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债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原来爱真的可以使心变得坚固。
“好，以后妈妈会很小心。”林焱拉上冬冬的手，然后再问了刚刚的问题，“晚饭有没有吃啊，现在饿不饿？”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颜舒冬小嘴轻撇，一副受不了林焱的表情模样，不过还是回答了林焱的问题，“没有吃，不过我一点也不饿，等你好了跟你一块儿吃。”
“傻孩子。”怎么会不饿，小孩子是最容易饿了，林焱擡头看了眼输液袋，可惜还有大半袋，就在这时，女工开口：“林总，我带冬冬去吃饭吧，然后回来给你带一点。”
林焱想了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钱递给女工：“那麻烦你了。”
颜舒冬二十几分锺就吃好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饭盒，林焱看了下时间发现现在也不早了，开口对女工说：“小颍，你先回去吧。”
女工犹豫了下，点了下头，然后摸了下冬冬的头：“冬冬，好好照顾妈妈啊？”
颜舒冬轻“嗯”了一声，神色郑重，看得林焱心酸又心暖，笑嗬嗬地看着儿子的脸，心满意足。
“林总，要不要联系徐总啊。”女工离去之前建议说。
徐总是指徐家伦，林焱摇摇头：“我真不打紧，等这瓶挂好之后就回去了。”
林焱一个人习惯了，生病什么真难不倒她，唯一感到抱歉的是冬冬，她想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冬冬，结果发现她最好的也就那样，甚至还需要冬冬担心她，妈妈照顾小孩是天经地义，小孩照顾妈妈，这是一种爱的负担，压在心里会觉得沉重。
颜舒冬打开饭盒，里面是一份稀粥，林焱问过来的护士可以进食了吗，护士看了看时间：“可以了，吃点半流食这类的。”
“半流食是什么？”颜舒冬擡头问。
护士很少在医院看到这样的场景，妈妈生病，儿子在病床照顾妈妈，而且儿子看起来那么小，心头莫名就软了：“像粥这种就是半流食。”
颜舒冬放心地“哦”了一声，林焱轻柔地摸了下儿子的头，目光里是一种温柔的歉意，就在这时，附近床铺一个中年女人开口问：“妹子，你男人呢？”
林焱扯了下嘴没有回答，对面的中年女人也是胃不好住院，丈夫贴心伺候在边上，林焱住进来一个下午，一直听她在训斥自己的老公，她老公是一个瘦小的男人，脾气很好，削好苹果会一块块切好用牙签喂老婆。
女人的福气和运气，林焱下午看在心里是羡慕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对她有点敌意。
按理说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些问题就应该适可而止，甚至林焱为了不让冬冬难过，趁机转移他的注意力：“冬冬啊，你买的是什么粥啊，是米仁粥吗？”
“怎么会是米仁粥，明明是皮蛋瘦肉粥啊。”冬冬回答，眼睛还是往隔壁床铺看了眼，然后默着小脸转过头。
“小朋友，你爸爸在哪里啊？”中年女人又问了一遍。
林焱转过头，神色带着点警告地看了眼女人，想让她适可而止。不过女人更加肆无忌惮，神色是林焱不能理解的嘲讽，或许有些事就像之前严珂说的一句话“孤儿寡母最好欺”。
“平平，少问几句。”女人的丈夫开口道。
“有什么不能问了，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你哪只狐貍精了……”
林焱紧张地看向颜舒冬，尝了一口粥，尽量使自己笑得自然些：“太好吃了，哪里买来的？”
颜舒冬摆着一张臭脸，顿了下：“就是医院食堂啦。”
林焱笑嗬嗬：“这粥味道不错，对了，冬冬晚饭吃了什么？”
颜舒冬看看林焱，回答说：“一碗饭，一个四喜丸子，还有一份红烧肉。”
“又不吃蔬菜了。”林焱说。
颜舒冬爱吃肉食，这点跟颜寻洲一模一样，生命的奇迹让这个孩子很多地方都像极了那个男人，她恨那个男人恨得心痒，但是却不影响她对孩子的爱，只是最恨的还是自己，对孩子的感情上除了亏欠还是亏欠。
颜舒冬解释说：“那是因为去晚了，蔬菜看起来都干巴巴的，我看看就不想吃了。”
林焱笑：“那吃饱了没？”
颜舒冬其实没怎么吃饱，当时他担心粥凉了就胡乱扒了半碗饭，现在肚子有点饿了，不过他才不会说自己饿了。
“饱了。”颜舒冬说得有点夸张，然后擡头看了看输液袋：“输好了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林焱点头：“当然。”
其实医生建议林焱住院观察两天，不过林焱有把握等会让医生放她回去，她比冬冬更着急回去，擡手拨了一下快慢开关，结果却被冬冬说了：“你不能这样，太快了不好，许阿姨说不能太快的。”
林焱脸猛地红起来：“我只是觉得太慢了……”
颜舒冬趴在林焱的床头跟她说了上次自己感冒挂水的经历，林焱听得心疼：“怎么就发烧了？”
“我也是半夜踢了被子啊。”颜舒冬学着林焱的话还给她，林焱笑得目光闪烁。
然后中年女人又开口了：“小朋友，许阿姨是谁啊？”
“关你什么事，你这个老女人怎么那么烦人啊。”颜舒冬猛地站起来，浑身戾气快要爆发出来，愤愤然地看着中年女人，“许阿姨，是我家的保姆，我是有爸爸的，我爸爸就是太忙了没有过来，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问个不停啊，不知道墙上写着安静两个字吗？你认识那两个字吗？”
“我说你这个孩子。”
“我的孩子我自己会教训，请您闭嘴好吗？”林焱毫不示弱地开口，转头看向正在发飙的冬冬，声音又软了下来，“冬冬，坐下来。”
颜舒冬正在气头上，也不听林焱的话，一副拽着脖子不屈让的模样。
“冬冬。”林焱伸手拉上儿子的脸，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来，是颜寻洲打来的电话。
林焱犹豫了下，还是接听了电话，颜舒冬耳朵尖，电话那边颜寻洲刚开口，他就听到了那是颜寻洲的声音，一把抢过林焱的手机，对着手机吼道：“爸爸，你还是不是我爸爸了，妈妈都生病了，你在哪里了？”
林焱想从颜舒冬手里拿过手机，但是颜舒冬此时就像一只发了怒的小兽，尖锐、不满、愤恨……统统充斥着他的胸腔，他太想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爸爸妈妈不像其他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一样可以拉着他的手回家，还有他梦中的小雨靴，那么简单地设想，为什么他感觉那么难……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重新回到了林焱的手里，他听到颜寻洲对她说：“你现在在哪里？”
林焱不说话，直接挂上了电话，只是对上颜舒冬的眼睛，她又胆怯了。
“妹子啊，对不住啊。”中年女人讪讪地开口。
林焱没有理会，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冬冬，他还在生气，但是此时，林焱却不敢说一声对不起，她可能没有办法圆满了他的心愿。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太巧了，在挂上电话的十分锺后，病房门推开，徐家伦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小焱，好点了没？”
徐家伦是去了一趟林焱的小厂才从岳明那里知道林焱病了，然后便急匆匆赶到了医院。
“孩子他爸，你终于来了。”中年女人笑嗬嗬地打起了招呼，徐家伦扯笑回应，就在这时，颜舒冬猛地开口解释：“他不是我的爸爸！他不是！”
徐家伦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林焱也尴尬地对徐家伦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这是要住院吗？”
“不住院，等会就回去。”林焱说。
徐家伦“哦”了一声，此时的林焱头发随便一扎，额前散乱了几缕下来，憔悴得让人心疼。
“我去问问医生。”徐家伦站起来往外面走去，颜舒冬前一秒也在反省自己的脾气太冲了，站起来跟着徐家伦一块出去。
徐家伦笑眯眯转过头：“你干吗去啊？”
颜舒冬擡了下眼皮：“当然是问医生了。”
林焱对徐家伦眨眼，徐家伦明白林焱的意思：“我去就可以了。”
颜舒冬不听，自顾跟着徐家伦往外面走去，林焱心力交瘁地揉了揉额头，结果中年女人又开口问了：“刚刚那个男人不错，妹子，你是离婚了吧？”
林焱不说话，中年女人自讨没趣地吃了一块苹果，然后训斥起老公：“怎么苹果一点也不甜啊。”
“明天我再买一些甜的……”
徐家伦过来的时候神色相当严肃，后面跟着一个十分不满的颜舒冬：“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徐家伦没有心思应承颜舒冬，只是看着林焱说：“你等会把孩子送还给孩子爸爸，你再住院观察几天。”
“徐家伦！”林焱声音沙哑，“我没事！”
徐家伦丝毫不理会林焱，倒是身后的颜舒冬急了：“你快告诉我我妈妈怎么了？”
“你妈妈胃病很严重，需要住院观察，你爸爸电话是多少？如果你不想回去，也可以跟着……我？”
林焱头疼得要命，有点乞求地看着徐家伦：“徐总，这是我的事，你能不能别参与了。”
“林焱，如果你不爱惜你自己，没有人会爱惜你。”
“徐总，如果你是来说教的，那你真的可以回去了……”
“林焱，我是为你好。”
林焱沉默，一边的颜舒冬低头看着地，林焱看到一颗大大的泪珠从他眼里滚落下来，然后冬冬别扭地转过头没有说话。
原来她的生活，从来都是力不从心。
“家伦，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联系孩子他爸，你在这里不方便。”良久，林焱开口。
徐家伦放在裤袋里的手紧握，但是表现出来的样子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纨绔，他悠悠站了起来，低头扫了眼颜舒冬：“小子，再见。”
颜舒冬咬唇不出声。
徐家伦耸耸肩，离开了病房，走出病房的时候他问自己，真的要放弃里面那个女人吗？如果不放弃，他要做什么？
如果不放弃，他能给她一份安稳可靠的爱情婚姻吗？他能接受里面的小孩并视如己出吗？
虽然从私心上来说，他希望林焱能放弃小孩，但是有些事情再仔细想想，如果林焱真的放弃了小孩，那个女人就不是林焱了。
有些问题根本就是一个死结，徐家伦这样想，在长廊转头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男人与他往相反方向走去。
徐家伦扫了一眼男人，男人也扫了眼徐家伦。
然后下楼的下楼，上楼的上楼。
林焱点滴挂好之后去找了医生，颜舒冬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林焱左手按住右手手背上的消毒棉花，然后蹲下身子跟颜舒冬说：“冬冬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只是去上个厕所。”
颜舒冬想了很久，终于点了下头。
林焱不是上厕所，而是去了医生的办公室，她在里面跟医生说了很多特殊情况，并保证有空立马过来检查，最后医生也烦了：“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回去就回去吧。”
林焱不停地道歉，出来的时候直直撞上立在门口的颜寻洲，颜寻洲身后站着颜舒冬。
林焱其实从来没有在颜舒冬面前跟颜寻洲相处过，但是知子莫若母，林焱知道颜舒冬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可能她以后真的没有办法满足他的心愿，但是她也不想让颜舒冬看到她和颜寻洲针锋相对像两个仇人的样子。
“我好了。”她开口。
“妈妈不住院吗？”颜舒冬快要哭出来了，其实小孩子有时候是最可怜的，他们见得多，但是对有些事似懂非懂，所以会不断地自己想象，乐天的小孩所有的想象是美好的，不过颜舒冬并不是个乐天的孩子。
林焱的东西转过落在病房里，她走进病房的时候，中年女人终于不再发问，只是探究地看着颜寻洲，林焱低头整理着东西，把病历本塞进了包包里。
颜寻洲的视线在病历本上落了下，然后默默地走到林焱身边拿过她的包：“走吧。”
“妹子，这就是你男人吧。”中年女人憋得实在厉害，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有完没完啊！”颜舒冬转头。
林焱拉上儿子的手：“冬冬，走吧。”她拉着冬冬走在颜寻洲前面，她觉得如果颜寻洲还有良知的话，他脸上肯定会很精彩。
颜寻洲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一路话不多，经过闹区的时候开了口：“吃过了没？”
“当然吃过了，不然等你我和妈妈早就饿死了。”颜舒冬十分不满，但是他的不满全部基于一个孩子对父亲的埋怨，因为他当颜寻洲是他爸爸，所以一颗心才会愤恨。
颜舒冬的质问，颜寻洲沉默以对，倒是林焱还担心颜舒冬会不会饿，转过头看了眼车窗外，对颜寻洲说：“你边上停一停，我去买两笼包子。”
颜寻洲把车停在附近，然后打开车门：“我去买。”
颜舒冬晚上很乖，他心里有个小小的设想，他如果乖一点，爸爸妈妈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久一点，回到家后吃完包子主动写作业，自己端着个脸盆洗了脚，然后自动上了床，林焱给他掖被子的时候，轻声说：“妈妈，晚安。”
“晚安。”林焱吻上颜舒冬的额头，“睡吧。”
林焱出来的时候，颜寻洲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她，过了会开口：“林焱，把你的病历表给我看下。”
林焱眨了下眼睛：“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喽！”
颜寻洲抿了下唇，直接道：“哪里有毛病？”
“胃。”
“具体点。”
“胃癌。”
颜寻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