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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陷情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凛冬散尽

所属书籍: 夏日陷情

    暖红的光线氤氲在清冷萧瑟的树梢间。

    从年前到元宵,每到黄昏入夜,小区玫瑰园的绿化树都挂上了一串串红灯笼,为春节的热闹增添一份合家欢的喜庆感。

    排除白蕙离开这一点,白芒今年在方玉环这里过年第一次感受到春节氛围。虽然,今年丁景凯也不在,但不影响方玉环一家子热闹和团聚。

    方家还是有很多亲戚可以走动。

    方子欣以前最喜欢走舅舅那边的亲戚,方家亲戚之间规定,反正只要小孩不结婚都可以拿压岁钱。方子欣没皮没脸习惯了,成年之后依旧压岁钱塞得口袋满满。

    今年例外,方子欣基本留在家里不出门,每天穿着花色居家服双手插在衣服兜里,楼上楼下地来回晃荡,两侧口袋随时可以摸出一把开心果。

    方子欣是爱串门不能出门,丁龙泽则是压根不想串门,偏偏被方玉环逮着走亲戚。

    丁龙泽今年个子突然拨了五六公分,已经有一米八,穿上蓬松的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小脸俊秀眉眼英气,仔细看五官细微处跟白芒也有相似的地方。

    方子欣评价丁龙泽:“一副专骗小姑娘早恋的渣男样儿。”

    丁龙泽性格没了原先的臭屁嚣张,却多了一股内敛的骄傲劲,对方子欣这种庸俗的评价丁龙泽不仅不受用反而嗤之以鼻。

    “我的现在的人生目标要么考上澜大,要么拿到全国冠军,在此之前我都不会谈恋爱。”

    方子欣眉头一皱,疑惑问:“你丫不会恐女吧?”

    丁龙泽哼哼两声:“我恐你。”

    虽然两人时不时吵闹,该有的福利还是要争取。

    每次丁龙泽被方玉环抓出门,方子欣都特意交代丁龙泽说:“诶,你跟舅舅舅妈他们说说呗,家里还有两小孩呢。”

    丁龙泽嫌弃方子欣过于无耻,俊秀的脸蛋摆出高冷姿态,应道:“放心吧,白芒的我会带;你就算了,你已经工作了。”

    方子欣抿唇,好商量地答应:“……你把白芒的带回来也成,白芒会分我一半的。”

    丁龙泽觉得方子欣已经不是无耻,是以无耻为荣了。

    为了让丁景凯在里面也感受到家里的过年氛围,方玉环想了一个办法,让家里人各录制一段春节vcr,搞个新年在线聚。

    白芒也被方玉环从房间叫出来,一块参与录制。

    帮白芒回归到正常生活,方玉环就做一件事:就把白芒这孩子当家里一份子。没有优待,也没有不同,该差遣做事就差遣。

    告别过去最好的方式,就是面对新的生活。

    最初方子欣觉得贵妃的态度有点无情,是不是有点嫌弃白芒死了亲娘没人疼,直到白芒逐渐恢复正常情绪,方子欣觉得自己贵妃是有点做人天赋在身上。

    只有这样,白芒才真的能融入这个家。

    吵吵闹闹,按时吃饭,适当运动。没有比规律又接地气的日子更加修复人心。适当时候,方玉环也安慰两句,最常挂在嘴上的一句:“只要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过不去的人都在iuc了。”

    每次方玉环讲这些,白芒都认真在听。

    道理很简单,就看说的人是谁,方玉环着实有点能量在身上,她像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的老母鸡,就算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小鸡,都能将小鸡护住。

    白蕙却是孤独翱翔的雄鹰,硬生生折了翅膀当了她的妈妈。

    这些天,白芒想明白很多事,她只要在睡觉基本都在想问题。人在极度痛苦中就会产生高强度思考,只是人类的不快乐,大多也都源于过度思考。

    白芒走出消沉的情绪,也走出了对过去的思考。

    今年春节,宁市的天气都很一般,要么阴天无雨要么阴天小雨,直到正月初七才出太阳,温暖春光穿破云层洋洋洒洒地挥落下来。

    方玉环穿衣风格逐渐从沉寂的黑白灰换回鲜艳的颜色。

    白蕙给她买的红色斗篷新衣,白芒没有舍得穿,而是将衣服仔细熨烫再用收纳袋收进衣柜。

    方玉环年后给她买了一套新衣服,年前家里事情真的太多了,年后商场开业立马给她补上。

    肖嵘也来找她,带她逛街喝英式下午茶。

    肖嵘建议白芒,如果愿意可以跟自己到国外生活,申请国外的大学。

    白芒谢绝了肖嵘的提议,她一点也不想出国。

    “因为江川尧吗?”肖嵘语气温柔地问。

    白芒没有否认,江川尧是原因之一,当然她还有一个必须留在国内的原因。

    肖嵘端着咖啡浅浅抿着,见她完全没有反驳,面庞露出轻微的为难,放下咖啡杯双手相握,端出一份思忖的神色,望着她道:“你妈妈应该跟你说过,她不太希望你跟江川尧在一起。”

    白芒歪了歪头,身子贴在透软的沙发靠枕,无所谓说:“那又怎样,她不在了。她的感受也不重要了。”

    肖嵘无奈一笑,似乎很能理解她这个阶段的叛逆,再说:“她一定也有她的考虑。”

    白芒点头,一副看似懂事又十分不懂事的样子,“她就是考虑太多,才生病的。”

    肖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反驳她了。

    ……

    ……

    白芒见肖嵘就是元宵节前夕,然后她回到玫瑰园,江川尧就给她发来了见面消息,约她元宵节一起看灯。

    白芒回复:“好啊。”

    江川尧很快回她:“那我明天晚饭之后,我来接你。”

    然后,江川尧又给她发了几张图,是宁市附近一个叫康庄小镇的元宵灯市宣传图。

    “我看照片很漂亮,附近还有一个游乐场。上次你不是想去游乐场,刚好一起了。”江川尧给她发了语音,声线清沉而温柔,每个字都透着期待。

    白芒很想知道,这个春节江川尧是怎么过的。白蕙变故,江家变故,两家警察认定两者没有关系,可是真没有一点关系吗?

    只是她和他默契地不提这件事。

    但,她还是很关心一件事——“江川尧,你这段时间住在哪儿?”

    江川尧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技巧很高地转移话题,他又给她发来一张照片。他拍了他身后的衣帽间给她看,上面挂满各式各样的男装,大多是正式款式,少数是休闲样式。

    “明天你想我穿哪套衣服来约你?”

    有些问题,江川尧既然回答,白芒也配合地忽略,她截图了照片里角落的一件红色毛衣。

    “这件吧。”

    她从没见他穿过红色衣服,看到江川尧的衣帽间出现红色毛衣,大概就知道江川尧这段时间在哪儿。

    江川尧……他除了江家,他还有一个家-

    “孩子们,下楼捏汤圆了!”外面回来的方玉环,进厨房看了一圈,回到客厅冲着楼上发出热情的呼喊。

    白芒和方子欣和丁龙泽纷纷下楼。

    年前,王阿姨请长假回乡下,今天元宵节从乡下回来,正在厨房滚咸味汤圆。

    每年元宵,方玉环都让王阿姨滚咸味汤圆,原因是方子欣不喜欢吃甜汤圆,超市卖的咸味汤圆又不好吃,特意家里拌了肉馅制作咸味汤圆。

    不过丁龙泽爱吃甜的芝麻汤圆。

    “白芒,你喜欢吃甜汤圆还是咸汤圆?”方玉环问她。

    白芒回答:“咸的。”

    方子欣沾了糯米粉的手直接揩了一下白芒的脸,欣喜道:“我们真是注定的姐妹诶,我就爱吃咸味汤圆。”

    白芒也用糯米粉在方子欣鼻子点了点。

    方子欣朝她扮鬼脸,桌上手机滴滴答答响起,方子欣拿出手机看了看,赶紧将手机屏幕这一面朝着操作台一放。

    丁龙泽眼尖地朝操作台一瞧,冷嗤一声:“你今晚也有约会啊?”

    方子欣怼丁龙泽:“我怎么不能有约会啊,我也是交过男朋友的人。”

    丁龙泽:“不会又是那个谢思邈吧。”

    方子欣敏感又心虚地一瞪眼:“……你怎么知道是他?”

    丁龙泽哼哼,看傻子似的看向方子欣:“这几天打游戏,你拉的那个王者,就叫邈然于怀,除了你前男友谢思邈名字带这种装逼的生僻字,还有谁?”

    “……”

    第一次,方子欣在打嘴仗这件事上输给了丁龙泽,撇了撇嘴,不想跟丁龙泽废话了。

    方玉环倒对自家女孩在元宵佳节出门约会很乐见其成,她的概念里女孩就应该打扮漂漂亮亮出门约会,迷死外面的大帅哥。

    方子欣不想跟丁龙泽解释,晚饭吃了汤圆之后,凑在白芒旁边别扭解释:“我不是被他姐给辞退了嘛,谢思邈感到十分抱歉,这几天给我带上王者了,我见他跟家里闹了别扭可怜,答应元宵出去跟他耍一耍。”

    白芒哦了一声。

    方子欣眼睛仿佛进沙子,不停地眨着,“别误会啊,我们没复合。”

    白芒很了解地点点头,重复方子欣前面的话,一脸促狭笑意:“我知道,你只是耍一耍他。”

    方子欣:“……”

    好吧,冲白芒越来越有心思逗她了,她也不跟白芒计较了。

    晚上六点半,方子欣和白芒一块出门,只是江川尧和谢思邈分别等在玫瑰园的南北门。白芒和方子欣在小区中间分开。

    别墅小区挨家挨户亮起过节灯笼,橘红、暗红,殷红的……各式各样的造型。空气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火味。

    白芒走到小区的南门,江川尧站立在靠近南门的门厅处。

    穿上红毛衣的他格外醒目,不知道是红毛衣,还是周遭的红灯笼映衬下,他的面庞不仅帅气还温柔生动。他目光独独地往她看过来,手臂上松弛地挽着一件对折的外衣,身姿轻松又落拓。

    这样的江川尧,仿佛以前松弛又自信的那个他又回来了。

    她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还在。

    ……

    宁市北驱车到康庄小镇,以往正常车流只要二十来分钟,但今夜是元宵佳节,四面八方的车流都汇聚在宁市的南北高架桥,蜿蜒成一条条浩瀚辉明的灯带。

    道路拥挤堵塞,所有车辆几乎都是停停开开。

    白芒要在夜里十二点前要回到玫瑰园,现在时间七点不到,算时间这次两人约会还剩有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对这段时间的他们都太难了。

    或许,对以后的他们也很难得。

    幸好,江川尧没开车来接她,而是骑了机车过来。他乘着她从高架下来,就绕进了一条乡间小路,朝着头顶明亮的月亮和遥远的灯火,一路飞驰。

    两具身体贴近,心跳同频共振。

    白芒环抱住江川尧的腰,脸轻轻靠近地放在他的肩背,风声在耳畔呼啸,迷离月光像是冷霜凝在路的前方。

    路的尽头有点看不清方向。

    这是她第二次坐江川尧机车,第一次她和他相互挑衅试探,她问他对自己有没有兴趣,他说没有。那时候她对他还有偏见,他对她一样充满怀疑。

    这一次,她和他明明心意坚定清晰,却仿佛隔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江家发生变故,江川尧身上发生任何变化白芒都能理解,两人之间仿佛顷刻间隔了一片难以跨越的海域。

    只是她一向自信,她和他一起坠入过深海,一起走过最黑暗的时刻,还一起分享过最光明最坦诚的内心。

    她和他之间的经历无可取代。

    白芒突然有点讨厌,她现在只有十八周岁,江川尧也不到二十二周岁,如果年纪符合,她想跟他直接成为法律上的合法关系。

    法律上,她已经没亲人了。

    才希望江川尧除了是她喜欢的人,还可以当她的亲人。

    但她又清楚,她这个想法不仅轻率,还幼稚。

    她和他的前方就是康庄小镇的灯火会,一波波喧嚣的热闹蔓延到停车场,时不时传来激动人心的喧哗声。

    找了一个空地停车,地上都是泥土瓦砾;江川尧双腿往前一伸地着地,对后面的她说:“小心下车。”

    白芒已经利落跨下车,摘下安全帽递给他。

    江川尧将两个安全帽放进机车的后排置物箱,他从弯腰到站直,不经意地往她这边伸出手,只是很快,又收回。

    江川尧将手放进兜里,视线顺着灯火往前一歪,轻轻呵出一口气再说:“走吧。”

    如果前一秒,白芒视线没有往下,她可能看不到江川尧收回手的动作。她抬起目光,江川尧已经走在前面。

    白芒眼睫忽地垂了下来,像是欲要展翅的蝴蝶缩回翅膀。

    她走在江川尧旁边,两人脚步都有点不急不缓。

    今夜气温不像前阵子那么冷,但江川尧只穿一件红色毛衣还是偏少,但他一直没有穿上外套。

    从清冷空地到热闹主街,拥挤的人流将她和他越靠越近,白芒突然直接伸出手,紧紧牵住他的手。

    江川尧手一顿,很快圈住她的手。

    两人挤过一波又一波人群,到处都是年轻的情侣,其中一半女孩脑袋戴着头箍猫耳朵,一闪一闪地格外惹眼。

    江川尧不知道什么时候付钱买了一个,然后面对面给她戴上。

    白芒面色有点不自然的僵硬,她在意地窥瞥江川尧面上的任何表情。如果刚开始前面,她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

    这一刻,她已经很清楚了,江川尧轻松随意的神情底下,是一种复杂的沉默。

    “应该给你买个小老虎款式的。”他给她戴好,还轻笑地评价一番。

    白芒面庞微仰,开口说:“有些猫也厉害,不一定比老虎差劲,让它们打一架也不定谁输谁赢。”

    江川尧又笑了笑,很在意地怼她一句:“真是三句不离打架,打赢就代表厉害么?有时候赢了不是真的赢了。”

    “弱者挑战强者的方式,只有比赛才公正,打架又是最公正的方式。”她回得理直气壮。

    “对……”江川尧嗯了声,他明明没有被她说服,还是认可了她的话。

    “这里太挤了,我们往外面走吧。”白芒一个转身,拉上江川尧直接往外走。主街着实过于热闹,直到走到河岸的桥上,汹涌鼓噪人流才逐渐他们。

    白芒站在桥上,风有点刮脸。

    她发现,每当她看江川尧他视线就看向别处,一旦她故意不看她,他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

    这段时间,江川尧还是瘦了不少,裸露在外手腕桡骨茎突十分明显;他原本骨架子优越出众,增加的骨骼感更突显了一分力量感。

    过了桥,是镇上的居民区,还算宽阔的道路中间汇聚着一群皮孩子,他们玩摔炮,不停地把摔炮砸地上,地面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

    其中一个大胆的,故意把一个摔炮砸在白芒的脚上。

    白芒抬脚,直接往上一踩,眉眼之间都是厉害。

    日常是干架的人,对任何挑衅都格外敏感。

    皮孩子也不是怕事的人,趾高气扬地看着她,白芒在心里晒笑。

    皮孩子准备跑了。

    一旁的江川尧长腿一迈,轻松地逮住了皮孩子的衣领,他轻轻一扯,对皮孩子协商说:“怎么办,你欺负了我女朋友,是不是要道歉一下?”

    口气淡淡又倦倦,一种自上而下,不算欺负也不算好商量的语调。

    皮孩子脑袋一撇,倔强拒绝:“不要。”

    理由是,“你怎么证明她是你女朋友啊?”

    现在的皮孩子,都是人小鬼大的类型。

    “不需要证明。”江川尧已经朝他伸出手,他的手掌多了两块巧克力,换个方式商量,“我用它跟你换你手上的小火炮,可以吗?”

    像江川尧这种高大又气场分明的大帅哥,一旦语气口吻男女老少通吃。小屁孩犹豫片刻,主动上交了手上的火炮:“巧克力不用了,直接送给你。”

    江川尧低低一笑,小声地跟小孩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你把这个送给她,顺便帮我跟她说一句话,可以吗?”

    “你在追她吧!”小孩很懂得咧嘴。

    江川尧眼眸浮现淡淡落寞,笑了笑:“是啊。”

    “你要说什么?”

    江川尧想了想,声线清冽说:“你跟她说……”

    小孩听完整了江川尧交代的话,他走到白芒身旁,主动把一盒摔炮递给她,然后有模有样地重复江川尧交代的话。

    白芒以前跟江川尧提过小时候的一件往事,她孤零零来到幼儿园门口探望里面相互嬉笑玩闹的小朋友,可惜没有一个人走在她旁边跟她玩,终于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却用石头恶狠狠地砸向她。

    她的童年成长有点倒霉,从没得到善意只有恶意和嘲笑。

    所以前面小男孩把摔炮砸向她,她不会下意识宽容地想他只是一个调皮的小孩而已,而是觉得自己又被挑衅了。

    就在这时,小孩唯命是从朝她双手递上火炮,扬着一张黑乎乎又勉强还算秀气的脸,紧张地对她说:“白芒小朋友,我把这个给你,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玩吗?”

    白芒怔了怔,下意识看向前方的江川尧。

    她从小孩手里拿过台阶,轻声开口:“谢谢。”

    原本小孩还是紧张,因为白芒这句谢谢,整个人变得赧羞,双手一摆,直接往桥的另一侧跑了。

    ……幼稚。

    白芒在心里吐槽江川尧,又觉得再次刮在她脸上的风不那么刺人了。

    不远处,是耸立空中的巨型摩天轮,上方灯火通明。

    江川尧提早买了两张夜票,可是今天元宵节任何一个项目都需要排队很久,他和她的五个小时约会,如果用来排队就有点可惜。

    还不如等晚一点,等人流散场大半,他和她再进去。

    今晚的白芒没有精心打扮,但穿得很温暖可人,里面是彩色条纹毛衣,外面是一件牛角扣大衣,小短靴,脖颈处还围着江川尧那天送她的围巾。

    脑袋还戴着一顶贝雷帽。

    这段时间,白蕙的离开她最大的变化是容易怕冷,不是手脚冰冷,而是从心脏由内往外滋生冷意,是那夜深海刺骨的寒冷感。

    包裹严实的好处,只要她脑袋往下一抵,半张脸都藏匿在温暖的围巾里。

    “白芒,我给你画一张人像吧。”偏向住宅和商业街两者中间,有许多藏匿其中的文艺工作室,其中就有一间画室。

    “江公子还会画画?”

    江川尧一脸自谦,又臭屁回她:“信不信,江公子画得还不错呢。”

    画室名字有点俗气,吾爱归来,但里面布置很雅致,还有一只西伯利亚猫,懒散地蜷缩在沙发打呵欠。

    经营画室老板的老板是一个文艺范的小哥哥,白衬衫里外穿着毛衣马甲。听完江川尧的要求,他给江川尧准备颜料画板,本想指导江川尧,没想到江川尧已经自己熟练上手。

    白芒作为模特,江川尧根本不需要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给他参考给他灵感,他用铅笔草草打了底图,一个站在桥上望着圆月的少女已经呈现在画纸上。

    少女的脸被围巾和帽子挡住大半,仰着脑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和秀挺的鼻子,下颚流畅地藏匿在围巾里。

    然后双手都放在口袋里,桀骜而孤单。

    清冷静寂里,少女脚下踩住零星的小火花,是之前那位小朋友将摔炮摔在她脚下……

    很随意的一秒画面,江川尧居然还原地画了出来。

    江川尧画了两个小时,白芒也看了两个小时,江川尧说他画得不错,还真是自谦了。他不是画得不错,是很好。

    完成的时候,江川尧在画的右下方写了一句话:凛冬散尽,希望你我终会得偿所愿。

    这句话,是她送他的。

    他又将它送给她了。

    白芒要把这幅画裱起来收藏,额外收费一百块,包括寄给她的运费。白芒在信息单上写了澜市大学城的地址。

    因为后天,她就要开学了。

    从画室出来,外面的夜和街道都消沉下来,热闹已经散去,天际的圆月更显得清洁如水。白芒快速走在前方两步,然后笑容灿烂回过头:“走吧,我们坐摩天轮去。”

    江川尧沉默站在两米外,白芒笑容更是明艳,又是她主动拉上他的手,然后快步走向游乐场。

    现在的游乐场也没之前那么喧哗。

    白芒看到游乐场大门处写着的经营时间是晚上二十二点关园,她和江川尧进来都二十二点一刻,江川尧解释:“今天节日,延迟关园。”

    白芒心领神会地噢了一声。

    江川尧一直是一个用心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拿出真诚又温柔的态度来。例如他决定跟她走近,就给了她一场盛大到难以忘记的夜空生日会。

    这一次,他特意等到深夜再带她来游乐场,白芒心底却开心不起来,因为等来一定不是惊喜,而是他一个已经做出来的决定。

    两人一起坐上摩天轮,白芒垫起脚尖轻吻江川尧,他没有拒绝她。

    两人吻得深入又细致,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空,圆月像是悬挂在两人的正前方。可是,明明那么近又距离那么远。

    白芒装傻了五个小时,终于开口问出来:“江川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江川尧眼睛淬着一片深情和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的不留余地。

    他清晰地说了分手。

    “白芒,我们分手吧。”

    白芒眼睛逐渐黯淡,眼底隐隐又掠过一抹执着,坦坦地显露她此时的绝望。双眼渐渐湿润下来,她微微扯了一下嘴,僵硬的面容才显现出真实的神色。

    “可以不分吗?”

    明明,她已经能料想到江川尧分手的决心,但她还是乞求地问了他,能不能别分手。

    她第一次乞求他人,居然用在她最不耻的男女情感上。

    江川尧没有说出不能,只是拿起她的手,然后垂下头吻上她的手背,缓缓地她感觉有湿润的东西流淌下来。

    真讨厌,两人都是聪明人,连分手这一刻都保持了理智,没有任何感性的猜测,只有清晰而准确的判断。

    “你要长久回到他那边吗?”她问。

    他,白芒没有说出名字。

    但这个人,她和江川尧都心知肚明。一手之力几乎操控全局人的命运,无疑他和江川尧谈好了条件。

    终于也知道,为什么白蕙也让她和江川尧分手。

    聪明如白蕙,已经料到一切。

    江川尧微微垂着脸,温柔帅气又好看的一张脸终于呈现了今晚真实的情绪——

    复杂的沉默。

    答案,已经不用说。

    甚至为什么要分手,白芒心底也很是明白。

    终于,她也知道为什么她和江川尧之间隔多了一片海,江家不能阻拦他们,但那个人可以。

    不远处的夜空绽放出了烟火,一下子点亮了即将落幕的夜晚。

    白芒眼眶含着泪水,又因为映衬了烟火的光泽,眼瞳光彩湛湛,面庞斑驳生动,她一直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上空的烟火。

    好一会,一个温吞低沉的音从少女缓缓喉咙滚上来,“喔……”

    救命之恩,生死之交,深刻初恋……

    她和他之间的经历确实没办法取代,所以两个人也没办法继续在一起了。

    “江川尧,你爱我吗?”白芒出声问。

    江川尧唇角一动,诚实地回答她说:“我很爱你,白芒。”

    白芒神色倏然冷漠,然后霸道地开口说:“那你别爱我了。”

    江川尧唇角轻轻张开,一时半会又没冒出任何的话,好一会,他喉咙间也滚出一个简单的音,是一声晒笑。

    ……

    白芒一向自信,在江川尧没说出分手之前,她一直很自负地认为,别说两人之间隔着一片海,就算万顷波涛也阻止不了她和江川尧。

    因为她清楚,江川尧的内心有多坚定。

    所以,当江川尧提出分手,她也很清楚,他分手的决心有多坚定。

    他的坚定,只说明了一件事,白蕙的离开没有那么简单。

    白芒脑袋一抬,她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给江川尧,开口说:“等下去,就送我回家吧。”

    ……

    ……

    ……

    七年后——

    “白检!”一道清朗的男声急促地推门而入。

    白芒循声转回来,原先安静漂亮的脸蛋倏然露出一份严肃清冷,身前是一堆山的层层卷宗,皓白的手腕撑起脑袋叹了一口气,声线无奈地提醒进来的人。

    “何必,我希望你下次进来,可以先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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