家一家都生活在县城,虽然不种地,但是家里却并不是没有地的,只是都佃出去了。他们家的桑田还紧挨着林家村,当初黄书成跟林二姑的第一次碰面也是因此而来。
而且因着开的是杂货铺子,前段时间也有一些人上铺子里来问有无秧马卖。因此秧马这东西,黄书成虽没见过,却绝对是听过不少了。
今天却听林老大说,秧马居然是林立文想出来的,也不怪黄书成如此惊讶了。
对于林家这个大侄子,黄书成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不过就是仗着去学堂念了点书,还是念了多年,什么名堂都没念出来的,对着人时却整日里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不过黄书成到底是做生意的商人,这些不满他一般都不会表现出来。
对比之下,林二姑就不一样了。
“哎呀,我家大郎怎就这般聪慧!这般好使的农具也能想出来。”林二姑高兴的对着林立文就是一通狠夸。知道林老大还要带着林立文去铁铺那边定制新农具,林二姑便让黄书成陪着去一趟。
在陪着去往打铁铺的路上,黄书成跟林老大边走边闲聊。
聊的都是林家的一些事,基本上是黄书成在问,林老大在答。直到黄书成不经意聊到林立文身上,他方才知道林立文从学堂退学了。而现在在学堂念书的,竟是林家二郎林立泽。
对这件事,林老大面上还是能瞧出些难受。
可林立文面色出乎预料的平静不说,竟还回道:“我入学堂多年都未曾念出成果,终是我资质不行,不好再拖累全家……二郎不同,周夫子都夸他天资聪慧,想来将来必能考取功名,金榜题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怨恨,还夸了林立泽。
这般态度,惊的一向来能说会道的黄书成都卡壳了。甚至一直到一群人从铁铺回来,黄书成还没能消化完林立文这般大的转变。
守在铺子里的林二姑远远瞧着一行人回来了,连忙跑去不远处的包子摊。
都是长久挨在一块做生意的,再加上黄家虽说也是日食两顿,但不同的是,林二姑几乎每日中途买上两个素包跟黄书成一块食用。
因此包子铺老板一见林二姑,便笑着与她说道:“可是跟往常一样,要两个素包?”
林二姑摇了摇头:“今儿我娘家大兄和侄儿来了,给我拿四个馒头吧。”
林二姑之所买馒头不买素包,可绝对不是舍不得花钱财,反倒是她重视娘家人。说起来还是因为粮食产量低,因此在包子摊上,最贵的当然依旧是肉包,可纯面做的馒头,它的售价却是比素包贵上许多的。
待林二姑将四个大馒头买回来后,林老大还说道:“做什么费钱去买馒头,出门前你大嫂给我们做了菜饼,饿不着……再说就算要买,我瞧着那素包就挺好的,价格便宜不少,个头还大上许多。”
林二姑便回道:“素包里面全是菜,吃进肚里哪能有纯面做的馒头扎实。”
这里的素包可真就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皮薄馅多。个头都做很大,一口咬下去,外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皮,里边全是满满的菜。
只是这些菜馅只放了点盐做简单的调味,所以吃起来依旧是一股子草味。而购买这种素包的,都是没什么钱,只追求简单的饱腹之需的人。
而纯面做出来的馒头在个头上,要比素包足足小上三分之一,颜色因为粉质的原因也偏黄。可林立文一口咬下去却是满口的麦香,两个馒头吃完后,肚子更是有一种自穿越过来后少有的饱腹感。
使得林立文越发迫切想要赶紧把粮食产量搞起来,可铁铺那边定制的农具需得等上至少三日才能做好,但他们却是不能一直呆在城里就这般等着。
于是待到林老大和林立文将馒头吃完,便提出要回去了。林二姑去收拾了一些自家杂货铺子售卖的东西往箩筐里塞的时候,黄书成则对着林老大他们说道:“我隐约记得有人近期好似要回乡里,待我晚点再去问问,若果真如此的话,便托他帮你们把那农具捎带回去。”
林老大忙道:“那再好不过了。”
进城一次就得缴纳一次落地税不说,光是来回县城这一趟也不是个轻省的活。
好比今日,天不亮就赶路,路上更是半点都不敢耽搁。但等到林立文他们回到林家村时,太阳已然不见,仅剩下一丝余光在照亮着天边的云霞。
林家食已经做好,被林老太放在灶上用余火温着。这会瞧着林老大和林立文都回来了,便连忙端上桌。
林老太惦记着林二姑,等不及在饭桌上就问起了林老大。
林老大回道:“我瞧着芸娘气色还不错。”
“那就好。”林老太叹气道:“我现在只盼着芸娘这一胎能如愿生个男孩才好。”
这做娘的,哪怕闺女出嫁了,心里面终究也是惦记着的。
林老太有三个闺女,林大姑嫁的是隔壁刘家村,虽说家底差了些,但林大姑爽利能干,女婿也人好厚道,不用她多操心。而林三姑呢,家里本念着她性子软,特意选了个离家近的。哪想到当初是近了,可那一家子原是因为打仗逃难过来的,后来太平了,朝廷又发布归乡函告,这一家便随大部队归乡去了。
那距离可远了去了,林老太纵使想操心也操不着了。
现在唯有林二姑这里,虽说嫁的最好,公婆又明事理,早早就给了铺子让小两口单过,还肯帮忙带俩孙女。但叫林老太觉得唯一的缺憾,就是林芸娘缺个儿子了。
为着能让林二姑赶紧生个儿子,林老太最近没少对着祖宗牌位祈祷。
饭毕,林老太开始收拾林二姑送的那些东西。
林立文则跟着林老头,拎上十个鸡蛋,去了钱家。
开沟器已经交了钱在赶制了,要不了几日黄书成还会找人帮忙捎带回来。等开沟器一到,耧车的其他部位也能做好。但要让其使用起来,还需要一样东西——牛。
牛在古代一直都是受官府保护的,每一头牛都是要去官府报备并登记在册的,百姓更不得随意宰杀。
林家没有牛,整个林家村有牛的人家也只有那么少少几户,因此大部分人到了需要牛来帮忙耕地时,就得携带物资找有牛的人家租用。
钱老爷家的牛是林家村最多的一户,成年壮牛就有四头,且另外还有两头母牛和三头才三四个月大的小牛犊。
人又和善,村里人都喜欢租用他家的牛。这会钱老爷听说林家要租牛用,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还笑着问:“只租用一日够了吗?”
林家虽然只有十亩桑田,也不赞同林立文去开荒。可并不代表林家就没有开过荒,相反他们开出来的荒地就有七八亩。这是因为当初他们开的早,抢到了较好一些位置的旱地。
而现在太平日子已经过了十五年,好荒地早被抢没了,林家这才不愿林立文去开荒的。
林老头想到自家大郎做的耧车,便忙回道:“够了,够了……”哪怕最后与林立文说的有一点差异,他们自己也能赶出来,用不着多租。
毕竟多租用一天的牛,就得多出上十个鸡蛋。而且牛租回去了,当日喂牛的吃食也得他们准备,还得尽量置备好的,万万不能委屈了牛。
牛确实是吃草为主,但却不能只吃草。
而一头劳作的壮牛,一日的吃食也需耗费不少。这在粮食产量本就极低的古代,更是使得一些老百姓哪怕买得起牛犊,也不一定能养得起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