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茜今天见的顾女士并不是她这边联系上的客户,而是对方主动电话约她见面,问她能不能牵线搭桥为部分退役运动员做点好事,然后主动报了自己的姓名,联系方式,以及约她见面的时间地点。
不用查询太多,艾茜就知道约她见面的顾女士与费聿利的关系。
不过……在顾女士交代自己身份之前,艾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顾女士那里假装不知道,在费聿利这里也没有过多的提及。
顾女士约她在自家开的美容院见面,先客气地请她做了一次面部护理,然后再一块吃了A市本地菜,接着是下午茶……
“艾秘书长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顾女士笑容可亲又调皮地问她。
艾茜点了下头,开口说:“费经理很优秀。”她的口吻像是班主任夸张学生,不管是好生差生,一律用优秀定义。
顾女士失笑地摇摇头:“他呀……就是混小子一个。”
艾茜轻轻一笑,不认可也不反驳这话。心里却是极其认同顾女士的话,妈妈总是最了解儿子的人。
“费二已经离家半年了,这半年来偶尔会跟我联系,但是跟他爸爸……两人吵架之后一句话都没有。”顾女士口气无奈至极,但也是平稳温和地陈述事情经过,身上有着沉淀岁月历经的淡定和沉稳。
静静凝望她一眼,顾女士再次说:“这次他来黎明公益上班,第一次主动跟我们汇报了他最近的情况,我想他是不是热爱慈善公益呢?”
艾茜又是轻轻一笑,觉得妈妈也未必十分了解儿子。不过费聿利来黎明公益也就一周时间,她不好表露太多她对费聿利的看法。
好比作为领导她可以关心下属,但也不好关心太多。
“费二……经理可能需要一个消化过程吧。”艾茜无关轻重地点评一句。
“艾小姐应该是北方人吧?”顾女士呷了一口茶,问她。
艾茜一愣:“不算,我只是在北京呆了十年。”
“难怪了。”顾女士笑着说,“费二的外公家就在北京。”
所以,费聿利和危城一样,都是南北结合的产物?
与此同时,顾女士也解释了一下为什么称自己儿子费二,言语之间都是对儿子满满的爱意,“我有两个儿子,聿利是老二。”
艾茜点点头,仿佛才知道费聿利排行老二的事。
顾女士望着她:“艾秘书长聪明又能干,长得还这样好看,应该是家里的长女吧。”
艾茜一愣,摇头说:“我家里就一个。”
顾女士露出难怪的表情:“一般来说,家里长子长女都比第二个要优秀。”
艾茜笑了,觉得妈妈才是儿子最厉害的黑粉。
“我大儿子比聿利大十岁,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跟费二感情很好。跟我关系也很好,他原来的妈妈去世的早,算是我一手带大的,现在接管了家里一半的生意,不管是能力性情都很优秀。”顾女士又说。
“当时我也是私心,才劝聿利从省队退役,其实现在想想挺后悔的,射击是他爱好,在射击方面聿利也很有天赋。如果他没有退役,现在都为国争光拿金牌了。”
“但是作为妈妈,我支持儿子兴趣的同时,也不希望他太辛苦,更希望他能历经我所认为好的一切,在追逐梦想的时候,也能享受平凡男人结婚生子阖家欢乐的幸福,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他安排了相亲。”
“对了,聿利他就是不满意家里给他安排相亲,才离家出走的。”
呃?不满意家里安排相亲,自己却接受了教练妻子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难怪有人说家里的饭菜再香都不如外面的翔新鲜……
……
……
呸,呸呸!她说谁是翔呢?
“对了,艾秘书长你可能不知道,聿利退役的时候有严重的耳鸣问题,如果不是耳鸣严重,不太适合上场比赛,他也不会听家人的话选择退役。”顾女士又讲了一件事。
艾茜先是一怔,然后面露遗憾的神情,开口说:“现在好多了吧。”
“他退役之后一边完成正常的大学本科课程,一边治疗耳鸣,现在算是正常了。”顾女士保养得宜的手相互交叠,手腕带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我个人想为因伤退役的运动员做点事,这事麻烦艾秘书长先不要告诉费聿利,不然他又觉得我这个妈妈操心太多。”
艾茜点了下头,但也没有完全答应顾女士,她开口说:“费经理现在在黎明做事,如果顾女士您真的委托我们黎明策划这个关爱退役运动员的慈善活动,费经理肯定还是会知道。”
“那就先保密一下。”顾女士冲她眨了眼睛,“保密一天是一天,不要让费聿利太早知道。”
艾茜:……
顾女士如此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保密,转眼自己却发了九宫格朋友圈。对此艾茜的想法是——大概每个母亲对儿子的感情都是矛盾的,既想儿子知道又不想儿子知道。
或许这就是女人共有的属性,我爱你但我不说,我要让你自己感受我!
呵,女人!
下午茶结束,顾女士还要邀请艾茜到她家吃晚饭,艾茜以还要回去工作为由拒绝了。今天她见顾女士之前,先到修理厂提车,所以是开着老宝过来见顾女士。为期一个月,老宝来终于修好,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辆老爷车动力变得十分优秀,堪比她原先开的奔驰轿跑……
果然是回炉改造了一番。
原本她觉得三万六千六的修理费很贵,但是有这样强悍的动力输出,三千六千六简直是良心价了……
天轮修理厂,完全是一家神仙修理厂啊!
艾茜心里对费聿利充满感激,坐在宝来车上突然想到昨晚费聿利对她说的话,关于他自己为什么退役。
他说,我天性不喜欢争强好胜,不太合适当运动员。从头到尾并没有提及自己耳鸣的事情。
费聿利应该也没骗她,顾女士说的亦是真话,只是每个人对自己都有一定的隐瞒。费聿利是这样,他妈妈顾女士也是。
如同她自己,藏起来的面孔都有好几副……
白天在外面做美容喝下午茶,基金会的工作就要留在晚上加班完成,艾茜是空着肚子回到基金会,将车停在外面的车位,她从副驾驶拿了路上买的三明治和酸奶。
此时,天已经暗了,然而,黎明基金会却亮着灯。每年七到九月,A市都饱受台风袭击,刚刚车里本地电台主持人就在播报夜里台风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树影晃动,感觉胸腔情绪翻涌,莫名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像是心电感应,同样放在副驾驶的包包里传来手机振动的声响。
艾茜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查阅信息,只有两条信息进来。不是微信,是手机短信,危城发来的。
“茜茜,我离婚了。”
“宇航跟静灵。”
这是危城的习惯,真正重要的事情都以发短信的形式通知她,而不是通过社交软件。作为一个80末出生的男人,危城从骨子透着传统严谨的特性,但也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怀疑。
艾茜握着手机,长时间都不知道回复什么。她就这样坐着,想着这些年危城和柳静灵的总总……
心情复杂矛盾仿佛失去了情绪起伏,仿佛自己处于一个失真的空间里。因为想事情,她坐在车里没有下车,直到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基金会大门走出来。
穿过摇曳晦暗的夜间廊灯,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向宝来车,然后微微倾过身,伸手叩响玻璃窗……
艾茜转头对向费聿利端视过来的目光,心口突然就一松……